第三章

    窗端是在双面镜的房间里遇害的。房间左右的整面墙上均装有镜子,站在中间,就有一种闯入无限空间的错觉。窗端的尸体倒在地上,腹部血流不止,经双面镜的映射,变成了无数具血尸。房间里的十余扇门同样被映出数量无数。窗端仰面躺着,位置几经房间正中。

    无多小心避免踩到底板上的血液,靠近尸体。窗端的脸上失去了生前的血色,满脸讶异望着天花板。一眼望去,仿佛是用陶土做成的扭曲工艺品。他的服装不算乱,只有腹部沾血的部分有些皱褶。四处没看到杀害他的凶器,除了腹部和喉咙的伤,其他地方似无伤口。无多离开尸体,走到一旁的入濑和古加特身边。

    「和之前相比,残酷性降低了。」

    「对。」古加持双手抱胸,「但依然杀了人。」

    「犯人为何选择窗端先生当第二人?」

    「嗯?」

    「若我是犯人的话,会先把留在后面比较棘手的人物杀了吧?比如说海上先生或古加特先生,而犯人却选择了窗端先生,窗端先生上了年纪,就算有所抵抗,也抵不过犯人吧?难道说,选择窗端先生当第二人,有着特别意义?」

    「或许有二个理由。一是犯人的杀人计划里没有顺序,只要有机可乘,谁都可以。」

    「另一个理由呢?」

    「犯人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换句话说,就是刚才你说的『留在后面会比较棘手的人物』那种情况。只要犯人自认不管谁抵抗都有取胜把握,就无所谓杀人的顺序了吧?」

    「原来如此。」

    「我的意思可不是自称犯人。」

    「我懂。」

    「仔细想想,这次或许是突发性杀人。要知道,犯人的样子可是被看到了。」

    「前提是海上先生的证言属实。」

    「是不是真的,详细听他描述后再判断吧!差不多去餐厅吧?可能大家都往哪里去了。」

    他们结伴前往餐厅。

    餐厅里有很多空位。除去遇害的鹫羽先生和窗端先生,还有很多空椅子。没看到山根和堂户的身影。

    「堂户小姐似乎在房间里,叫她也不出来,」路迪解释道,「看来她受到的刺激很大,平时的生活一般不会被卷入杀人事件。虽然好像没有陷入恐慌,但现在的精神也处在危险状态。」

    「山根小姐呢?」

    「她下落不明。城堡这么大,大概是待在那里吧。」

    「不在房里?」

    「不在。」

    「算了。」海上就好像主持人一样,打断了路迪,「那就开始吧?如各位所见,现在是没有安排食物的非晚餐会,尽量忍耐饥饿吧!」

    「你当真看到刺杀窗端先生的人了?」古加持问道。

    「看到了,的确看到了。但是,在我谈到犯人之前,本大爷对我们有个要求。」

    「哦?」

    「马上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体。犯人没有在现场留下凶器,应该是带走的,距离犯案的时间不久,犯人依然携带凶器的可能性很大,身上更没准占有血迹!我要调查这两点。」

    「我们女性怎么办?」

    「没关系,本大爷要查所有人。」

    「真够霸道的。」

    「闭嘴!」海上用拳头敲打着桌面,「本大爷面前有人被杀了,若犯人认错人的话,死的就是本大爷了。开什么玩笑!听好了,你们都闭嘴服从本大爷就行了。」

    海上的怒吼响彻整间餐厅。纵然如此,路迪依旧一脸平静,没表现出服从他的意思。

    「入,别担心。」

    无多轻轻唤着旁边坐着的入濑。入濑微微一震。

    「先都站起来,并排站在墙边。」海上决然下令,「并排站好,面向墙壁,把手放在墙壁上!」

    「我不觉得能找到凶器。」古加持挖苦道。但他的话梅传进血气冲顶的海上耳中。

    无多无奈服从了海上的话。离开餐桌站到墙边。其余侦探亦服从地面向墙壁,高举双手。观月一动不动地坐到最后,在路迪的催促下,慢吞吞走到墙边。

    「妈的!快点把手举到墙壁上!」

    站在无多旁边的入濑,肩膀又是一颤。

    「好,这样就行了。」海上的声音低低响起,「喂,头不准转过来,谁转过来就杀了谁。」

    「杀人?」

    「我不是说过不准回头?」

    一道锐利的风,将无多耳畔的空气劈开,有东西插在了墙壁上——那是一把厚重的斧头,和无多的脸近在咫尺,刀刃上锈迹斑斑,破破烂烂的斧头反而给人一种残酷感。海上拨出斧头,墙壁留下一个大洞。

    「你想干什么?」古加持说道。当然,他对着墙壁,没有回头,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

    「嘿,别乱动。如果让我发现谁想转过来,就马上敲碎他的后脑壳!不想脑浆涂地的话,就乖乖别动!你们心里在想,大家一起对付我的话,或许能扳回来?想得美!如果谁想动的话,本大爷马上把离我最近的人杀了,或者先把容易干掉的家伙杀掉!就算制服我都晚了,你们只能哭着给死掉的家伙收尸!不想变成那种局面的话,就闭嘴举手!」

    无多感觉海上经过身后,他悄悄看了看古加持,后者好像也放弃抵抗似的沉默无语。

    「你们肯定在想,本大爷是不是疯了?不,本大爷冷静得不得了。本大爷直至刚才,都在地下调查,下面就像个迷宫一样,到处摆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那堆东西当中,本大爷发现了这个,就藏在餐桌下面?」海上啪啪啪着斧头,「本大爷做了很久的刑警,碰到的犯人不管谁都像垃圾一样,冷酷无情的杀人狂从来就没出现过!因此,本大爷就想,既然杀人狂不出现,本大爷当杀人狂不就行了?当一个拿着斧头、接二连三杀人的冷酷杀人狂!」

    「是你杀了鹫羽君和窗端先生?」

    「开什么玩笑?犯人就在你们当中!别把本大爷和你们相提并论!本大爷接下来要把犯人杀掉!但犯人该不会如此轻易就招供吧?所以,本大爷决定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怕了吗?犯人先生哦!你完全没想到会反过来被杀掉吧?哈,虐杀吧!本大爷要用最简单。最单纯的方法,上演一场解决篇!你们当中有犯人的话,只要一个个杀过去,肯定会轮到犯人的吧?印第安小岛上被杀的那些人。如果采取本大爷这种方法,就不会一个不剩地全死光了!」

    「的确,好歹会留下一个。」观月佩服似的说道。

    「给我闭嘴,从一开始我就看你不顺眼,第一个就招待你吧?

    「你想要多少?」

    「啊?」

    「在场所有人的价格,就由我观月买下来吧!如何?你可以说个你心里的价位。」

    「他妈的,老子不要钱!」

    海上拉开椅子,听到她坐下的声音。

    「你不是见到犯人的样子?为何还不知道我们当中谁是犯人?」

    「太暗了,看不清楚,总之那家伙突然出现,刺杀了老爷子后,又突然消失了。本大爷那时就在『爱丽丝·门』的前面,听到双面镜的房间传出悲鸣,就赶紧往那边跑去,然后就看到犯人正好杀了老爷子,打算逃跑。本大爷追了上去,犯人开门跑到走廊上,本大爷没有从犯人打开的那道门出去,而是打开隔了两扇门的另一道门,赶到走廊上,但是人影没了,犯人凭空消失了!」

    「犯人在走廊里消失了?」

    「别什么都问我!你想说本大爷是笨蛋?本大爷绝没看错!」

    「听到惨叫,我马上就往双面镜的房间跑去了。」古加持说道,「他说得没错,走廊上空无一人,没有人和我擦肩而过。」

    「会不会是犯人假装跑到走廊上,实际上又回到了房间里?」观月说道。

    「本大爷也那样想,所以回到了房里,然后的确在室内看到了模糊的人影,就站在尸体旁边。」

    「是什么样的人影?」

    「对了,我想起来了,似乎穿着裙子,在那么暗的房间里能看出来。啊!还有,头发是金色的,绝对没错!本大爷看到的是爱丽丝!本大爷进入房间后,就看到爱丽丝消失在黑暗里……不,是消失在镜子中,我的眼睛没有看错,真的看到了!她杀了老爷子后跑到镜子里去了!」

    伴随着虚无的回音,好一会儿,海上的声音都在室内回荡,观月没有再问,只默默听着海上紊乱的呼吸。

    「衣服的颜色?」路迪问道。

    「你质疑本大爷的记忆力?别搞笑了,在那么暗的地方,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头发的颜色很明显,衣服的颜色就看不清楚了,感觉是黄的,但又像是蓝的。」

    「是吗?」不知何故,路迪竟微微有些笑意,「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计划不变,全体当共犯论处,我的判决是全员死刑!」

    海上拉开椅子,起身。

    同一时间,无多开始窥测是否有反抗海上的机会。

    眼下,若要服从他那蛮横做法的话,以他的性子无疑会开始一场大屠杀。说不定全体真的都会被干掉。

    背后响起海上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在转身的瞬间,用力撞飞他吧!?

    无多下定决心。

    正是此时,只听右手腕一带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某种铁制的东西,发着铿锵的声音把什么东西给扣上了的感觉。接着,又听到同样扣紧的声音,无多想转过去看,却艰难无比,右手不能动了!

    是手铐。

    扣着无多手腕的铁环,正泛着暗淡的光芒,硬要动的话,反而会被牵扯住。结实的锁链所连接着的两个铁环之一,就扣在入濑的左手腕上,他的右手和入濑的左手被扣在了一起。

    「把你们全体都扣起来,两人用一个手铐,扣在手腕上那黑色的铁圈,能看见吧?」

    海上欣然说道,同时,餐厅的门被打开,似乎有人进来了。

    紧接着,响起一道啐声。

    是堂户。

    「堂户小姐,快跑!」古加特大喊道。

    接着,就听到冲出去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已不见堂户人影。

    海上拎起斧头,追她而去,宛如残暴的杀人狂飞奔而出。无多立刻抓起身边的椅子,高举过头,因右手被手铐和入濑的左手相连,只好利用离心力,单手用劲向海上砸去,椅子的脚尖刚好砸到海上的后心,当下就响起了他的痛吼。

    「妈的!」

    听到古加持的声音后,无多和入濑拔脚就跑,拉开最近的一道门躲进厨房。无多麻利地打开水槽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拔出一把菜刀,顺便还拿起一个放在旁边的平底锅。厨房里面还有道门,似乎通道走廊。入濑打开门,相通的走廊上随处充斥着海上那发狂的咆哮。无多把菜刀握在手上,在走廊拼命奔跑,被手铐扣着的手腕疼痛无比,想必有了淤青。他胸口憋闷,似乎快要窒息。

    他们朝地下跑去,地下有食物,若被迫开始持久战的话,会比较有利。地下的入口离玄关大厅不远,那是一扇沉重的门扉,一打开门,里面的黑暗就喷涌而出,瞬间罩住了他们。里面漆黑一片。无多和入濑相互对望了几眼,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脚边就是一排楼梯,漫长得连外面的光都无法抵达尽头。旁边似乎有电灯开关,打开一看,只有低矮天花板上挂着的裸电灯泡,发出微弱光亮。

    无多带上门,将平底锅放在脚边。

    「这是个陷阱,有谁来的话,肯定会弄出声音。」

    他们开始下楼,两人被手铐连着,入濑就算再害怕亦只得跟随。黑暗中,只有手铐的锁链发出冰冷的撞击。在电灯微弱的光芒下,只见入濑的脸色惨如白纸。

    「在哪里?」

    突然,传来了海上的怒吼,估计他就站在门外。入濑吓得不能迈步,但现在绝不能停!无多牵起她满是冷汗的手,加速走下楼梯。此处暗的要命,又没带便签本,他无法知道入濑的想法。但当务之急肯定是跑,必须尽快躲到安全处。

    ·如果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越走……视野越暗

    ·怎样和我进行对话

    「滚出来!」

    又是海上,平底锅没有响,看来他还在门外到处乱转。

    两人总算走到了楼梯尽头,脚下似是坚硬的石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奇妙响动。

    「这里肯定有电源开关。既然是食物储藏室,肯定会频繁进出,有电灯不足为奇,先去找电源开关吧!」

    无多一边摸着墙壁一边往前走,四周一片黑暗,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只有互相牵手的触感才表明她的存在。无多的左手握着菜刀,同时摸着墙壁,墙壁冰冷如铁,甚至渗透着一点湿润。走了片刻,他发觉手边的墙上有条缝隙。

    「有门。」

    往下一摸,真有门把。一拧,门就悄然打开。他小心摸着墙壁,碰到了电灯开关。

    荧光灯的光线明亮刺目。无多和入濑走进房间,带上门,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四面都摆放着简单的木柜。上面并排放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机器。有工具箱,还有一套螺丝刀,连电动式的圆盘锯和链锯都有。从上面放置的柴刀、修草用的剪刀和镰刀来看,海上的斧头就是从这里拿出去的。

    「把柜子移到门后面吧。这样还可以挡一下。入,帮我一把。」

    入濑点点头。两人协力将门旁的柜子堵到门后。移罢,只觉得精力瞬间用尽,入濑当场蹲下,大口喘息。无多挨着她坐下。地面满是尘埃,荧光灯不停闪烁,仿佛很快就会灭掉。

    「入,还好吧?」

    入濑半死不活地点了点头。

    ·好冷

    她用食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写着。地下室比想象的更冷,墙壁和地板像冰块般散发着阵阵阴寒。无多和入濑转移阵地,坐到墙角的一个木箱上。

    「你有被手铐拷过的经历吗?」

    入濑摇摇头。

    「我也没有。」

    无多站起身,从柜子上取下工具箱。里面除了扳手、钳子、锤子,还有钉子、大小不一的螺母等五花八门之物。无多从里面拿出一个细长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钢丝锯的替换锯片。

    「或许,这个可以切断锁链。」

    无多拿起一把锯片,开始锯起手铐的链条。但链条没被刮出一点痕迹,看来,锯片锈得都无法使用了。

    「生锈了呀。」

    无多拿起电动式的圆盘锯和电动链锯,仔细检查其刀片,确定全都无法使用之后,便黯然坐回原位。两人被手铐连着,入濑随着无多坐下。

    「不管哪个都不能用了。电动链锯似乎是新的,可以转动,但是没有替换刀片。看来,我们从海上那里抢到手铐钥匙之前,都要做连体婴儿了。」

    ·还要

    入濑拉着无多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字。

    ·靠紧些好冷

    「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

    「总之,先找吃的吧。还要再地下到处找找才行。」

    ·别人没事吧

    「只能祈祷了。」

    无多站起身,将手里的菜刀放到木箱上—带着的话,没准儿会更危险。两人将堵在门口的柜子移回原位,走进一片黑暗的地下走廊。

    古加持躲进书房,进去后才知道那里是书房。只因那扇门开着,而且看到门的侧面有锁栓,才选择了这间房。有锁栓就说明能上锁,要躲当然选安全处。

    莫名其妙的事情有了一大堆。人类不能进出的小门房间里,有人死了,而且房间和窗户都上了锁。接着,又有第二个人遇害,虽然这次目击到犯人,亦派不上用场,事态反而更加诡异。海上目击到的犯人在走廊消失,转瞬又回到了原处,然后从镜子里消失。从镜子里消失的杀人犯,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事?

    古加持跑进房内,正打算关上门,但见走廊深处,路迪边招手小跑过来,快速地从门缝中闪身入内。

    「其他人呢?」

    「不知道,快把门锁上!」

    「好。」

    古加特关上门,将滑动式的门锁锁上。锁好后,她又站着屏息竖尔,探听外面动静,似乎什么声响都没有。站了5分钟左右,确定除了房间内的挂钟声外,别无动静,古加持和路迪松了口气。

    「你期待的就是这种事?」古加持责备路迪道,「还好我们没被手铐铐住!但无多君他们背铐上了,可能行动很不方便吧。可恶,万一被那疯子发现,连逃都逃不掉了!」

    「你们是做好了死亡觉悟才到岛上的,对吧?」路迪报以一个微笑,转身坐在乌木质的桌上,「受到来路不明者的邀请,要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度过一周时间,这件事本身就不寻常。但你来了,原因呢?」

    「某个有钱人想要镜子,我接到了这个委托,就是这样。」

    「最终,你们这些侦探的存在就是你所说的『就是这样』吗?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埃勒里·奎因都死了,他们给侦探赢来的荣誉,眼下早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模仿他们的姿态,如纸人般无自主意志的人!要将侦探们消亡的原因归咎给战争吗?要怪罪历史的潮流吗?随便你们如何责骂!反正,我能说的只有一句:侦探不能活着,应该全部死绝!」

    「你想说什么?」

    「侦探拥有特权的时间结束了,我以这作江利岛为舞台所奏响的,正是意味着你们这些人将要死亡的交响曲。」

    「哼。」古加持用鼻腔一哼,屈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你的话简直莫名其妙,莫非对侦探有怨恨?还是要夺回放弃侦探的上帝的宝座来惩罚我们?」

    「说上帝太夸张了,我只是个狂热的文学少女罢了。再说,我的首要目标是『爱丽丝·魔镜』,不管多少愚蠢的侦探聚集到一起,总该有一个人找到镜子吧?『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得到镜子』这条规则,不仅能煽动你们侦探的竞争心,还能带给你们一种末日般自相残杀的感觉,这主意不错吧?而且还能淘汰掉堕落的侦探,此事岂不可喜?」

    「犯人是你,绝对没错!不,就算犯人不是你,你也是个重要的导火线!」

    「你这样想,是我的光荣,不过,早有人说过犯人是爱丽丝了。」

    「那种疯子的证言,完全不可信!」

    「既然你那样想,就请找到真正的犯人吧!还是说要先找镜子?」

    「若你真想找镜子的话,应该更配合我们吧?」

    「将城堡完全开放,不就是最有力的配合?」

    「如果我认真的话,管你城堡开不开放,都跟我无关,在社会底层生活着的侦探总会有一套办法。」

    「我说的廉价,就是说那个。」

    「廉价也没关系。」古加持打了个响指,「这样下去,谁都没用好下场!有个凶手杀了两个人,而且还有一个想杀凶手的疯子,他扬言要杀掉所有人,就是说,有两个人费尽心思想干掉我们,你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吧?」

    「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真不知死亡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你不怕?」

    「反而期待得不得了!」路迪双手交叉,放至胸前,「触碰未知事物那一瞬间所带来的兴奋胜过一切快乐,纵然是死亡亦同。恐惧死亡是无知的表现。」

    「你该去医院查查脑袋了!」古加持无奈道,「否则,你去走廊喊海上如何?马上就能体验到你所说的死亡了。」

    「找到镜子之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亲眼见到『爱丽丝·魔镜』才行。」

    「『爱丽丝·魔镜』到底是什么?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能往来《爱丽丝警钟奇遇记》中的镜子。恐怕『爱丽丝·魔镜』根本就不存在吧?你只是想看到侦探们挣扎慌乱的样子,才把我们教导岛上来的吧?一开始,你就说根本不知道『爱丽丝·魔镜』是什么东西,那么,就算到时找到了镜子,也没人证明那就是『爱丽丝·魔镜』!真相肯定是这样—『爱丽丝·魔镜』只是你杜撰的东西,是要在城堡中将侦探玩弄于掌心中的虚拟道具。」

    「怀疑无罪,但你的看法有误。『爱丽丝·魔镜』的确存在,哪怕它的魔法效果跟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不一样,但镜子确实存在!就聊些现实中的话好了,你知道卡罗尔为何会决定《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续篇以镜子为主题的那件逸事吗?」

    「不知道。」

    「在这件逸事里,出现了跟《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爱丽丝·利德尔』完全不同的另一位『爱丽丝』,她的名字是『爱丽丝·雷克斯』,是英国随处可见的名字。卡罗尔对那名少女一见如故,还在伦敦昂兹洛广场附近的家中招待了她。卡罗尔和小孩子们玩时,喜欢搬出他想的智力题和谜语,他对『爱丽丝·雷克斯』提出的问题是——

    卡罗尔递给她一个橙子,问道:

    「你是用哪只手拿橙子的?」

    「右手。」

    她的确是用右手拿着橙子,卡罗尔颔首,又将她拉到一面大镜子面前,问道:「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是用哪只手拿橙子的?」

    「左手。」

    「没错,那你说说理由?」

    女孩答不上来,若问缘故,只能说看着像是那样。所以她想了一想,说道:「倘若走到镜子里面的话,橙子还会在我的右手上吗?」

    卡罗尔对她的回答感到喜悦无比,大大夸奖了她。

    「从文学史的观点来看,当时的那面镜子正是『爱丽丝·魔镜』吧?这面镜子流落到当今世界的哪里,依然是个谜。或许被处理掉了,也可能沉睡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至于白角买到的那面镜子,是不是这面『爱丽丝·雷克斯·镜』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城堡里藏着的镜子是『爱丽丝·雷克斯·镜』,它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当然,如果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镜子,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它很值钱吧?倘若镜子背面有着卡罗尔的亲笔签名,就更棒了!」

    「但是,为了这个把小命丢了,我觉得不值。」

    「是啊,我也有同感。若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我觉得白角不可能特意建造一座名曰『爱丽丝·镜城』的城堡。」

    「白角是为了『爱丽丝·魔镜』才建造城堡的?」

    「大概吧,不太清楚。建立这种怪异城堡的理由,除此哪儿还有别的?城内随处充斥着《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影子,这绝对是白角那扭曲思想的结晶!你看看周围的书架,净是卡罗尔的书。」

    诚如路迪所言,书架上并排放着许多刘易斯·卡罗尔的著作。英文版自不待言,还有其他各种译版,特别是那两部「爱丽丝」故事,译者不同会导致文章中的措辞不太,所以还排列着许多不同译者的版本。除了「爱丽丝」的故事,尚有刘易斯·卡罗尔所著《色尔维和布鲁诺》、《猎鲨记》、《欧几里德和他当代的对手》、《理论游戏》、《幻境》等等。研究卡罗尔的书亦是不少,主要是精神分析学的研究论文。

    「白角是不是刘易斯·卡罗尔的崇拜者?」

    「好像是!」

    「所以,他经过个人途径得到了『爱丽丝·魔镜』?」

    「对!」

    「这边的书架上,还放着其他不是卡罗尔的书。《酸性雨与大气污染》、《地球环境报告》、《酸性雨受害的现状》……明明是个砍树的,反而要搞环保主义?真可笑,莫非想学卡罗尔派的荒诞?」

    古加持沿着周围的墙壁,巡视了书架一圈。怪异的不仅是收藏的书籍,还有放置在玻璃柜中的陶瓷娃娃。它的脸孔并无朱莫或马赛尔这类陶瓷娃娃常见的稚感,眉目间充满了少女般的诱惑,或因体型较大,反而给人以这种感觉。它穿着一套连衫围裙,用凛然的眼神笔直望着古加持的方向。

    「这具娃娃好大啊!」

    「娃娃的话,其他地方还有。你们睡的客房里,也摆着几个。」

    「我的房间里没有。」古加持离开娃娃,站到路迪旁边,「好了,然后怎么办?」

    「哎呀,不是要杀了我吗?」

    「很可惜,我不是犯人,而且还没有发疯。我的打算是暂时中止找镜子,先把杀害鹫羽君和窗端先生的犯人找出来,但是有个问题。」

    「所谓问题,说的是海上先生吧?」

    「倘若可以的话,我真希望那家伙无法行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办法呢?」

    「让我想想……」路迪盈盈笑道,「不妨设个陷阱,让他不能动!只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可以。」

    堂户随便碰到什么门就打开,死命拖动着颤抖得无法迈步的脚,在城堡内四处乱窜。背后偶尔响起很大的响声,似乎有东西被打碎、被砸碎。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一个挥着斧头到处破坏的疯子形象—若被追上,必死无疑。被那斧头打碎、砸到地板上的,下一个没准是她了。

    最先想到的安全处是她本人的房间,但她没自信能平安到达那里。堂户回过神来,发现她正跑上二楼的楼梯,总之就是头也不回拼命往前跑!跑到并排着客房的走廊时,她拉开最近的一扇门,奔进。客房的钥匙可以从里面上锁,她一进房间就立刻关上门,用颤抖得无法控制的指尖拔下钥匙,然后倒在地上,平时不用一秒钟就做到的事,现在却花了好几秒。静悄悄的走廊里没有动静,反而让她全神戒备。

    她压抑着呼吸,躲在房间一隅,静待时间流逝。

    同时,她紧紧盯着门把。

    刹那间,门把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开始转动。

    外面有人要开门了。

    惊叫声差点从堂户的嘴里冒出,好不容易才挽留住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只盼望灾难能早早度过。

    门把不再发出声响,接着很快就听到其他地方想起了粗暴地转动门把的声音。看来对方打算把门一扇扇地调查过去。堂户蹲伏在地上。在外面毫无动静之前,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幸运的是这个房间不是那个拎着斧头的男人—海上的房间。

    壁炉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西洋娃娃,正以其通透、冷酷的眼眸俯视着堂户。她曾经打扫过这个房间,所以知道房间的主人是谁,这是分给山根的客房。山根似乎很喜欢这个娃娃,所以选择了这间房。但堂户和善根不同,只觉得这娃娃有种惊悚之感。拥有着跟人类完全相同的形状,却是个死物,简直跟尸体类似。明明是没有生命的娃娃,眼下却好像会动弹一样可怕。堂户将视线从娃娃移开,紧紧盯着地板。不知何故,娃娃的视线非常刺骨。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什么都没发生。堂户用力伸直僵硬的双腿,慢慢起身。房内很暗,几乎一切都看不清,她只好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这是一盏散发着柔和光纤的小台灯,不用担心灯光会泄露到走廊上。她坐在床上,摩挲着疼痛的腰身。

    床头柜上散落着一些小塑料盒子,用来装摄像机的带子。里面有些是空壳,有些装了带子,摄像机随意扔在枕畔。她拿起摄像机,略一犹豫,打开了液晶屏,按下播放键。只要看了摄像机里面的东西,大概就会知道城堡里发生的事情了吧。画面一片黑暗,按下倒带键,跳出了山根的特写。估计是将摄像头放在面前自拍的,里面说话的声音很小,堂户继续往前倒,还将音量调高了些。

    「好了,现在是十五点稍过,得到古加持先生的同意,允许我进行拍摄。」

    山根恭恭敬敬讲解着。透过画面,就仿佛和她直接对话一样,堂户的心情依然像是狂风骤浪。

    「现在,出现了一名死者,据窗端先生所说,还会出现更多,当你看到这卷带子时,出现几名受害者了呢?我无法预测,说不定全员都死了呢。所以,我才会想到将今后所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通过我的眼睛,我会逐一口述记录今后城堡内发生的异常情况。」

    她拍摄这带子的时候,窗端尚未遇害。堂户没有直接看到窗端的尸体,只是听路迪在门口说窗端死了。窗端的预测,可以说以最悲惨的形式实现了。堂户靠近灯光,继续看下去。

    「说不定,下一个遇害的就是我了。死亡本身倒没事,只是有些记挂家里的那些观叶植物,早知道的话,该往房间里再搬些才是。假如我被杀了,看到这个带子的你若是好人,请接收死者的请求,帮忙照顾那些观叶植物,只要搬到离窗远些的地方,我就谢天谢地了。」

    山根微微歪下了身子,画面里出现了她背后的娃娃的脸。它正用圆圆的大眼睛盯着画面的方向。堂户觉得有些异常,却说不上缘故。

    「我接下来要去找镜子了,说到城堡,我有几点比较留心的地方,除了完全无视居住性的城堡构造,对建城的理由亦持有疑问。这城堡真的是白角因『爱丽丝·魔镜』而建的?」

    画面里的山根看了下手表。

    「嗯,先暂时中止拍摄。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对着摄像机说话,比平时还要说得流畅,那好,再会。」

    山根的手伸向屏幕,接着便一片黑暗,拍摄到此结束。翻了下别的带子,发现其中一卷上面写有「现场I」的字样。不过堂户没敢看,大概是鹫羽遇害的现场画面吧。

    她将摄像机放回到床头柜上。

    突然,走廊上传来沉重的破坏声。

    有谁在砸门!

    堂户反射性地站起身,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面悄然无声,什么事都没用发生,使她简直觉得刚才是幻听。她蹑手蹑脚地四下移动,眼睛比意识抢先一步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暮然间,又是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那是金属物打门把的声音,大概是海上用斧头砸门把呢。门没有任何变化,被砸的可能是对面房间的门。堂户依稀有些得救了的轻松之感,,同时又强烈感觉到死神袭来的眩晕。她全身无力地蹲下身,就势钻到床下。冲击性的金属声不绝于耳,须臾,响起一道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随后,一切复归死寂。

    看来,海上成功破坏了那个房间的门。如此一来,这个房间的门迟早会被破坏的吧。堂户无法抑制全身的颤抖,肺部激烈抽动,寻求着更多的氧气。门太容易被破坏了,接下来,海上肯定会冲向这个房间,要不要现在就逃出这个房间,还是继续躲在床下?堂户面临着人生路上最艰难的选择。

    只需竖起耳朵,便能听到足音。海上正在走廊上走动着,打算破坏下一扇门。

    斧头开始破坏堂户藏身的房间的这道门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斧头发出有规律的砸锁声。堂户捂着耳朵,几欲发疯,真想就这样疯掉算了!斧头确实正在破坏着门把。

    最终,传来了门锁被砸毁的声音。只听门把发出「咕咚」一响,滚落坠地。然后,就是咔嚓咔嚓的声音。大概是想从破坏的门把处打开反锁的钥匙吧?用不了多久,海上就会进来了!

    突然,堂户想起了床头柜上的灯。灯尚未关掉。

    没时间斟酌了。她急忙爬出来,按下开关,再次爬回床下。

    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堂户移动着身体,继续往里缩。随着开门的动作,走廊上的灯光洒进室内。

    从床下可以看到开了一条缝隙的门以及黑色的两只脚。被破坏的门把在他的脚边就如同小动物的尸体一般。

    男人走进房内。

    笔直往床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床边,两只脚就立在堂户的眼皮底下。一阵声音响起,似是翻看床头柜上的东西。

    突然,走廊上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听到声音,男人离开了床边,奔出。

    「谁?」

    海上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我还有工作,可以的话,希望你恢复正常。」

    不是海上,是其他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这是跟谁说话?」

    「跟你!」

    「本大爷正常得不得了,眼下就是用正常的手段,将一切都结束!」

    「哎呀,哎呀,真受不了你。」说话者是古加持。

    「你是共犯?」海上问道。

    「是的话,你怎么办?」

    古加持的话音里似乎包含着侮蔑的嘲笑。

    「杀了你!」

    「试试看?」

    不知道是谁拔腿就跑了,也不知道是谁追了上去。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堂户的视线只能看到门户大开的房间以及空无一人的走廊。脚步声消失后,一切安静得如同最初。她从床下爬出,战战兢兢地窥视着走廊的情况。远处的走廊上,满地散乱着花瓶的碎片。确认了没有人,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要去哪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安全的地方!

    古加持跑到一个教会礼拜堂般的房间,高高的穹顶,入口处对面的墙壁上,阴沉沉地镶嵌着各种各样的暗色彩玻璃片,正反射着肃穆的光芒。房间内有五张长椅子面对着彩色玻璃。没看到十字架或者圣像之类的东西,台上反而放着三个煤黑色的木质盾牌。

    古加持拿起先前放在台子旁边的桶,里面是慢慢的冷水。他拎着水桶摆好姿势,在房间的入口处等待着。

    海上嘴里嚷嚷着,脚步声越行越近。

    「在哪里?」

    他正在找古加持。

    古加持躲靠在入口旁边的墙壁上,计算着时机。

    手握斧头的海上闯将进来。

    古加持将桶里的水一股脑地往他泼去。海上惊叫一声,一瞬打了个趔趄,但是马上就稳住身形,紧盯着古加持,手上的斧头也随之挥了过去,谁料斧头落空。

    古加持转身就往房间里跑。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扇小门,门内有一道螺旋状向上的石梯。他一口气爬上石梯,看见一扇铁门。

    路迪就躲在门旁边的木箱里。

    「路迪,准备好了?」

    「OK!」

    「他马上就要来了,做好点哦!」

    「你也一样。」

    古加持点点头,伸手开门,门上生满铁锈很难打开。为了吸引海上的注意力,他故意将门开得砰砰作响。

    门后面便是屋顶。雪花在昏暗的夜色里泛着美丽的银光欢快地舞蹈着。或许因为积雪的缘故,没有月色的照耀,四周依然看得到微弱的景象。古加持冲进刺骨的寒风中,跑到屋顶边缘。

    不出所料,海上果然追着他来到屋顶。他的身体湿透了,骤雪绕着他四下舞动。脚边积雪反射出的光线,使他的脸上和斧刃上浮现着一层阴森森的暗。

    「怎么了?」海上无谓地笑道,「没地方跑了?」

    「风太大,听不见。」

    「本大爷没有疯,你别搞错了!本大爷只是要用本大爷的方法去制裁犯人。现在,这个岛上,只有本大爷才是最正确的!本大爷不是饮恨绝命的受害者,也不是无法找出犯人、眼睁睁看着受害人数增加的侦探!既不是旁观者,更不是犯人!」

    「那你就是法西斯!」古加持从屋顶的边缘处探出头去。

    那里搭着一架避难用的梯子。

    他沿着梯子想要下到阳台。海上发觉后,一顿脚追了上去。古加持加紧下爬,最后索性跳了下去,再拉住屋檐上固定避难梯的绳子。只是一扯活结,梯子便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古加持的脚边。

    海上从屋檐处探头。太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但想来必定是满脸不甘。他呼出的白雾在昏暗的天空中模糊地消隐而去。就算雪积得再厚,只要从这种高度的屋顶上跳下,不死亦是重伤。海上无路可走了。

    况且,能返回室内的那道门,肯定被路迪从里面上锁了,他连屋里都回不去了。门是铁制的,虽然生锈,却依旧结实。又兼被古加持泼了一桶冷水,全身湿透,值此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四周都是积雪,他的体温很快就会下降。因寒冷而无法动弹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古加持从阳台来到储藏室,将避难梯放回原位。走出房间,隔壁就是『爱丽丝·门』,正是鹫羽的尸体躺着的房间。对面的墙壁上并排着许多门,他随意打开一扇,跨步走进,这里是双面镜的房间,窗端兀自保持着遇刺时的姿势,躺在地上,古加持驻足,俯视着窗端的尸体。

    门被打开,路迪走了进来。

    「好像成功了。」

    「是啊,只要让他待上两三个小时,肯定就会得低体温症,到时候连话都不利索了吧?但若放太久让他冻死的话,我们就罪责难逃了。看好时间把他救下来吧!电热毯有吗?」

    「事后的准备全部弄好了。嘿嘿。」

    「当然,绑那家伙的绳子也准备好了吧?」古加持笑道,「看他的样子,肯定不是犯人,至少不是杀了鹫羽君和窗端先生的犯人,凶手另有其人。路迪,你是最可疑的。」

    「哎呀!」路迪双手捧着脸,故作惊讶,「海上说过,在这双面镜房间里,他目击到爱丽丝了。」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海上目击了刺杀窗端先生的犯人,追着犯人跑到走廊,却空无一人,回到房内,竟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对吧?而且,爱丽丝居然消失到镜子里面。」

    「说不定他的证言是谎话或幻觉。毕竟目击杀人的只有他一个,大概他本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的确!人不可能从镜子里消失。」

    「或许未必?啊,抱歉!」路迪边说边跨过窗端的尸体,走近房间的墙壁,「他目击到的是窗端先生遇害事件的真相,那只要用一个很简单的机关就能解释清楚了。」

    「什么?」

    「就是一个机关。」路迪咚咚敲着那面墙上的镜子,「我也是前不久才注意到这个,我们先去走廊上吧!」

    路迪用纤细的脚蹦蹦跳跳走出房间,双面镜中无数的路迪随之消失,古加持见状,追着她走了出去。

    路迪的身影不见了。

    古加持一时不禁怀疑双目,马上开门看看室内。的确,路迪的身影没有了。会不会拐到走廊的转角去了?他忙去确认,但依然不见人影。一阵焦躁感袭来,古加持再次跑进双面镜的房间里。

    「心情如何?」路迪就站在窗端的尸体旁边,「你现在满脸都是纳闷的神色呢。」

    「你到底去哪里了?」

    「真迟钝!那好,再去一次走廊吧,这次我不会消失不见了。」

    遵照路迪的话,古加持和她一起走到外面。

    「你数数有几扇门?」

    古加持从左边开始,按顺序数着门。

    「十七扇。」

    「对这数字,有没有想法?」

    「没有。」

    「这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和《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登场的诗的总篇数,你喜欢埃勒里·奎因的短篇吗?」

    「不,虽然不讨厌,但没看过。」

    「那好,对诗的事,我就不详细说了,否则没准会剥夺你珍贵的首次阅读体验。总之,你仔细看看门的表面,上面雕有一些很精美的场景吧?每一面都表现了诗的一个场面哦!瞧,这扇门表达的是『白色骑士』的那首诗,这里是白兔子在法庭上宣读的诗。我最喜欢这首诗了。换句话说,这房间里所有的门,都切合着『爱丽丝』故事里的一首诗。」

    「那又怎样?」

    「这十七首诗里,隐藏着无人能解的暗号,如果有人全部解开,就能去卡罗尔他们曾见到的『仙境』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民间传说。总而言之,将这些诗雕刻在门上,就意味着这房间可以成为通往『仙境』的秘密入口。」

    「一派胡言。」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路迪又回到房间里面,古加持担心她再度消失,慌忙随着她走。

    「现在,你再数一数室内的门。」

    古加持顺从地开始数门。

    「十六……为什么还差一扇?」

    「没错,的确是少了一扇门,但房间两侧的墙壁都是镜子,使门从数量上翻了无数倍,少一扇很难发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失的那扇门才是真正的秘密入口,那就是我们平时很少用到的、走廊最深处的第十七扇门。」

    路迪回到走廊,打开了最里面的那道门。迄今未曾一见的景象,蓦然扑进了古加持眼中。那里的确和刚才一样,拥有着无限延伸的空间,但镜子里却看不到路迪和古加持的身影。古加持他们站在镜子后面,却依然能看到镜子前面的景象。

    「他妈的!」古加持不禁咂舌,「原来是魔术镜,为何没有早点察觉!」

    「嘿嘿,真遗憾。这房间东侧的镜子是魔术镜,就像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是多留出一点空间。而且要进入这个空间的门就在最里面,所以,几乎谁都不会靠近。刚才我不是从你面前消失了吗?就是因为我快速跑到这里面的缘故。」

    「你跑得还真快。」

    「我为了不发出脚步声,已经很拼命了,差点跑断气!」路迪嘻嘻笑道,「从性质上来说,只要魔术镜的这边比那边暗,房间就能正常发挥双面镜的作用,一旦室内的明暗度改变,那边反而可以看到这边的情况,这一点不用多说。」

    「也就是说,刺杀窗端先生的犯人躲到魔术镜后面迷惑了海上?」

    古加持想起海上的证言,不知他的证言到底对不对。

    「还记得书房里的娃娃吗?」路迪说道,「如果他看到的是娃娃,情况可能稍有不同。」

    「但为何这里会有娃娃?娃娃又不会刺杀窗端。」

    「这我就不清楚了。」路迪装傻道,「但有件事非常明显,那就是犯人很清楚这房间的构造。」

    「路迪,你就是犯人。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也有可能是客人在寻找镜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构造。」

    两人走出魔术镜的房间,回到窗端躺着的地方。古加持在窗端尸体周围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还有两个地方我想不通。首先,犯人作案时,到底预谋到哪一步?杀害窗端的时候,是不是连被人目击到的情况都在计划之内?还是说,只是偶然盯上窗端先生,被海上目击后才逃进魔术镜后面?」

    「我觉得犯人是按计划行事。因为窗端先生的确遇害了,若刺杀窗端先生只是犯人即兴之举的话,那窗端先生肯定只受到轻伤就完事了。若事发突然,犯人不太可能刺中要害吧?但是从犯人刺杀方式来看,我觉得是有着残酷的计划。」

    路迪走到尸体的头部位置,观察着尸体的伤口。

    「腹部的中间部位有一处伤,还有一道在喉咙上,为了避免血大量喷出,喉咙的伤口故意靠下很多。犯人的行动是这样的:首先叫住窗端先生,窗端先生有可能当时就在这个房间或正在隔『爱丽丝·门』那里进行调查。到这里后,在一片黑暗当中,犯人将凶器刺入窗端先生的腹部。」

    路迪边说着,装作拿着一把刀的样子。据她所想,那应该是一把小巧的利刃。她靠近古加持,将虚构的刀子送进古加持腹中。

    「经此一击,窗端先生完全失去了自卫能力,然后犯人绕到窗端先生的后面,」路迪咕噜地转过身子,绕到古加持的身后,「反手握住刀子,刺向喉咙。直到断气为止窗端先生都无法出声,这样对犯人来说是有利的情况,因为对方无法喊出作为死亡信息的犯人姓名。」

    「之后犯人就会被海上给看到了吗?」

    「是啊,犯人逃到室外,让海上以为他跑到走廊上,实际上是躲到了魔术镜的后面。」

    「用魔术镜的诡计,还真像怀旧主义者的恶作剧。」古加持笑道,「好吧,就当犯人是有计划地将窗端先生杀害,然后有计划地逃跑好了。不管轨迹是好是坏,犯人还是将它圆满完成了。但是,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弄不好的话,还会被海上抓住。」

    「嗯嗯。」

    路迪抱着手臂陷入沉默。

    「总之这个问题就先放一边吧!还有一个疑点,犯人是在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吗?」

    「嗯,对啊!犯人故意冒着被抓住的风险也要逃到魔术镜里,其理由正是要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不,正确的说法,该说是模仿《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犯人或许知道,总有一天,魔术镜的秘密会曝光,故而表演了一场幻术,故意像走进『镜』中的少女那样,从镜子里消失。」

    「原因呢?为什么要拘泥『爱丽丝』故事到如此地步?」

    「大概,」路迪睁圆了她的大眼睛,小嘴微张,「嗯,难道……难道说……」

    「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这杀人事件的犯人了!」

    「当真?」

    「最可能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还有一人!」

    「谁?」

    「比我更崇拜卡罗尔的人,没错!就是建造;爱丽丝·镜城『的人—白角。」

    「白角?等等!白角家的人都死了吧?只剩下继承了这城堡的女人,」古加持说着,虎目讶然圆睁,「难道说,是那个女的?」

    「不,她根本不是卡罗尔的书迷,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普通年轻女性。我所想的是其他可能性。比如说,继承白角遗志的人一直住在这座城堡里?就像《歌剧院幽灵》那样一直生活在不为人知的地下。那个神秘人物必须守护』爱丽丝·魔镜『的秘密,所以才要将我们全部杀死!」

    路迪愈说愈激动,绕室来回踱步,途中险些被窗端的尸体绊倒。但她一脸肃然,嘴里喃喃自语,全未意识到她差点摔倒。

    「等等,路迪,你冷静点。你不是来过城堡几次了?每次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城堡里有何变化?」

    「没有!」

    「你仔细想想!你伯父把城堡买下来有几年了吧?此前,城堡一直是荒废无人的状态吧?再加上这里是孤岛,一个人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食物、电力、煤气这些生活必需品都要从岛外运来,如此一来,那神秘人物绝不会一直待在地下,至少会和岛外的人有几次碰面—但我们没听说过那种传言,对吧?」

    「是啊。」

    「就是说,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对吧?」

    路迪满脸不赞同的表情,轻轻点了两次头。

    「若把责任推到外部犯身上的确简单,但这同时又是非常危险的做法,还是认为犯人一直如影随形比较好。」

    「倘若你就是犯人呢?」

    「没准。」古加持苦笑着耸了耸肩,「OK,看来你冷静多了。真抱歉,就让窗端先生的尸体继续放着吧!—说好听点就是保留现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去找别人?」

    「对,我挺担心被手铐拷着的无多君他们,而且我们必须和下午就不见人影的山根小姐取得联系,她大概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呢。其他人也要联系上。」

    「刚才,我在走廊里看到堂户小姐了,一脸惊恐地在走廊上飞奔,我向她打招呼,却好像充耳不闻。」

    「希望她没陷入恐慌状态!首先将客房一个个找过去吧。海上似乎盯上了客房,或许无多他们就在里面也不一定,找过客房后再给海上电热毯也行吧?」

    无多和入濑手牵手走在黑暗里。地下比想象中来得宽敞,里面错综复杂,每次回头都不知道来路到底是何模样。无多有时放开入濑的手,有时又紧紧地牵在一块,手腕被手铐铐在一起,即使不愿意,手指也会相互触碰。

    只有在天花板的灯泡下面,才能看到入濑的侧脸,她看起来并未特别惊慌,也似乎没有什么话想说。沉重的手铐冰冷无比,不断地摩擦着手腕上的淤痕。越往下面走,黑暗中的湿气也越重,手铐似乎也吸收了湿气,越发沉重。

    「眼下共有三条岔路,三条都往左拐,不知通往何处。总觉得越来越靠近地球中心了。目前,我们有三个选择,一是继续往前奏;二是回去选择另一条路;三是返回刚才那个放工具的房间,也就是说,回到最初的地方。你选哪个?」

    入濑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咚咚咚地用脚在地上踩了三下。

    「回原先的房间?」

    入濑点点头。

    「好,那探险中止,回去吧!这次,该你用右手摸着这墙壁走啦!你也知道,被手铐铐着,我用不了右手。若是你摸着墙壁来走,肯定能回到最初的地方,这任务很重要哦。」

    他俩换了位置,往来路折回。无多的右手和入濑的左手被手铐连着,不管怎样调整姿势,站立的位置都很有限。

    「你有没有后悔来这岛上?」

    入濑断然摇头。

    「无论你的病能否治好,若被杀掉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无多喃喃说道,「而且,没有任何证据保证』爱丽丝·魔镜『能治好你的病,纵然如此,你依然觉得来这岛上有意义?」

    入濑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往前走。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入濑突然驻足。

    「怎么了?」

    四周太过阴暗,看不到她的表情。感觉上,她是有话要说,她用呗铐住的那只手牵起无多的手,往墙上摸去,无多的手指顿时有了一种对墙壁的触感。那里有条细微的缝隙。

    「有门。」无多上下探寻着,触到了凹进去的门把,「真奇怪!方才都没发觉,难道这扇门是刚刚冒出来的?」

    无多和入濑歪着头对视一眼,再度望向门的方向。门被打开了,这是一扇很轻的木门,合叶发出一道临终似的惨叫。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从未遭逢的黑暗和臭味将两个人牢牢包裹住了。无多只觉得连着手铐的右手被轻轻一拉,想必是入濑略略后退。他踏上一步,用手摸索着墙上以寻找开关。很快,他就从门边摸了电源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

    光明到来的刹那,四下飞溅的鲜红刺痛了双眼。最初,无多误以为这些红色是灯光所致,但实际上,这门后的地板和墙壁上竟然溅满了血液,随处都充斥着血淋淋的红色和腥臭。室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桌上的血迹尤其惹人注目,自上方滴落下来的血,至地板融汇成一滩小洼。房间一隅设有两台保存红酒的空调,却没看见一个酒瓶子。

    他想走近些调查桌子,却从右手的手铐上察知了入濑的抽搐。她怔怔僵在门口,无多只好硬降她拉进房内,关上了门。以防万一,又从里面插上门闩。看来,这扇门可以从里面上锁,却不能从外面上锁。

    「血痕新鲜。」无多擦蹭着鞋底的血液,「这到底是谁的血?不像是从先前那两个遇害者的身体里放出来的,看来是有第三个人遇害了。」

    无多离开桌子,回过神来,入濑整个人都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椅子上摆着一把崭新的电锯,刀刃能上下移动,只需抵住木板的侧面,便会将其垂直切断。插座上插着黑色的插头,刀身燃满了黑红的血,并附有细微的凝固物。

    「有人在这里切割过尸体。」

    而更重要的则是—没见到尸块。

    在光线甚难到达的红酒空调旁边的墙上,有一个用血绘制的七芒星。七芒星很大,犹如某种宗教的画符。除此,没有别的发现。

    「我们下来之前,有人曾在这里被杀害。」

    想到窗端遇害时他们聚集到餐厅的事,没来的只有两人—堂户和山根。但堂户后来出现过,并且被海上追赶。始终没有现身的,只有山根。

    所以,遇害的绝对是山根,她被碎尸了,而且不知被藏匿何处。犯人行凶、碎尸之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餐厅。

    「出去吧,去刚才的房间。」

    无多打开门,关掉电灯,在黑暗中小跑前进。入濑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努力跟着无多的速度,手铐不断发生激烈的碰撞。当他们回到放置工具的房间之时,两人都累得喘息连连,满身大汗。打开门进去,和之前一样用柜子堵住门。按说,这就行了,但他们无法安心,又将房间里所有东西挪到门口,牢牢堵住。如此一番折腾之后,无多方才坐上木箱,而入濑则自然坐到他身畔。

    「本想着只有我不会被杀,但眼下益发没自信了。其实,死也无所谓,我又不是大人物。之时,尚未完成你的委托,我不太想死。」

    无多抚摸着手腕上的淤痕,有些地方已擦破皮。

    入濑宛然摇头,牵起了无多的手。

    在他掌心写着无形的文字。

    ·无多先生

    「什么事?」

    ·没事

    入濑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将铐在无多右腕的手铐仔细包好,包完后,又打了个结。手铐被包上了柔软的布,碰到手腕的感觉既不冷,亦不痛。

    「谢谢,你呢?」

    入濑的左手上也有淤青。只是无多想起他的手帕放在另一件夹克的内袋里。

    「我的手帕放在房间里了。」

    ·没事

    入濑摇了摇头。

    「好吧,回到房间前,我不会再用力扯你了。」

    闻言,入濑露出了温柔的笑。

    「这样躲在地下,我们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这地方迟早会被犯人发现,只盼他别扔火把进来把我们烧成焦炭……我们最好尽量换个地方躲着。但一直这样捉迷藏下去,我们永远处于下风。你打算怎办?或许,犯人就在外面了。」

    ·抓住犯人

    「那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犯人是谁。这种情况下,其实海上选择的那种方法最便捷了。纵然不知道谁是犯人,只需把全员都杀掉,就行了,犯人同样会受到制裁,这方法虽不高明,却未必没有道理。可惜我们的脑细胞构造不像海上那般原始。低能—通过推理,既能找出犯人,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的确

    「而且,我们比别人更有利,我们面对的嫌疑人数量比其他人侦探少一个。别的侦探都只能少算自己一个,而我相信你绝对不是犯人,所以可减两个。再算上遇害的两人,就能少算四个了。而且,还有一人遇害的可能性很高,这样算来,活着的不多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而且,刚才我说的话,其实含有不确定的部分—把遇害两人从嫌犯中划掉。不对,窗端先生的遇害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第一具尸体,鹫羽先生的脸被硫酸破坏了。既然我们是侦探,出现了一具无脸尸体,首先就会怀疑是尸体交换诡计。但我内心深处却否定了这个,毕竟,他的尸体太符合那种套路了。」

    ·何意

    「简单说,就是可疑过头了,反而不值得怀疑。这手法自柯南·道尔以降,一直被人们常用。譬如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就曾多次出现脸被硫酸毁容的尸体。有这些小说铺垫,认为『无脸的尸体』就意味着『别人的尸体』这种思维惯性反而会使侦探们出现盲点。」

    ··鹫羽先生的尸体

    实际是别人的吗

    「有必要详查。但是,很不巧,没有判别他尸体的方法。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指纹

    「指纹?」无多默默沉思有顷,「对了,这办法或许能行,要找出他生前触碰过的东西,再采取可用指纹和无脸尸体的指纹比对。如果一致的话,就没问题了。要采集指纹,通常需要铝粉,但视情况亦可用小麦粉来代替。小麦粉的话,厨房里应该就有。」

    但问题是—如何去调查?倘若离开地下,说不定何时就会受到海上的袭击。何况,除了海上,还有来自犯人的威胁。

    「先休息一下,养足精力吧!」

    无多在木箱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很大的响动。

    仿佛有铁块滚落。

    「来了吗?」

    无多拿起放在木箱上的菜刀,紧紧握住。

    「嗯,有人在吗?」

    从外面传来声音。

    「刚才的声音,是古加持先生?」无多与如来面面相觑,「他也跑到地下来了?」

    「已经抓住海上了,可以出来了。」古加持说道。

    「不太可信,」无多低低说道,「没准是受海上威胁,被迫那样说的。」

    无多与入濑竖起耳朵。

    「海上被关到房顶上了,只要过几个小时,体力就会全部耗完。」

    入濑站起身来,好像是催促无多把堵在门口的东西拿开。

    「可以相信他说的话吗?」

    入濑点点头。

    他们将柜子全部移开,打开了门。或许是察觉到室内射出的光线,古加持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哦,是你们啊?」古加持轻轻抬起右手,「其他人呢?」

    「只有我们两个。」

    「刚才我说过了,海上在屋顶上,既不能进来,也不能从上面跳下,说是抓到了,其实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待他累得不能动了,再去绑他吧。」

    「做的不错呀!」

    「是啊,这是路迪想的法。」

    古加持领路般再次上楼,斜斜看了一眼地上滚滚的平底锅,一时不禁满脸苦笑。

    「路迪小姐她们呢?」

    「不知道,都走散了。」

    爬上楼梯,打开门。和地下昏暗的灯光不同,外面亮得使无多几近眩晕。或许是从地下那狭窄的空间解放出来的缘故,心情豁然开朗。

    「接下来要想的事多如牛毛,你们的手铐也是其中之一。」

    「手铐的钥匙在海上那里?」

    「应该是。」

    无多他们从走廊穿过大厅,走到另一条走廊上。

    「你有没有看到山根小姐?」

    「没看到。」古加持闻言站住,回过头,「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但绝对有人曾在地下遇害,有一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是吗?我就猜到会有人遇害。果然是山根小姐?」

    古加持似乎给无多他们带路般穿过走廊。前方,有一扇门。

    「你为何会觉得有人遇害?」

    「你们进过游戏室吗?」

    「是说有桌球台的那个房间?只是看到过罢了。」

    古加持敲了敲门,马上从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钥匙从里面被人打开,古加持拉开门,路迪就在里面。

    「嗨,还好吗?」

    「啊,还行。」

    「有四个人的话,底气足多了。」

    路迪爽朗地说完,便安排无多他们坐到沙发上,顺便还拿出一瓶威士忌。沙发前面的玻璃桌上,有一个棋盘,上面放着几枚棋子。从棋子的摆放来看,不像是正经地下棋。

    「正如窗端先生所预测的那样,」古加持坐到沙发上,点上了烟,「棋子全部扔掉,却又恢复了原状。说不定,被扔掉的棋子依然在外面,而这时事先准备好的备用棋子?窗端先生遇害时,我听到惨叫声和人体到底的声音,便立刻赶往双面镜的房间,而后则立刻来到这游戏室。不出所料,棋子果断少了!而且,刚才我再次来到这房间,发现棋子又少掉了—本该在这里的兵,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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