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管家的秘密

    近卫昴。

    在私立浪岚学园里,这个名字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文武双全,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才智过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大家背地里都说如果他是女人,全校男生应该会为之神魂颠倒,无一幸免。非但如此,他还有着人人称羡的完美成绩。有句话叫做「高岭之花」。而近卫昴正是开在阿尔卑斯山顶的一朵蔷薇。

    毕竟他的外号可是「昴殿下」。女学生总是带着崇拜之情,而男学生则是带着嫉妒之意如此称呼他。我这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敢相信他和我一样同为人类。

    不过,现在惊讶还太早了。

    真正教人不敢置信的是他的职业。

    他是管家。

    没错,管家。

    近卫昴的职业正是管家。

    ……

    不不不,我刚听见时,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耳朵是否正常。

    管家?这则是什么鬼东西?别开玩笑了。现代社会里哪还有这种职业啊,而且还和一般人一样上高中?干脆把他封为特别天然纪念物算了!

    我头一次听见近卫的传闻时,反应就是如此。没错,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谁会相信世上居然还有管家这种濒临灭绝的物种呢?

    然而,在见识到那副光后……见识到近卫毕恭毕敬地称呼同班的凉月奏为「大小姐」并

    随侍左右的光景之后,却又不得不相信这个宛若天方夜谭的事实。

    可恶!

    好羡慕!

    羡慕到了极点!

    他平时就已迷倒所有女生,而且,居然还是那个凉月奏的管家?

    这教人如何不欣羡啊!

    相较之下,我却是还过着毫无桃花的灰色高中生活。不不不,当然,我并不讨厌女人,也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只不过体质上——都是这个可恨的身体,让我不敢靠近女人!

    所以,看在我的眼里,近卫昴这个人简直是浑身发光。

    我想在我剩余的高中生活中,都不会有机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即使升上二年级后,近卫成为我的同班同学,我依然如此深信不疑。

    没错,直到开启那扇门为止……

    ♀×♂

    「啊!」

    这是不小心。

    只不过是一时的不小心。

    在开学典礼一周后的某天放学时间——

    我没有敲门就打开男厕隔间的门,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犹如精雕细琢的人偶一般苗条且娇小的身躯,与一般学生截然不同的特制豪华制服,一头束于脑后的秀发,还有媲美古董洋娃娃的工整五官——这种近乎艺术品的容貌,敦我不记住也难。

    「……近卫昴?」

    我反射性地叫了这个名字。

    糟糕!这个状况……他应该是忘记锁门吧?

    见到突然开门的我,厕所隔间里的近卫瞪大眼睛,嘴巴一开一阖地动着。

    啊,幸好他没有大叫。虽然已经放学,但走廊上或许还有人。假如被其他人看见这一幕,我可就百口莫辩。

    更何况,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昴殿下。

    听说浪岚学园里成立了许多近卫的粉丝俱乐部,其中有些激进派曾立下疯狂的誓言:「胆敢得罪昴殿下的人,无论是何方神圣,都得葬身东京湾底。」

    要是让这些人看见这副光景,我必死无疑,铁定会和中世的魔女审判一样被施以火刑。

    这么一想,现在的状况还算是好的。其实我只要道个歉就行啦!哈哈,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打开门,并没有恶意……只要轻松地这么说,再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就好。

    我打破沉默,拨动停滞的指针。

    「哈、哈哈,抱歉,呃,哎,我不小心打开门……」

    我太过紧张,说话有点结巴。视线因尴尬而四处?strong>我啤2痪獾芈湓诮缆冻龅拇笸壬稀?br/>哇!这家家伙明明是男人,肤色却那么漂亮,活像陶瓷一样白皙。他大概正要脱下内裤吧。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钉在那白色的空间艺术之上。

    就在这时候——

    「……唔?」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

    慢着,这家伙穿的内裤是不是有点奇怪?

    该怎么说呢……形状怪怪的。

    活像是女用内裤……

    「————」

    想到这里,我猛然将门关上。

    幸好近卫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还没回过神。我能了解他的心情,因为对我来说。刚才的光景也极为震撼。

    我立刻离开男厕,在附近的洗手台洗手。我没上厕所,其实不必洗手,不过当时的我根本没

    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件事。

    猫。

    可爱的猫咪。

    那是一件印着可爱卡通猫咪图样的内裤。

    那个三角地带怎么看都是……

    「不,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

    我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如果刚才的不是错觉,一定是我的眼镜度数有问题。不过,眼镜度数会突然出错吗?

    话说回来,我没事干嘛去厕所?

    对了,这当然是因为早餐的泡菜。臭红羽,居然连保存期限都不看,早上的节目说我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这种鬼话当然信不得……不,现在这种事不重要。

    没错,问题在于——

    「为什么……近卫要穿女用内裤啊?」

    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口中的话语。

    那可是近卫耶!大名鼎鼎的近卫昴!

    他长得的确很像女人——不,他比一般女人还要可爱N倍,但也用不着穿那种内裤吧!还是他家代代受到即使是男人也得穿女用内裤的诅咒?

    「……白痴,怎么可能啊!」

    不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脑袋好比脱水中的洗衣机,不断转动。

    昴殿下、厕所、内裤、猫、喵、喵、喵……

    思绪干回百转,各种关键字在头盖骨中交——!突然,一道宛若天启的灵光降临至我的脑海。

    「!」

    我忍不住敲了一下手心。

    搞什么啊!仔细一想,其实很简单嘛,哈哈哈,我真是笨,为什么一直没想?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变态。

    没错,近卫昴是个喜欢穿女装的变态。

    「……」

    不,慢着。坂町近次郎,你再重新思考一次。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昴殿下耶!和一般人不一样。

    「不过……」

    再怎么想,还是只有这个可能。近卫八成有着穿了女用内裤就有性快厌的可悲体质,不然干嘛穿那种内裤?

    「……天啊!昴殿下居然是变态,」

    这惊愕的事实令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件事带进坟墓里。若是走漏风声,恐怕会有一堆女生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进而自暴自弃、为非作歹,届时搞不好会害我们班导引咎自尽。

    再说,我也不想非议别人的嗜好。还是尊重别人的隐私吧!每个人都有秘密,没错……我也不例外。

    我转紧水龙头,关掉自来水。

    回家吧!

    虽然吓得半死,不过泡菜造成的腹痛却也因此飞到九霄云外。

    今天就乖乖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把该忘记的事全都忘了!

    我下定决心,转向走廊——

    「——你看见了?」

    那是以男人而言略显过高的中音。

    窗外射进的夕阳余晖染红四下无人的走廊。

    有道娇小的人影伫立于鲜艳的橘色之中。

    「次郎……坂町近次郎。嗯,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

    那道人影——近卫昴,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不悦的表情和冷淡的态度,这就是近卫的基本配备。

    至少身为同班同学的我是如此认知的。近卫对于主人凉月以外的人都很冷淡,活像要彻底排斥主人以外的所有人类一样,声音与视线中都蕴含着威吓感。见到他这副模样,班上女生都大呼小叫地说他「又酷又帅」,不过,现在的我可说不出这种台词。

    我会死……

    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被他宰了。

    不知何故。我的脑中闪过这股模糊的不安。

    「若是你想保持沉默,我就再问一次。」

    我没答话的举动似乎惹恼了近卫,只见他鼓动如同娇小花办一般的双唇说:

    「你——看见我的内裤了吧?」

    啪沙!我的心头有种日本海的冰冷巨浪席卷而来的感觉。

    哇……好恐怖。他说出来的话很滑稽,所以更显得恐怖。呜呜,什么幸运色是红色啊,那个占卜根本不准……

    「哎……啊?你在说什么?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我故意装蒜,不然还能怎么说?「对,我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你居然穿那么可爱的内裤。」我哪敢这么说啊!这么做岂不是在地雷区跳街舞吗?

    「哼!你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说没看见?」

    他的口吻一如往常地冷淡。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装蒜装到底。即使拿旧东德的酷刑来拷问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让你见识见识我不屈权势的反抗精神……

    「别嘴硬。你看到了吧?看得非常仔细吧?你是为了偷看我的内裤才开门吧?」

    「怎么可能!谁想看你的内裤啊!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看到那种卡通图案的内裤才不会觉得兴奋咧!」

    「……穿卡通图案的内裤碍到你了吗?话说回来,你不是没看见吗?怎么知道我的内裤是什么图案?」

    「……」

    糟糕!原来他在套我的话,

    「冷、冷静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变态,你已经没有人权了。」

    「别闹了!我也不想看你的内裤啊,」

    「哦?所以,刚才的事只是意外啰?」

    「当然,都是因为你穿那么可爱的内裤。害我太过震惊,不由得凝视一下!」

    「……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我非常明白你是哪一种人。」

    近卫目不转睛地瞪着我。呜,那是什么眼神!活像轻蔑着真正的性犯罪者一般冰冷,混帐,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可恶,你骂得很爽嘛,假如我是变态,你就是大变态!居然穿女用内裤——」

    说到这里。我闭上了嘴巴。

    正确说来,我是被堵住嘴巴。

    近卫毫无预警地挥出右拳,剥夺我的语言能力。

    「咕哇!」

    刺人的腹部重拳。这道不偏不倚、贯穿要害的冲击,让我的身子弯成我裁挥校?strong>我还以为是新型变化球咧!

    「我要说一句话……你实在没有取名字的天分。」

    「你、你胡说什么!管家拳听起来明明很帅啊!」

    「不,管家拳听起来很逊。」

    我坦白地说出感想,近卫涨红了脸,低哼一声。

    莫非他觉得难为情吗?

    「唔……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受到这种侮辱。我绝不会原谅你!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必杀技!」

    「必杀技?」

    「没错,名叫『地球末日』。」

    「规模也太大了吧!」

    连地球都毁灭了,你不也一命呜呼吗?

    「我还是觉得你的命名有问题。」

    「啰、啰唆,不要批评我取的名字!」

    「抱歉,是我不对,你也是拼命想出来的……」

    「你、你那种达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混帐……我觉得很帅啊……我花了一星期才想出来的耶……」

    近卫像小孩似地嘟起嘴巴闹脾气。

    不妙!

    这家伙……超可爱的!

    他这模样和平常的冷漠表情差距太大,不禁打动我的心房——不,别想了,别再想了。若是我再想下去,恐怕会直直冲向成人世界,而且走的是和常人截然不同的路线。这种情况绝不能发生……

    我调整呼吸。转换思绪。

    仔细一想。我已经很久没打架。

    一思及此,心脏便扑通扑通地跳。

    「……」

    紧张感支配了理科教室。

    听得一清二楚的呼吸声,令身体从内冷到外。

    一触即发的气氛。

    我正想拉近距离,先发制人之际——

    我突然发现了。

    近卫身旁的橱柜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争斗而失去平衡,柜子上的玻璃制大烧杯摇摇欲坠。

    近卫似乎没发现,毕竟从他的角度应该看不到。

    只见逐渐倾斜的烧杯宛如断线似地直落而下——

    「快闪开!」

    我的身体反射性地动了。

    见我突然大叫,近卫目瞪口呆。

    可恶,他还没发现啊!

    ……会砸到他。

    再这么下去,烧杯会正中他的脑袋!

    「唔!」

    老天啊,请让我赶上!

    我一面祈祷,一面用力推倒近卫。

    冲击之后,紧接着是一个玻璃碎裂的尖锐声音。

    回头一看,烧杯在我们身后砸了粉碎。

    ……好险,简直是干钧一发!

    危机已然远去,我暗自松一口气。

    「唔……」

    有个痛苦的声音从我下方传来。仔细一瞧,原来是被我推倒的近卫正发出呻吟。难道他受伤了吗?我满怀不安。从近卫身上退开……

    刹那间,心脏冻结。

    近卫躺在我的身下。

    如人偶般纤瘦的身体。工整的轮廓,水晶球似的眼眸。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

    一阵幽香传来。这小子明明是男人,身上却有香味,而且身体还很柔软。一股微带弹性的触感吸附着我的手掌——

    「……咦?」

    慢着,怎么会有这种触感?

    我动了动放在近卫左胸上的手指。

    奇怪。

    奇怪奇怪奇怪。

    为什么这小子——明明是男人却有胸部?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女孩子般的尖锐叫声响起。

    同一时间,我挨了一记从下方袭来的拳头。

    「唔啊!」

    近卫的上勾拳正中我的下巴。我一面呻吟,一面飞了出去。不知该说是幸运或不幸,我的身体避开烧杯的碎片,直接撞上理科教室的地板。

    「好痛……」

    我强忍剧痛,摸着被揍的下巴,一股湿淋淋的触感留在掌中。

    ……湿淋淋?

    我诧异地看了手掌一眼。没想到手掌竟然染成鲜红色。

    血。

    是鼻血。

    滴答直流的鲜血。

    奇怪。挨揍的是下巴,为何会流出鲜红的鼻血?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碰到女人也会流鼻血?

    「你、你摸了我……」

    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我将视线移开染血的手掌,发现近卫双臂抱着胸口,满脸通红地打颤。仔细一瞧,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难、难道说……近卫同学……」

    我的声音也跟着发抖。

    那当然啊!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昴殿下耶!是学园第一的美少年,全校女生崇拜的对象!可是……

    「你……你是女生?」

    我的脑袋里开起了贝多芬的街头音乐会,曲目为「命运」,就是那首「当当当当」的曲子。

    女生。

    原来近卫昴是女生。

    不对,这么可爱的女生干嘛扮男装上学?

    原来如此,这一定是整人节目!再过两秒,整人策划者就会拿着牌子跳进来说:「哈哈哈!白~~痴白~~痴!居然上这种当,有够蠢的啦!」哈哈,一定是这样,拜托千万要是这样!

    「——我要宰了你。」

    一瞬间,我差点发出窝囊的尖叫声。

    恶寒。

    一股难丛百喻的恶寒侵袭我的肌肤。

    近卫就在眼前,手上拿着鲜红色的灭火器。

    「……慢着!灭火器~~~~~~~」

    没错。那正是灭火器,连幼稚园小孩也看得出来,应该是理科教室里备用的器具。只见近卫悠然举起金属质地的艳红灭火器。

    「慢、慢着!近卫同学,被那玩意儿打到,应该不是丧失记忆就能了事吧?」

    「嗯,没错,像你这种变态,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意、意外!那只是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你明明摸了……摸了我的胸部,还兴奋得流鼻血!呜呜……」

    近卫恨恨地低吼。

    「不是啦!我不是因为兴奋才流鼻血!这是因为我的身体——」

    「不用说了,别担心,我会把你的尸体埋在这面墙壁里,然后我将来会来这里当老师,以防你的尸体被人发现。」

    呃!天啊!这家伙居然以完美犯罪为目标,糟糕,我怕得脚软了。呜哇哇哇哇!快动啊!我的身体,求求你快动啊——

    「好,该结束了。你就一面品尝绝望的滋味,一面受死吧!」

    死刑宣告下达。

    根据今早的占卜,我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

    啊!以后还是别看那个节目了……

    鲜红色的灭火器映入眼帘。

    当它正中我的侧脑之际,我不禁如此想道。

    ♀×♂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突然清醒。

    我躺在床上,左手压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没错,我居然是被自己的哀号声吓醒。

    「……什么梦啊!」

    真是糟透了。

    我作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的昴殿下居然是女人,而且要杀害发现这件事的我……光是回想就觉得可怕。这是恶梦。我的感觉就像是亲眼目睹有人使用电影「大法师」里的背桥走路法一样。

    「……起床吧!」

    我叹一口气,喃喃说道。

    戴上枕边的眼镜之后,视野变得清楚许多。现在几点?新学期才刚开始,要是迟到,会给别

    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咦?」

    恢复的视野里呈现出一片奇异的光景。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天花板上的细长日光灯照耀装满药品的橱柜以及偌大的白色床铺,一切都和我熟悉的房间不一样。

    这里是保健室。

    错不了,我来过好几次,所以认得出来,这里是我们学校的保健室。可是,我为什么会躺在保健室里?

    总之先起床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如此判断,我抬起右手,想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

    然而——

    伴随着一个喀当声,我的右手突然停住。

    「……喀当?」

    刺耳的金属声,动弹不得的右手……我诧异地看了一眼,发现右手上居然戴着银灰色的金属圈。

    手铐。

    这是手铐。

    说来惊人,这银色的无机质戒具将我的右手与床柱如情侣一般牢牢系在一起。

    「……」

    呃,怎么回事?莫非我还在作梦?若是如此。这个梦还挺恶劣的,搞不好等一下会出现佛莱迪.克鲁格咧!

    我动了动被手铐铐住的右手。试图挣脱。

    可恶,挣不开!果不其然,手铐文风不动。我想突然被戴上项圈的野狗,一定也有这种模糊的不安。不过狗还好,只要套上项圈就有人喂食,起码比现在的我好多了。

    「!」

    突然,一阵钝痛闪过。

    我感到头痛,而且是很严重的头痛,忍不住用左手按住脑袋。奇怪……感觉活像是被人用硬物使劲殴打过脑袋一样……

    「……唔?」

    慢着。

    我的左手能动,代表左手没被铐住吧?

    我又动了动左手确认。哦!果然没有!被铐住的只有右手,左手还能自由移动。于是我用左手掀开身上的棉被,试图了解目前的状况。

    「唔!」

    同一瞬间,我发出第二次哀号。

    女生。

    那是个女生。

    一个将乌黑秀发紮在两边的少女正依偎着我沉沉入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拚命克制媲美F1火箭起跑的哀号声,呼吸险些停止。不,搞不好连心脏都快停止了。

    那当然啊!因为现在我身旁睡得香甜的女生(当然,她有穿衣服,而且是穿制服)非常眼熟。

    她和近卫一样。身上穿的制服带有富家气息,与一般学生不同。照理来说,这是违反校规,不过一思及她的背景,就能明白校方为何默许她的行为。

    在这座浪岚学园里,若说女生的偶像是近卫,那么男生的偶像就是她。

    黄金比例的身材与美貌,予人冰山美人印象的沉稳气质,头脑清晰、文武双全,以及完美的成绩……她可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资优生。

    凉月奏。

    没错,她就是近卫口中的「大小姐」。本学园理事长的独生女,同时亦是掌握这一带的名门望族——「凉月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

    睡在我身边的少女.正是这个凉月奏。

    顺带一提,我虽然和她同班,彼此却没说过几句话。这也是当然。毕竟平凡的男生和学园第一美少女之间,有着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代沟。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睡在我身边?

    「唔,嗯……」

    细微的呼吸声传来。

    糟糕!我的背部冷汗直流。

    女生。

    现在我身旁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而且距离近到可以往我身上吹气。

    一旦有女人这么靠近我……

    「嗯……哎呀?你醒啦,坂町?」

    清脆的声音传来,凉月也醒了。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之后便下了床。

    「你不要紧吧?手会不会痛?手铐的尺寸应该不会太小吧?」

    「……啊?」

    ……

    慢着,这个女人好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放心吧,坂町。」

    凉月一如往常,一派镇定地对着一头雾水的我说:

    「手术成功了。」

    「……咦?」

    「现在你也是我们修卡的一员。」

    「什、什么~~~~~~~~~~~~」

    我大为惊愕。手术?是说改造手术吗?话说回来……修卡?没想到凉月奏这个女人的年代还挺古老的。

    「成为改造人之后的你已经和一般人不同。来吧,只要喊喊『变身』,就能解放你的潜在力量。」

    「什、什么?好、好!我知道了!我要喊啦——变身!」

    我躺在床上,热情地呼喊着。

    一片寂静。

    冰冷的寂静支配着保健室。

    想当然耳,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可能真的变身嘛!

    我在干什么啊?好丢脸。都已经是高中生,还大叫着「变身」……

    「呵,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

    真教人不敢相信,那个凉月居然笑了。只见她捧着肚子,笑得快要岔气。

    「呵、呵呵呵,变身……都已经是高中生,居然还喊着『变身』……哈哈、哈哈哈!好厉害,这么震撼的画面值得刻成壁画流传后世啊!」

    「……」

    呃,我有几个问题。这家伙真的是凉月奏吗?和她在班上的形象相差太多了吧!平时的凉月是那么……淑女,完全就是大家闺秀的感觉,不过现在还是一样漂亮就是了。

    「呃……凉月,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呵呵,什么问题?坂町。还是我应该和班上同学一样叫你『次郎』?」

    「都可以……」

    次郎是我从以前就有的绰号。坂町近次郎,简称「次郎」。

    「谢谢,次郎。我想你应该有许多问题,可以慢慢问,没关系。」

    凉月露出优雅的微笑。

    天啊……我刚才居然看得出神!唔,这家伙果然是凉月,「学园第一美少女」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光是和她说话就让我紧张不已。

    「那、那我就问啰。是你把我铐上手铐的吗?」

    「是啊!小心一点。如果手铐松脱,你右手上的封印就会解除。」

    这个设定还挺帅的!我是格斗动画里的战斗员吗?

    「……好,我暂且不问这件事。换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和我睡在一起?」

    「哎呀。不行吗?我只是小睡一下而已。」

    「……小睡一下而已?」

    哇!她居然满不在乎!这女人没有一点矜持吗?我是个健全的高中男生耶!

    「别担心,你只剩下一只左手可用,没有办法非礼我。」

    「你把我想成哪种人啊!」

    谁会干这种事!再说保健室里还有另外一张床。虽然现在被布帘挡住看不见,不过应该没人使用。要睡不会去那边睡啊?

    「这么一提……保健室的仲本老师呢?她跑去哪里啦?」

    我看了时钟一眼,时间是傍晚六点。平常这个时间,保健室的仲本老师应该还在这里待命才对。当然,前提是她没有擅离职守。

    「喔,她已经屈服于权力之下。」

    「权力?」「对。我连打了她几个耳光之后,她就哭着跑出保健室。」

    「你对善良的女老师干了什么好事啊!」

    这不叫权力。叫暴力。真可怜!仲本老师是个柔弱的女老师,我想她现在一定坐在自己的车里偷偷饮泣。

    「别担心,我不是用手打她耳光。」

    「咦?」

    「没错。我用大把钞票打了她两、三下耳光后,她就一面流泪一面跑出保健室。」

    「收买!你这叫收买吧!」

    「我曾提起你的事,但她说:『哦,他的死活不重要啦!』然后就很爽快地把保健室钥匙交给我。」

    「我被人卖了!我的人权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卖了!」

    「顺道一提,价格是一万圆。」

    「太便宜了吧!这是一个人的价码吗?」

    「这是什么话?人的生命怎么可以用金钱衡量呢?」

    「用金钱衡量和购买的人都是你耶!」

    什么大把钞票,原来都是干圆钞票啊!而且,居然会有保健室老师为了这点小钱出卖学生!

    「仲本老师……看来她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啊。」

    「或许吧。不过。这下子你明白了吧?现在你的生杀大权是掌握在我手上。」

    凉月静静地扬起嘴角。

    ……好可怕,我厌受到发自本能的恐惧,就像是被丢在一个女吸血鬼面前,只要稍不留意就

    会被咬一口。令我浑身打颤。

    「好,接下来该怎么处置你呢?先从耳朵开始吧。」

    「耳朵?你想对我的耳朵怎么样!」

    「呵呵,开玩笑的,我没有那么残忍。第一步当然是去势——」

    「慢着!你有什么要求?凉月,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一定照办!」

    我一面扯动手铐,一面用尽全力大叫。

    凉月奏。

    我要重新修正对她的认知。她才不是普通的干金小姐,一般的干金小姐个性岂会如此荒唐!

    「别误会。你能为我做的事连一件也没有。」

    凉月斩钉截铁地说。

    「我之所以囚禁你,是因为你知道我家管家的秘密。」

    「……」

    啊,果然是这件事。她一出现,我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刚才的恶梦不是我的想像,而是无可动摇的事实。换句话说……

    「那么……近卫为什么要穿男装上学呢?」

    我提出最大的疑问。既然这家伙是近卫昴的主人,应该知道来龙去脉……大概吧。

    「勉强说来,是因为家庭因素。」

    「家庭因素?」

    「对。她……昴他们家的男人代代都是我们家的管家,所以她也当我的管家。」

    「为何那么麻烦?何必要身为女生的她当管家?让其他兄弟来当不就好了。」

    「如果可以就好啦!」

    凉月微微皱起眉头。

    咦?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昴是独生女,所以才当我的管家。她如果有兄弟,应该就不会当管家了。」

    「原、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

    不知何故,凉月的语气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厌觉,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

    「不过.我爸爸——也就是这座学园的理事长,却提出一个条件:昴就读这所学园的三年间,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是女儿身。我想,爸爸大概是认为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到的人,没资格当凉月家的管家吧。」

    「咦?这么说来……」

    「没错,昴今天被你发现她是女生了。因为她对于担任凉月家管家这件事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所以才想封住你的口……对不起,我的管家给你添了麻烦。」

    「……」

    这么一提。近卫去哪啦?该不会是承受不住秘密曝光的打击,结果变成茧居族吧?

    「那么,近卫在哪里?」

    「呵呵,你担心她啊?你想见她随时可见,因为——她就在这个房间里。」

    「……咦?」

    她就在房里?在哪里?

    凉月抛下满脸错愕的我,迳自走向另一张床,拉开分隔两床的布帘。

    「什么——」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铐住我的床铺旁边还有另一张床,近卫的确就在那张床上。

    「唔呜!唔呜呜!」

    近卫发出不成声的声音。

    那当然,因为她的口中被硬生生地塞了个黑色的……那是叫做口塞吗?而且不光是口塞。她的全身还缠绕着银色锁链,锁链之上有好几个南京锁,想必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上了手铐。

    近卫被五花大绑。

    和眼前的光景相较之下,我的手铐简直是小儿科。近卫昴正如字面所示,全身被五花大绑,坐在床上。

    「喂、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抖着声音问道。这也难怪凉月要睡在我这张床上……

    「咦?难道你觉得这样还不够?呵呵,你真是个虐待狂耶!没办法,只好再加上鼻钩——」

    「别加啦!你干嘛做这种事!近卫不是你的管家吗?」

    「咦?我是为了你耶!」

    「我什么时候拜托你这么做啦!」

    「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

    「不好意思,我才没有这种特殊嗜好!」

    不,我是说真的.这实在太病态了,这么刺激的玩意儿,恕我无法奉陪。

    「那我应该替她松绑啰?」

    「当然。」

    「好吧!你可别后悔。」

    「谁会后悔啊!」

    如果我会后悔。就不配当人了。话说回来,这个女人真可怕,居然綑绑自己的管家。她和在班上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咳!咳咳!」

    口塞取下后,近卫连咳了好几声。

    「太、太过分了,大小姐!为何您要这么做?」

    嗯,难怪她会抗议。被自己的主人五花大绑,这可是违反劳动基准法啊!

    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再把身上的锁链解开,近卫就能重获自由……

    「快……请快点把锁链解开!不然我无法宰了那个变态!」

    「……」

    奇怪……我好像听到非常骇人听闻的对白……

    「喂,死变态!你就在一旁发着抖等死吧!我要宰了你,宰了你!让你的脑浆飞去阿根廷!」

    近卫动着重获自由的嘴巴,活力十足地做出杀害我的预告。

    呜哇哇,我居然忘了!她可是想尽办法要把我埋葬于黑暗之中啊!

    「别心急,昴。我马上替你松绑。」

    凉月露出淡淡的微笑,朝着绑住近卫的锁链伸出手。

    「慢、慢着!住手,凉月!」

    听了我的话,凉月的手指倏然停下。

    然而,她的脸上却仍带着阴森的笑容。

    「怎么回事?次郎,我只是照你所说的替昴松绑啊!」

    她乐不可支地扬起嘴角。「我刚才没告诉你,你现在平安无事,全是托我的福。是我在放学后到理科教室救了被揍得很惨的你,之后制止昴发飙的也是我。如何?次郎,现在你应该多少明白自己的立场吧?」

    「……是,我完全明白了,凉月同学。」

    「咦?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能否请你再说一次?」

    「……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凉月大小姐。」

    「呵呵,你明白就好。」

    凉月心满意足地说道,手指离开锁链。

    这下子我明白了。

    凉月奏——这个女人绝对是S,而且是超级S,是个无可救药的虐待狂。现在的凉月和在班上时全然不同,犹如黑色的太阳一般灿然生光。这就是学园第一美少女的本性……咦?奇怪,我的视野怎么突然变得模糊……

    「这怎么行!请快点解开锁链。大小姐!」

    近卫一面摇晃着南京锁,一面大叫。

    「那个变态乱摸我的胸部!而且还兴奋得流鼻血!将来铁定会作奸犯科!还是趁现在快让他断气吧!」

    「喂,我不是说过吗?那是意外,我没有恶意。再说,你打我也打得够本了吧?」

    「闭嘴!只不过是把灭火器打凹,哪叫够本啊!」

    「根本是杀人未遂!」

    如果今天挨揍的不是我,早在三途川里游泳啦!我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庆幸自己是如此耐打。

    「追根究柢,谁教你扮男装还穿女用内裤!干嘛不穿四角裤?」

    「啰、啰唆。男用内裤那么恶心。谁敢穿啊!」

    近卫喘了一口气,又说道:

    「再说,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当不成管家!你要怎么负责啊!」

    「别那么生气嘛!现在日本失业又不稀奇,大不了我明天陪你去找工作。」

    「我、我不要!我一定要当大小姐的管家!」

    呃.糟糕。这家伙快哭了。不对,是已经哭了。只见近卫忍着呜咽,眼眶渗出大量泪水。

    「我要诅咒你!如果我被开除,晚上一定去找你!」

    「你又不是死了。」

    「对我来说和死没什么两样!」

    哇!怎么办?老实说,我真的手足无措。除了家人以外,这辈子还没有女人对着我哭过,所以我对这种状况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就像厌染到未知的病毒一样。

    「不要紧,昴。」

    凉月露出宛如天使一般的微笑。那稳重的口吻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你以为我干嘛铐住次郎?不就是为了让你继续当管家吗?」

    「……」

    请问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正要抗议那句过度不祥的发言,但说时迟那时快——凉月居然骑马似地跨上我的腰间。

    「!」

    我的呼吸停住了。

    她好轻。

    虽然不能说是轻如鸿毛,不过凉月的身体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轻。

    「……不对,不是啦!」

    「什么不是?」

    凉月把玩着长发,神态犹如暍下午茶一般惬意。

    相较之下,我却好似即将缺氧的金鱼。嘴巴一张一阖。不,我已经缺氧了。

    「次郎,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

    呃!

    「我听昴说你流鼻血的时候,说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呜,这女人竟然突然戳中我的痛处。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心脏随时可能自口中发射。

    「哦。你不说吗?」

    凉月庭长召开的临时法庭开庭了,被告当然是我。事到如今,我只好行使缄默权。既然我被铐住、动弹不得,也只能像尸体一样保持沉默,度过这场危机!

    「没关系,那我直接问你的身体吧。」

    「咦?」

    我大吃一惊,她则在我的腰上咧嘴一笑,白皙的手指将我衬衫上的钮扣一个接一个解开。

    「喂、喂!你干嘛脱我的衣服啊,」

    「安静一点。要是我失手弄伤你的内脏该怎么办?」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这种可怕的话!」

    「顺道一提,我单手的握力就超过八十公斤罗。」

    「少骗人!」

    「呵呵,被识破了。不过没关系。在我家祖传的拷问法中,有一种是把肋骨一根一根——」

    「住手!我知道了!全都知道了!所以拜托你别再碰我啦,」

    灌注灵魂的哀号似乎没能打动凉月。

    她那白皙的手指宛若白蛇一般。从敞开的衬衫钻进来,在我的肋骨上爬动。纤细的手指、冰凉的体温,让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糟糕!

    这种血液集中于身体一点的感觉。

    脸颊发热,鼻孔深处发酸。

    不行,我忍不下去……

    噗!

    液体喷出的声音传来。

    红色鼻血飞溅于视野之中。

    果不其然,身体被凉月触摸之后,我又流出鼻血。

    「你、你这个死变态!居然对大小姐、对大小姐也起色心,还流鼻血!」

    邻床传来近卫狂怒的吼叫声。

    我正面的凉月脸上及身体都沾到我喷出的鼻血。

    「呵呵……原来如此,真好玩。」

    凉月眯起眼睛,略为思考后说道:

    「原来你一被女生碰到就会流鼻血。」

    「咦?」

    近卫的头上浮现问号,而我的头上铁定挂着「绝望」二字。

    被发现了。

    除了家人以外没对任何人透露过的可耻秘密,竟然被班上女生发现……

    「是过敏吗?不过,我没听过这种症状耶。」

    「不.不是过敏。这是后天人为造成的……你知道坂町朱美这个人吗?」

    我静静地开口。

    「知道啊,她前一阵子不是常上电视吗?我记得她的职业是——女子摔角手。」

    没错,坂叮朱美是个别名为「鲜血女王」的女子摔角手,也是个得过无数奖项的职业格斗家。她在社会上颇有名气,也常上电视。

    老实说……

    「其实,她是我妈。」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呢!」

    凉月大吃一惊。

    「不过,这和你的症状有什么关联?」

    近卫一脸诧异。

    没错,乍看之下毫无关联,其实关系可大了,其关联性简直比钢弹合金还坚固。

    「呃,该怎么说呢……这种症状是被扁出来的。」

    「「啊?」」

    听了我的话。近卫和凉月两人都目瞪口呆。

    「我妈很喜欢格斗技,小我一岁的妹妹也一样。我从小就是她们的招式实验台兼练习台,天天挨揍长大……」

    啊!我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

    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在家里的地位,就是沙包。

    脑门炸弹摔、STO、锁脑剪刀脚、德州式四叶锁……我挨过的招式多如天上的繁星。

    「说什么『这是为了锻链你』、『不打不成器』、『哥哥我爱你』……这十几年来,我每天都得一面听我妈和我妹说这些鬼话,一面挨揍,所以,才会罹患这种可耻的症状。」

    女性恐惧症——用这个名词来说明最快。在扭曲的家庭环境影响下,我变得非常害怕与女人这种生物接触,不过身体倒也因此变得健壮无比。

    「可是,为什么会流鼻血?」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养成习惯了吧?我只要流鼻血。就不用继续挨揍。不过现在严重的时候,光是被女人碰到就会流鼻血……」

    「……不过,这也是家人爱的表现啊!你看,你一流血,她们就不再扁你。」

    「不,不是。我之前问过,她们说是因为不想弄脏房间。」

    「……」

    近卫沉默不语,看着我的眼神宛如看着一只被雨淋湿的弃犬。看来她似乎有点同情我,或许她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换句话说——」

    仍坐在我腰上的凉月开口说道。

    「你是个怕女生怕得要死的胆小鬼罗?」

    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哇啊啊!这个女人干嘛说得这么明白啊!太直球了吧!不来点变化球,我的心会像木制球棒一样断为两截啊!

    「对不对?坂町近次郎。」

    「!」

    居、居然在这种时候叫我的全名?莫、莫非这个女人……发现了吗?过去从未有人发现我名字之中的秘密啊!

    「怎么回事?说话啊,坂町近次郎!」

    「……」

    「坂町近次郎(SakamachiKinjiro)?」

    「……」

    「坂(Saka)、町近(machikin)、次郎(jiro)?」

    「……」

    「胆小鬼(注1)?」

    (注1坂町近次郎名字中的「chikin」音近「Chicken」,亦即胆小鬼之意。)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再也承受不住,高声惨叫。

    「怎么回事?胆小鬼,你的眼睛流出运动饮料啰。」

    「住口!别再这么叫我!」

    我觉得自己根本是被诅咒了。这就是所谓的「人如其名」吗?胆小鬼这等可恨的字眼,居然隐藏在自己的名字中……

    「这名字取得很好啊!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你从刚才的对话是怎么导出这个结论啊!」

    「对了,你以后应该和姓『冈町』的人结婚,这样就更好玩啦。」

    「啊?」

    冈町近次郎。

    OkamachiKinjiro。

    人妖(Okama)、胆小鬼(chikin)、次郎(jiro)……

    「对不对?这样很好玩吧?」

    二点也不好玩!你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地想出这么可怕的点子啊!」

    这个女人是恶魔吗?

    恶魔凉月!

    以后我就在心里这样叫她吧!这是我所能做的些微反抗。

    「这样有点难听耶。」

    「什么!你能看穿我的心思吗?」

    「至少改成『虐杀天使奏大人』吧?」

    「凶恶!变得更凶恶啦!」

    「不然叫『抒情少女☆小奏』?」

    「相差了一百八十度!完全不适合你!」

    「那就改成『虐杀天使☆小奏』吧。」

    「不要混在一起啦~~」

    结论,凉月就是凉月,她过去的形象已经完全崩毁。

    「对了,次郎。」

    凉月身边的氛围突然转变。

    「你不想治好自己的女性恐惧症吗?」

    「……当然想啊!」

    若是一不小心碰到女生就流鼻血,对方铁定会像刚才的近卫一样误会我。这样下去。我一辈子都得单身,更加助长了少子、社会高龄化现象。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治奸这种麻烦的恐惧症。治好以后,我就可以和女生卿卿我我。

    「要不要我帮你?」

    「咦……」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的恐惧症,应该是身体持续被灌输恐惧女性的感觉所造成,所以才会反射性地流鼻血,就和帕布洛夫的狗一样。只要设法消除这种恐惧戚。应该就不会流鼻血了吧?」

    「这个嘛……」

    是吗?凉月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不过要如何消除恐惧感呢?

    「我们会帮你。」

    凉月毅然宣告。

    「我们会帮你治好女性恐惧症。简单来说,只要让你不再害怕女生就行了,我和昴可以设法帮助你。相对的……」

    「相对的?」

    「我希望你别把昴是女生的事情说出去——死也不能说!」

    她又加上这骇人听闻的一句话。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交换条件,我得誓死守住近卫的秘密,凉月她们则会帮我治好女性恐惧症。

    「我爸爸还不知道你已经发现昴的秘密。只要你保密。我们没有达成条件的事就不会曝光。」

    「……这根本是作弊嘛!」

    「只要别露出马脚就好。如何?你愿意和我们订立协定吗?」

    「协定?应该说是『共犯』会比较贴切吧。」

    「很好,我喜欢这个字眼。这么有趣的共犯关系——肯定绝无冷场。」

    「……我问一下,假如我拒绝会怎样?」

    「到时候,我只能和昴一样采取强硬手段。我想一个月之后,富士山的树海里应该会发现一具身分不明的遗体吧。」

    呃,这个女人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可怕的话。什么共犯关系啊,根本是威胁嘛,不过,无论是共犯或威胁——现在的我都只剩下这条路可走。

    「好吧,我答应你,凉月。不过……近卫愿意吗?」

    我将视线栘向一旁的近卫。她一直叫我变态。应该不愿意和我合作吧?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近卫略为思索后竟然说:

    「我是大小姐的管家,当然遵从大小姐的命令。再说……」

    「再说?」

    「不……没什么。」

    不知何故,近卫欲言又止,将脸撇向一旁。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

    凉月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笑得非常开心。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了,次郎,我问你,你的女性恐惧症症状只有流鼻血吗?如果流鼻血之后仍持续被女生触摸,会怎么样呢?」

    「咦?呃……大概会承受不住而昏倒吧。」

    实际上,我有好几次都被妈妈和妹妹扁到昏倒。虽然不知道她们之后对我做了什么,不过,既然我每次都能平安醒来,她们应该没做出什么狠毒的事吧?

    「你问这个做什——」

    说到这里,我又闭上嘴巴。

    正确说来,是被堵住嘴巴。

    因为凉月的手指,再度伸向我的肋骨。

    「呃……凉月同学?」

    「别担心,次郎,这是实验。为了以后,我得测试你的身体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恶魔凉月的眼睛笑成了新月状。

    糟糕,这家伙根本是拿我寻开心啊!

    「住、住手,用不着干这种——喔!」

    「呵呵呵,只不过是碰了一下,你就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呢。」

    她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四处游栘。我不行了……看在旁人眼里,这或许是天堂;但是对于身怀女性恐惧症的我面百。根本是拷问!我的视野已经开始转暗,再这么下去,灵魂就得到另一个世界度假。

    「救、救救我!近卫!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昏倒!」

    我奋力扯开嘶哑的嗓门,向邻床发出SOS。

    「……我是管家,不是魔术师,无法从这身锁链中逃脱。」

    昴殿下说完,静静地闭上眼睛。

    「喂!别装睡!求求你别见死不救!」

    「哎呀。你这里有颗痣耶,好可爱。而且在家人的锻链之下,身体也很结实,这下子你昏倒以后也有得玩啦,」

    一阵「呵呵呵」的笑声响彻房内。

    啊……从今天起,这种生活就会变成我的日常情景吗?

    意识逐渐远去。

    我只能祈求老天爷替我守住贞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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