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非作梦
比如说……
如果有另一个自己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如果现实生活里真的发生了呢?
本来已经发誓再也不跟踪了，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去。
奈奈同学跟『我』，没有注意到我，就这样搭上了电车。然后，在五站后的都会站下车，走了一会儿之后，就进了一家咖啡店。不是以前二叶跟光进去的那家，而是另外一家。她们就坐在窗边的位置，而我则是在店外看着他们的情形。
虽然我知道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样子跟别人看到的样子会有所不同，但那的确是『我』。怎么看都是佐佐木与四郎，跟他在一起的奈奈同学毫不怀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另一个我。
看到这个异想天开的现实画面，不禁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我的头好痛，整个人都在发呆。本来就已经很钝的大脑现在又更钝了。我甚至觉得头晕目眩又想吐，光站着都觉得辛苦。尽管如此，我还是拚命地让大脑运作，打了个电话给小柊。因为我想说不定自己还在梦境世界里呢。
『喂，喂喂……?』
小柊接了电话，我直接了当地问。
「你现在有在念写吗?」
『啊?没、没有，我没有啊。』
「那就好。」
我挂断电话。就算跟小柊通上电话，也没办法证明『不是在梦境里』。不过这应该不是梦吧。那个世界是我妄想出来的世界。但像眼前这样的事情，我的确……曾经妄想过，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并不一样。可是我的直觉又算不上什么……
啊啊，我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这时候，虽然懊恼，但我还是打给了最值得信赖的二叶。不过，她没接电话。那个冷淡的家伙，不用连电话都当作没看到吧。
那么，再来换妮娜。不，我想应该没意义。可恶，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不，还有一个人，山田。他可是前神秘研究社的社长呢。
『……干嘛?』
「假设喔，我只是假设而已，如果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我的话，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还在发烧耶，可不可以不要问这种白痴问题啊?』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耶!」
『……那应该就是自我视现象吧。』
「那是什么啊?」
『自己去查啦。对了，我昨天拿给你的数位——』
我挂断了电话，道歉跟赔偿都之后再说吧。
奈奈同学跟『我』站起身，离开了咖啡店。当然，我是想要追上去，但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让我好一阵子不得不蹲在地上。
就这么一点时间，就看不到她们两个人了。我慌张地看向四周，但都没有她们的影子。然后，我觉得好冷，打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冷。好想要一件大衣或围巾。而且我还好想吐。不管是我的身体，还有这谜样的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脚步摇晃地又找了一会儿，但却找不到她们两个人，只好放弃跟踪。不把身体的状况弄好的话，其它都是白搭。
我在家电量贩店买了一台数位相机后就回家。我虽然心里也在想着，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还这么悠闲呢?还有，这个月的钱真的很紧耶。但我很想做点普通的事情。如果下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发狂，但做了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平安回到家之后，我查了一下山田说的那个自我视现象。
『第三者在不同的场合看到自己的身影，或者自己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现象。当自己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民间传说「那个人的寿命便即将结束」。』
……呀啊，糟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名之类的呢……所以我的身体状况才会变差啊。因为我的寿命快要结束了啊。呀啊，糟了……突然被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啊……
我抱着头躲进棉被里，闭上眼睛，至今的事情都宛如走马灯一样——不，我马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早上。糟了，我睡醒后才想到，应该一开始先打电话给奈奈同学就好了。结果在我睡觉时，事件仍继续发生着。
第二天，我非常想要请假。我的身体状况还很糟，不，熟睡了一晚之后，病情更加恶化了，我的视野朦胧，甚至看到了拿着镰刀的死神幻觉。
不过我还是决定去上学。我有义务要报告，要向那些跟我求婚的女性报告，要跟她们说有关自我视现象的事，然后，有关我的寿命……
我没穿夏天的制服，而是穿上冬天的制服后，又加上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做好万全准备，打开玄关的门时，四个女性超能力者就站在我面前。
「……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我，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妮娜脸上没有平常令人眩目的笑容，超级有够阴暗的。小柊则是已经在哭了，奈奈同学完全不掩饰自己不爽的样子，一副恶魔的表情。只有二叶眼平常一样，表情十分严肃，她说道：
「进去啰。」
这句话就像是说好的指令一样，所有人一起进入了我的房间。
「——然后啊，被与四郎那么一讲，我实在是超想哭的，真的哭出来了喔。然后，一美打电话给我，她也哭得很惨，听了之后，我才发现她跟我的情形一模一样。虽然不是莫名其妙的事，但我真的是不懂，所以就打给二叶——」
妮娜以她自己的方式拚命地解说着，我也很努力地以我的方式去理解。
简单来说——昨天晚上，我分别去了妮娜跟小柊家。然后，跟她们两个人说，我要跟她们分开。二叶则是用电话跟她讲的。与其说是分手，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告白，我好像依序跟她们三个人讲说我喜欢奈奈同学，所以叫她们不要再缠着我了。
来这之前，听闻这些事的奈奈同学根本不相信，很生气地说「不要因为与四郎同学选了我，你们就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好不好。」总而言之，大家的结论是先来找我，听我本人怎么说，于是便四个人一起来访。
听完之后，我只有一个感想——
在各地有第三者目击到我，我自己也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
这些事只有一个意思，对我来说，是很无情的事实。
「果然是那个自我视现象……」
「自我视什么?」
我没有回答妮娜的问题，而是对奈奈同学发问：
「你昨天跟我约会了吧。」
「有啊，我们不是约会了吗?」
「我一直看着你约会的状况，虽然只有到一半而已。」
「啊?怎么可能?」
「不，是真的。」
才女奈奈同学从我刚刚所说的话，大概可以推敲出一个端倪，但她还是向我确认：
「……那，昨天跟我在一起的与四郎同学是谁?应该是说，那是什么东西啊?」
「应该是另外一个我吧，最起码，那不是我本人。」
「怎么可能……」
奈奈同学没有完全否定，把后面的话给吞了下去。头脑好的人，这时候实在是让人觉得很可怜。
「那个什么自我视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因为也不能不说明，我只好痛苦地向大家解释——
「……也就是说，与四郎会死吗?」
「看来好像是这样……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生病过，但一出现了另外一个我，就变成这样子了。照我这样子看来，今天或明天之内说不定就很危险了……」
「……我不要你变成那样……」
「不要哭啦。我最后看到的是你的哭脸，这一点也不像你啊。」
话一边说着，我也跟着想哭了，妮娜也笑不出来。本来应该是……令人感动的别离场面，但其它三个人用一副看着很可怜的生物的眼神看着我，连小柊也是。
「咦?你们的反应也差太多了吧。」
代表三个人的二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聪明组的人继续在讨论。
「——狸猫，跟你在一起的眉毛仔，真的是眉毛仔吗?」
「我刚刚不是也说了吗?那绝对是与四郎同学啊。」
「金……老师呢?」
「来、来我家的也的确是佐佐木同学啊。」
「你怀疑吗?」
「不是。只不过，我没见到本人，电话里的声音虽然是眉毛仔，但因为是公共电话，所以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为什么他不去见你呢?」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请、请不要再吵了。禁止吵架唷……」
「嗯嗯，需要物理性的证据呢，那要怎么办呢?」
「要金……老师念写就好了。」
「呃呃，刚刚你就一直说『金……』，那是什么意思啊?」
「老师，你能够把昨天与四郎同学来的画面弄成照片吗?」
「我，我想应该可以。啊，可是，没相机的话……」
「眉毛仔，你有相机吗?」
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二叶最后的那句话最起码我懂，正当我想要回答的时候……
「这里有啊。」
看起来应该跟我一样完全听不懂的妮娜，把我昨天买的数位相机，擅自递了出去。
「啊，不行。我得直接印在底片上，所以数位相机的话……」
「现在没别的了，用这个试试看吧。应该是说，你就乖乖给我做吧!」
「啊，是。可以吗……?」
小柊问我，我同意了。
「我、我会努力的……!」
小柊从盒子里拿出数位相机，装好SD记忆卡，把数位相机贴在抵在额头上，这好像就是她的作法。
「呃呃，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大家先放松一下吧。」
小柊讲得好像一副这里是她家一样。然后，大家真的就很放松地开始各做各的事。妮娜开始打电动；奈奈同学出去一趟后，在便利商店买了零食跟杂志回来，然后边看边吃；二叶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我本来以为她会看很艰涩的小说，没想到居然是少女漫画，吓了教一跳。
我本来想泡我自豪的咖啡招待大家，没想到大家都说「喝茶就好了」，害我很空虚地泡了茶给大家。因为一动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站不稳，所以我马上回到床上。不过小柊学校方面没问题吗?我心里想着，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就这样，一点都不紧张的两个小时过去了——重启会议……
「……果然还是不行，没有印出来……」
小柊操作着数位相机，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很快地……
「咦?没有拍成照片，是拍成了动画耶。哇啊，这我还是第一次……，」
「一美你也进化了耶。」
不知道为什么，妮娜一副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双手交叠着笑得贼贼的。
「进化吗……啊，呜哇，好厉害耶……」
斑比对于自己成长的能力感到很雀跃，但因为二叶跟奈奈同学说了「好了啦，赶快拿来看」，所以我们马上开始进行影片鉴赏会。
眼前的画面，让我的头痛跟恶寒还有想吐的感觉更严重了。
小柊那疯狂的房间里，出现了佐佐木与四郎。与四郎以冷淡的表情跟语气开口说话：
『老师，我喜欢奈奈同学，也跟她告白了。』
『啊……』
『所以，请不要再喜欢我了。』
『怎、怎么会，突然……但、但是，之前我们那么……』
『你在说什么?』
『太、太过分了……』
『跟老师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不过希望我们今后还是好朋友。如果是这种关系的话，我还是愿意继续跟老师交往下去的。』
『……』
小柊哭倒，与四郎离开——
看完总计七分二十一秒的影像之后，妮娜的第一句话就是：
「之前我们那么——是什么意思啊?」
「比起那一句，应该有其它在意的地方吧?比如说照片跟布娃娃之类的。」
「以一美的个性来看，那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嘛。我比较在意『之前我们那么』是什么意思?」
「那、那个不用现在讨论啦。」
「嗯～?」
妮娜皱起眉头瞪着我看，不过一点也不恐怖。
「……是什么?说。」
二叶也开口问了。该说真不愧是二叶吗，她皱眉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架势。
「总、总而言之!这样你们就知道了吧，我没有去老师的房间，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我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睡觉。我也没去妮娜的房间，也没打电话给二叶。也就是说……那是另外一个我啊……所以我……」
明明我又哭了起来，但妮娜却还是「嗯～?」地瞪着我，没有跟着我一起哭。觉得受不了而叹了口气的二叶，则是挑起眉毛，又叹了一口气。
「谁说会那样啊，笨蛋眉毛仔。虽然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在那之前应该还有别的可能性要考虑吧。」
「……嗯?」
笨蛋眉毛仔不解地歪着头。小柊为我说明：
「就、就是、超能力啊。除了我们之外的超能力者做的好事……」
「啊!」
对喔，还有这个可能耶。因为我常忘了自己是超能力者，所以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个可能性。
「那是什么意思啊?」
「呃呃，那个超能力者，一定是可以『变身』的。」
「他用那个能力，变身。成我吗?」
「啊，嗯。不过这只是推测啦……」
「重点不是那个，我想问的是『之前我们那么』的事情啦。」
「……没、没什么……」
「你在笑什么啊，超恶心的。」
「什么超恶心……」
「好了好了，重点是那是谁啊?那个所谓的超能力者?」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
「那件事现在根本不重要。」
「当然重要啦，那是我们今天谈论的重点耶。」
「佐佐木同学，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选呢?」
「我觉得……有可能是井上同学。」
「为什么……?」
「我们这些超能力者的名字不是都有数字吗?井上同学的名字叫『三津子』耶。也就是3，这应该可以确定了吧。」
「……你还查了井上的名字啊?」
「嗯。」
「恶心。」
「这，这有什么好恶心的啊。」
「恶心……」
「……对了，老师，你没事吧。」
「啊?」
「就是副作用啊。你刚刚不是使用了能力吗?」
「啊……我有忍住……」
「忍住?老师的副作用是什么呢?」
「这……我不能说……」
「一美都隐瞒这么多事情，真的超恶心的。」
「妮、妮娜同学，你从刚刚对我讲话就很过分耶……」
「算了算了——对了，那边那两个人，加入讨论好不好。」
二叶跟奈奈同学，都茫然地看着空中。振作点啊，我们的双箭头不发挥机能的话，是没办法得分的啊。这样下去，会永远找不出答案的啊。
「二叶，你觉得怎样?知道是谁了吗?」
「……啊，嗯，唔，这个嘛。」
二叶难得会这样支支吾吾的，她瞄了奈奈同学一眼。
奈奈同学避开她的视线，但也不看我跟妮娜，而是继续望着空中。
「今天就先这样吧。着急也不是办法。与四郎同学也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喔。」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就这样不管的话，我心里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就说你先去医院比较好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
「照她说的做吧，眉毛仔。其它两个人也是，现在去也好，赶快去学校吧。」
二叶跟奈奈同学居然会意见一致，这真是让我觉得怪，但她的说服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根本没办法反抗。二叶的命令口吻真的是让人超级有够火大的。
结果，虽然还有很多事悬在心上，但在二叶跟奈奈同学的要求下，四个人就这样离开我家了。可以的话，真希望她们整理一下之后再回家啊。
去了医院一趟，回家后，二叶已经在我房间里了。
「……」
我关上门，又再打开一次——二叶果然还在我的房间里。她们四个离开之后，我整理打扫了房间，然后去了医院，但回来之后，就看到二叶坐在我的床上。
我再关上门。这回，换二叶从房间里打开门。
「……你在干嘛?」
「那是我要问的。」
「……」
二叶沉默地关上门，但……她还是在房间里。最近好像也有一次跟现在一样的情形发生，在女厕。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说明清楚。」
「忘记东西了。」
二叶又坐回我的床上。早上来穿着制服的二叶，现在已经换上了便服。迷你裙加上七分袖的长T恤，这种又可爱又酷的衣服，很适合二叶。这我老实承认，但我总觉得很不自在。
「要喝咖啡吗?」
「已经喝了。」
桌上有个空的马克杯。
「你真的是随心所欲耶。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来我房间的呢?我有锁……算了，我想躺一下，让开吧。」
二叶把床让给我，我躺上床，盖上被子。
「……医院怎么说?」
「说是过劳跟感冒。那个医生是蒙古大夫啦，居然看不出患者快要没命了。」
「你还在讲那个啊……」
「因为那个可能性又没有完全消失啊。」
「……」
唉。二叶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她坐在客厅，一动也不动。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的话就跟我说啊。」
「……」
二叶什么也不回答，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看着房间。
「你不是忘记东西了吗?」
「嗯。」
「那本少女漫画吗?」
「……!」
二叶一瞬间身体僵住，很不高兴地拉着地毯。
「喂，二叶。」
「干嘛?」
「回去啦。」
「……不准命令我。」
这女生到底是怎样啦?
「真的拜托你回去啦!这里是我的房间耶，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空间这么不安稳!」
「啰唆，要睡的话就快睡啊。」
「……我睡我睡。」
一激昂起来，我又觉得头晕了，也不想再跟她吵下去，所以我便闭上了眼睛。
当然，我根本睡不着。
「喂，二叶。」
「……你不是要睡觉了吗?」
「要不要来生个孩子啊?」
一瞬间，一张桌子往我的身上砸来，要是没有棉被的话，肯定会变成一场大惨剧。
「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都、都是因为你讲那种奇怪的话啊!发情眉毛仔!」
「先说这种奇怪话的是你们吧!」
二叶又皱起了眉毛，本来就往上吊的眼睛更加往上，嘴角一直在发抖，满脸通红，看起来好像快要冒烟似的。
「不要那么生气嘛，我也是很认真地在思考的啊。」
「没有像笨蛋认真那么不认真的事情了。」
「……够了，我真的要睡了，钥匙就放进信箱——」
「闭嘴。」
「……」
我背向二叶，用力地闭上眼睛，尽全力地数羊。超过三十只左右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麻烦，真的想睡了。
「喂，眉毛仔。」
「……干嘛啦?不要在这种最讨厌的时候叫我啦。」
「……………………」
漫长沉默之中，二叶到底是什么表情呢?我就算背对着她也知道。一定就是那个样子的吧。
「………………是我赢了。」
「啊?」
「桌球。」
「我知道啦，很意外地，你也挺固执的呢。」
「……现在马上睡吧，不准再起来了。」
我真的变得想睡了。本来是想说就算二叶再做什么我也不打算起来，但二叶也没有再找我讲话了。
就这样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体内的关节好痛，喉咙又渴，明明很冷却冒出一身冷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醒了过来。
为了找衣服换，我下了床。在地板上一爬，就觉得额头撞到了什么。
那是又细又长又美，女神充满艺术性的脚。
奈奈同学坐在那里。
「喂，与四郎同学，这样的画面很猥亵耶……」
如果是几天前的我，马上就会去跑步了吧，不过我现在完全没那个兴致，生病也会侵蚀男性的本能。
「……奈奈同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来探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芋虫状态的我，就连要站起来也很吃力。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你要换衣服的话，我帮你拿就好了。回床上去吧。」
「麻烦您了……」
奈奈同学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给我，还帮忙我回到床上。甚至要帮我脱上衣，不过这我当然是拒绝了。
「好了啦，赶快脱掉啦，有什么好丢脸的啊。啊，不过下半身你就要自己来啰。」
奈奈同学很利落地脱掉我的上衣，用毛巾把汗擦掉，又帮我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比起去买衣服的时候，现在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跟当时比起来虽然没有那么丢脸，但要抵抗也没有力气抵抗，只好默默地把身体交给奈奈同学。朦胧的意识中，我甚至觉得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天使吧。
「这些事因为光的关系，我都习惯了。对了，药吃过了吗?你有好好地补充水分吗?饭呢?烧到几度了?」
「我吃过药了。但因为喉咙痛，水没喝，饭也没吃。还有什么呢……啊啊，温度我没量，在医院量的时候是三十九度。一看到数字我就觉得更痛苦了……」
「不行喔，好好量一下吧。」
奈奈同学从急救箱里拿出体温计，夹在我的腋下。这件事她做来也很熟练，这个人真的不是天使吗?啊，我说第二次了……
「……没想到感冒这么痛苦……」
「你该不会从来没有感冒过吧?」
「嗯。」
「……」
「笨蛋不会感——你现在一定是想到那句话吧。」
「嗯。」
我把棉被包得紧紧的，像是要把身体包住一样。跟二叶在的时候一样，奈奈同学在我房间里的话，我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但比起心里来说，我更希望让身体能够休息。
哔哔!体温计响了。奈奈同学以熟练的方式拿起来。
「……几度啊?」
「四十二度。」
「……」
「这个数字还真令人感动耶。」
我也这么想。啊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测……
「……我，该不会真的会死掉吧……」
「不要说那种蠢话，赶快去睡觉。」
「……是。」
我闭上眼睛。
当然，我根本睡不着。因为我跟天使在同一个房间里独处啊。
「奈奈同学，要不要来生个孩子啊?」
一瞬间，有张桌子从我身上落下。因为总算是能够预期得到，所以我先从棉被里逃出来是对的。
「请你饶了我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耶……」
「那才是我要说的呢!从偷窥到之前老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发情期吗?」
「请不要跟二叶讲同样的话好不好……」
又一个书柜飞来。这就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如果再差几公分的话，绝对就会酿成大惨剧——了。
「你也对那家伙发情了吗?」
我躲在被子里，刻意不去看她的脸。
「请、请不要生气啦，我又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除了奇怪的意思，我想不出还有其它什么意思，」
我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奈奈同学手握着马克杯，表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恶魔，但泛红的脸颊很明显地表现出她在生气。
「……我，跟老师在那种感觉的时候想到的。应该是说，我从很早之前就这么想了。」
「想什么?」
「……大家所要的，不就是这件事吗?我不是到了现在又要去念这件事情，但，以极端的看法来说——真的是很极端的看法来说的话啦——如果大家都能怀有孩子的话，不就最好了吗……当然，我知道自己讲的话很愚蠢，不过我也很恐慌啊。笨蛋也是会恐慌的好不好。」
「……所以，你就想要跟所有人都发生那种关系吗?」
「嗯嗯，简单来说的话。」
奈奈同学把马克杯放在地上。
「那，假设所有人都怀了孩子，之后该怎么办?你没办法跟所有人结婚吧?你打算跟每个人结婚之后再离婚吗?那孩子怎么办?亲权呢?养育费呢?还是你打算无视于这些事情，大家一起和睦相处住在一起?」
「我知道啦。」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知道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之中是不可能的。
「我也知道啊。」
奈奈同学露出了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的那种表情。一看到那样，我马上坐起身，那代表她接下来要讲的，不是可以一边睡一边听的事情。
「就算有超能力，其它部分都跟一般人一样，所以还是得像一般人一样活下去。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是不知道与四郎同学有这么苦恼就是了……」
「……」
「可是呢，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每个人都说了要你『选我』，那我们就有觉悟，自己有可能『不会被选上』……不过我可没这么想啦。」
「到底是怎样啊?」
「怎样都无所谓啦。总而言之，我、我不喜欢这样……大概，那家伙跟妮娜、还有老师也都不想要这样。你的想法虽然很善良，但并不温柔。」
「……这还是不算答案啊。」
「对不起。」
……对不起?谁要道歉?跟谁道歉?
「啊，不是啦，我并不是特别要怪你。」
「是吗?可是我要怪你喔，应该是说，从现在开始怪你。」
「啊……?」
刚刚那几乎快要崩溃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恶魔模式，应该放在地上的马克杯，掠过了我的脸颊。
「我不懂什么是第二名，我无法忍受第二名。而且居然还是在那个小不点之后，简直糟透了。最起码如果你是先来跟我说话的话，也许我还可以不要这么生气。」
「对、对不起，我没特别想那么多啊!」
奈奈同学用鼻子哼了一声。
「……算了，赶快睡吧。」
「不，我现在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要趁现在赶快吃饭。」
我脚步摇晃地走向冰箱，这才发现到瓦斯炉上有个土锅。打开一看，奈奈同学帮我做了粥。
「……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
「啊?」
「这个啊，是你帮我做的吧。」
「……嗯，对，我做的。快吃。」
「为什么语气这么僵硬啊?」
我把粥热了之后，舀进碗里。然后把床上的桌子放回原位，开始吃粥。每当吞下一口的时候，都有烧灼般的痛苦通过喉咙。
「……怎么样?」
「我现在的味觉好像变得跟妮娜一样了。」
「很难吃吗?」
「……嗯。」
我本来以为又有碗或马克杯要飞来了，没想到奈奈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微笑地吃了一口粥。
「真的耶，不好吃。」
虽然不是难吃，不过有点微妙，应该是盐加得不够吧。她一边说着，脸上还带着微笑。
然后，她的笑意稍减，对我说道：
「与四郎同学，我又有事要拜托你了。」
「什么事?」
「跟踪。」
「我不要了啦。」
「拜托你。」
天使的话，我根本无从抵抗。
「这次又要跟踪谁啊?」
「我啊，我跟与四郎同学。」
舀粥的手停了下来，但，我已经不再感到混乱了。
「我已经跟他约好这个礼拜天要见面，就是那个与四郎同学。」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应该知道吧。」
「是谁?」
奈奈同学稍微歪着头。
「……是我吧。」
丰厚的嘴唇，变得像是新月两天前的月亮形状。
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在笑。
「请讲清楚。」
「我也不确定正确答案是不是这样，为了要搞清楚，才请你来跟踪的。所以赶快治好你的感冒吧。」
虽然我不打算就这么答应，不过事情的确是演变成这样子。算了。
「……另一个我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也会跟我说同样的话吗?」
「啊，这个……」
「那我不告诉你。」
她的眼神又没了笑意，看起来是很悲伤的笑容。我不忍再看下去，别过脸去，看到了地上的马克杯。
「奈奈同学，你要喝咖啡吗?」
「我要红茶。」
那之后，奈奈同学就马上回去了。我下定决心要去买红茶，然后关掉了电灯。
几个小时后，我又因为恶寒跟关节痛醒来，照理说应该全黑的房间里居然亮了灯，我还听到哔哔哔打电动的声音。还有喀嚓一声开门的声音。
「妮、妮娜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一美还不是一样，随便进来。」
「随、随便?那你也是……」
「我没关系啊。对了，那么一大束花不需要啦。」
「我、我又不是为了妮娜同学才拿来的……!」
虽然此起狐狸跟狸猫要可爱得多，但牛跟斑比之间也吵了起来，我只好闭上眼睛。
话说回来，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之后，我整整睡了两天。然后去了睽违了三天的学皎。当然班上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温柔地跟我打招呼。
奈奈同学还是一如往常，在早上上学的路上跟二叶互骂，做全部都是我讨厌菜色的便当。
其它人也都没变。光请了几天假，回到学校之后，还是一样很顷人。
然后，到了星朗天——
奈奈同学这天也一样吸引了所有男性的目光，在她身边的『我』也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正的我，又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了。每当我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又想吐。存在于现实与空想之中的奇妙浮游感，让我头都晕了.
奈奈同学跟『我』在快餐店吃了午餐，然后在街上闲晃。在突然发现的小店里物色手机吊饰，在书店里看新发售的漫画……让人不禁想要吐槽难道没有更棒的行程吗?她们的约会就是很一般高中生的健全约会。
过了下午三点，奈奈同学跟『我』这个超健全的时间便互道再见了。『我』虽然觉得时间还太早有点可惜，但奈奈同学已经笑着离开，用手机联络我，跟我这个真正的与四郎同学会合。这时『我』正搭上了电车。
他在距离都会站五站、也就是在最接近我们住的地方的车站下车。
奈奈同学没有回答我，眼睛一直看着走在五十公尺前的男生。
其实我也稍微有感觉到，从下电车的时候开始。虽然心里很想知道这个变成我的家伙是谁，但我也有预感，似乎这是一件不能知道的事情。每当『我』踏出一步，这种感觉都愈来愈膨胀，也愈来愈接近事情的真相。
『我』在每天早上妖精站着的十字路口右转，停在了一间房子前面。
那是奈奈同学的家。
也就是，光的家
当我想吐的感觉跟头晕到达极点时，，我。倒在了管崎家的门前。
「啊!」
奈奈同学慌忙地跑了过去，我也跟在后面。
倒在玄关前的人不是『我』，而是光。
「光，你没事吧?」
奈奈同学抱起了光，他马上就恢复了意识。
「……奈奈?咦?我怎么会在这?」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事，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通透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很苍白。
奈奈同学露出悲伤的笑容回答：
「你说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结果一出门就昏倒了。」
「……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是啊，重要的是，你没事吧。」
「嗯嗯，啊，我觉得有点晕。」
光想要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但又马上倒下，我搀扶着他。
「……为什么佐佐木同学也在?」
「别管那么多，先回房间去吧。」
就像球技大赛时一样，我背着光进房间。他一脸面无血色的样子，勉强皱了个眉头，好像奈奈同学真的有这么做似的——
「……该不会，你跟奈奈去约会了吧?」
「没有，我们是偶然碰到的。」
「骗人。奈奈的妆画得比平常可爱呢。」
光很得意地说完后就睡着了。
奈奈同学白鱼般的手指，轻抚着光的脸颊。他正睡得很香甜呢。
「我就这样观察他一下好了。」
「……那，我回去啰。有什么事再联络我吧，几点都可以。」
「等一下，我送你出去。」
虽然我拒绝了好多次，但奈奈同学还是比我先走出了家门。
从管崎家走到平常的那个十字路口，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奈奈同学一直在讲话。我不忍走在她旁边，只好踩着她的影子走在后面。
「还好爸爸妈妈都不在，他们两个人常常去旅行，所以托他们的福，我很会做菜也会洗衣服。」
声音听起来很开朗，但放在背后的手指头却在颤抖。
「果然是光呢。我本来就在想说不定是这样，但实际上知道的时候还是很惊讶。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自觉。」
「奈奈同学……」
「大概是这样子的吧，光自己是不能使用能力的，该说他是这种型的吗?还是他的能力就是这么发动的呢?我想他应该是呼应了别人的想法而变身的。而那个别人呢——」
「奈奈同学，不用再说了。」
「那个别人呢，肯定就是他重视的人或喜欢的人吧，嗯，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我了。光从以前就超喜欢我的。」
「奈奈同学!」
她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
「他超喜欢我的。」
那是既非天使也不是恶魔、不是真正的她也不是只有形式的笑容。完全地面无表情，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受到那是很有感情的表情。
我从来没看过有人露出那种表情。
「其实呢，之前约会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因为那时候的与四郎同学超时髦的。但我没有马上跟光联想在一起，因为就算我们住在一起、就算我们是双胞胎姐弟，我也不可能把对方的衣服记得清清楚楚。」
「不要再说了。」
「不，你让我说完。」
「……」
「硬要说的话，更早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与四郎同学第一次来我家里的时候，本来隔着墙壁已经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我就以为你回家了，结果没想到又再度听到你的声音。而且跟之前不同，你讲了很多奇怪的话，没错，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奈奈同学的表情还没有政变，她咬紧牙根，拚命地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这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谁都不要说，那家伙虽然好像有点察觉到了，但请你不要跟她说，不要跟二叶说。」
奈奈同学第一次叫出二叶的名字。
「这个嘛……老实说，这是跟大家有关的事情，而且……」
就算是奈奈同学，要她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实在是太沉重了，真的太沉重了。
「光是男的，跟你一样是男性的超能力者喔……」
「但是——」
「我知道。我没打算隐瞒这件事，只让自己得到好处。」
奈奈同学深吸了一口气。
「我退出，从争夺与四郎同学的战争中退出。」
所以，拜托你了，奈奈同学向我低头。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满脸笑容。那不是形式上的笑容，而是很快乐开朗的天使笑容，是她很努力挤出来的笑容。
「这样与四郎同学的烦恼也会减轻不少吧。」
话说完，她走过我的身边。
经过我身边时，她又补了一句：
「掰掰。」
像是要掩盖住这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今年最初的蝉叫声响起了。
如果有另一个自己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如果现实生活里真的发生了呢?
本来已经发誓再也不跟踪了，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去。
奈奈同学跟『我』，没有注意到我，就这样搭上了电车。然后，在五站后的都会站下车，走了一会儿之后，就进了一家咖啡店。不是以前二叶跟光进去的那家，而是另外一家。她们就坐在窗边的位置，而我则是在店外看着他们的情形。
虽然我知道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样子跟别人看到的样子会有所不同，但那的确是『我』。怎么看都是佐佐木与四郎，跟他在一起的奈奈同学毫不怀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另一个我。
看到这个异想天开的现实画面，不禁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我的头好痛，整个人都在发呆。本来就已经很钝的大脑现在又更钝了。我甚至觉得头晕目眩又想吐，光站着都觉得辛苦。尽管如此，我还是拚命地让大脑运作，打了个电话给小柊。因为我想说不定自己还在梦境世界里呢。
『喂，喂喂……?』
小柊接了电话，我直接了当地问。
「你现在有在念写吗?」
『啊?没、没有，我没有啊。』
「那就好。」
我挂断电话。就算跟小柊通上电话，也没办法证明『不是在梦境里』。不过这应该不是梦吧。那个世界是我妄想出来的世界。但像眼前这样的事情，我的确……曾经妄想过，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并不一样。可是我的直觉又算不上什么……
啊啊，我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这时候，虽然懊恼，但我还是打给了最值得信赖的二叶。不过，她没接电话。那个冷淡的家伙，不用连电话都当作没看到吧。
那么，再来换妮娜。不，我想应该没意义。可恶，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不，还有一个人，山田。他可是前神秘研究社的社长呢。
『……干嘛?』
「假设喔，我只是假设而已，如果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我的话，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还在发烧耶，可不可以不要问这种白痴问题啊?』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耶!」
『……那应该就是自我视现象吧。』
「那是什么啊?」
『自己去查啦。对了，我昨天拿给你的数位——』
我挂断了电话，道歉跟赔偿都之后再说吧。
奈奈同学跟『我』站起身，离开了咖啡店。当然，我是想要追上去，但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让我好一阵子不得不蹲在地上。
就这么一点时间，就看不到她们两个人了。我慌张地看向四周，但都没有她们的影子。然后，我觉得好冷，打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冷。好想要一件大衣或围巾。而且我还好想吐。不管是我的身体，还有这谜样的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脚步摇晃地又找了一会儿，但却找不到她们两个人，只好放弃跟踪。不把身体的状况弄好的话，其它都是白搭。
我在家电量贩店买了一台数位相机后就回家。我虽然心里也在想着，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还这么悠闲呢?还有，这个月的钱真的很紧耶。但我很想做点普通的事情。如果下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发狂，但做了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平安回到家之后，我查了一下山田说的那个自我视现象。
『第三者在不同的场合看到自己的身影，或者自己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现象。当自己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民间传说「那个人的寿命便即将结束」。』
……呀啊，糟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名之类的呢……所以我的身体状况才会变差啊。因为我的寿命快要结束了啊。呀啊，糟了……突然被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啊……
我抱着头躲进棉被里，闭上眼睛，至今的事情都宛如走马灯一样——不，我马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早上。糟了，我睡醒后才想到，应该一开始先打电话给奈奈同学就好了。结果在我睡觉时，事件仍继续发生着。
第二天，我非常想要请假。我的身体状况还很糟，不，熟睡了一晚之后，病情更加恶化了，我的视野朦胧，甚至看到了拿着镰刀的死神幻觉。
不过我还是决定去上学。我有义务要报告，要向那些跟我求婚的女性报告，要跟她们说有关自我视现象的事，然后，有关我的寿命……
我没穿夏天的制服，而是穿上冬天的制服后，又加上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做好万全准备，打开玄关的门时，四个女性超能力者就站在我面前。
「……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我，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妮娜脸上没有平常令人眩目的笑容，超级有够阴暗的。小柊则是已经在哭了，奈奈同学完全不掩饰自己不爽的样子，一副恶魔的表情。只有二叶眼平常一样，表情十分严肃，她说道：
「进去啰。」
这句话就像是说好的指令一样，所有人一起进入了我的房间。
「——然后啊，被与四郎那么一讲，我实在是超想哭的，真的哭出来了喔。然后，一美打电话给我，她也哭得很惨，听了之后，我才发现她跟我的情形一模一样。虽然不是莫名其妙的事，但我真的是不懂，所以就打给二叶——」
妮娜以她自己的方式拚命地解说着，我也很努力地以我的方式去理解。
简单来说——昨天晚上，我分别去了妮娜跟小柊家。然后，跟她们两个人说，我要跟她们分开。二叶则是用电话跟她讲的。与其说是分手，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告白，我好像依序跟她们三个人讲说我喜欢奈奈同学，所以叫她们不要再缠着我了。
来这之前，听闻这些事的奈奈同学根本不相信，很生气地说「不要因为与四郎同学选了我，你们就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好不好。」总而言之，大家的结论是先来找我，听我本人怎么说，于是便四个人一起来访。
听完之后，我只有一个感想——
在各地有第三者目击到我，我自己也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
这些事只有一个意思，对我来说，是很无情的事实。
「果然是那个自我视现象……」
「自我视什么?」
我没有回答妮娜的问题，而是对奈奈同学发问：
「你昨天跟我约会了吧。」
「有啊，我们不是约会了吗?」
「我一直看着你约会的状况，虽然只有到一半而已。」
「啊?怎么可能?」
「不，是真的。」
才女奈奈同学从我刚刚所说的话，大概可以推敲出一个端倪，但她还是向我确认：
「……那，昨天跟我在一起的与四郎同学是谁?应该是说，那是什么东西啊?」
「应该是另外一个我吧，最起码，那不是我本人。」
「怎么可能……」
奈奈同学没有完全否定，把后面的话给吞了下去。头脑好的人，这时候实在是让人觉得很可怜。
「那个什么自我视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因为也不能不说明，我只好痛苦地向大家解释——
「……也就是说，与四郎会死吗?」
「看来好像是这样……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生病过，但一出现了另外一个我，就变成这样子了。照我这样子看来，今天或明天之内说不定就很危险了……」
「……我不要你变成那样……」
「不要哭啦。我最后看到的是你的哭脸，这一点也不像你啊。」
话一边说着，我也跟着想哭了，妮娜也笑不出来。本来应该是……令人感动的别离场面，但其它三个人用一副看着很可怜的生物的眼神看着我，连小柊也是。
「咦?你们的反应也差太多了吧。」
代表三个人的二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聪明组的人继续在讨论。
「——狸猫，跟你在一起的眉毛仔，真的是眉毛仔吗?」
「我刚刚不是也说了吗?那绝对是与四郎同学啊。」
「金……老师呢?」
「来、来我家的也的确是佐佐木同学啊。」
「你怀疑吗?」
「不是。只不过，我没见到本人，电话里的声音虽然是眉毛仔，但因为是公共电话，所以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为什么他不去见你呢?」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请、请不要再吵了。禁止吵架唷……」
「嗯嗯，需要物理性的证据呢，那要怎么办呢?」
「要金……老师念写就好了。」
「呃呃，刚刚你就一直说『金……』，那是什么意思啊?」
「老师，你能够把昨天与四郎同学来的画面弄成照片吗?」
「我，我想应该可以。啊，可是，没相机的话……」
「眉毛仔，你有相机吗?」
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二叶最后的那句话最起码我懂，正当我想要回答的时候……
「这里有啊。」
看起来应该跟我一样完全听不懂的妮娜，把我昨天买的数位相机，擅自递了出去。
「啊，不行。我得直接印在底片上，所以数位相机的话……」
「现在没别的了，用这个试试看吧。应该是说，你就乖乖给我做吧!」
「啊，是。可以吗……?」
小柊问我，我同意了。
「我、我会努力的……!」
小柊从盒子里拿出数位相机，装好SD记忆卡，把数位相机贴在抵在额头上，这好像就是她的作法。
「呃呃，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大家先放松一下吧。」
小柊讲得好像一副这里是她家一样。然后，大家真的就很放松地开始各做各的事。妮娜开始打电动；奈奈同学出去一趟后，在便利商店买了零食跟杂志回来，然后边看边吃；二叶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我本来以为她会看很艰涩的小说，没想到居然是少女漫画，吓了教一跳。
我本来想泡我自豪的咖啡招待大家，没想到大家都说「喝茶就好了」，害我很空虚地泡了茶给大家。因为一动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站不稳，所以我马上回到床上。不过小柊学校方面没问题吗?我心里想着，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就这样，一点都不紧张的两个小时过去了——重启会议……
「……果然还是不行，没有印出来……」
小柊操作着数位相机，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很快地……
「咦?没有拍成照片，是拍成了动画耶。哇啊，这我还是第一次……，」
「一美你也进化了耶。」
不知道为什么，妮娜一副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双手交叠着笑得贼贼的。
「进化吗……啊，呜哇，好厉害耶……」
斑比对于自己成长的能力感到很雀跃，但因为二叶跟奈奈同学说了「好了啦，赶快拿来看」，所以我们马上开始进行影片鉴赏会。
眼前的画面，让我的头痛跟恶寒还有想吐的感觉更严重了。
小柊那疯狂的房间里，出现了佐佐木与四郎。与四郎以冷淡的表情跟语气开口说话：
『老师，我喜欢奈奈同学，也跟她告白了。』
『啊……』
『所以，请不要再喜欢我了。』
『怎、怎么会，突然……但、但是，之前我们那么……』
『你在说什么?』
『太、太过分了……』
『跟老师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不过希望我们今后还是好朋友。如果是这种关系的话，我还是愿意继续跟老师交往下去的。』
『……』
小柊哭倒，与四郎离开——
看完总计七分二十一秒的影像之后，妮娜的第一句话就是：
「之前我们那么——是什么意思啊?」
「比起那一句，应该有其它在意的地方吧?比如说照片跟布娃娃之类的。」
「以一美的个性来看，那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嘛。我比较在意『之前我们那么』是什么意思?」
「那、那个不用现在讨论啦。」
「嗯～?」
妮娜皱起眉头瞪着我看，不过一点也不恐怖。
「……是什么?说。」
二叶也开口问了。该说真不愧是二叶吗，她皱眉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架势。
「总、总而言之!这样你们就知道了吧，我没有去老师的房间，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我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睡觉。我也没去妮娜的房间，也没打电话给二叶。也就是说……那是另外一个我啊……所以我……」
明明我又哭了起来，但妮娜却还是「嗯～?」地瞪着我，没有跟着我一起哭。觉得受不了而叹了口气的二叶，则是挑起眉毛，又叹了一口气。
「谁说会那样啊，笨蛋眉毛仔。虽然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在那之前应该还有别的可能性要考虑吧。」
「……嗯?」
笨蛋眉毛仔不解地歪着头。小柊为我说明：
「就、就是、超能力啊。除了我们之外的超能力者做的好事……」
「啊!」
对喔，还有这个可能耶。因为我常忘了自己是超能力者，所以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个可能性。
「那是什么意思啊?」
「呃呃，那个超能力者，一定是可以『变身』的。」
「他用那个能力，变身。成我吗?」
「啊，嗯。不过这只是推测啦……」
「重点不是那个，我想问的是『之前我们那么』的事情啦。」
「……没、没什么……」
「你在笑什么啊，超恶心的。」
「什么超恶心……」
「好了好了，重点是那是谁啊?那个所谓的超能力者?」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
「那件事现在根本不重要。」
「当然重要啦，那是我们今天谈论的重点耶。」
「佐佐木同学，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选呢?」
「我觉得……有可能是井上同学。」
「为什么……?」
「我们这些超能力者的名字不是都有数字吗?井上同学的名字叫『三津子』耶。也就是3，这应该可以确定了吧。」
「……你还查了井上的名字啊?」
「嗯。」
「恶心。」
「这，这有什么好恶心的啊。」
「恶心……」
「……对了，老师，你没事吧。」
「啊?」
「就是副作用啊。你刚刚不是使用了能力吗?」
「啊……我有忍住……」
「忍住?老师的副作用是什么呢?」
「这……我不能说……」
「一美都隐瞒这么多事情，真的超恶心的。」
「妮、妮娜同学，你从刚刚对我讲话就很过分耶……」
「算了算了——对了，那边那两个人，加入讨论好不好。」
二叶跟奈奈同学，都茫然地看着空中。振作点啊，我们的双箭头不发挥机能的话，是没办法得分的啊。这样下去，会永远找不出答案的啊。
「二叶，你觉得怎样?知道是谁了吗?」
「……啊，嗯，唔，这个嘛。」
二叶难得会这样支支吾吾的，她瞄了奈奈同学一眼。
奈奈同学避开她的视线，但也不看我跟妮娜，而是继续望着空中。
「今天就先这样吧。着急也不是办法。与四郎同学也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喔。」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就这样不管的话，我心里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就说你先去医院比较好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
「照她说的做吧，眉毛仔。其它两个人也是，现在去也好，赶快去学校吧。」
二叶跟奈奈同学居然会意见一致，这真是让我觉得怪，但她的说服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根本没办法反抗。二叶的命令口吻真的是让人超级有够火大的。
结果，虽然还有很多事悬在心上，但在二叶跟奈奈同学的要求下，四个人就这样离开我家了。可以的话，真希望她们整理一下之后再回家啊。
去了医院一趟，回家后，二叶已经在我房间里了。
「……」
我关上门，又再打开一次——二叶果然还在我的房间里。她们四个离开之后，我整理打扫了房间，然后去了医院，但回来之后，就看到二叶坐在我的床上。
我再关上门。这回，换二叶从房间里打开门。
「……你在干嘛?」
「那是我要问的。」
「……」
二叶沉默地关上门，但……她还是在房间里。最近好像也有一次跟现在一样的情形发生，在女厕。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说明清楚。」
「忘记东西了。」
二叶又坐回我的床上。早上来穿着制服的二叶，现在已经换上了便服。迷你裙加上七分袖的长T恤，这种又可爱又酷的衣服，很适合二叶。这我老实承认，但我总觉得很不自在。
「要喝咖啡吗?」
「已经喝了。」
桌上有个空的马克杯。
「你真的是随心所欲耶。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来我房间的呢?我有锁……算了，我想躺一下，让开吧。」
二叶把床让给我，我躺上床，盖上被子。
「……医院怎么说?」
「说是过劳跟感冒。那个医生是蒙古大夫啦，居然看不出患者快要没命了。」
「你还在讲那个啊……」
「因为那个可能性又没有完全消失啊。」
「……」
唉。二叶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她坐在客厅，一动也不动。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的话就跟我说啊。」
「……」
二叶什么也不回答，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看着房间。
「你不是忘记东西了吗?」
「嗯。」
「那本少女漫画吗?」
「……!」
二叶一瞬间身体僵住，很不高兴地拉着地毯。
「喂，二叶。」
「干嘛?」
「回去啦。」
「……不准命令我。」
这女生到底是怎样啦?
「真的拜托你回去啦!这里是我的房间耶，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空间这么不安稳!」
「啰唆，要睡的话就快睡啊。」
「……我睡我睡。」
一激昂起来，我又觉得头晕了，也不想再跟她吵下去，所以我便闭上了眼睛。
当然，我根本睡不着。
「喂，二叶。」
「……你不是要睡觉了吗?」
「要不要来生个孩子啊?」
一瞬间，一张桌子往我的身上砸来，要是没有棉被的话，肯定会变成一场大惨剧。
「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都、都是因为你讲那种奇怪的话啊!发情眉毛仔!」
「先说这种奇怪话的是你们吧!」
二叶又皱起了眉毛，本来就往上吊的眼睛更加往上，嘴角一直在发抖，满脸通红，看起来好像快要冒烟似的。
「不要那么生气嘛，我也是很认真地在思考的啊。」
「没有像笨蛋认真那么不认真的事情了。」
「……够了，我真的要睡了，钥匙就放进信箱——」
「闭嘴。」
「……」
我背向二叶，用力地闭上眼睛，尽全力地数羊。超过三十只左右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麻烦，真的想睡了。
「喂，眉毛仔。」
「……干嘛啦?不要在这种最讨厌的时候叫我啦。」
「……………………」
漫长沉默之中，二叶到底是什么表情呢?我就算背对着她也知道。一定就是那个样子的吧。
「………………是我赢了。」
「啊?」
「桌球。」
「我知道啦，很意外地，你也挺固执的呢。」
「……现在马上睡吧，不准再起来了。」
我真的变得想睡了。本来是想说就算二叶再做什么我也不打算起来，但二叶也没有再找我讲话了。
就这样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体内的关节好痛，喉咙又渴，明明很冷却冒出一身冷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醒了过来。
为了找衣服换，我下了床。在地板上一爬，就觉得额头撞到了什么。
那是又细又长又美，女神充满艺术性的脚。
奈奈同学坐在那里。
「喂，与四郎同学，这样的画面很猥亵耶……」
如果是几天前的我，马上就会去跑步了吧，不过我现在完全没那个兴致，生病也会侵蚀男性的本能。
「……奈奈同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来探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芋虫状态的我，就连要站起来也很吃力。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你要换衣服的话，我帮你拿就好了。回床上去吧。」
「麻烦您了……」
奈奈同学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给我，还帮忙我回到床上。甚至要帮我脱上衣，不过这我当然是拒绝了。
「好了啦，赶快脱掉啦，有什么好丢脸的啊。啊，不过下半身你就要自己来啰。」
奈奈同学很利落地脱掉我的上衣，用毛巾把汗擦掉，又帮我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比起去买衣服的时候，现在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跟当时比起来虽然没有那么丢脸，但要抵抗也没有力气抵抗，只好默默地把身体交给奈奈同学。朦胧的意识中，我甚至觉得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天使吧。
「这些事因为光的关系，我都习惯了。对了，药吃过了吗?你有好好地补充水分吗?饭呢?烧到几度了?」
「我吃过药了。但因为喉咙痛，水没喝，饭也没吃。还有什么呢……啊啊，温度我没量，在医院量的时候是三十九度。一看到数字我就觉得更痛苦了……」
「不行喔，好好量一下吧。」
奈奈同学从急救箱里拿出体温计，夹在我的腋下。这件事她做来也很熟练，这个人真的不是天使吗?啊，我说第二次了……
「……没想到感冒这么痛苦……」
「你该不会从来没有感冒过吧?」
「嗯。」
「……」
「笨蛋不会感——你现在一定是想到那句话吧。」
「嗯。」
我把棉被包得紧紧的，像是要把身体包住一样。跟二叶在的时候一样，奈奈同学在我房间里的话，我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但比起心里来说，我更希望让身体能够休息。
哔哔!体温计响了。奈奈同学以熟练的方式拿起来。
「……几度啊?」
「四十二度。」
「……」
「这个数字还真令人感动耶。」
我也这么想。啊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测……
「……我，该不会真的会死掉吧……」
「不要说那种蠢话，赶快去睡觉。」
「……是。」
我闭上眼睛。
当然，我根本睡不着。因为我跟天使在同一个房间里独处啊。
「奈奈同学，要不要来生个孩子啊?」
一瞬间，有张桌子从我身上落下。因为总算是能够预期得到，所以我先从棉被里逃出来是对的。
「请你饶了我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耶……」
「那才是我要说的呢!从偷窥到之前老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发情期吗?」
「请不要跟二叶讲同样的话好不好……」
又一个书柜飞来。这就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如果再差几公分的话，绝对就会酿成大惨剧——了。
「你也对那家伙发情了吗?」
我躲在被子里，刻意不去看她的脸。
「请、请不要生气啦，我又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除了奇怪的意思，我想不出还有其它什么意思，」
我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奈奈同学手握着马克杯，表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恶魔，但泛红的脸颊很明显地表现出她在生气。
「……我，跟老师在那种感觉的时候想到的。应该是说，我从很早之前就这么想了。」
「想什么?」
「……大家所要的，不就是这件事吗?我不是到了现在又要去念这件事情，但，以极端的看法来说——真的是很极端的看法来说的话啦——如果大家都能怀有孩子的话，不就最好了吗……当然，我知道自己讲的话很愚蠢，不过我也很恐慌啊。笨蛋也是会恐慌的好不好。」
「……所以，你就想要跟所有人都发生那种关系吗?」
「嗯嗯，简单来说的话。」
奈奈同学把马克杯放在地上。
「那，假设所有人都怀了孩子，之后该怎么办?你没办法跟所有人结婚吧?你打算跟每个人结婚之后再离婚吗?那孩子怎么办?亲权呢?养育费呢?还是你打算无视于这些事情，大家一起和睦相处住在一起?」
「我知道啦。」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知道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之中是不可能的。
「我也知道啊。」
奈奈同学露出了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的那种表情。一看到那样，我马上坐起身，那代表她接下来要讲的，不是可以一边睡一边听的事情。
「就算有超能力，其它部分都跟一般人一样，所以还是得像一般人一样活下去。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是不知道与四郎同学有这么苦恼就是了……」
「……」
「可是呢，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每个人都说了要你『选我』，那我们就有觉悟，自己有可能『不会被选上』……不过我可没这么想啦。」
「到底是怎样啊?」
「怎样都无所谓啦。总而言之，我、我不喜欢这样……大概，那家伙跟妮娜、还有老师也都不想要这样。你的想法虽然很善良，但并不温柔。」
「……这还是不算答案啊。」
「对不起。」
……对不起?谁要道歉?跟谁道歉?
「啊，不是啦，我并不是特别要怪你。」
「是吗?可是我要怪你喔，应该是说，从现在开始怪你。」
「啊……?」
刚刚那几乎快要崩溃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恶魔模式，应该放在地上的马克杯，掠过了我的脸颊。
「我不懂什么是第二名，我无法忍受第二名。而且居然还是在那个小不点之后，简直糟透了。最起码如果你是先来跟我说话的话，也许我还可以不要这么生气。」
「对、对不起，我没特别想那么多啊!」
奈奈同学用鼻子哼了一声。
「……算了，赶快睡吧。」
「不，我现在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要趁现在赶快吃饭。」
我脚步摇晃地走向冰箱，这才发现到瓦斯炉上有个土锅。打开一看，奈奈同学帮我做了粥。
「……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
「啊?」
「这个啊，是你帮我做的吧。」
「……嗯，对，我做的。快吃。」
「为什么语气这么僵硬啊?」
我把粥热了之后，舀进碗里。然后把床上的桌子放回原位，开始吃粥。每当吞下一口的时候，都有烧灼般的痛苦通过喉咙。
「……怎么样?」
「我现在的味觉好像变得跟妮娜一样了。」
「很难吃吗?」
「……嗯。」
我本来以为又有碗或马克杯要飞来了，没想到奈奈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微笑地吃了一口粥。
「真的耶，不好吃。」
虽然不是难吃，不过有点微妙，应该是盐加得不够吧。她一边说着，脸上还带着微笑。
然后，她的笑意稍减，对我说道：
「与四郎同学，我又有事要拜托你了。」
「什么事?」
「跟踪。」
「我不要了啦。」
「拜托你。」
天使的话，我根本无从抵抗。
「这次又要跟踪谁啊?」
「我啊，我跟与四郎同学。」
舀粥的手停了下来，但，我已经不再感到混乱了。
「我已经跟他约好这个礼拜天要见面，就是那个与四郎同学。」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应该知道吧。」
「是谁?」
奈奈同学稍微歪着头。
「……是我吧。」
丰厚的嘴唇，变得像是新月两天前的月亮形状。
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在笑。
「请讲清楚。」
「我也不确定正确答案是不是这样，为了要搞清楚，才请你来跟踪的。所以赶快治好你的感冒吧。」
虽然我不打算就这么答应，不过事情的确是演变成这样子。算了。
「……另一个我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也会跟我说同样的话吗?」
「啊，这个……」
「那我不告诉你。」
她的眼神又没了笑意，看起来是很悲伤的笑容。我不忍再看下去，别过脸去，看到了地上的马克杯。
「奈奈同学，你要喝咖啡吗?」
「我要红茶。」
那之后，奈奈同学就马上回去了。我下定决心要去买红茶，然后关掉了电灯。
几个小时后，我又因为恶寒跟关节痛醒来，照理说应该全黑的房间里居然亮了灯，我还听到哔哔哔打电动的声音。还有喀嚓一声开门的声音。
「妮、妮娜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一美还不是一样，随便进来。」
「随、随便?那你也是……」
「我没关系啊。对了，那么一大束花不需要啦。」
「我、我又不是为了妮娜同学才拿来的……!」
虽然此起狐狸跟狸猫要可爱得多，但牛跟斑比之间也吵了起来，我只好闭上眼睛。
话说回来，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之后，我整整睡了两天。然后去了睽违了三天的学皎。当然班上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温柔地跟我打招呼。
奈奈同学还是一如往常，在早上上学的路上跟二叶互骂，做全部都是我讨厌菜色的便当。
其它人也都没变。光请了几天假，回到学校之后，还是一样很顷人。
然后，到了星朗天——
奈奈同学这天也一样吸引了所有男性的目光，在她身边的『我』也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正的我，又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了。每当我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又想吐。存在于现实与空想之中的奇妙浮游感，让我头都晕了.
奈奈同学跟『我』在快餐店吃了午餐，然后在街上闲晃。在突然发现的小店里物色手机吊饰，在书店里看新发售的漫画……让人不禁想要吐槽难道没有更棒的行程吗?她们的约会就是很一般高中生的健全约会。
过了下午三点，奈奈同学跟『我』这个超健全的时间便互道再见了。『我』虽然觉得时间还太早有点可惜，但奈奈同学已经笑着离开，用手机联络我，跟我这个真正的与四郎同学会合。这时『我』正搭上了电车。
他在距离都会站五站、也就是在最接近我们住的地方的车站下车。
奈奈同学没有回答我，眼睛一直看着走在五十公尺前的男生。
其实我也稍微有感觉到，从下电车的时候开始。虽然心里很想知道这个变成我的家伙是谁，但我也有预感，似乎这是一件不能知道的事情。每当『我』踏出一步，这种感觉都愈来愈膨胀，也愈来愈接近事情的真相。
『我』在每天早上妖精站着的十字路口右转，停在了一间房子前面。
那是奈奈同学的家。
也就是，光的家
当我想吐的感觉跟头晕到达极点时，，我。倒在了管崎家的门前。
「啊!」
奈奈同学慌忙地跑了过去，我也跟在后面。
倒在玄关前的人不是『我』，而是光。
「光，你没事吧?」
奈奈同学抱起了光，他马上就恢复了意识。
「……奈奈?咦?我怎么会在这?」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事，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通透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很苍白。
奈奈同学露出悲伤的笑容回答：
「你说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结果一出门就昏倒了。」
「……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是啊，重要的是，你没事吧。」
「嗯嗯，啊，我觉得有点晕。」
光想要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但又马上倒下，我搀扶着他。
「……为什么佐佐木同学也在?」
「别管那么多，先回房间去吧。」
就像球技大赛时一样，我背着光进房间。他一脸面无血色的样子，勉强皱了个眉头，好像奈奈同学真的有这么做似的——
「……该不会，你跟奈奈去约会了吧?」
「没有，我们是偶然碰到的。」
「骗人。奈奈的妆画得比平常可爱呢。」
光很得意地说完后就睡着了。
奈奈同学白鱼般的手指，轻抚着光的脸颊。他正睡得很香甜呢。
「我就这样观察他一下好了。」
「……那，我回去啰。有什么事再联络我吧，几点都可以。」
「等一下，我送你出去。」
虽然我拒绝了好多次，但奈奈同学还是比我先走出了家门。
从管崎家走到平常的那个十字路口，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奈奈同学一直在讲话。我不忍走在她旁边，只好踩着她的影子走在后面。
「还好爸爸妈妈都不在，他们两个人常常去旅行，所以托他们的福，我很会做菜也会洗衣服。」
声音听起来很开朗，但放在背后的手指头却在颤抖。
「果然是光呢。我本来就在想说不定是这样，但实际上知道的时候还是很惊讶。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自觉。」
「奈奈同学……」
「大概是这样子的吧，光自己是不能使用能力的，该说他是这种型的吗?还是他的能力就是这么发动的呢?我想他应该是呼应了别人的想法而变身的。而那个别人呢——」
「奈奈同学，不用再说了。」
「那个别人呢，肯定就是他重视的人或喜欢的人吧，嗯，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我了。光从以前就超喜欢我的。」
「奈奈同学!」
她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
「他超喜欢我的。」
那是既非天使也不是恶魔、不是真正的她也不是只有形式的笑容。完全地面无表情，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受到那是很有感情的表情。
我从来没看过有人露出那种表情。
「其实呢，之前约会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因为那时候的与四郎同学超时髦的。但我没有马上跟光联想在一起，因为就算我们住在一起、就算我们是双胞胎姐弟，我也不可能把对方的衣服记得清清楚楚。」
「不要再说了。」
「不，你让我说完。」
「……」
「硬要说的话，更早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与四郎同学第一次来我家里的时候，本来隔着墙壁已经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我就以为你回家了，结果没想到又再度听到你的声音。而且跟之前不同，你讲了很多奇怪的话，没错，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奈奈同学的表情还没有政变，她咬紧牙根，拚命地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这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谁都不要说，那家伙虽然好像有点察觉到了，但请你不要跟她说，不要跟二叶说。」
奈奈同学第一次叫出二叶的名字。
「这个嘛……老实说，这是跟大家有关的事情，而且……」
就算是奈奈同学，要她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实在是太沉重了，真的太沉重了。
「光是男的，跟你一样是男性的超能力者喔……」
「但是——」
「我知道。我没打算隐瞒这件事，只让自己得到好处。」
奈奈同学深吸了一口气。
「我退出，从争夺与四郎同学的战争中退出。」
所以，拜托你了，奈奈同学向我低头。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满脸笑容。那不是形式上的笑容，而是很快乐开朗的天使笑容，是她很努力挤出来的笑容。
「这样与四郎同学的烦恼也会减轻不少吧。」
话说完，她走过我的身边。
经过我身边时，她又补了一句：
「掰掰。」
像是要掩盖住这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今年最初的蝉叫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