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袭击,以及真相

    1

    出发前往菲德大使馆的当天,哈尔瑟迪斯从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

    “团长。你如果顶着那张恐怖的脸,大使馆的人会以为你是要进去找碴闹事的喔?”

    同行的诺尔索鲁一派悠哉地给予忠告。

    “我看来像在生气吗?”

    “嗯,是啊,都快要冒烟了。”

    “…………”

    路过石版堆积而成的广场时,哈尔瑟迪斯发现到有座喷水池后,便丢下一句“稍微等我一下”,接着快步走向水池,霍然把头整个埋进水池里。

    “唉~~团长,你怎么那么粗鲁啊?”

    “那、那个,哈尔瑟迪斯团长?”

    辛德书记一脸心惊胆跳。哈尔瑟迪斯将脸泡在水里整整三十秒后,才抬起头来用力甩掉脸上的水珠,气势十足地吆喝了声:“好!”

    “我脑袋冷静下来了,走吧。”

    “你整张脸都湿透了耶。”

    “别管它,过一会儿就会干的。”

    “是没错啦——”诺尔索鲁咕哝说道。

    一直以复杂的神色在一旁观看的艾思堤尔,压低音量向辛德书记发问。

    “他……团长先生没事吧?”

    眼神像是看着一只染上狂犬病的野狼。

    “咦?啊!啊啊,艾思堤尔小姐,你别担心!哈尔瑟迪斯团长跟希妲殿下吵架是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

    “是的,没错。”

    中年书记微微苦笑,同时低声回道。

    “难不成他们两个人感情不好吗?”

    “不不,没有那回事,真的喔!”

    今早,在还不知道拂晓第一声鸡啼是否响过之际,投宿在村中旅店的一行人就在哈尔瑟迪斯的怒吼声下张眼醒来。

    咆哮声来自附近的小溪。

    众人一跃而起奔向溪边,只见哈尔瑟迪斯站在溪流中高声咆哮,身上只穿一件兜裆布,希妲不知为何就在他的身旁洗衣服。

    “身为哈尔先生的灵魂之妻,我想多少帮点忙嘛~”这是希妲女司令的说法,但是从她不仅是待洗衣物,连团长准备换上的长裤都悄悄拿了过来,勤奋地洗着衣服这一点来看——

    (绝对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如此笃定。另外——

    “大家早安呀!钦钦,你们听我说喔,哈尔先生贴身汗衫的材质居然是丝绸耶~”

    她还带着吟吟笑脸向大家宣布这种私密的事情。哈尔瑟迪斯紧咬着牙,恨恨问道:“那又怎样?”她就回道:“没想到你还满时髦的嘛——”

    “咦——?团长,难不成其实你这人很奢侈!?”

    “笨蛋!这才不是奢侈或是虚荣心作祟!是战士应有的防御装备!”

    一群看热闹的人们顿时投来疑惑的眼光,哈尔瑟迪斯团长光明磊落地大声解释。

    “万一中了敌人射来的箭矢时,丝绢的纤维上就不会留下缺口,丝线也会缠住箭头,比较容易拔起;如果换作棉织品和麻布,就难有这种效果——原因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们也好好记住这一点吧,以备不时之需。”

    “不不——团长,我们可不想遇到那个不时之需’喔。”

    “哎呀,原来丝绸有着这层缘由啊?可是——”

    希妲司令又说道:

    “真是让人有些羡慕呢,我突然也想要拥有几件可爱的贴身衣服,最近老是没有时间好好逛街——”

    “司令,先别说那种事了,请把衣服还给我吧。”

    “哎呀,怎么办!我真是的,居然一不小心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拿来洗了!裤子只剩下这一件了呢——”

    “怎样都好,请您拿给我吧。”

    递出的长裤就在快要碰上团长伸出的指尖时,希妲又倏地缩回来。

    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要不要来作个交易呢?”

    “您在说什么啊!”

    大小姐流露向往的神情回答:

    “今天中午会抵达利萨伦吧?隔了那么久,去逛个街也没有关系吧?利萨伦可是个大城市,一定有在贩卖很漂亮的贴身衣物喔~”

    ——随后交易成立。

    与其等到了大使馆她才惹出什么麻烦来,倒不如事先让她尽情去购物一番才是上策——这是哈尔瑟迪斯的想法。恐怕这个判断也相当正确,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莫名觉得心情不太痛快。

    利萨伦是座古色古香的城市。

    座落在中心地带的豪华宅邸则是较为新颖,皆是白色的石造建筑物。庶民居住的民家几乎都是两层楼或三层楼建筑,相比之下,现在矗立在他们眼前的菲德大使馆却是一楼建筑;也是因为原本占地就非常辽阔,没有必要特地再建一一楼。

    “喔——还真是气派的大门耶!”

    诺尔索鲁感到新奇地抬起手伸进细长铁栏的缝隙当中,立于门口的卫兵却用长枪枪柄打向他的手。

    “喂,你们这些人!这里可是菲德大使馆,禁止一般民众进入,速速离开吧!”

    “我们想请求会面。”

    哈尔瑟迪斯代替压低了宽沿帽遮住脸庞的艾思堤尔,往前跨出一步回答。两名卫兵露出惊讶的表情。

    “骑士大人,您有东西可以证明您的身分吗?”

    “…………”

    哈尔瑟迪斯不发一语地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徽章,握在拳头上拿至士兵们的眼前。

    “——这、这是《米特兰达》的徽章!?真是失礼了!”

    两名卫兵慌慌忙忙敬礼。

    艾思堤尔暗暗觉得不可思议。《米特兰达修道会》确实很有名,但是依照习俗来说,在拜访这种公家机关的时候,应该要穿着正式服装,披上绣有图腾的纯白斗篷才对。

    但是团长哈尔瑟迪斯没有穿着斗篷,而是随身携带徽章当作身分证,另外也听说他身上没有带有斗篷。至少就艾思堤尔而言,她没听说过有这种米特兰达会士。

    况且今早在出发之前,团员们还在纷纷议论《米特兰达》纯白斗篷的事情,所以绝对错不了。

    “没有《米特兰达》纯白斗篷的话,不就像是个无壳的蜗牛吗?害我原本还有些期待团长的正式打扮呢。”

    “无壳的蜗牛,不就是一只蛞蝓吗?”

    “喔喔,所以团长是蛞蝓啰?”

    接着所有人都被团长赏了一记拳头。

    听说他们这趟旅程,就是所谓的“微服出巡”之旅,另外,被人尊称为司令的那位希妲大小姐,对《米特兰达》而言似乎是个重要人物——

    然而,尽管她的脑袋理解了这些事,却迟迟无法接受。

    没错,若是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在镇压那艘船时的厉害身手,任凭他们怎么说明这是一趟微服出巡之旅,她也只会觉得“真是愚蠢!”,从一开始就无法相信他们。

    不过就算到了现在,艾思堤尔还是无法打从心底相信他们。

    毕竟司令希妲实在是个怪异至极的少女,团员们的行为也非常无厘头。

    她很感谢他们,但是无法仰赖他们,也不能仰赖他们——

    哈尔瑟迪斯看来丝毫不在意艾思堤尔内心的想法,朝身后的辛德、诺尔索鲁及艾思堤尔点点头后,迈步走进大使馆。

    “呃……听说你们想见我——恕我失礼,请问尊姓大名是?”

    担任菲德大使馆随侍军官的青年,看来相当困惑。

    可能是正好在他未值班的时候突然叫他前来,他的一头微卷红发到处乱翘。青年有着北国人特有的大熊类壮硕体格,微微朝天的鼻子与雀斑却莫名地增添可爱。

    他一脸不知所以地歪过头,盯着走上前来的女剑士。

    艾思堤尔以单手拿下宽沿帽,垂下眼帘说道:“达洛,是我。”

    “咦?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哈尔瑟迪斯三人有些吃惊。

    看起来,这个名为达洛的青年绝对不是在装傻,而且他还紧紧皱起橙色的眉毛拚命思索,表情就像在说——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她,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是艾思堤尔,达洛,你的儿时玩伴。”

    “啊?艾思堤尔……?”

    青年眨了眨眼,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金发丽人一遍,最后视线飘向《黎明使者团》一行人想寻求协助,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发言。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再一次与艾思堤尔对望。

    青年开始语无伦次。

    “啊——的确,你真的跟艾思堤尔很像啦……啊!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他的亲戚吧?咦,可是,嗯——这就奇怪了……我没听说过他有你这个亲戚啊。”

    “——五岁的时候,”艾思堤尔将单手放置于友人肩上,视线看向他方低语。“你戳了一个蜂窝,结果被一群蜜蜂追着到处跑。”

    “你、你怎么知道!?”

    “八岁时,你学小鸟从仓库的屋顶跳下来,结果左脚骨折,连带地想要阻止你的我也受到牵连,摔至地面手臂受伤。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疤痕。”

    “……!”

    “十六岁时,你被一个舞女狠狠甩了,她的名宇是——朵丽西亚。”

    菲德的青年军官明显脸色丕变,大声叫道: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真的是你吗!?”

    艾思堤尔一边栘开手掌,同时悲痛颔首。

    “是的,千真万确。”

    2

    “我真是太不幸了……”

    法恩扯开嗓子用力叹了口气。

    “美丽的佳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两个命中注定的恋人硬生生遭到拆散,我却只能束手无策,现在还只能跟这群野蛮的男人们虚度光阴!啊啊,我就像是一颗飘流在大海上的孤独椰子啊!”

    “吵死了——!”少年凯伊朝法恩的头丢去一根翠绿的黄瓜。

    “你这家伙!不要一边干活一边装腔作势啦!”

    “可是,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凯伊,你知道吗?听说鲨鱼若是不经常游泳,就会窒息而死喔——我也跟它一样啊,要是不经常恋爱的话,就会活不下去呀!”

    “那么——你就快点找下一个吧、下一个!你这鲨鱼男真是让人不爽!”

    “嗯。”

    好色男子还听话地用力点了个头。

    “就这么办!我一定会再次找到新恋情的!小矮个儿,你偶尔也会说出一些中听的话来嘛。”

    “别叫我小矮个儿!!”

    一道拉长的影子来到他们脚下。他们蹲在地上蹑手蹑脚地回过头去,只见拿着锄头的美少年会计正挂着微笑站在那里;而且还用手中锄头的握柄磅磅磅地接连敲向另一手手掌心,以云雀高歌般的嗓音问道:

    “两位,你们在这里偷什么懒呀?我们现在可是遵照团长的指令在帮忙农家的工作喔,请你们不要闲聊快点动手做事吧!那边还有一堆杂草没拔不是吗?”

    “唔哇——明明是个男人居然这么斤斤计较……”

    “感觉上他连红豆面包里头有几颗豆子都算得清清楚楚,真是可怕。”

    “啊!很有可能喔!”

    两个人压低音量窃窃私语,但是不巧莱维会计的听力极佳。

    “我都听到了喔。旅行时的粮食与燃料要在当地筹措是基本中的基本!一定要尽可能减少多余的行李,维持轻松简便。这边的田园工作结束之后,就能够得到黄瓜与煤炭的报酬了,请你们加油吧。”

    (你一个人自己加油吧!)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看到几乎会让人错认为少女的娇小莱维,比他人更加勤奋努力工作的模样,他们也无法抱怨。

    无可奈何之下,好色男子与少年又开始继续除杂草和问苗作业。

    “唉唉——我也好想去城里逛逛喔——留下来做田园工作真是有够无聊——好想吃刚煮好的丸于喔——如果不是在小吃店或是旅馆的话,根本吃不到吧?还有面类也是,我很喜欢吃面的耶……”

    “呃,那个,凯伊,在旅行途中水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喔。所以对我们来说,要用到很多水才能做成的料理太过奢侈了……”

    “那种事我知道啦!”

    “我曾经听团长说……”

    “说什么啊,小姑娘?”

    “从前从前,有个美食之国到砂漠打仗,甚至还带着御用厨师一起同行,吃饭时,都是不知节制地利用了大量的水川烫乾面。”

    “咦,在砂漠里头吗?真是厉害!”法恩抬起头来。

    “嗯,在砂漠。”

    “可恶,真是太羡慕了!然后呢然后呢?”

    “听说马上就战败了。”

    “喂喂,也太弱了吧。”

    “我非常可以了解他们打输的理由呢。”

    “对吧?”

    所以啊——莱维激动地接着说道:

    “总是吃着美食的军队在打仗时战力偏低,伙食难吃的军队则是战力极强。能够忍受粗食是件很重要的事——这是团长说的喔。团长会让我们做这种修行,一定也是团长的一番好意吧!全部都是为了让大家变得越来越强!”

    不不,应该不是那样吧——?

    凯伊心想。

    那个彷若大石怪化身的团长,一定只是不想放着部下们到处乱跑而已,绝对是这样!

    “糟糕,不小心就聊起来了。那么,我到另一边去帮忙喔!”

    像只工蚁般勤奋的莱维带着笑脸朝他们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开。

    此时莫名适合农夫装扮的边境人托尔加扛着扁担走来,正好与莱维擦身而过。

    “怎么搞的,他怎么这么活蹦乱跳啊?……这样一来,不就好像只有我们是懒惰鬼吗?为什么明明一直被人使来唤去,我都可以忍住不逃跑咧?”

    一边忿忿拔着杂草,凯伊一边嘀嘀咕咕。

    “好色男,那你呢?”

    “喔喔,对啊,为什么呢?”

    法恩偏过头思索。

    在这个男人的字典当中没有“理论”这两个字,完完全全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存活至今。

    “喂!你偶尔也动下头脑吧!”

    “是啊,也许是因为可以继续旅行——的关系吧?没错,就是那熊熊燃烧的刹那激情!擦身而过的恋爱!啊啊,这是多么甜美动人的乐章啊!”

    法恩踩着农田大地,以辽阔的天空为背景,一个人突然进入独角戏的世界。

    凯伊少年戳着蚯蚓同时咕哝抱怨。

    “你就妄想一辈子吧你!”

    在毕恭毕敬的卫兵们目送之下,一行人离开了菲德大使馆,途中辛德老爹书记有些顾虑地开

    “总觉得让人很担心……虽然那位朋友看来是个好人。”

    同时心神不宁地频频看向身后。

    “已经没有任何我们可以帮忙的事了。”

    “话是不错——”

    “总觉得有点在意呢——就像是齿缝之间卡了菠菜一样——”

    有双下垂眼的诺尔索鲁也这么应和道,但是尽管这名青年说自己很在意,看来却是一点紧张感也没有,根本不像是真心话。接着他又朝走在前头,板着一张脸的大石怪团长开口。

    “还有,托尔加也说过工让人在意的话。”

    “怎么,他说了什么吗?”

    哈尔瑟迪斯交叠手臂,抬头看向晃动时沙沙作响的行道树树梢。

    “他说,那位艾思堤尔小姐——似乎中了别人的诅咒。”

    3

    在半月的光芒照射之下,庭院里的昆虫们唧唧鸣叫。

    也许是故乡的烈酒暍太多了吧,朋友不停重复念道:“真可怜,我真是太同情你了!”同时逐渐进入梦乡。他整个人几乎都压在搁脚椅上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艾思堤尔没有换下一身的装扮,两手握着高脚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好友位于大使馆内的个人房间,尽管狭窄,却让人感到安心。

    艾思堤尔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但是东拉西扯之后,就错过了道别的时机。

    (我变软弱了啊……)

    望着即将熄灭的蜡烛火焰,她内心暗想。

    达洛不断坚决说道:“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

    我现在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如果我没办法为你做到任何事,至少可以听你尽情倾诉——见到朋友这么拼命为自己着想,她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

    她往前弯腰,正打算将高脚杯放在桌子上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拉力,便转头看向身旁。处于睡梦中的好友正伸出了粗糙的指头,紧紧抓着她没有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下摆。

    她苦笑了下,挪开他的手指后,听见他在说梦话。

    “唔嗯……别死喔,你绝对不能死喔……艾思、堤尔……”

    “我不会死的。”艾思堤尔低声回应后,又说了声:“朋友,谢谢你。”将手按在对方的拳头上。

    但若是说没有考虑过自杀,就是在说谎了。

    假使要以这副受了诅咒的身躯回到故乡,根本是比自杀还要屈辱的一件事。待在那艘船上的时候,她才确切明白到这是诅咒,但是当时——却因为现场还有其他比自己更加无助的受困少女们,她才会得以保有理智。这可真是讽刺。

    “艾思堤,大使现在正好外出,等他回来后,你就老实向他说出事情始末,请求他的保护如何……?你家可是名门,应该不会有太糟的待遇吧。”

    “达洛,我知道你是基于好心才这么说,但是不行,我办不到。也希望你不要对大使提及我曾经来这里找过你的事。”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达洛问道。

    “会回故乡吧,我一定要亲自确认,究竟是谁做了这种事——为什么要特地把不醒人事的我卖到遥远的地方去。”

    是啊……好友喃喃说完后,好一阵子陷入沉默。

    同时频频敲打着膝盖。

    “啊!啊啊,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做希妲的年轻女孩子吗?我这里有个包裹——包裹上的收信人虽然是我,但是里头却是指名给你。到底是谁啊?”

    “席雅希妲小姐寄来的包裹……?”

    那个肆无忌惮乱摸别人身体的古怪少女寄来的包裹里头,究竟会是什么东西?艾思堤尔因惊讶与害怕而心头怦怦直跳,同时打开包裹,却见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崭新的长靴。为什么会送来一双靴子?

    在贴了两层封蜡的信纸当中,写着以下内容:

    艾思堤尔小姐:

    这件事要对哈尔先生保密喔。

    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靴子太虐待身体了。哈尔先生还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过“剑的长度不合”之类的话。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对了对了,我们今天就会出发离开这座城镇了,因为这是上面的大人物所下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呢。

    无论如何,我会打从心底祈祷你平安无事。

    请你务必小心照顾自己……’

    咻地一道蜡烛爆裂声,将艾思堤尔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也许是个非常无礼的家伙吧……除了打招呼之外,几乎没对他们开口说过话。不过,他们——真是群奇怪的人呢。”

    恐怕往后不会再见到面吧。

    蜡烛的烛芯倒了下来,火焰终于熄灭。她本想拉起好友的手臂让他睡在床铺上,却忘了一个失去意识的人类身体有多么笨重。

    太重了。如果是之前还没身中诅咒的话,都还扛得动好友庞大的身躯,现在却——!

    “你、你也太重了吧!”

    在充斥着蜡烛气味的房间中,她伸手摸索拉起床上的毛毯,盖在好友的背上。

    等天一亮,就趁着外面大门打开之前离开这里吧。

    为了防身,艾思堤尔从小到大都一直有学习武艺,但是几乎没有过实战的经验,也从未如此长时间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下。再次见到睽违已久、能够卸下心防畅谈的昔日好友后,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随后,艾思堤尔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坠入了梦乡。

    隐约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动了动身子。

    想要移动手指头,却觉得手臂十分沉重。四下还相当昏暗,不见月光的窗户中,只剩下明灭闪烁的星星。

    真是严重的宿醉。

    她脑袋朦胧地如此思索,却又马上惊觉不对。她喝下的酒根本不到一整个高脚杯的量,这股晕眩跟酒醉不同——

    她知道这种味道,应该就是让人身体麻痹的迷药吧。跟数日前她丧失意识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达洛,快起来!”

    大叫出声之后,身体也跟着得以动弹。

    她凭着直觉往旁一跳,中途却失去平衡,膝盖撞上了桌沿。

    一块沾湿的布掠过她的耳朵撞上头发。

    “快起来,有人偷袭!”

    “呼哈……?”

    “你这石头快醒来啊!”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陶罐敲向好友的头部,他才终于醒来。“喔喔”地呻吟了声后一跃而起。

    “怎么回事!?”接着大吼大叫。“这个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你去问这些家伙吧!既然动用了两个人,就表示又打算来抓我回去吧?不……应该不是吧。”

    “…………”

    艾思堤尔捕捉着两名不发一语的偷袭者的轮廓,同时背对着墙壁缓缓移动。碍眼的面具让她看不见对方的脸。

    “是打算在我睡着的时候让我窒息而死吗?怎么,快说话啊!”

    “…………”

    搞什么啊,这些家伙干嘛不说话?达洛发出咕哝声。

    “达洛,那是因为不能被你听到声音啊。这些家伙应该是你认识的人,而且恐怕还是大使馆内部的人员。”

    真没想到对方的爪牙已经深入到这种地方来了。

    “你说什么——!?这些混帐!”

    怒不可遏的达洛翻起整张桌子,往前丢去。

    偷袭者们护住身子,顿时有些畏缩。

    艾思堤尔趁着这个空隙拔出长剑往前刺出。

    我哪能死在这种地方……!

    然而,她的身体却跟不上率先下指令的大脑。

    胸口突然遭到一记踢击,她的双膝立即一跌跪倒在地,露出了大片破绽的背部也立即遭到对方肘击。她迅速护住头部滚往一旁,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陶器碎片用力划下自己的左手掌心。

    “唔!”

    这股可憎的气味使得视野模糊,无法顺利挥动武器。

    她耳尖听到一道小刀出鞘的声音后,立即大喊:

    “达洛,快逃!这些家伙打算杀了我们两个人!”

    “别说蠢话了,你以为我会对你见死不救吗……”

    “不是的!如今你要怎么跟周围的人说明我的存在,况且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就算你杀了他们,也只会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已!”

    “被谁!?”

    “我的……我的血族。”

    “——!”

    怎么可能!好友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神色。

    “所以你快逃吧!”她立起膝盖,上半身摆好备战姿势,剑尖指向刺客们。“遮住脸庞的无礼之徒们!你们应该只是单纯在执行上头丢下来的命令吧。那么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清楚你们现在是在攻击什么人吗?”

    没有回应。

    但是女骑士与两人对峙时身上所散发的气魄,让刺客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紧握着淌下血滴的拳头,艾思堤尔报上姓名。

    “我可是路弗佐·艾思堤尔·冯·渥格雷亚夫·拉亚拉古之子!称号为泰穆尔子爵,渥格雷亚夫公爵家的正式继承人!你们就好好记住这个名字,把它刻在灵魂深处一同坠入地狱吧!邪恶之徒们!”

    下一秒,位于两旁的玻璃窗户忽然磅地进裂开来。

    4

    许许多多的玻璃碎片洒进了星光照亮的房内,接着有道黑影飞跃进来。

    (新的敌人吗!?)

    这个想法才刚掠过艾思堤尔的脑海,眼前敌人的身体就忽然被撞倒在地。

    接着人影立定在达洛眼前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

    “我们只是恰巧路过的小偷而已——请你稍微睡一觉吧,嘿咻!”

    一拳打向达洛的胸口。

    冷不防遭到偷袭的好友,竟然一下子就被一个体格不怎么强健又自称为小偷的对手撂倒。

    “达洛!”

    “——破坏物品加上非法入侵吗——?啊,话说回来,这算是伤害罪吗?”

    “呜哇——真是不妙——好不容易偷偷潜进了大使馆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咧——”

    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到让人觉得,就算是村里祭典的业余剧团都比他们好上一百倍。

    “毕竟我们是小偷嘛。”

    “你们是——!?”

    中途突然闯进来的两人搭档转过头来咧嘴一笑。

    “嗯,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只能赶紧先撤退啦!”

    是下垂眼男与小矮个组成的拍挡,诺尔索鲁与凯伊。“那么,凯伊,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诺尔索鲁说完后,对艾思堤尔比了个手势,“这边这边!”指示离开的方向。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

    “是是,我们又要再麻烦一下窗沿啰——”

    “窗沿?呜哇啊!?”

    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自外头伸了进来,穿过空了一个大洞的窗户捉起艾思堤尔的后颈领口:紧接着诺尔索鲁也纵身一跃越过窗框。

    留在房内的凯伊,则是朝两名假面男子连续使出扫堂腿。

    他的整个身子几乎快要贴在地板上,简直神乎其技。

    “别以为我是个小鬼就放松警戒喔!我最擅长的可是绊倒别人的脚让他们摔得四脚朝天哩!嘿嘿——不甘心的话就试着抓住我啊!”

    =垣个臭小鬼!”

    狠狠摔了一跤的假面男人们受到挑衅后,顿时暴跳如雷失去理智,红发少年又火速展开下个行动。

    “真是单纯的笨蛋们!”

    凯伊打开房门冲出走廊。

    同时大声叫嚷:

    “小偷!有小偷啊——!谁快来帮忙啊,在这边——!”

    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喧哗吵闹,现在又加上这声大喊,大使馆的人员们转眼问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两名刺客于是手忙脚乱地摘下自己的面具,想要抓住凯伊。

    “臭小鬼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啊……小偷是你们吧!”

    “嘿!就到这边吧!”

    对于短跑相当有自信的凯伊,假装自己打算逃跑,丝毫没有减慢脚下的速度,接着猛然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刺客们不禁惊慌失措,凯伊便趁着这个时候跑过他们身旁,再次跳进达洛的寝室当中。

    “送给你们一点饯别礼吧!”

    凯伊拿出一个装满面粉的小袋子丢向追兵们,动作轻盈地跃过窗沿。

    “别跑,快追啊——!”

    面粉遮去了大半视野,在他们咳个不停的时候,少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为什么会来救我?”

    哈尔瑟迪斯越过肩头微微往后瞥去一眼后,回答艾思堤尔的问题。

    “——因为我们的司令会一直碎碎念。”

    口气相当阴沉。

    敲碎房间窗户,将艾思堤尔拉至窗外的正是这名大块头男子。

    城镇外头,一座高度不高的山丘上有着地下水道的出入口,从此处逃出来的一行人与在原地等待的伙伴们会合。

    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自称为小偷的诺尔索鲁与凯伊熄灭手上的火把。

    “嗨!我们又见面了呢,我命中注定的恋人啊——!”

    好色男子法恩不知从何处突然冲了出来,团长扬起巨臂送去一拳。“爱是不灭的……”嘴里这么喃喃自语后,法恩倒地阵亡。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笨蛋吧。”

    “没错,一定是笨蛋。”

    “话说回来,没想到会有这种捷径呢——”

    “历史悠久的古老都市里,一定都会有这种下水道设施喔,不过大部分都已经荒废不再使用了,实在非常可惜。”

    书记说明。

    “先不说这个了,大家都平安无事直一是太好了~”

    “这点小事简直是轻而易举!太简单了啦,哈哈哈!”

    少年凯伊挺起胸膛高声大笑。

    “艾思堤尔小姐,我知道这样是多管闲事,但是我还是要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希妲的双手在胸前交握,十分诚恳地询问。

    “依我看来,是家族纷争吧?”哈尔瑟迪斯沉着一张脸又补了一句:“公爵家的继承人殿下。”

    艾思堤尔心中大骇。

    “你、都听到了吗——?”

    “…………”

    哈尔瑟迪斯没有回话,倒是下垂眼男诺尔索鲁叫了一声点点头。

    “啊——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团长才会在我们要冲进去之前,叫我们等到最后一刻吗,难道就是为了让艾思堤尔小姐说出自己的名字?”

    “哎呀,哈尔先生真是的……真是坏心眼呢。”

    “若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特地说谎,我也才能相信那是真话。”

    看来这就是答案。

    哈尔瑟迪斯瞥了一眼缄默不语的艾思堤尔后,语带责备地开口。

    “要不是希妲殿下一直唠叨不休,我们也不会去救你。”

    “团长!”

    “哈尔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出手帮助陷入困境的人们——这不正是《米特兰达修道会》的宗旨吗~?艾思堤尔小姐,只要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都很乐意协助你喔。请你务必相信我们,告诉我们所有真相吧……?”

    哈尔瑟迪斯团长带着谴责的眼光瞪向希妲,出声抗议:“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深入探究。”

    “为什么呢~?”

    “因为会惹上麻烦。”

    “哎~~可是哈尔先生啊,要是看到艾思堤尔小姐往后又遭到追杀,你一定也会良心不安吧?晚上也会睡得不安稳喔?”

    “是的,您说得完全正确,所以我才会被您的话牵着鼻子走,最后居然做出了入侵一国大使馆这种非法举动!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您说该怎么办?”

    “可是,还好有去对吧?”

    “您真是一位不可理喻的人,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万次想亲手掐死您了。为什么您这种人会被选上为影子司令?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可是都已经决定好了,那也没办法了嘛~”

    “所谓的影子司令不过是个装饰品。”哈尔瑟迪斯断然说道。“您只要安分老实地别说话,躲在我们背后由我们保护您就好了。”

    围在四周的团员们“喔喔”地低叫。

    “团长,你讲得真毒耶——”

    “哎呀,哈尔先生你好过分喔,再怎么说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等一下……算我拜托你们,请你们等一下!”

    艾思堤尔不由得插嘴。

    竭力想要阻止这场如果置之不理,可能会越演越激烈的可怕口水大战。

    “两位!请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争吵了!我会向你们说明的,全部——”

    下一秒,哈尔瑟迪斯与希妲回过头来。

    “全部?”

    “哇,真是太好了!”

    “啊!……”

    艾思堤尔心中暗暗叫糟。难不成这两个人是为了让自己坦白招供,才会故意演出这场争吵的戏码?

    “我的真实姓名为路弗佐·艾思堤尔·冯·渥格雷亚夫——哈尔瑟迪斯团长,正如同你所听到的。”

    她放弃挣扎,开始坦白。

    “路弗佐是男性的名字吧?不过艾思堤尔这个名字就较为常见,男女都能通用呢。”

    “是的,没错。”听见书记的询问后,她点点头。“正是如此。”

    “我都不知道女性也能继承爵位呢。”

    “确实是不行。”

    “咦?可是你——”

    “女性并没有继承权,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无法继承家业……这一切都是缘自于一个可怕的诅咒。因为我——”

    她抬起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

    “在一个礼拜之前,我都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5

    我所出生的公爵家,是继承了王室血统的其中一个家族。

    一个月之前,父亲过世了。

    身为长子的我,原本一旦服丧满五十天之后,就会立即继承家业——可是,现在却是各位看到的这副样子。我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完全无法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印象中,有一位叔父邀请我去他的别墅,我本来是在享用晚餐……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那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接着醒来之后,我就已经被人运至船上了。

    虽然中途有好几次恢复过意识,但是身体却无法随意动弹,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已经…………

    这之后的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没错,后来我就在那艘人口贩子的船上——遇见了席雅希妲小姐。

    至今我之所以无法说出实话,是因为觉得没有人会相信我。到底有谁会相信这种愚意王极的故事呢?直到现在我也还常常在想,会不会其实真正的我是陷入了昏睡之中,现在只是一直作着可怕的恶梦而已?

    猜得到有什么人想陷害我吗……?

    那可就多得数不清了。虽说是公爵家,但我们拥有的领地并不多,不过我们家是一大名门,也是具有选拔国王资格的选王诸候之一。换言之,身为吾族渥格雷亚夫家的长男之人,将会被授予挑选国王的荣誉——以及权力。

    邀请我吃晚餐的那位叔父吗……?他是第四,拥有第四顺位的继承权。是的,我们的感情并不好——可是,在我之后还有两个人,我不怎么认为叔父他会直接对我下手……

    假设那位叔父是犯人吧。

    我的说法可能会稍嫌粗鲁,可是,如果嫌我碍事的话,杀了我不就好了吗?尽管如此,为什么他非得要做出这种复杂离奇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我而言一切全部都是个谜——

    艾思堤尔自白完毕之后,一时间身旁的众人谁也无法开口说话。

    除了希妲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半信半疑,同时像生了重病般脸色苍白。

    “——哎呀,大家怎么了呢——?”

    “呃,因为……”好色男子法恩以单手掩住嘴巴。“这个诅咒比遭到杀害还要恐怖啊。”无比认真地低语。

    嗯嗯。其他男人们也微微点头同意。

    “而且,之前要是没有被救出来的话,那个——就会被当作奴隶卖到国外去吧。”

    “啊啊啊,好可怕……!”

    “真是穷凶恶极的诅咒啊。”

    “与其要一辈子都无法站着小便,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虽、虽然很难想像,但是真的是太可怕了!”

    身材圆滚滚的双胞胎两人抽抽搭搭地啜泣,美少年会计则是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浑身直发抖。团长哈尔瑟迪斯也是一脸莫名尴尬,书记辛德先生则是开始祈祷。沉默无语的年长组,黑衣席拉斯与边境人托尔加虽然看不太出来在想什么,却也刻意不让视线与其他人对上。

    看见大家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希妲歪过了脖子。

    “怎么回事,真不像是平常精神百倍的大家呢——真的是件那么可怕的事情吗……?”

    “希妲殿下一定不会明白我们的恐惧吧。”

    “比起无头骑士的幽灵还要可怕啊——!”

    没错没错,众人纷纷同意。

    “哼嗯……?”

    “奇怪了?话说回来,司令,听到了如此震撼性的告白后,你怎么会完全没有吓到?也太过冷静了吧。”

    “咦?嗯,因为我之前就隐隐约约在想——会不会是这么一回事啊……”

    “啊?”

    “你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遭受到恐怖诅咒的当事人。艾思堤尔最为震惊地抬起头.坐起身子。

    “应该是相遇之后马上就……吧?因为艾思堤尔你的走路方式——”

    “走路方式?”

    “完全就像个男孩子呀。你看,明明胸部这么大——哇!”她从正面摸上对方的胸脯。“比我还大’呢~”又低声喃喃自语。

    率先能够动弹的人是团长。他一把勾过希妲的腰部,将她从化为冰柱般浑身僵直的艾思堤尔跟前拉开。

    “司令,请您安安静静不要乱动。”

    “咦?”希妲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可是,因为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嘛。”

    “司令——”

    众人不禁心想,要是再继续受到希妲的性骚扰——虽然伸出魔爪的当事人毫无自觉——这位拥有一头白金色发丝的北方贵族,有可能会精神分裂彻底崩溃吧。

    躇踌了几秒钟之后,哈尔瑟迪斯撇开苦恼,双手放在希妲的肩膀上说道:

    “请您先摸我的屁股忍耐吧!”

    多么崇高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啊!

    部下们在心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哎呀,真的吗?”

    “男子汉说话算话。”

    希妲十分单纯地露出开心的笑脸,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对了对了,刚刚在讨论走路的方式吧。因为胸部其实还满有重量的喔~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把芋头或是哈蜜瓜绑在胸前试着走路看看喔。但是尽管如此,艾思堤尔的步伐却都相当大,这样一来胸部就会上下摇晃非常难以行走。一般而言,女性都会自然而然地尽量采取那种胸部不会晃动的小碎步走路方式喔——”

    “唔、唔唔……”

    “另外就是靴子,完全不是你的尺寸——整个松松垮垮的呢。我看你好几次都差点绊倒,每次都要重新绑紧鞋带吧?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呀。”

    “啊!那个……那是因为,变成这副模样之后,身高跟身体也都跟着缩水了……”

    艾思堤尔哀伤地垂下眼帘。

    “还有洗澡的时候也是——”

    “洗、洗澡——?”

    “你都遮着眼睛洗澡啊,我就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艾思堤尔大惊失色地往后退了数步,团员们纷纷大叫:“咦咦!?”

    “等一下!司令,你偷窥了他洗澡吗!?”

    “那种无关紧要的过往小事不是重点,最大的问题是往后应该要怎么办才对啊!各位,我没说错吧?”

    希妲脸不红气不喘地宣告。

    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事。

    “什么有没有说错,这……”

    “司令,你这招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太强了。”

    艾思堤尔浑身无力地垂下肩膀,将脸庞埋进双手当中,众人皆对他投以同情的视线。应该没有在哭吧,但是铁定也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眼泪想流也流不出来。

    哈尔瑟迪斯神色复杂地朝他瞥去一眼后,又收回视线,自言自语似地嘟哝道:

    “我也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因为他明明习惯使剑,选择的剑却不符合自己的体型,太长了。”

    这样啊。好色男子也点点头。

    “原来当时那种奇异的感觉是这么一回事啊……!哎呀——难怪老是觉得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空气墙堵在我们之间,非常难以接近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的内心是男人!唉,什么嘛,搞清楚之后心情真是畅快多啦!”

    “法恩,你这样子就觉得心情畅快了喔?你这家伙真是——”

    “嗯!”

    “……这下真是没救了。”

    靠本能生存的男人。法恩,也是凭本能察觉到真相。

    由于不会太过深层去思考问题,所以就算是这么荒唐至极的故事,也能够很轻易就接受。

    “啊……托尔加,你觉得呢?你早就全都知道了吗?”

    团长问向咒术师的后裔草裙男。“不。”拥有褐色肌肤的男子回道。

    “我所感受到的只有扭曲。中了诅咒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种扭曲’感。”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恢复原样的办法吗?团长,如果你问的是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完全不知道了。只能够找出施加诅咒的人,或者是要拥有比那个诅咒等级还要强大的咒术力量才行,否则诅咒永远都不会消失。”

    “你在说什么我好像都听不太懂,总是就是那个意思吧?”

    凯伊问道。

    “换而之,诅咒没那么容易解除啰?”

    托尔加重重点头。

    “没错,可说是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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