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功回避了被萤讨厌这样一个最糟糕的情况。
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状况，但是一到下课时间就被班级女生包围起来，听说此事的班主任壹村也在午休把未佑叫到了办公室，这一天他是从早解释到晚。
放学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
“真是惨透了啊……”
边嘟哝边趴倒在了桌上。
“……嘛，无所谓倒是无所谓啦”
即使如此还能安心地松口气是因为萤现在振作起来了。
——虽说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
即使出院了，医生嘱咐萤要避免剧烈运动，也就是说很遗憾不能参加周末和湘南爱丽丝的比赛。
还有那些欺负她的二年级社员。听说她们被赤城队长狠狠批了一顿但也没有退社。萤如果要回归网球社的话不管怎样都会和她们照面的。应该不会全都一帆风顺的吧。
而且——还有其他问题。
此时门开了。趴在桌上的未佑缓缓起身。
未佑现在在保健部——第二保健室。
而现在进门的是璃亚。
璃亚瞥了一眼未佑后，
“………………”
一语不发从他身边走过，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看也不看走过去的她，未佑对璃亚说道。
“……昨天，在重开上次中断的保健委员预算会议后，听说还有个紧急会议啊”
议题自然是关于萤倒下一事。
听说在会议现场保健局局长鸟海追究了保健部的失职。指责了当萤拜访第二保健室的时候璃亚却未发现其紧急性而选择出席会议，还有就是察觉到紧急性却眼睁睁把萤放走了的未佑。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未佑毫不掩饰自己的火大。且指的并不是被鸟海指责一事。
或者应该说鸟海说的是对的，这次的责任确实在自己这方，
然而。
“我听说了，斗神，听说关于六堂这事你主张保健部没有任何责任是吧？”
“……………………”
面对质问口气的未佑璃亚回以沉默。
“不是这样的吧，虽然我察觉到了六堂有什么痛苦，但我没能帮助她，而你也没能察觉。我们根本就没能倾听六堂的烦恼六堂的痛苦不是么，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得出那样的话”
未有站了起来，抓住璃亚的肩膀。
让她转过身来。
“这里是哪里啊，是保健部，是第二保健室吧。而你——是这里的部长吧。有人求救却不能提供帮助还算什么保健部啊。有的学生是一般的保健室、成型的学校体制无论如何也帮助不了的——而对此校方和保健委员声称没有帮助的义务。只有你觉得即使如此也想帮助他们所以义不容辞地建立了保健部不是么！为什么其中……其中不包含六堂啊！”
——而且。而且如果是璃亚的话一定能帮到萤的。
虽然不可理喻，虽然凶恶得匪夷所思。
但是换做能把这个地方，把第二保健室塑造成如此柔和如何舒适的空间的璃亚的话。
换做可以在一瞬间治愈痛苦得站也站不住的女生的璃亚的话。
是不是就能拯救萤呢。
即使没能拯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璃亚不是万能的，
但是萤在面前的时候保健部却无能为力。这是事实。
所以这个责任是应该承担的。因为保健部对此绝对不是没有关系。
纵使摇动璃亚的肩膀，她的视线仍然不和未佑的对视。
只是默默支开未佑的手。
“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保健部没有责任。不管你怎么想。”
如此静静地说道。
“……你是认真的么”
未佑的质问中有着明显的愤怒和失望。
即使如此璃亚仍回以无言的肯定。
面对面的二人之间距离急速拉了开来。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现在却连彼此的想法都无法传达。
“是么……”
未佑吐出这么一句，走出第二保健室。
心中想着自己一定不会再来这里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就是最后。
未佑没有回头，而他背后也没有长眼睛。
因此。
“————”
他到最后也没能看见璃亚的表情。
星期六一般来说是休息。
但是父子二人生活的未佑在周末也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做。
扔垃圾，洗衣服，打扫，买菜等所有家事。
换做平时的话未佑从早就会马力全开的。
“………………”
但是今天却不然。
没有干劲不说，甚至都不想起床，在床上滚来滚去。
并不是在睡觉，身体养成习惯后是会有生物钟形成的。
今天早上也是。七点半未佑就醒了。
而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未佑都没从被子里出来。
这时间收垃圾的卡车已经开过去了。
手机已经响过几次了，但未佑对此视而不见，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是我，进来了哦”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来了。
毫不客气，就像进自己房间一样。
未佑也毫不在乎，因为来的是愁一。
多年的交情了，他总是这样进未佑的房间。
愁一一屁股坐在了未佑睡着的床边上。
“好歹接下手机吧，你知道我打了几次么”
“…………我在睡觉”
未佑的声音稍显抵触。
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赶紧准备吧比赛已经开始了”
没错，今天是女子网球社的惯例友谊赛。
和神奈川的豪门湘南爱丽丝举行练习比赛的日子。
但是，
“……………………”
未佑并没有起床的趋势。
翻了个身背对愁一。
“喂喂喂，你不去么？”
“…………不去”
未佑说道。
“没兴趣……六堂又不上”
“——真不去么？”
愁一说道。
“听说斗神同学会代替六堂出场——”
“……啥玩意儿？”
未佑的仅把脸脸朝向了愁一。
愁一拿起掉在地上的杂志说，
“斗神同学她是六堂参加的俱乐部里的前辈，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未佑嘟哝着隐约想起。
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已经淡忘了，但貌似萤和璃亚是说过这么回事。
但就算是这样，璃亚作为无关人员干嘛要参加比赛啊。
“这……和我也没有关系”
当未佑发现自己的思考开始朝着璃亚的时候他停止了思考。
想着璃亚心里就会不爽。
“这几天在班级里也怪怪的……你们吵架了么？”
“没，只是我对她……还有我自己很失望而已”
未佑扔出这么一句。
“失望，么……那还真是不太平啊”
愁一合上了看到一半的杂志。
“……和六堂有关的吧？”
眯起了眼睛盯着未佑。
“——说给我听吧”
“……………………”
一开始未佑犹豫着要不要说。
但是他的脑中浮现出——如果有痛苦是自己一人无法承受的，那不借助于他人之力的话只会一直痛苦下去——这是他曾对萤说过的话。
从那时候起一直很坐立不安，郁郁不欢。
告诉愁一的话，自己是不是能稍微好受点呢。
未佑缓缓起身。
“…………该从哪儿和你说呢”
接着平静地开始道来。
愁一一语不发听着未佑说。
从轻描淡写在病房里和萤那时候的事儿到在第二保健室里和璃亚的争执，未佑全都说了出来。
愁一听到最后，嘴里漏出一句“原来如此”。
“——这个么确实如斗神同学所说，保健部没有责任的”
斩钉截铁地说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未佑不禁懵掉了。
“哪有这个可能，六堂来保健部可是为了找斗神的啊？”
面对未佑的抗议愁一说了句“哦哦，是这样啊”
“未佑，我觉得你在根本性的地方就搞错了。我说啊——你难道认为保健部有保证学生健康的义务或者责任么？”
“……什么意思？”
“那我换一个说法你可能更好理解——你真的以为校方会把保证学生健康的义务和责任这些玩意儿赋予保健部么？”
想想就知道了吧——愁一说道。
“负有直接监督责任的班主任或者社团顾问就算了，学生怎么可能可以承担起学生个人在学校生活中的健康管理呢。这个说到底甚至可以说是校长或者理事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可不是学生说承担就承担的等级”
与其说保健部没有责任，不如说原先就没有被赋予——这才是事实。对保健局的成员来说也是一样的。
有学生在学校不舒服了或者受伤了，除非是导致受伤的直接原因否则周围的学生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为什么？因为承担不了。如此沉重的责任学生怎么可能承担得了。
“六堂心怀难以倾诉的痛苦确实很可怜，但就因为自己在身边而没能察觉，于是轻易说是自己的责任什么的太傲慢了。那句话你别理解错误了，我看你是被保健部这样一个称呼以及其活动内容给误导了。我觉得斗神同学说保健部没有责任’正是因为理解到了这样一个无奈的事实”
愁一冷静地说。
“原本你就对别人的痛苦很敏感，而且还对六堂有意思，所以你才会无法冷静地看待事情真相，感到内疚于是指责自己和保健部——也就是斗神同学。但是就因为这个就说自己有责任什么什么的是错的”
“但是……”
他说的未佑都懂。
然而未佑难以忘怀。
那时在病房里，萤在未佑怀中发出的哭泣声。
“但是六堂是那么苦恼，那么痛苦，还倒下了啊。这不是事实么，你让她的痛苦和悲伤何去何从啊……”
“……………………”
听到未佑挤出来的话语，愁一没有说话。
这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无论愁一说什么未佑都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答案只能未佑自己去寻找。
愁一最终短短地说了句“也是啊”
“——于是呢你就在这里磨叽磨叽。但斗神同学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并且全力冲刺了”
我来告诉你斗神同学参加比赛的经过吧——愁一说道。
接着告诉了他璃亚在紧急会议上所说的，萤确实存在着来找自己倾诉烦恼的可能性，而自己却未能帮助她，对此十分后悔。
虽然不是第二保健室的责任，但这是斗神璃亚个人的过失，所以深感责任。
并且提出为了不能参赛的萤，自己也想尽一份力。
“指的就是代替六堂参加比赛？”
“嗯，我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思考后得出的这个结论啦”
愁一说道。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啊？”
“个湘南爱丽丝的比赛可是豪门之间的惯例，她怎么可能获批参加这样的比赛呢？”
“这个……”
这个正是先前未佑心中的疑问——
愁一的表情略显严肃。
“听说她下跪了，斗神同学，在全体女子网球社成员面前”
“————”
未佑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就那个肉是自尊做出来的璃亚竟然会有此等举动。
完全不能想象。
“听说谁都无言以对了……一开始还有人反对的”
“………………”
这是当然的吧。
未佑光是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如果真的发生在眼前的话思维都有可能停止了。
接着愁一大叹一口气。
“……我能理解你对六堂的感情，不能帮助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悔恨得不行。就想在这里腐烂掉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啊，你把你这份焦虑宣泄在斗神同学身上可是找错人了吧，说白了你真是逊透了。”
说完后表情稍稍缓了下来。
“不用担心，斗神同学心里想的一定和你是一样的”
“……………………”
“即使不能承担责任，保健部还是必要的，也有好几个学生需要保健部。你不也断言过那里比保健局要好多了吗？”
这个确实如此。
璃亚总是在思考着怎样才能让给学生提供的护理更加充实。
然后请学生会、保健局以及理事们抽出时间，自己则是全力准备会议资料。在一旁帮忙的未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而萤倒下的那一天对璃亚来说正是最关键的一天。
而她丝毫不顾及如此重要的场合，在未佑来了后迅速中断了展示冲出了会场。甚至还在未佑之前奔到了网球场。
“理论上呢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斗神同学的，但你们相处时间毕竟还短。也不是要你向对我和六堂一样，但至少是不是应该更加坦诚地相信她呢？一心只为自保的人怎么可能当上保健部的部长啊，比谁都要对他人的痛苦敏感的你，在她身边观察着她，应该早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生了吧……”
接着愁一啪地一声拍了拍手。
似乎是在说要切换一下心情。
“——好了兄弟，于是有一个问题。听了这么多，你现在不得不做的事情是？”
笑着。
“答案——只有一个吧？”
“——————”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说。
于是未佑站了起来，为了前往自己的答案。
心意已决。
剩下的就只有——奔跑了。
马力全开，不顾一切骑着自行车飞奔。当未佑和愁一气喘吁吁赶到学校的时候璃亚已经在网球场上了。
虽说是双休日但是观众还是有不少。高高的栅栏外都是人。
“已经开始了么……现在怎样了？”
“结槻同学，久濑同学，这里这里——”
正当未佑他们争取从人群中看到比赛状况的时候，明亮的声音向他们招了招手。
定眼一看萤就在网球场入口处向他们挥着手。
“正好斗神同学的比赛刚开始呢”
没寒暄几句萤就将视线转回了赛场。
认真的表情，仿佛是自己在比赛一般。
原本应该是萤出场的比赛，她现在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这场比赛呢。出院以后和萤仍能像以前一样普通地对话，相信她的精神和笑容也已经回来了。但即使如此，恐怕也没能完全放下吧，心情一定是很复杂的。未佑想到萤的这份心情，心里不禁稍稍一紧。
愁一从隔着未佑的位子问萤道。
“斗神同学是单打二号吧，至今的胜败情况是？”
“双打被爱丽丝拿下了，但是赤城学姐在单打一号扳回一局所以是一胜一败……”
萤在说话的时候视线仍未离开赛场上的璃亚。
“这下还真不能输啊……”
愁一的声音中也透露出他的重视。
所有的一切——将在这场单打决定。
此时，比赛以璃亚的发球开始了。
“————！”
伴随喊声打出一发子弹般的发球。之后璃亚似乎知道对方的回球会很勉强一般跑到网前。正如她所料，于是朝着半空中的球就是一个截击。被逼死的对方只能无奈地打出一个吊高球解围，此时璃亚回以双手正手击球。球仿佛是被吸引了一般正好打在了边线上。
欢呼声“哇”地响起，璃亚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看着计分板，看来她一球也没打算留给对方。
“好强……”
身在为这华丽的演出而喝彩的观众里，未佑轻声说道。
璃亚真的有打过网球，而且还这么强。
就这实力而言她和萤在同一俱乐部这点也就可以接受了。
虽说未佑是外行人，但看得出璃亚的动作几乎没有空隙。
此时回长椅处的璃亚在观众丛中发现了未佑他们。
四目相对。
“——————”
然而无视。
面无表情补充水分后用毛巾擦了擦汗。
面对这个露骨的反应未佑皱起了脸。
“嘛嘛……”
愁一安慰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斗神同学是以何等觉悟和决心站在赛场上的吧”
“………………”
沉默即肯定。未佑默默地看着璃亚。
此时在栅栏另一边，传来湘南爱丽丝社员的声音。
“斗神同学……就是那个斗神同学吧？”“在关东青年赛里一直夺冠的那个？”“但是据说她已经不打网球了……”“也就是说她是无关人士？为什么这种人出赛了啊？”
从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她们漏出来的尽是难以抑制的不平和不满。
但是未佑知道事情真相。
萤也好，愁一也好，草薙学园的网球社所有社员也好。
都知道璃亚的心意——所以。
“…………加油”
未佑轻声说道。
向着站起来朝球场上走去的璃亚后背。
赛场上站着两个选手。
正因如此眼前的这才能作为比赛而成立。
然而观众的眼神始终都在一个人身上。差距就是这么大。
压倒性的存在感演绎出如花般的效果。挥动球拍的动作，奔走在赛场上的英姿，回荡的声音，无一不是争相绽开，让人眼花缭乱。
仿佛这舞台就是为她一人而准备的一般天马行空。任何人都不进被这飘舞在球场上的美丽姿态夺取视线。而未佑也不例外。
“——————”
不禁觉得这很赖皮。这简直就是犯规了吧。
穿着网球服的她是如此新鲜，她的表情是未佑从未见过般的如此认真。
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如此清晰地一次次再确认。
——斗神璃亚，是如此有魅力。
“斗神同学……果然好强”
未佑听到萤的嘴里漏出来这么一句。
与其说其中有着嫉妒，与其说其中包含羡慕——不如说这是纯粹的憧憬。
视线移向站在身边的萤的表情。
眼睛发亮，心里发颤。这些都在证明着她的感动。
作为一个网球少女，萤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光景里了。
未佑也是一样的，不，在场的所有人一定都是这样的。
比赛的价值是由选手以及观众决定的。
所以，为什么一所私立高中的网球场氛围会这么热烈？
为什么这里会像温布尔顿中心球场一样如此的耀眼？
为什么内心的悸动会让人不甘心般地不受控制？
那是因为——斗神璃亚在那里。
而比赛就像是在象征着这一点一样，比分一面倒着。
璃亚破了对方的发球局后回到长椅上。
“稍微……花了点时间啊”
“是吗……？”
未佑低语后愁一看了看手表。
“嘛，确实比起第一局那时候，这局里每一球是比较长……”
这局得分是2比0璃亚领先，一面倒的情况仍没有变化。
但接着对方逐渐开始也能赢得比分了。
这局比赛甚至是对方先到局点的。
接着好不容易拉到平局再破发的。
对方的发球局，明明是对方有利。
“要找回打球的感觉的话可以靠天赋想想办法。但是体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回到以前的状态的……”
“………………”
听了萤的话，未佑默默地注视着璃亚。她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
一脸平静的表情，坐在长椅上。
但就像萤说的一样，她开始疲劳了吧。肩膀以小幅度上下着。
接着休息结束，正当璃亚要站起来的时候。
听见了。
铃铃铃铃铃——静寂中的铃声。
只传到了未佑的耳中。
“————”
这是他很熟悉的声音，是告知着极限的痛苦信号。
而发出这个信号的是璃亚……绝对不会有错。
比赛已经逼近第二局中盘，赛况很纠结。
正因为如此——未佑虽尝试让自己接受但是心里的毛躁挥之不去。
仿佛自己没察觉到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无视未佑的这份焦躁，比赛继续。
未佑紧盯着璃亚而并非比赛，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
第三球是璃亚发球。
发球是要动用全身力量打出来的，手腕，肘部，手臂，肩膀，背，腰，以及脚。
联动并弯曲全身所有部位，通过力的循环打出发球。
所以未佑没有看漏。
“————”
在璃亚发球的一瞬间看到。
发现。
确切看到在璃亚打出发球的时候，有一瞬间她很在意某个部位。
是左脚——
数次平局后璃亚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回到了长椅处。
接着皱起了眉。
“你想干吗仆子狗？猫啊狗的是不允许到场地里来的”
因为未佑就在那里。
再三央求萤和赤诚，他才被允许进入比赛场地的。
未佑表情一紧，
“很可惜我已经不是你的仆子狗了”
“对不起，其实呢人生的败家也是不允许进来的”
“不用道歉，我也不是人生败家！”
不禁叫了出来，未佑咳了咳嗽以镇定。
和璃亚对话的时候总会变成这样。
但是自己并不是来吵架的。
接着璃亚白了未佑一眼。
“说真的，你个无关人士来这里干嘛？每局之间的休息时间很短的，我没闲情和你多废话”
“我也没想和你废话”
未佑正视璃亚。
“——你想怎样啊？”
问道。
“你想继续么——就你那左脚”
“你在说什么……”
“装傻也没用——痛吧？而且不是一点点”
未佑正要接近的时候璃亚后退了一步。
眯细了眼睛。
“——那又如何？”
瞪着他。
“你——应该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吧？如果我现在弃权了，我们学校就会输的。你知道这结果意味着什么么——”
表情很迫力。
未佑不禁咽了口气。
原本就自认为了解的，而现在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了。
璃亚是以何等决心和觉悟——参加了这场比赛的。
“………………！”
因此未佑也无言以对了。因为他是如此痛心般地感受到了璃亚的决心。
不只是女子网球部的传统比赛。
而是为了萤，无论如何都要胜利的比赛，就是以此决心参加的比赛。
但是璃亚现在的伤绝对不轻，耳鸣证明了这一点。
这场合本应阻止的，但是这样一来草薙学园的败北也就敲定了。
不只是萤，还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参加比赛的璃亚也会为此深深悔恨，后悔不已。
即使如此也要阻止吗——正当未佑烦恼的时候，
“——时间到了”
一转眼休息时间结束了。
对于要在迷茫中做出决断，这时间实在太短了。
然而璃亚却没有迷茫，所以她不觉得这时间很短，理所当然地回到了球场。
“我就只能默默地看着么……”
未佑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而璃亚短短地回答了句“没错”
“你敢阻止我就杀了你，我是认真的”
如此说道。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也请你看到最后”
之后比赛形式突然成了势均力敌。
理由很明显——就是璃亚的负伤。
即使如此这局得分璃亚仍以5比3领先。
接着是璃亚的发球局点。
“————！”
但是由于左脚的剧痛璃亚双发球失误。
疼痛导致她的动作乱了套。
“斗神同学看起来很痛苦啊……果然如六堂所说是体力缘故么”
“嗯……我想应该……是吧”
听到愁一和萤的对话，未佑不禁咬住嘴唇。
这个猜测也不是说完全不对。
疼痛侵蚀着璃亚的身体，确确实实从她身上夺走了体力。
为了提高发球的准度，璃亚无奈牺牲了速度。
但这正中对方下怀，路线被读取后，被对方破了发球。
接着在对方夺得局点的时候观众开始嘈杂了。
“——”
剧痛以及极大的体力消耗是能引起目眩的。
璃亚用球拍撑着地面，拼命支撑着要倒下去的身体。
——极限了。
正要出来阻止比赛的未佑，
“——————！”
被璃亚以同样拼命的表情阻止了。
她的眼神在告诫着，绝对不要阻止。
——接着璃亚开始了怒涛般的发球局。
压倒性的精神力。
咬牙切齿强忍疼痛，唇边流着血丝，璃亚拼尽全力将比赛拖到了平局。
“……………………！”
看着她这个样子未佑捏痛了拳头。
持续回荡的耳鸣使得他仿佛也要目眩了。
高傲，顽固，强硬，讨厌拐弯抹角。但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人，比任何人都对自己严格。正因为如此时常被周围人误会为任性，误会为自说自话。
但是你，还是要一个人坚持下去吗——
“……别开玩笑了”
按耐不住的想法从嘴里漏了出来。
感情之源是无可奈何导致的愤怒。
不是璃亚不好，不可饶恕的是——自己。
萤回到了网球社，愁一把自己带了过来，而璃亚则在战斗着。
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行动都没有。
只是祈祷而已。
这样一来自己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未佑看着璃亚。强行擦拭眼里差点流出的泪水。
斗神……并非只有你。
不愿看到有人苦恼，不能原谅自己做不到为他人排解痛苦的。
为六堂那事儿后悔的——并非只有你。
未佑紧紧咬着牙。
接着说道。
“——极限了”
谁睬你啊。
不是璃亚，而是未佑到极限了。
行动。
察觉到他的愁一和萤似乎在说着什么。
“——————”
听不见，传达不到。
现在的未佑只能看到前方。
周围的欢呼声且不说，连铃声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寂静的世界，在透彻的静寂中前进着。
因为有什么在驱使着自己如此。
请让开吧。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挠，
这份不可让步，熊熊燃烧的情感。
结槻未佑要贯彻决心了——
不能输。一心只想着这个坚持了下来。
咬咬牙勉强保持着朦胧的意识。
左脚的剧痛已经没了感觉，只剩下火烧般的灼热。
但是不要紧，只要比赛能继续，只要能动就好。
只要不输——就可以了。
璃亚在发球前弹了弹球。
“————！”
而球看起来摇摇晃晃有五个。
不知道哪个是本尊，璃亚只凭感觉挥动球拍。
左脚很疼，为此姿势已经一塌糊涂了。然而球还是进了对方的场地。这正是充满执念的发球。
但是这球既没有威力也没有速度，路线也很简单。就是放着让人打的。
于是对方回击了，有速度有力道，还有路线。
璃亚拼命在球场上跑着，不知能否够到的压线球。
拼命伸出手臂，踏出最后一步，
“啊——”
不禁出声。
这一瞬间终于还是来临了。
本应踩在地面上的左脚感觉陷进了场地里。
想使力，却全身使不上力。
平衡崩溃，地面越来越近，即使如此眼睛忍让本能地追逐着球。
就在那里——就在眼前。即使脚痛，理应也能追上的。
正因为如此，平很崩溃后正好在球的直击路线上——轨道直朝璃亚的脸。
于是条件反射般的有了动作。
这动作并非闭眼，也不是以手护脸。
“————”
而是急忙叫着谁的名字。
但是声音发不出来，连璃亚自己都不知道叫了谁。
然而，仿佛是呼应她的召唤一样，眼前突然出现了人影。
那人的单手温柔地接住了倒下去的璃亚，另一只手野蛮地接住了网球。他就这样停在了场地上。
面对这个突发事态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傻站着。
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手臂里，被抱着的璃亚也有同感。
所以她抬起了头。
“结槻……？”
看见了。接住了自己的未佑。
但是未佑却没有理会璃亚。
接着他扔掉了手里猛抓着的网球。
“——抱歉了这人我带走了”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正如此的干脆。
这就像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宣言。
面对这突发事件，周围人正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趁此机会未佑抱起了璃亚快步走向球场外。
“——愁，下面交给你了”
“好好好……”
听了未佑这句后愁一露出了苦笑。自嘲般地说道。
“给你那暴走的青春擦PP就是我的天职啊”
“感谢你的”
未佑笑了笑后对观众说着“让一下”。
被迫力压倒了，观众自然左右分了开来。未佑淡定地从中走过。
——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嘛，我想也差不多了吧……”
愁一“咳咳”地咳了咳嗽。
“哎呀~我的朋友好像无论如何都找斗神同学有事呢~对不起啦”
就在这瞬间，
“——————！”
网球场全体沸腾了。
愁一毫无怯意用食指堵住了耳朵。
“久濑同学……”
身边的萤担忧地问道。
愁一短短地回答了句“没关系的”
看了未佑刚才到赛场里和璃亚说话，由此推得估计是璃亚的哪儿受伤了吧。本想阻止勉强自己的璃亚但是因为了解她的决心所以没能这么做。但是看着她如此痛苦的身影最终还是无法克制感情的暴走，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现在的未佑可是比平时更加敏感的状态，一定能完全理解璃亚的。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事态，但让他去也没问题。
只是呢，未佑脑子热了后性格会和平时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因为对他人的波动总是这么敏感，所以未佑性格的向量不得不是从外向内。但正因为是对这个HSP宿命的反弹吧，一暴走后他的精神和神经都会变得很高昂，性格变得非常强硬。
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他会不择手段。
因此呢，
“他的属性会变得很赛亚人的啊……”
愁一脸上浮现出干笑，挠了挠脸颊。
前阵子萤开玩笑篡改了病房里发生的事儿。
如果未佑暴走了，那是绝对可能发生的。
所以那时候愁一才会向未佑确认。你——难道干了吗？这样。
萤那时候还好只是玩笑而已。
“——对方可是斗神同学啊，但愿别太乱来了”
未佑理所当然般地把受伤的璃亚带到了第二保健室。
温柔地让璃亚坐在椅子上后走向壁橱准备治疗。
“————唉”
璃亚不禁叹了口气。
显然不是由于疲劳，心脏烦人地跳个不停。
明明不冷身体却不住颤抖，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原因并非左脚的剧痛。
也不是，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比起这个——璃亚瞟了一眼未佑的背影。
“……………………”
光看背影就能知道。
宛若两人的氛围，紧张感使得她大咽一口唾液。
“用这个冰敷”
未佑从冰库里拿出冷却剂，扔给璃亚。
“你牛个啥呀……”
璃亚一脸不爽地接住后冷敷左脚伤处。
在抱她过来时候也是这样，强行抱着在那儿“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这样吵着的璃亚。
大概是找到了想找的吧，未佑把玻璃门关上了。
璃亚反射性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由于平时的习惯，仍然反射性地出现了强势表现。
“……竟然中止比赛，你还真是乱来”
璃亚看着一边，不满地说道。
“你想怎样啊，你不担心六堂么？”
“如果六堂知道尊敬的前辈为了自己强忍伤痛的话一定会很受打击的”
回答很平静。
拿着湿巾和绷带，还有包扎用的医疗用胶带未佑站在璃亚正面。
“…………”
自上而下看着。判若俩人的强硬眼神。
璃亚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泛出红晕。
“——帮你脱鞋”
未佑单膝下跪般低下了腰，手伸向了璃亚的网球鞋。
解开鞋带，松开后慢慢脱下。之后手伸向璃亚的袜子。
向两边拉着袜子以避免和脚部的摩擦，缓缓从趾尖脱走。
心想着一定要打乱未佑这强硬的节奏，
“…………变态”
别着脸，璃亚全力装出强势说道。
“你说谁是变态？”
未佑脸上浮现出了坏笑。
“是指帮你脱袜子的我么？还是——被我脱袜子而脸红的你？”
“…………！”
璃亚的脸更红了，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好了，之后的我自己来——”
“——不行”
未佑的语气很坚决。接着抬起了脸。
“从头到尾都要我来，你就听我的一边老实待着就好”
“————”
璃亚咽了口气。
不由分说的语气，不容许抵抗的强硬眼神。
这是平时的自己所有的，而如今正强行回到了自己身上。璃亚不知为什么无法抵抗。
是因为受伤后弱气了吗，意识和身体不禁接受了未佑的话。
“会碰到你的脚踝，我会尽量不弄痛你的所以给我忍着”
是因为当时的严格指导吗，未佑的应急处理很完美。
虽说是脚踝这样一个高难度部位，但是他从毫无折痕地贴上湿巾到包扎时候的卷上绷带，行云流水顺利完成。
但是璃亚却难以忍受。
安分不下来。
碰触到自己的是比想象中还要大的，触感有点粗糙的未佑的手。
手臂上的肌肉，稍稍凸出的喉结。至今都没怎么想过但是一觉得他换了个人后就不禁会去留意。
不禁体会到。结槻未佑确实是个男孩子，而自己正被这个未佑碰触着。想啊想的心跳不禁越来越快。
尽全力不将其表现出来，
“——好了，可以了吧”
卷完绷带后璃亚强忍脚痛急忙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还有。为了保护左脚你那些勉强的动作导致右边大腿也很痛吧，给我看”
“————”
若无其事地爆炸发言。似乎这很理所当然一样。
璃亚不禁无语。
但是很快怒了后叫了出来。
“开，开什玩笑，这个我自己能来！”
“你倒是不否定那里痛呢？”
“这，这个……”
一语中的无法否定，面对无言以对的璃亚，
“作为你隐瞒的惩罚，把裙子撩起来，你这样我不方便治疗”
未佑的口气不由分说。
“唔——”
这里不能让步。
璃亚正面瞪回从下往上看着的未佑。
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脸红使得她很难为情。
但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犟给你看。璃亚奋力和未佑相视着。
再也不能让这家伙为所欲为了。
不会让步。
虽说未佑是要帮璃亚，但是表情却很无畏。
明明是从下而上看着璃亚的，感觉却像是从上而下俯视一般。
“——你要哪个？”
“哎……？”
被问了后璃亚不禁反问道。
听见了。
未佑说的。
“裙子被我脱和你自己撩——你要哪个？”
比璃亚的大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还快，
未佑说，“就让你选好了”
“给你五秒快决定，5,4,3——”
突然被告知的一面倒通告，根本没法选。焦急的璃亚想不到别的，想不到这两个以外的选项。
所以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
“2,1——”
未佑的手伸了过来，正当要碰到裙子的时候。
“~~~~~~~~~~~~~~~~~~~~！”
璃亚咬着嘴唇，将红着的脸别了过去。
即使如此她仍不愿意任由未佑的摆布。
至少如此抵抗。
两手抓起裙子后——缓缓撩了起来。
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状况，但是一到下课时间就被班级女生包围起来，听说此事的班主任壹村也在午休把未佑叫到了办公室，这一天他是从早解释到晚。
放学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
“真是惨透了啊……”
边嘟哝边趴倒在了桌上。
“……嘛，无所谓倒是无所谓啦”
即使如此还能安心地松口气是因为萤现在振作起来了。
——虽说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
即使出院了，医生嘱咐萤要避免剧烈运动，也就是说很遗憾不能参加周末和湘南爱丽丝的比赛。
还有那些欺负她的二年级社员。听说她们被赤城队长狠狠批了一顿但也没有退社。萤如果要回归网球社的话不管怎样都会和她们照面的。应该不会全都一帆风顺的吧。
而且——还有其他问题。
此时门开了。趴在桌上的未佑缓缓起身。
未佑现在在保健部——第二保健室。
而现在进门的是璃亚。
璃亚瞥了一眼未佑后，
“………………”
一语不发从他身边走过，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看也不看走过去的她，未佑对璃亚说道。
“……昨天，在重开上次中断的保健委员预算会议后，听说还有个紧急会议啊”
议题自然是关于萤倒下一事。
听说在会议现场保健局局长鸟海追究了保健部的失职。指责了当萤拜访第二保健室的时候璃亚却未发现其紧急性而选择出席会议，还有就是察觉到紧急性却眼睁睁把萤放走了的未佑。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未佑毫不掩饰自己的火大。且指的并不是被鸟海指责一事。
或者应该说鸟海说的是对的，这次的责任确实在自己这方，
然而。
“我听说了，斗神，听说关于六堂这事你主张保健部没有任何责任是吧？”
“……………………”
面对质问口气的未佑璃亚回以沉默。
“不是这样的吧，虽然我察觉到了六堂有什么痛苦，但我没能帮助她，而你也没能察觉。我们根本就没能倾听六堂的烦恼六堂的痛苦不是么，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得出那样的话”
未有站了起来，抓住璃亚的肩膀。
让她转过身来。
“这里是哪里啊，是保健部，是第二保健室吧。而你——是这里的部长吧。有人求救却不能提供帮助还算什么保健部啊。有的学生是一般的保健室、成型的学校体制无论如何也帮助不了的——而对此校方和保健委员声称没有帮助的义务。只有你觉得即使如此也想帮助他们所以义不容辞地建立了保健部不是么！为什么其中……其中不包含六堂啊！”
——而且。而且如果是璃亚的话一定能帮到萤的。
虽然不可理喻，虽然凶恶得匪夷所思。
但是换做能把这个地方，把第二保健室塑造成如此柔和如何舒适的空间的璃亚的话。
换做可以在一瞬间治愈痛苦得站也站不住的女生的璃亚的话。
是不是就能拯救萤呢。
即使没能拯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璃亚不是万能的，
但是萤在面前的时候保健部却无能为力。这是事实。
所以这个责任是应该承担的。因为保健部对此绝对不是没有关系。
纵使摇动璃亚的肩膀，她的视线仍然不和未佑的对视。
只是默默支开未佑的手。
“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保健部没有责任。不管你怎么想。”
如此静静地说道。
“……你是认真的么”
未佑的质问中有着明显的愤怒和失望。
即使如此璃亚仍回以无言的肯定。
面对面的二人之间距离急速拉了开来。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现在却连彼此的想法都无法传达。
“是么……”
未佑吐出这么一句，走出第二保健室。
心中想着自己一定不会再来这里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就是最后。
未佑没有回头，而他背后也没有长眼睛。
因此。
“————”
他到最后也没能看见璃亚的表情。
星期六一般来说是休息。
但是父子二人生活的未佑在周末也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做。
扔垃圾，洗衣服，打扫，买菜等所有家事。
换做平时的话未佑从早就会马力全开的。
“………………”
但是今天却不然。
没有干劲不说，甚至都不想起床，在床上滚来滚去。
并不是在睡觉，身体养成习惯后是会有生物钟形成的。
今天早上也是。七点半未佑就醒了。
而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未佑都没从被子里出来。
这时间收垃圾的卡车已经开过去了。
手机已经响过几次了，但未佑对此视而不见，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是我，进来了哦”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来了。
毫不客气，就像进自己房间一样。
未佑也毫不在乎，因为来的是愁一。
多年的交情了，他总是这样进未佑的房间。
愁一一屁股坐在了未佑睡着的床边上。
“好歹接下手机吧，你知道我打了几次么”
“…………我在睡觉”
未佑的声音稍显抵触。
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赶紧准备吧比赛已经开始了”
没错，今天是女子网球社的惯例友谊赛。
和神奈川的豪门湘南爱丽丝举行练习比赛的日子。
但是，
“……………………”
未佑并没有起床的趋势。
翻了个身背对愁一。
“喂喂喂，你不去么？”
“…………不去”
未佑说道。
“没兴趣……六堂又不上”
“——真不去么？”
愁一说道。
“听说斗神同学会代替六堂出场——”
“……啥玩意儿？”
未佑的仅把脸脸朝向了愁一。
愁一拿起掉在地上的杂志说，
“斗神同学她是六堂参加的俱乐部里的前辈，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未佑嘟哝着隐约想起。
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已经淡忘了，但貌似萤和璃亚是说过这么回事。
但就算是这样，璃亚作为无关人员干嘛要参加比赛啊。
“这……和我也没有关系”
当未佑发现自己的思考开始朝着璃亚的时候他停止了思考。
想着璃亚心里就会不爽。
“这几天在班级里也怪怪的……你们吵架了么？”
“没，只是我对她……还有我自己很失望而已”
未佑扔出这么一句。
“失望，么……那还真是不太平啊”
愁一合上了看到一半的杂志。
“……和六堂有关的吧？”
眯起了眼睛盯着未佑。
“——说给我听吧”
“……………………”
一开始未佑犹豫着要不要说。
但是他的脑中浮现出——如果有痛苦是自己一人无法承受的，那不借助于他人之力的话只会一直痛苦下去——这是他曾对萤说过的话。
从那时候起一直很坐立不安，郁郁不欢。
告诉愁一的话，自己是不是能稍微好受点呢。
未佑缓缓起身。
“…………该从哪儿和你说呢”
接着平静地开始道来。
愁一一语不发听着未佑说。
从轻描淡写在病房里和萤那时候的事儿到在第二保健室里和璃亚的争执，未佑全都说了出来。
愁一听到最后，嘴里漏出一句“原来如此”。
“——这个么确实如斗神同学所说，保健部没有责任的”
斩钉截铁地说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未佑不禁懵掉了。
“哪有这个可能，六堂来保健部可是为了找斗神的啊？”
面对未佑的抗议愁一说了句“哦哦，是这样啊”
“未佑，我觉得你在根本性的地方就搞错了。我说啊——你难道认为保健部有保证学生健康的义务或者责任么？”
“……什么意思？”
“那我换一个说法你可能更好理解——你真的以为校方会把保证学生健康的义务和责任这些玩意儿赋予保健部么？”
想想就知道了吧——愁一说道。
“负有直接监督责任的班主任或者社团顾问就算了，学生怎么可能可以承担起学生个人在学校生活中的健康管理呢。这个说到底甚至可以说是校长或者理事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可不是学生说承担就承担的等级”
与其说保健部没有责任，不如说原先就没有被赋予——这才是事实。对保健局的成员来说也是一样的。
有学生在学校不舒服了或者受伤了，除非是导致受伤的直接原因否则周围的学生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为什么？因为承担不了。如此沉重的责任学生怎么可能承担得了。
“六堂心怀难以倾诉的痛苦确实很可怜，但就因为自己在身边而没能察觉，于是轻易说是自己的责任什么的太傲慢了。那句话你别理解错误了，我看你是被保健部这样一个称呼以及其活动内容给误导了。我觉得斗神同学说保健部没有责任’正是因为理解到了这样一个无奈的事实”
愁一冷静地说。
“原本你就对别人的痛苦很敏感，而且还对六堂有意思，所以你才会无法冷静地看待事情真相，感到内疚于是指责自己和保健部——也就是斗神同学。但是就因为这个就说自己有责任什么什么的是错的”
“但是……”
他说的未佑都懂。
然而未佑难以忘怀。
那时在病房里，萤在未佑怀中发出的哭泣声。
“但是六堂是那么苦恼，那么痛苦，还倒下了啊。这不是事实么，你让她的痛苦和悲伤何去何从啊……”
“……………………”
听到未佑挤出来的话语，愁一没有说话。
这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无论愁一说什么未佑都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答案只能未佑自己去寻找。
愁一最终短短地说了句“也是啊”
“——于是呢你就在这里磨叽磨叽。但斗神同学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并且全力冲刺了”
我来告诉你斗神同学参加比赛的经过吧——愁一说道。
接着告诉了他璃亚在紧急会议上所说的，萤确实存在着来找自己倾诉烦恼的可能性，而自己却未能帮助她，对此十分后悔。
虽然不是第二保健室的责任，但这是斗神璃亚个人的过失，所以深感责任。
并且提出为了不能参赛的萤，自己也想尽一份力。
“指的就是代替六堂参加比赛？”
“嗯，我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思考后得出的这个结论啦”
愁一说道。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啊？”
“个湘南爱丽丝的比赛可是豪门之间的惯例，她怎么可能获批参加这样的比赛呢？”
“这个……”
这个正是先前未佑心中的疑问——
愁一的表情略显严肃。
“听说她下跪了，斗神同学，在全体女子网球社成员面前”
“————”
未佑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就那个肉是自尊做出来的璃亚竟然会有此等举动。
完全不能想象。
“听说谁都无言以对了……一开始还有人反对的”
“………………”
这是当然的吧。
未佑光是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如果真的发生在眼前的话思维都有可能停止了。
接着愁一大叹一口气。
“……我能理解你对六堂的感情，不能帮助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悔恨得不行。就想在这里腐烂掉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啊，你把你这份焦虑宣泄在斗神同学身上可是找错人了吧，说白了你真是逊透了。”
说完后表情稍稍缓了下来。
“不用担心，斗神同学心里想的一定和你是一样的”
“……………………”
“即使不能承担责任，保健部还是必要的，也有好几个学生需要保健部。你不也断言过那里比保健局要好多了吗？”
这个确实如此。
璃亚总是在思考着怎样才能让给学生提供的护理更加充实。
然后请学生会、保健局以及理事们抽出时间，自己则是全力准备会议资料。在一旁帮忙的未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而萤倒下的那一天对璃亚来说正是最关键的一天。
而她丝毫不顾及如此重要的场合，在未佑来了后迅速中断了展示冲出了会场。甚至还在未佑之前奔到了网球场。
“理论上呢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斗神同学的，但你们相处时间毕竟还短。也不是要你向对我和六堂一样，但至少是不是应该更加坦诚地相信她呢？一心只为自保的人怎么可能当上保健部的部长啊，比谁都要对他人的痛苦敏感的你，在她身边观察着她，应该早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生了吧……”
接着愁一啪地一声拍了拍手。
似乎是在说要切换一下心情。
“——好了兄弟，于是有一个问题。听了这么多，你现在不得不做的事情是？”
笑着。
“答案——只有一个吧？”
“——————”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说。
于是未佑站了起来，为了前往自己的答案。
心意已决。
剩下的就只有——奔跑了。
马力全开，不顾一切骑着自行车飞奔。当未佑和愁一气喘吁吁赶到学校的时候璃亚已经在网球场上了。
虽说是双休日但是观众还是有不少。高高的栅栏外都是人。
“已经开始了么……现在怎样了？”
“结槻同学，久濑同学，这里这里——”
正当未佑他们争取从人群中看到比赛状况的时候，明亮的声音向他们招了招手。
定眼一看萤就在网球场入口处向他们挥着手。
“正好斗神同学的比赛刚开始呢”
没寒暄几句萤就将视线转回了赛场。
认真的表情，仿佛是自己在比赛一般。
原本应该是萤出场的比赛，她现在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这场比赛呢。出院以后和萤仍能像以前一样普通地对话，相信她的精神和笑容也已经回来了。但即使如此，恐怕也没能完全放下吧，心情一定是很复杂的。未佑想到萤的这份心情，心里不禁稍稍一紧。
愁一从隔着未佑的位子问萤道。
“斗神同学是单打二号吧，至今的胜败情况是？”
“双打被爱丽丝拿下了，但是赤城学姐在单打一号扳回一局所以是一胜一败……”
萤在说话的时候视线仍未离开赛场上的璃亚。
“这下还真不能输啊……”
愁一的声音中也透露出他的重视。
所有的一切——将在这场单打决定。
此时，比赛以璃亚的发球开始了。
“————！”
伴随喊声打出一发子弹般的发球。之后璃亚似乎知道对方的回球会很勉强一般跑到网前。正如她所料，于是朝着半空中的球就是一个截击。被逼死的对方只能无奈地打出一个吊高球解围，此时璃亚回以双手正手击球。球仿佛是被吸引了一般正好打在了边线上。
欢呼声“哇”地响起，璃亚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看着计分板，看来她一球也没打算留给对方。
“好强……”
身在为这华丽的演出而喝彩的观众里，未佑轻声说道。
璃亚真的有打过网球，而且还这么强。
就这实力而言她和萤在同一俱乐部这点也就可以接受了。
虽说未佑是外行人，但看得出璃亚的动作几乎没有空隙。
此时回长椅处的璃亚在观众丛中发现了未佑他们。
四目相对。
“——————”
然而无视。
面无表情补充水分后用毛巾擦了擦汗。
面对这个露骨的反应未佑皱起了脸。
“嘛嘛……”
愁一安慰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斗神同学是以何等觉悟和决心站在赛场上的吧”
“………………”
沉默即肯定。未佑默默地看着璃亚。
此时在栅栏另一边，传来湘南爱丽丝社员的声音。
“斗神同学……就是那个斗神同学吧？”“在关东青年赛里一直夺冠的那个？”“但是据说她已经不打网球了……”“也就是说她是无关人士？为什么这种人出赛了啊？”
从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她们漏出来的尽是难以抑制的不平和不满。
但是未佑知道事情真相。
萤也好，愁一也好，草薙学园的网球社所有社员也好。
都知道璃亚的心意——所以。
“…………加油”
未佑轻声说道。
向着站起来朝球场上走去的璃亚后背。
赛场上站着两个选手。
正因如此眼前的这才能作为比赛而成立。
然而观众的眼神始终都在一个人身上。差距就是这么大。
压倒性的存在感演绎出如花般的效果。挥动球拍的动作，奔走在赛场上的英姿，回荡的声音，无一不是争相绽开，让人眼花缭乱。
仿佛这舞台就是为她一人而准备的一般天马行空。任何人都不进被这飘舞在球场上的美丽姿态夺取视线。而未佑也不例外。
“——————”
不禁觉得这很赖皮。这简直就是犯规了吧。
穿着网球服的她是如此新鲜，她的表情是未佑从未见过般的如此认真。
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如此清晰地一次次再确认。
——斗神璃亚，是如此有魅力。
“斗神同学……果然好强”
未佑听到萤的嘴里漏出来这么一句。
与其说其中有着嫉妒，与其说其中包含羡慕——不如说这是纯粹的憧憬。
视线移向站在身边的萤的表情。
眼睛发亮，心里发颤。这些都在证明着她的感动。
作为一个网球少女，萤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光景里了。
未佑也是一样的，不，在场的所有人一定都是这样的。
比赛的价值是由选手以及观众决定的。
所以，为什么一所私立高中的网球场氛围会这么热烈？
为什么这里会像温布尔顿中心球场一样如此的耀眼？
为什么内心的悸动会让人不甘心般地不受控制？
那是因为——斗神璃亚在那里。
而比赛就像是在象征着这一点一样，比分一面倒着。
璃亚破了对方的发球局后回到长椅上。
“稍微……花了点时间啊”
“是吗……？”
未佑低语后愁一看了看手表。
“嘛，确实比起第一局那时候，这局里每一球是比较长……”
这局得分是2比0璃亚领先，一面倒的情况仍没有变化。
但接着对方逐渐开始也能赢得比分了。
这局比赛甚至是对方先到局点的。
接着好不容易拉到平局再破发的。
对方的发球局，明明是对方有利。
“要找回打球的感觉的话可以靠天赋想想办法。但是体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回到以前的状态的……”
“………………”
听了萤的话，未佑默默地注视着璃亚。她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
一脸平静的表情，坐在长椅上。
但就像萤说的一样，她开始疲劳了吧。肩膀以小幅度上下着。
接着休息结束，正当璃亚要站起来的时候。
听见了。
铃铃铃铃铃——静寂中的铃声。
只传到了未佑的耳中。
“————”
这是他很熟悉的声音，是告知着极限的痛苦信号。
而发出这个信号的是璃亚……绝对不会有错。
比赛已经逼近第二局中盘，赛况很纠结。
正因为如此——未佑虽尝试让自己接受但是心里的毛躁挥之不去。
仿佛自己没察觉到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无视未佑的这份焦躁，比赛继续。
未佑紧盯着璃亚而并非比赛，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
第三球是璃亚发球。
发球是要动用全身力量打出来的，手腕，肘部，手臂，肩膀，背，腰，以及脚。
联动并弯曲全身所有部位，通过力的循环打出发球。
所以未佑没有看漏。
“————”
在璃亚发球的一瞬间看到。
发现。
确切看到在璃亚打出发球的时候，有一瞬间她很在意某个部位。
是左脚——
数次平局后璃亚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回到了长椅处。
接着皱起了眉。
“你想干吗仆子狗？猫啊狗的是不允许到场地里来的”
因为未佑就在那里。
再三央求萤和赤诚，他才被允许进入比赛场地的。
未佑表情一紧，
“很可惜我已经不是你的仆子狗了”
“对不起，其实呢人生的败家也是不允许进来的”
“不用道歉，我也不是人生败家！”
不禁叫了出来，未佑咳了咳嗽以镇定。
和璃亚对话的时候总会变成这样。
但是自己并不是来吵架的。
接着璃亚白了未佑一眼。
“说真的，你个无关人士来这里干嘛？每局之间的休息时间很短的，我没闲情和你多废话”
“我也没想和你废话”
未佑正视璃亚。
“——你想怎样啊？”
问道。
“你想继续么——就你那左脚”
“你在说什么……”
“装傻也没用——痛吧？而且不是一点点”
未佑正要接近的时候璃亚后退了一步。
眯细了眼睛。
“——那又如何？”
瞪着他。
“你——应该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吧？如果我现在弃权了，我们学校就会输的。你知道这结果意味着什么么——”
表情很迫力。
未佑不禁咽了口气。
原本就自认为了解的，而现在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了。
璃亚是以何等决心和觉悟——参加了这场比赛的。
“………………！”
因此未佑也无言以对了。因为他是如此痛心般地感受到了璃亚的决心。
不只是女子网球部的传统比赛。
而是为了萤，无论如何都要胜利的比赛，就是以此决心参加的比赛。
但是璃亚现在的伤绝对不轻，耳鸣证明了这一点。
这场合本应阻止的，但是这样一来草薙学园的败北也就敲定了。
不只是萤，还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参加比赛的璃亚也会为此深深悔恨，后悔不已。
即使如此也要阻止吗——正当未佑烦恼的时候，
“——时间到了”
一转眼休息时间结束了。
对于要在迷茫中做出决断，这时间实在太短了。
然而璃亚却没有迷茫，所以她不觉得这时间很短，理所当然地回到了球场。
“我就只能默默地看着么……”
未佑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而璃亚短短地回答了句“没错”
“你敢阻止我就杀了你，我是认真的”
如此说道。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也请你看到最后”
之后比赛形式突然成了势均力敌。
理由很明显——就是璃亚的负伤。
即使如此这局得分璃亚仍以5比3领先。
接着是璃亚的发球局点。
“————！”
但是由于左脚的剧痛璃亚双发球失误。
疼痛导致她的动作乱了套。
“斗神同学看起来很痛苦啊……果然如六堂所说是体力缘故么”
“嗯……我想应该……是吧”
听到愁一和萤的对话，未佑不禁咬住嘴唇。
这个猜测也不是说完全不对。
疼痛侵蚀着璃亚的身体，确确实实从她身上夺走了体力。
为了提高发球的准度，璃亚无奈牺牲了速度。
但这正中对方下怀，路线被读取后，被对方破了发球。
接着在对方夺得局点的时候观众开始嘈杂了。
“——”
剧痛以及极大的体力消耗是能引起目眩的。
璃亚用球拍撑着地面，拼命支撑着要倒下去的身体。
——极限了。
正要出来阻止比赛的未佑，
“——————！”
被璃亚以同样拼命的表情阻止了。
她的眼神在告诫着，绝对不要阻止。
——接着璃亚开始了怒涛般的发球局。
压倒性的精神力。
咬牙切齿强忍疼痛，唇边流着血丝，璃亚拼尽全力将比赛拖到了平局。
“……………………！”
看着她这个样子未佑捏痛了拳头。
持续回荡的耳鸣使得他仿佛也要目眩了。
高傲，顽固，强硬，讨厌拐弯抹角。但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人，比任何人都对自己严格。正因为如此时常被周围人误会为任性，误会为自说自话。
但是你，还是要一个人坚持下去吗——
“……别开玩笑了”
按耐不住的想法从嘴里漏了出来。
感情之源是无可奈何导致的愤怒。
不是璃亚不好，不可饶恕的是——自己。
萤回到了网球社，愁一把自己带了过来，而璃亚则在战斗着。
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行动都没有。
只是祈祷而已。
这样一来自己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未佑看着璃亚。强行擦拭眼里差点流出的泪水。
斗神……并非只有你。
不愿看到有人苦恼，不能原谅自己做不到为他人排解痛苦的。
为六堂那事儿后悔的——并非只有你。
未佑紧紧咬着牙。
接着说道。
“——极限了”
谁睬你啊。
不是璃亚，而是未佑到极限了。
行动。
察觉到他的愁一和萤似乎在说着什么。
“——————”
听不见，传达不到。
现在的未佑只能看到前方。
周围的欢呼声且不说，连铃声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寂静的世界，在透彻的静寂中前进着。
因为有什么在驱使着自己如此。
请让开吧。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挠，
这份不可让步，熊熊燃烧的情感。
结槻未佑要贯彻决心了——
不能输。一心只想着这个坚持了下来。
咬咬牙勉强保持着朦胧的意识。
左脚的剧痛已经没了感觉，只剩下火烧般的灼热。
但是不要紧，只要比赛能继续，只要能动就好。
只要不输——就可以了。
璃亚在发球前弹了弹球。
“————！”
而球看起来摇摇晃晃有五个。
不知道哪个是本尊，璃亚只凭感觉挥动球拍。
左脚很疼，为此姿势已经一塌糊涂了。然而球还是进了对方的场地。这正是充满执念的发球。
但是这球既没有威力也没有速度，路线也很简单。就是放着让人打的。
于是对方回击了，有速度有力道，还有路线。
璃亚拼命在球场上跑着，不知能否够到的压线球。
拼命伸出手臂，踏出最后一步，
“啊——”
不禁出声。
这一瞬间终于还是来临了。
本应踩在地面上的左脚感觉陷进了场地里。
想使力，却全身使不上力。
平衡崩溃，地面越来越近，即使如此眼睛忍让本能地追逐着球。
就在那里——就在眼前。即使脚痛，理应也能追上的。
正因为如此，平很崩溃后正好在球的直击路线上——轨道直朝璃亚的脸。
于是条件反射般的有了动作。
这动作并非闭眼，也不是以手护脸。
“————”
而是急忙叫着谁的名字。
但是声音发不出来，连璃亚自己都不知道叫了谁。
然而，仿佛是呼应她的召唤一样，眼前突然出现了人影。
那人的单手温柔地接住了倒下去的璃亚，另一只手野蛮地接住了网球。他就这样停在了场地上。
面对这个突发事态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傻站着。
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手臂里，被抱着的璃亚也有同感。
所以她抬起了头。
“结槻……？”
看见了。接住了自己的未佑。
但是未佑却没有理会璃亚。
接着他扔掉了手里猛抓着的网球。
“——抱歉了这人我带走了”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正如此的干脆。
这就像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宣言。
面对这突发事件，周围人正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趁此机会未佑抱起了璃亚快步走向球场外。
“——愁，下面交给你了”
“好好好……”
听了未佑这句后愁一露出了苦笑。自嘲般地说道。
“给你那暴走的青春擦PP就是我的天职啊”
“感谢你的”
未佑笑了笑后对观众说着“让一下”。
被迫力压倒了，观众自然左右分了开来。未佑淡定地从中走过。
——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嘛，我想也差不多了吧……”
愁一“咳咳”地咳了咳嗽。
“哎呀~我的朋友好像无论如何都找斗神同学有事呢~对不起啦”
就在这瞬间，
“——————！”
网球场全体沸腾了。
愁一毫无怯意用食指堵住了耳朵。
“久濑同学……”
身边的萤担忧地问道。
愁一短短地回答了句“没关系的”
看了未佑刚才到赛场里和璃亚说话，由此推得估计是璃亚的哪儿受伤了吧。本想阻止勉强自己的璃亚但是因为了解她的决心所以没能这么做。但是看着她如此痛苦的身影最终还是无法克制感情的暴走，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现在的未佑可是比平时更加敏感的状态，一定能完全理解璃亚的。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事态，但让他去也没问题。
只是呢，未佑脑子热了后性格会和平时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因为对他人的波动总是这么敏感，所以未佑性格的向量不得不是从外向内。但正因为是对这个HSP宿命的反弹吧，一暴走后他的精神和神经都会变得很高昂，性格变得非常强硬。
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他会不择手段。
因此呢，
“他的属性会变得很赛亚人的啊……”
愁一脸上浮现出干笑，挠了挠脸颊。
前阵子萤开玩笑篡改了病房里发生的事儿。
如果未佑暴走了，那是绝对可能发生的。
所以那时候愁一才会向未佑确认。你——难道干了吗？这样。
萤那时候还好只是玩笑而已。
“——对方可是斗神同学啊，但愿别太乱来了”
未佑理所当然般地把受伤的璃亚带到了第二保健室。
温柔地让璃亚坐在椅子上后走向壁橱准备治疗。
“————唉”
璃亚不禁叹了口气。
显然不是由于疲劳，心脏烦人地跳个不停。
明明不冷身体却不住颤抖，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原因并非左脚的剧痛。
也不是，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比起这个——璃亚瞟了一眼未佑的背影。
“……………………”
光看背影就能知道。
宛若两人的氛围，紧张感使得她大咽一口唾液。
“用这个冰敷”
未佑从冰库里拿出冷却剂，扔给璃亚。
“你牛个啥呀……”
璃亚一脸不爽地接住后冷敷左脚伤处。
在抱她过来时候也是这样，强行抱着在那儿“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这样吵着的璃亚。
大概是找到了想找的吧，未佑把玻璃门关上了。
璃亚反射性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由于平时的习惯，仍然反射性地出现了强势表现。
“……竟然中止比赛，你还真是乱来”
璃亚看着一边，不满地说道。
“你想怎样啊，你不担心六堂么？”
“如果六堂知道尊敬的前辈为了自己强忍伤痛的话一定会很受打击的”
回答很平静。
拿着湿巾和绷带，还有包扎用的医疗用胶带未佑站在璃亚正面。
“…………”
自上而下看着。判若俩人的强硬眼神。
璃亚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泛出红晕。
“——帮你脱鞋”
未佑单膝下跪般低下了腰，手伸向了璃亚的网球鞋。
解开鞋带，松开后慢慢脱下。之后手伸向璃亚的袜子。
向两边拉着袜子以避免和脚部的摩擦，缓缓从趾尖脱走。
心想着一定要打乱未佑这强硬的节奏，
“…………变态”
别着脸，璃亚全力装出强势说道。
“你说谁是变态？”
未佑脸上浮现出了坏笑。
“是指帮你脱袜子的我么？还是——被我脱袜子而脸红的你？”
“…………！”
璃亚的脸更红了，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好了，之后的我自己来——”
“——不行”
未佑的语气很坚决。接着抬起了脸。
“从头到尾都要我来，你就听我的一边老实待着就好”
“————”
璃亚咽了口气。
不由分说的语气，不容许抵抗的强硬眼神。
这是平时的自己所有的，而如今正强行回到了自己身上。璃亚不知为什么无法抵抗。
是因为受伤后弱气了吗，意识和身体不禁接受了未佑的话。
“会碰到你的脚踝，我会尽量不弄痛你的所以给我忍着”
是因为当时的严格指导吗，未佑的应急处理很完美。
虽说是脚踝这样一个高难度部位，但是他从毫无折痕地贴上湿巾到包扎时候的卷上绷带，行云流水顺利完成。
但是璃亚却难以忍受。
安分不下来。
碰触到自己的是比想象中还要大的，触感有点粗糙的未佑的手。
手臂上的肌肉，稍稍凸出的喉结。至今都没怎么想过但是一觉得他换了个人后就不禁会去留意。
不禁体会到。结槻未佑确实是个男孩子，而自己正被这个未佑碰触着。想啊想的心跳不禁越来越快。
尽全力不将其表现出来，
“——好了，可以了吧”
卷完绷带后璃亚强忍脚痛急忙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还有。为了保护左脚你那些勉强的动作导致右边大腿也很痛吧，给我看”
“————”
若无其事地爆炸发言。似乎这很理所当然一样。
璃亚不禁无语。
但是很快怒了后叫了出来。
“开，开什玩笑，这个我自己能来！”
“你倒是不否定那里痛呢？”
“这，这个……”
一语中的无法否定，面对无言以对的璃亚，
“作为你隐瞒的惩罚，把裙子撩起来，你这样我不方便治疗”
未佑的口气不由分说。
“唔——”
这里不能让步。
璃亚正面瞪回从下往上看着的未佑。
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脸红使得她很难为情。
但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犟给你看。璃亚奋力和未佑相视着。
再也不能让这家伙为所欲为了。
不会让步。
虽说未佑是要帮璃亚，但是表情却很无畏。
明明是从下而上看着璃亚的，感觉却像是从上而下俯视一般。
“——你要哪个？”
“哎……？”
被问了后璃亚不禁反问道。
听见了。
未佑说的。
“裙子被我脱和你自己撩——你要哪个？”
比璃亚的大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还快，
未佑说，“就让你选好了”
“给你五秒快决定，5,4,3——”
突然被告知的一面倒通告，根本没法选。焦急的璃亚想不到别的，想不到这两个以外的选项。
所以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
“2,1——”
未佑的手伸了过来，正当要碰到裙子的时候。
“~~~~~~~~~~~~~~~~~~~~！”
璃亚咬着嘴唇，将红着的脸别了过去。
即使如此她仍不愿意任由未佑的摆布。
至少如此抵抗。
两手抓起裙子后——缓缓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