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升龙Friday
星期五。
迎来了放学时分，理刀步履轻快地将教师抛在了身后。
顺势就决定了轮换约会，周一和黑媛去找纵火魔，周二和变成大人的百香，周三和发烧的甜甜，周四和巴泡温泉。
星期五的今天，没有和任何人的约会。
接着在明天星期六，终于要和裘特……
要加把劲！
理刀现在，一个人静静地鼓起了干劲。
因为是约会所以要注意衣装啦，因为是约会所以要认真地挑选店铺啦，因为是约会所以要告个白之类的啦，这些东西理刀都没怎么细想。
只不过是，想和裘特两人一起度过一个和平日气氛有点不同的快乐一天罢了。
和她在一起，光是想到这一点理刀的心就雀跃不已。
待理刀到达雷森学院一楼大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来齐了。
裘特走近过来。
“为了明天，今天就放松一点吧。”
她的笑容比平常更加闪耀动人，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就在理刀想着既然裘特都来了，接下来理所当然开口的是甜甜的时候，
“理、理刀君，昨天，那个，很多事情都谢谢你。”
有点不好意思地，但还是露出一脸安详微笑说话的人，是巴。
“啾！？”
裘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理刀，君？”
声音也是，迅速低沉了下来。
总觉得很……，恐怖啊。
甜甜马上就靠在了理刀身上。
“唉呀唉呀唉呀，理刀真是的，和美美津同学关系亲密了很多呢。”
和温柔的语气相反，她眼睛深处的目光好刺人……，好怕怕。
裘特抬头盯着理刀。
“昨天，你和巴发生了什么？”
“那个、也、也没，没什么……”
直勾勾地盯着~~~~~~的天蓝色的眼睛，好恐怖。
甜甜瞥了一眼神色不善的裘特，用鼻子哼哼笑了笑。
“你的嫉妒还需要加点料吧？对于你这种小屁孩来说，就只能给理刀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在嫉妒的同时，如果不巧妙地展示自己的存在可是没有意义的哟？”
一边在嫉妒，一边又在巧妙地展示自己虽然不错，但是就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个，让我情何以堪啊。说不定，这是写在《恋爱的品格》啥啥的书里面的话？这些想法在理刀了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没有说出来。
裘特恨恨地瞪了甜甜一眼。
“哼，明明自己发烧约会失败了。”
“啊啦，在小心眼儿看来是这样的吗？本小姐倒不是把这看作失败’而是孕育成功的种子’呢。”
“够嘴硬的呢。”
“哼哼，你才是，小心点千万别失败了哟。”
“人家准备地万无一失了啦。”
“呜呼呼，你的万无’就和全是漏洞’一个意思，到底会发生什么失败呢，现在就好让人期待哟。”
“啾！明天给你好看！”
把理刀夹在中间，裘特和甜甜又开始了日常的拌嘴。
黑媛她们，则是微笑着欣赏这已经成为日常一部分的场面。
因为连续四天的约会而从日常生活中稍稍偏离了一点，但因为裘特和甜甜的对话，感觉就好像平时的状态又回来了。
那么，今天还是和平时的放学后一样好好放松吧。
这时，百香咻的一下举起了右手。
“我听说啊，在车站三楼的大人气甜品店开张了，我们去侦察一下怎么样？”
“百香，你不是从一早开始就一直甜品甜品地说个没完吗？就这么想去吗？”
黑媛有点受不了地低头看着妹妹。
“因为啊，《人气美食》又有介绍，杂志上还有专门的特集耶。”
“那家店的话，我也是知道的。虽然没有进去过……牛奶蛋挞很好吃评价很高的。”
巴细声细气的话，让裘特马上有了反应。
“牛奶，蛋挞？那是什么啊？真有那么好吃吗？”
“日本国的甜品质量都很高，真想去尝尝呢。”
甜甜也很有兴趣。
理刀也不想违逆这股潮流，再加上想像着甜点女孩子们的眼神都已经不可抑制地闪闪发亮了，干脆就最后推一把。
“那么，去那家店看看吧！”
“好耶！”
百香高举着双手跳了起来，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裙摆，看起来就像是花儿一样可爱。
就在说“那么，出发！”就要迈步的时候。
“失礼了。”
眼前冷不防的出现了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是毒舌丸。
“怎么回事？”
裘特这么一问，毒舌丸微微低下头。
“春日理刀先生的约会对象已经决定了，特地前来报告。”
“约会对象是，今天的？”
“是的。轮换约会中有空白的话节奏感不好，因此……”
在完美无缺的毒舌丸面前，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讶。
理刀也是，当然很惊讶。
星期五，明明不用和别人约会就好了嘛……
明明现在就想去吃人气店家的甜品了耶……
比起这些，约会的对象是谁啊？
理刀的疑问，由甜甜代为提出了。
“那么，约会的对象是？”
“……就是我。”
“““““诶诶诶！？”””””
除了毒舌丸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惊讶得叫出来。
毒舌丸施施然地走近了理刀。
“我很清楚您对我有所不满，但请您务必原谅。”
这么说着，理刀的左手就被抓住了往外拉。
“那个……”
是不是该抵抗呢……，虽然不是很清楚……，理刀就被毒舌丸抓着手走了起来。
裘特也好，甜甜也好，黑媛也好，百香也好，对于这突发事件只能够一脸呆滞地看着。
就连理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所以说，就只能手被拉着跟在毒舌丸身后。
毒舌丸的手，虽然出人意料地纤细又小巧，但她的握力还是实打实地强。所以，有点痛呢。
“约会路线，能由我指定吗？”
毒舌丸的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啊，可以，全拜托你了。”
不能说不要。再说了，该怎么样和毒舌丸约会，理刀压根儿就不知道。
哑然呆然，女孩子们可以如此形容的五道视线投向了理刀。谁都没有追上来。哑然呆然这种感情，肯定让双脚都麻痹了吧。
理刀放弃了，配合着毒舌丸的步调。
左手，还没被放开来。
“……那个，让毒舌丸来约会的，是谁啊？”
“非常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理刀的疑问，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
不能回答的理由，肯定也是不能回答的吧。
现在就只能先烂在肚子里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又不会被抓了吃掉。
真的，不会被吃掉的吧？
毒舌丸一边走着，一边从西装的前胸口袋中掏出一本记事本，单手灵活地翻着页，在中途停住了。
两人前者的手，现在还没有放开。总觉得，就好像是手背夹在了岩石缝里一样。大概，就算使上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来的吧。理刀心想。
理刀暗暗地从旁瞥了一眼记事本。但是，就连一个认识的字都没有。
那个，上面写了些什么啊？这样子直接问也有点失礼，再说大概对方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吧。
因为总觉得，好像和平常的毒舌丸不大一样似的……
是生气了呢，还是心怀什么不满呢，或者说是迷茫呢，判别起来挺困难的，真要说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心怀有“不像是她会有”的感情一样。
她的表情中，虽然除了和平日里不变的犀利和冷彻之外，看起来内里还隐藏着某种温暖……，这是想多了吗。
啪嗒，用手合上记事本的毒舌丸一边把它放回口袋中一边询问。
“春日理刀先生，您比较偏好穿上哪种衣物的女性？”
敲，这就问出了“不像是她”的问题了。
尽管这样，理刀还是配合着毒舌丸的步调。不管开始怎么样，理刀已经打心底决定，今天要和毒舌丸一起行动（约会）了。
“我想想啊……只要能和那个人相配的话，我觉得不管是什么衣服都很好……”
“不管是什么都好，这范围太宽泛了。如果能稍微缩小点范围的话就帮大忙了。”
“缩小范围，吗？嗯~挺难的啊。”
“那么，能请您考虑一下适合我的衣物吗？”
“适合毒舌丸小姐，你的吗？”
“是的，请考虑现在我身着的西装以外的衣物。”
侧眼望着不停问出“不像是她”的问题的毒舌丸，理刀考虑了起来。
毒舌丸=黑西装，因为这一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就算突然被问到“适合的衣服是？”之类的也不是很清楚。
旗袍之类的？说不定女仆装也不错……不不不，军服毫无疑问会很搭的。戴着军帽，毫无疑问是穿超短裙。但是果然……
“旗袍，吧？”
这是想开玩笑。
毒舌丸穿上旗袍的话会挺迷人的吧……理刀只是如此轻率地想想……
“是旗袍吗？那是什么形状的物品呢？”
毒舌丸却，马上来兴致了。
“形状，吗？”
“是的。非常抱歉，我对日本国的衣服并不十分明了。”
“啊，那不是日本的，本来是中国的服装。我也不是知道得很详细啦，形状的话，这么说吧……感觉上，像是贴合身体的连衣裙一样的。”
“异国的服装，以及贴合身体，吗。”
“不，不、不是因为有什么奇怪的意义才说的……”
因为看到毒舌丸好像是在苦恼着什么似的低下了头，视线落在了自己脚尖上，理刀慌忙在自己脸前摆摆手。
镜片的深处，微微眯细了细长的眼睛的毒舌丸，低低地喃喃道。
“这就没办法了。”
“诶？”
“如果发生意外，在与实力部分轩轾的对手对峙的场合，当日的身体情况，以及衣服的形状和微小的重量差，都会在刹那之间决定胜败。”
“那个，也就是说，旗袍会带来危险，是这个意思吗？”
“……非常抱歉，我说了丧气话。旗袍本身并没有错，请不要放在心上。”
毒舌丸她，有一点点地，真的只有一点点地，垂下了眉毛。就算这样，她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理刀的手不曾放开。
见到了完全不像是平常的她，理刀有意识地笑笑。
“最搭配毒舌丸的，果然还是西装。虽然并不是没有别的合适的衣服了，但因为有了合适得不得了的衣服在了，其他的衣服也用不着考虑了。”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我也是，为身着这一套衣服而深感自豪。为了暗藏各种暗器，也在几个部位施加了改造……”
“暗器的话，是指藏起来的武器吗？”
“是的。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在与实力相若的对手战斗时，微小的差距都能分出胜负。为了活下来，从平日里开始就不能疏忽于准备。”
“看起来不像是……藏了什么东西耶……”
“如果能被看穿的话，那就不是暗器了。”
“哈哈，说的也是啊。”
“准确数量虽然要保密，但我在平日里随身携带了超过三十件以上。”
“三十以上！？”
理刀禁不住提高了嗓门。
毒舌丸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
“因为有备无患。”
“三十件什么的，是不是太多了啊？”
“……其实，有超过五十件了。”
“五十！？”
这回，理刀的声音都不自然地变尖了。
藏得太多了啊！这不都已经到了能让人这样子吐槽的地步了吗。
毒舌丸看着理刀的反应，眼镜后的眼睛好像有点开心似的眯了起来。
在刚刚见面的人看来，她是个虽然很漂亮但是面无表情的恐怖人物，应该就只会留下这样子的印象吧。但是，理刀对于她面无表情的背后所隐藏着的感情，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难不成，其实还藏着更多的？”
“这一点，请恕我无法回答。”
毒舌丸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一点。
说不定的话，暗器的数量超过一百件都是有可能的，但因为毒舌丸看起来挺开心的，理刀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可以的话希望她的“开心”能在表情上表现出来就是了……
“虽然脱去西装非我本意……但因为适合我的衣服，是旗袍……”
低声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毒舌丸走进了一间小店中。
虽然理刀想阻止她，但因为一句“这是决定事项”而没能拦下她的脚步。
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把一身西服变成旗袍，毫不踌躇地换掉的她，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和西装一样，旗袍也是黑的。
在旗袍的背上，清楚地刺绣了一条升龙。
开在旗袍左侧的开衩，一直开到了大腿根部。
总之就是非常合适。
就好像是为毒舌丸量身定制的旗袍穿在了她的身上，让面对着毒舌丸的理刀，就只能发出混杂着吃惊与疑惑，还有感叹的叹息了。
因为黑发的头后扎了起来，新鲜感和动人的姿色更是上升了不少。
“虽然这形状比想象中的更容易活动，但暗器基本上就全部行了。”
走出了小店，再次与理刀并肩而行的毒舌丸，好像很遗憾地说了一句。
皮靴换成了鞋跟比较低的轻舞鞋的毒舌丸，身高比之前少少矮了一点。比起理刀，她的视线稍微低了个一、二公分。
毒舌丸又马上掏出了记事本，翻阅了起来。
视线随着本质上的文字移动的毒舌丸的侧脸，又恢复了冷峻的神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负着升龙，总觉得她好像变得更加锋锐了。
如此的她，抬起了形状姣好的下巴仰望着天空。因为光线她眯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飘动的云彩。
无言，无表情，无感动。就算这样，被她抓住的手还是好痛。
“今天天气不错。”
理刀忍耐着左手骨头被捏得吱吱作响的疼痛，说了这么句话。
“是的。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
找不到可以继续说下去的话。毒舌丸也是，没有把对话继续下去的意思。
“那个，毒舌丸小姐？”
“有什么事？”
毒舌丸锐利的视线，倏的一下对准了理刀。尽管不是被她怒视着，但还是觉得好恐怖。尽管这样，理刀还是全力地问出来了。
“难道说，你不喜欢这样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
“呃，手上的力气……有点……”
“失礼了。”
毒舌丸放松了握着的力道。但是，并没有松手。
她微微垂下了肩膀。这动作也不像是平常的她。
“因为和别人手握在一起，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和捕缚不一样，虽然我脑子里知道这一点。”
理刀又向微微露出了苦笑，好像有点迷茫的毒舌丸问道。
“毒舌丸小姐也会有讨厌的事物或者让心情沉重的事物吗？”
“您指的是，讨厌的或是让心情沉重的事物，吗？我对于感情波动不大擅长，对于这种高次元的情绪并没有自觉。”
毒舌丸若无其事地合上了记事本，把它塞进了旗袍胸口里。
觉得讨厌的感情。让心情沉重的事物。理刀虽然对于把它们说成是高次元的情绪的毒舌丸有点吃惊，但马上又想到，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毒舌丸一定是在压抑着这样子的感情吧。恐怕是在下意识中。
因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可以说成是“刃”或者“钢”的，极其尖锐和坚硬的氛围。
虽然只是直觉，但因为理刀觉得写在记事本上的东西，就是毒舌丸“讨厌的事物”，所以理刀马上又继续追问。
“看着记事本的时候的毒舌丸小姐，不就露出了很讨厌似的表情吗？”
话刚一出口，理刀就后悔了，好像有点糟糕啊？
毒舌丸的眼神，锐利的程度增加了五成左右。
她就这样，用像是长枪一般的锋利视线刺向了前方的高楼群。
“接着，我们必须去有美丽夜景的餐厅用餐，趁天色尚早，我们就先前往有美丽夜景的餐厅吧。”
毒舌丸的左手，又捏紧了。
在手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声的时候，理刀这么想。
再也别说不经过大脑的话了。
理刀被毒舌丸带进去的，是位于高层建筑三十五楼的某间餐厅。
地面之上三十五层，那已经比雷森学院这幢大楼都高了。人均消费好像也会很高。
The·高级restaurant！可以这么称呼的店内装饰，让理刀咽下一口唾液。从窗户中看到的景色，是毫无修饰的高层建筑群。确实，夜景说不定真是最美丽的。虽然现在只是傍晚……。但是，真的可以吗？餐桌礼仪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哦？谁付账？
理刀惴惴不安地，走到了被带到的餐桌前。这时，因为有殷勤的服务员帮他拉出了椅子，理刀情不自禁地向他道了声“非常感谢”低头一躬。
虽然服务员回以了一个微笑，但这样真的可以吗？接下来还要去别的什么地方，能不能就别点餐了？
理刀就只能局促不安地待着。
这时，尽管什么料理都没有点，就有大号的高脚杯运过来了。和红酒瓶一起。
坐在餐桌对面的毒舌丸，默不作声。
说不定，她在事先都已经订好了。因为她是个细心的女性嘛。
学着这样子的毒舌丸，理刀也不开口，坐着一动不动。
向着眼前的高脚杯中，酒红色的液体被注入了进去。
那个……，应该明白，自己还未成年的吧？店里的工作人员，应该注意到雷森学院的校服的吧？酒精什么的应该不能喝的吧？
说不定，那是看起来像红酒的果汁？也就是所谓的儿童红酒那样的东西？只是感受感受气氛的那种。
“我就不需要了。”
毒舌丸说了这么一句话，服务员就把瓶子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开了。
理刀的视线，在杯中轻轻晃动着的红色液体和毒舌丸之间，摇摆不定着。
理刀用这个动作，向毒舌丸传递着信息。
这个，是果汁吧？
对于这个信息，毒舌丸冰冷的表情纹丝不动地这样回答。
“这是这家店准备的引以为豪的饮料。请尝尝它的味道吧。”
她的语气中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话说回来，她开玩笑的样子也难以想象就是了。
理刀战战兢兢地捏住了酒杯的脚，送到了嘴边。接着，赤红的液体濡湿了上唇，理刀用舌头舔了舔那些液体。
好苦。
只舔了一下，就知道这不是果汁了。
哈哈……，理刀露出了干涩的笑容，把杯子放回到餐桌上。酒精对于自己来说，果然还是太早了。又这么苦。
这时理刀不经意地抬起头，只见毒舌丸又打开了记事本。就像是要刺破纸张似的视线落在了书页上。
虽然，大概问问也无济于事……。
“请问，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啊？”
“非常抱歉，我无法回答。”
果然。
理刀把心中蠢蠢欲动的疑问再次压了下去，视线移到了放在餐桌上的红酒瓶上。
红酒的品牌完全就不懂。价值也是，一丁点儿都不清楚。至于味道嘛，舌头根本就无法理解。
尽管这样，这应该是最高级的红酒吧。
所以说，理刀就觉得，好浪费啊。
理刀也在想，这红酒被不能明白其价值的人喝，真可怜啊。
再加之，理刀又想了。
毒舌丸她，理解这味道吗？这样的。
感受到理刀视线的她，隔着餐桌发出了疑问。
“您不喝吗？”
“呃，红酒的话，有点……”
“您讨厌红酒吗？”
“说是讨厌呢，还是说喝不惯呢，哈哈，在此之前，我还未成年呢。”
“原来如此，这也就是说，是被日本国的法律阻挠了吗？”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啦……”
毒舌丸很焦躁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了记事本，塞进了胸口。
“那么，理刀先生您的喜好是什么呢？”
“我的喜好吗？让我想想啊。饮料的话是喜欢可乐之类的碳酸饮料，食物的话，大概是，汉堡吧。”
“…………”
毒舌丸她，抿紧了嘴唇尖锐的眼神直刺理刀。
可乐和汉堡之类的，说不定都是会令她联想到某些不快回忆的禁语耶……话说回来，二人独处地相对而坐好紧张啊。视线也好难过。
毒舌丸的视线从理刀移到了餐桌上的酒杯上，开了口。
“非常抱歉。我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对话的流向的。请允许我订正一下质问。春日理刀先生对于女性’的喜好是何种样子的？”
“女性的喜好，吗？”
和可乐和汉堡好像没什么关系啊。虽然这还是不像是毒舌丸会问得出来的话……。理刀老实地，嗯~~~~~~地望着天花板认真考虑起来。
对于女孩子的喜好啊……
笑容甜美的，笑起来就像是花儿开放的，活泼的，乐观的，在一起会很快乐，能让自己很安心的……，总而言之就是性格合得来吧？
如果是像裘特那样的女孩子的话，在一起又很快乐，也觉得挺安心的，性格也挺合得来……，不对不对，又没有在交往。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活泼乐观，性格合得上的女孩子的话，我就……”
就像是结果理刀的话头似的，毒舌丸说下去。
“那是，个子小小的，把美丽的银发在头两侧扎起来的女性吗？”
“诶？”
说的是裘特？
因为猜不到从她的口中说出这番话的意义，理刀把疑问埋在了心里。
毒舌丸的真实想法是？
计划在今天约会的理由是？
在餐桌上，微妙地降下了难以自处的气氛和紧张感还有违和感。
现在，这一瞬间，自己和毒舌丸正在约会这一名目下共同采取“与之相应”的行动。
明明是这样，这种紧张的空气挥之不去，又是为什么？
毒舌丸她，不是敌人。
毒舌丸她，并不是危险的存在。
毒舌丸她，是冯塔纳家的侍者。
明明是这样，这种气氛有点紧张，又是为什么？
突然。
慢慢拿起酒杯的毒舌丸，缓缓把它凑到了嘴边，咕嘟、咕嘟、咕嘟地，把里面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
“那个……”
理刀哑口无言，就只能某默默地盯着无声地放下酒杯的毒舌丸。
好嘞，那么老子也干！之类的气势没有翻滚起来，应该没有事吧？之类的话也挤不出来。
静静地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酒杯，毒舌丸冷不防地站了起来。
“出去吧。”
“哈啊……”
就好像在这家店没什么事了似的，毒舌丸脚步声都没地走向了前台。
理刀就只能匆匆忙忙地追上她的背影。
最高级餐厅的料理，就算只有一口也想尝尝啊……
“春日理刀先生，您对年长的女性有兴趣吗？”
电梯门刚刚关上，毒舌丸的口中就冒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唐突到极点地。
“年长的女性，吗？”
在震动都没有就开始下降的电梯中，就只有理刀和毒舌丸两人。在这种空间里被问到“对年长的女性有兴趣吗？”的话……
理刀仔细地打量着毒舌丸的表情。
虽然锐利而又冰冷，又在不停地散发出微量的威压感，但她是一名美丽的女性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扎起来的黑发这么有光泽。眉眼又很端正秀丽。又很文静。和平时不一样的旗袍，也非常地合适。
这么看来，真的是非常美丽。
突如其来地。毒舌丸就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贴向了理刀。接着，用流畅的动作缠住了理刀的手臂。
“！那个，毒舌丸小姐？”
就像是心脏被攥住了一般的惊讶，让理刀的身体都僵硬了。因为身处在电梯这一密室中，想逃跑都不可能。
轻柔地，但绝对完美到甩不开地抓住理刀的手臂，毒舌丸好像语带犹豫地说了起来。
“我不善于说话，说不定会让春日理刀先生觉得无聊。但是，如果要我抱着会害羞的觉悟评价自己的话……
我家务活样样全能。
有对于各种操心事达到高水准的自负。
电脑机器等的操纵现在虽然还在修行中，但在不远的未来也必将得心应手。
只有一点，说到构成我们之间的障碍的话………………………………
果然，还是年龄差距吗。”
“呼诶？”
理刀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
我们之间？
障碍？
年龄差距？
理刀和她之间，除了年龄差距应该还有各种各样的障碍吧。那简直是，多如繁星了。
毒舌丸把身体贴了上来。隔着旗袍光滑的布料，她胸部的感触传了过来。
平时一直如同冰墙一般透明而没有感情的脸颊，偏偏在今天染上一层绯红，是因为穿上了旗袍吗？是因为一口气喝了杯红酒吗？还是说？
“如果是春日理刀先生的愿望的话，我能诚心诚意地作出完美的准备。
身心的疗愈也，决不会疏忽。
身心……这个意思，您了解吗？
就是心、心和、身、身、体、这样的意思。
我对于无论何种要求，以及欲求，就算粉身碎骨……”
“那~~~~~个，毒舌丸小姐？”
理刀勉强承受着毒舌丸好像带着一点炽热的视线。再让她继续说下去的话，理刀觉得实在有些不妙了。
酒量不好？
“我……”
就像是要打断毒舌丸的话一样，电停停了下来，“叮”的一声电停门开了，数名上班族涌入了电梯。
等理刀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离开理刀的毒舌丸，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毒舌丸就像是要吐出身体内微微的热气一般，细细地长出一口气。
“失礼了。”
“哪里，呃，我并没……”
出了电梯之后，毒舌丸马上就打开了记事本。
记事本上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啊。毒舌丸采取“不如以往”的行动的理由，肯定就写在上面吧。
既然问她她都不肯说的话……理刀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身边毒舌丸的情况。
时不时打开记事本的行动，看起来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轮换约会，只是理刀他们半是好玩地自说自话举行的。明明如此，为了填补空白的星期五，毒舌丸却出现了。而且，还展示了换上背负着升龙的旗袍这样的服务精神。
大概，是受命于某位姐姐大人吧。因为她忠诚心笃实，才会认真地，一本正经地，毫不反抗地做理刀的约会对象的吧。
她把记事本塞进旗袍胸口之后。
“失礼了。”
毒舌丸，又一次抱住了理刀的左臂。
理刀仿佛感觉得到，她尖锐的、坚硬的，但又真挚的感情，通过握住的手缓缓地传递了过来。
这时，理刀问道。
“毒舌丸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忠实于冯塔纳家啊？”
冷不防地，毒舌丸停下了脚步。
她的右手虽然有点僵硬，但并没有到僵硬得发紧的地步。
理刀也是，被毒舌丸的右手握着站住不动了。
毒舌丸的视线，投向了大楼间狭窄的小路。
在大约十米前方，杂乱地排列着一排垃圾箱。在垃圾箱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有一匹黑猫。远远望去就看得出它毛皮散乱，任谁看来都知道它明显是匹野猫。
毒舌丸，正眺望着那匹野猫。
理刀也，默默地注视着野猫。
注意到理刀他们的野猫，缩起了全黑的身体戒备着，直直地用别有深意的眼神回望着。
“我也曾是，和那孩子一样的……”
毒舌丸轻声地呢喃着。
“哈？”
“那只猫。应该为了获得每天的口粮而拼命吧。有必要的话就要战斗，偷窃，在某种场合甚至以命相搏也在所不辞吧。”
“毒舌丸小姐也是，曾经是那样的吗？”
野猫匍匐在地似的逃走了。好像是因为理刀和毒舌丸站在原地没有动，它就选择了自己退避。
毒舌丸，静静地说了起来。
“我原来，是栖息在边境的部族出身的。
在那个部族中，也算是一个异端……
在我比理刀先生现在稍微年轻一点的时候，维伦斯特莱德王国和边境部族的联军正在激烈的交战。
每一天，都是以血洗血的战争。
在战争中，我接受了部族长的命令，潜入了冯塔纳家的住宅。
…………作为暗杀者。”
暗杀者！？
理刀虽然忍不住就要叫出来，但还是勉强忍住了，倾听着毒舌丸的话。
她的话，理刀一字不落地听着。
“目的是，尽可能多地杀害冯塔纳家的住人。
也就是说，用我自己的一条命，尽可能多地换掉更多的人命，这就是给予在部族之中被视为异端儿的我的，绝对的命令。
但是，结果我一条命都没有夺走。
因为我第一个遇到的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就是思裘丝大人。”
理刀在内心一阵发苦。
作为暗杀者潜入宅邸，一开始就是和“魔界的至宝”的遭遇什么的，这点儿也太背了。
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吧。因为，毒舌丸能像现在这样讲述当时发生的事嘛。
“我束手无策地就被思裘丝大人击败了，结果与其说是我拼死逃出生天，那时候更像是思裘丝大人放了我一条生路。
然而，在那之后我被卡佳大人抓住了……”
“被揍得七荤八素，吗？”
“请自行想象。”
暗杀者被卡佳抓住会怎么样……，用膝盖想想都知道。首先是狠揍一顿，接着也是一顿狠揍，最后是狠一顿揍，也就是说一顿老拳是逃不掉的。
毒舌丸再次走了起来。
理刀的手被拉着，也跟了上去。
两人缓缓地并排前行，毒舌万继续说下去。
“我一条生命都没有夺走，已经作好了一死的觉悟。然而，卡佳大人并没有发出致命一击……
在那之后，她让我照顾病中的丽莎大人。
尽管知道了我是暗杀者，她们也不改变态度地接纳了我。
不单单是丽莎大人。冯塔纳家中的任何人，都亲切地接纳了我。
珍重地对待着，在边境出生长大，以为从谁哪里都得不到爱的，这样子的我……”
毒舌丸没有说下去。
大概是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了吧，她仿佛很愉快地眯细了眼睛。
尽管如此，那柔软的表情也仅仅只露出了一瞬，马上就隐藏到无表情的面具下了。
恢复了冰冷而尖锐的，一如往常的表情的她，把脸转向了理刀。
“我受到了冯塔纳家耗尽一生也无法报答的大恩。公爵家，已经与我的故乡一样了。
我虽然知道像我这种程度的忠诚心是很高的，但就算这样，我还一定要继续尽我所能报答大恩。
我对于身为冯塔纳家的从者这一点非常感谢，并且深感自豪。”
理刀被毒舌丸牵着手，继续前行。
接下来会去哪里呢？
被突然在雷森学院出现的毒舌丸带着，去了位于某高层建筑三十五楼的餐厅。但是，就只是那红酒润了润嘴唇，就又这样走到了外面。
毒舌丸再次打开了记事本。但是，实现落在书页上大约三秒钟之后，就“啪”的一声合上了。
毒舌丸一边把记事本塞回胸口，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穿上喜欢的衣服诱惑，失败。利用酒精的诱惑，失败。剩下的，最终手段……”
最终手段？
因为理刀就在她身边，所以就算不情愿声音也会传过来……，有点不安。
她，侧眼扫了眼理刀。
那种就好像被刀具斩中时感觉到的威压感，让理刀吓得缩起了身子。
“理刀先生，请往这边来一下。”
毒舌丸忽然改变了前进方向，走进了一条细细的小道。
理刀心中带着隐隐的不安，跟在了她的后头。
两人走了不到一分钟，来到了月极停车场。在大约两件教室大小的停车场中就只停了两辆车。因为除了入口之外三面都被高楼包围着，停车场内飘散着闭锁的空气。
在停车场中央附近站住的毒舌丸，再次转向了理刀。她的眼神好像比平时更加锐利，更加森冷。
“……？”
理刀等着毒舌丸的话。自己被带到这里来应该是有理由的。
最终手段，这有的没的就要开始了吧？虽然很害怕，但理刀觉得这非得要从正面承受不可。
毒舌丸她，“呼————”的突出了细细长长一口气之后，在双眸中加强了力量。
“因为春日理刀先生您面对诸多诱惑而没有屈服，虽然我非常抱歉，但现在我将改为行使实力。”
来了吗，最终手段！？
毒舌丸就像是要看穿理刀的内心似的盯着他。
“明天的约会，能请您中止吗？”
“明天的，和裘特的约会？”
“没错。”
“中止……”
“中止的理由，请自行想像。”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
也不去问问裘特，自己是不可能一个人决定的。还是说，毒舌丸是希望自己单方面宣布中止约会？还要隐瞒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
理刀整理了一下思路。
自己是人类……
裘特是魔族……
自己是一般市民……
裘特是公爵千金……
自己是“混沌实在”……
裘特是魔法世界的人……
由于双方差别过于巨大，太过亲密的话十分危险，心意相通也不会有成果，亲密接触也不可喜。
某个人，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接受了这某个人的命令，身为冯塔纳家护卫官的毒舌丸，现在采取了行动。她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之类的，不管怎么样都想像不到。
“春日理刀先生，如果您想与裘特小姐约会的话，就请打倒我。”
“哈？”
就在理刀失声惊呼的时候，毒舌丸的身影消失了。
紧接着，就在理刀的眼前出现。
从她的眼镜镜片上，划过一道仿佛冻结住的冰冷光芒。
咚，理刀的左侧腹挨了重重的一拳，自己手中的包落到了地上。
“呜……”
就只有自己被击倒这一点理刀拼上了气势和毅力还有忍耐力在拼命拒绝着，勉强算是用双脚站稳。
好想吐。
理刀聚集起了被刚刚一击就打散的意识，盯着毒舌丸。
虽然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但无法反击。
好可怕，赢不了，不能打女人，各种各样的思绪在理刀的脑海中乱舞。理刀仅仅抓住了其中一条，瞬间下定决心。
那就是既没有计算也没有理由，总之不能还手。
毒舌丸认真的话，刚开始的一击就应该已经摆平理刀了。
自己现在，却还靠两脚站着。
与毒舌丸视线激烈相撞。
这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拿出全力。
毒舌丸用没有温度的视线刺向了理刀。
“因为你我差距太大，我不使用魔力。身体力量也只使出百分之一。请全力以赴。不然的话，您会受重伤的。”
毒舌丸的肩膀动了动，但紧接着，理刀的腹部再次扩散开一圈沉重的波纹。
但是，因为绷紧了腹部的肌肉，勉强承受住了……………………………………………………………………………………………………………………………………………………才怪。
这一回，口中都涌上了酸涩的胃液了。
要倒下去了。好想倒下去。不想倒下去。怎么能倒下去！
现在在这里，不倒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倒下去的话，表现自己没出息的话，像狗一样露出腹部表示臣服的话，都能求得毒舌丸的慈悲。
尽管心中在这么想着，力道并没有弯下膝盖。
也没有从近在眼前的毒舌丸身上移开视线。
正大光明地从正面接受现状，而且绝不逃避。
好痛啊，好难受啊，我不要啊，救我啊，要吐了啊，住手啊，要哭了啊，之类的求饶的叫声，一个个地从理刀的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没有背对着毒舌丸。
“趁春日理刀先生还有意识的时候请允许我说。我是冯塔纳家的护卫官，不会因为私情而手下留情。”
咚，理刀又挨了一记勾拳。但是，这一回用手臂挡住了。
骨头咯吱作响，还有好像身体要被打飞似的威力，让冷汗爬上了理刀的背。
咚、咚、咚，在手臂一次次地被击打之后，磅，下巴被击中了。
明明就只是被一巴掌轻轻贴了一下，理刀的视界都在摇晃了。因为最后脑子都被震荡了，就只有一瞬理刀的意识模糊了，世界包上了一层白色。
理刀匆忙防守住上段，但是，这一回空门大开的腹部又被打中了。
“…………！”
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毅力也拿不出来了，气势和忍耐力都没有了，膝盖正在渐渐弯曲。
就这样子瘫倒在地，接着向毒舌丸讨饶吧。
请不要再打了，这么说。
膝盖在发着抖。身体也在颤抖着。心的话，之前就已经抖得跟筛糠似的了。尽管这样，理刀还思想乌龟一样防御着慢慢站直了。
毒舌丸她，马上就攻了上来。
咚，骨头发出悲鸣。
咚，皮肤被挫伤。
滋，体内都被打得发出呻吟。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奋力用双脚站住。
为什么自己会被打？
为什么我要忍耐？
为什么我不抵抗？
为什么…………不知道。
想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不想输”。
从刚才起，银色的双马尾就一直在自己头脑中的一角摇曳着。带着最美丽的笑容。
所以说，理刀不想输。不想弯下膝盖。不想背叛她。
还有…………，不想背叛自己的心意。
“春日理刀先生，你可是人类啊？”
毒舌丸冰冷的声音，冰冰地浸蚀了内心某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是人类，那孩子是魔族。
这是现实，颠扑不破的现实。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了？
咚，一记迅速的突刺从防守的缝隙间滑了进来，那是，准确无比地刺向胸口的一击。
“…………！！”
咳……，理刀忍受不住，口中吐出了胃液。
就算胃液沾湿了嘴唇，弄脏了胸口也好，理刀还是没有松开防御。抖个不停的膝盖也没有弯下来。
“你可是混沌实在’啊？”
比起拳头，毒舌万的话更加疼痛。
但是理刀还是承受住了。
自己是，能够消除魔力的能力者。
那孩子是，伴随着魔力出生的魔族。
就算这样，也应该一定能携手同行的。应该是有办法的。不想从一开始就放弃。因为理刀心中在这么想着，才能够承受住这不安这不安定这没道理。
希望……，一定……
“魔族和人类，是注定无法相容的存在啊？”
“这种事情，又是由谁来决定的啊！？”
理刀几乎与条件反射地，叫了出来。
从心底里，把心中所想吼了出来。
毒舌丸露出好像有点惊讶的表情停下了攻击。
理刀对于自己会叫出来这点也很惊讶，但好歹还是压制住了激昂的感情，承受住了毒舌丸锐利的视线，包容住它，静静地瞪回去。
“魔族与人类无法相容什么的，这是由谁决定的？”
“春日，理刀先生？”
“我也知道会被别人说太嚣张了，但是只要努力地走到一起，多多交流，在一起努力寻找解决办法不就好了吗？在把不能简单相容这句话说出口前，不是还有许多事可以去思考的吗？可以去做的事情不也是有很多的吗？”
毒舌丸握紧了拳头。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不会说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但是，对于裘特，我想应该能更多信任她一点的吧？意外地，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大好，但她又认真，又很有冯塔纳家大小姐的风范，意志不也是很顽强的吗。”
裘特那仿佛闪闪发亮的笑容，现在在理刀的脑海中清楚地浮现出来。就好像觉得只要能得到她的笑容，自己不论做什么都能够全力以赴似的。
“我是，冯塔纳家的从者……”
“但是，你也喜欢裘特的吧？”
听到了毒舌丸的喃喃细语，理刀马上就加了一句。
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渐渐放松了。紧紧握住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松开了。
毒舌丸从旗袍的胸口中掏出了记事本，迅速地翻页。
冰块一般的镜片深处，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笑似的……，是错觉吗？这种“不同以往”说不定挺新鲜的。
“最终手段失败时的指示……没有。”
“那个指示’是，谁发出的？”
“我无法回答。”
如此回答的毒舌丸的眼中，带着不像是她的温柔微笑。
在公寓的管理人室前，理刀和毒舌丸再次相对而立。
理刀的身体上几乎已经不痛了。那是因为，毒舌丸一直在施加不容易留下伤的击吧。
“多亏了毒舌丸小姐手下留情，我一点擦伤都没有。”
“因为我被要求，双方千万都不要受伤。”
“谁要求的？”
理刀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
这时，毒舌丸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后，
“总统X，我就只能说这些了。”
轻轻地告诉了理刀。
“总统X，那究竟是……”
“除此之外的，我就无法回答了。”
“是，这样的吗。”
理刀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是多么紧追不放，毒舌丸也绝对不会说出总统X的正体的吧。
在理刀心中觉得挺遗憾，正有点失落的垂下肩膀的时候。突然令人惊讶的是，毒舌丸冷不防地抱住了他。
“！？”
也不管理刀全身上下都紧张得僵硬了，毒舌万在他的耳边呢喃着。
“我们双方，裘特小姐的事就拜托了。”
毒舌丸双臂用力一抱，呼吸也好体温也好隔着旗袍的胸部的弹性也好，全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理刀算是整理好因为猝不及防而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把“该不会还在发酒疯呢吧？”之类的疑问咽在喉咙里，把真实的心情化为了言语。
“我会全力以赴努力的。”
“那么……”
毒舌丸马上离开了理刀的身体之后，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
“我还要进行晚餐的采购，就此别过。餐店准备好了之后，我会通过内线电话联络的。”
“平时麻烦你了。”
“今天的主菜是汉堡。”
毒舌丸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走进了管理人室。
理刀向着她背后的升龙图案，深深鞠了一躬。
迎来了放学时分，理刀步履轻快地将教师抛在了身后。
顺势就决定了轮换约会，周一和黑媛去找纵火魔，周二和变成大人的百香，周三和发烧的甜甜，周四和巴泡温泉。
星期五的今天，没有和任何人的约会。
接着在明天星期六，终于要和裘特……
要加把劲！
理刀现在，一个人静静地鼓起了干劲。
因为是约会所以要注意衣装啦，因为是约会所以要认真地挑选店铺啦，因为是约会所以要告个白之类的啦，这些东西理刀都没怎么细想。
只不过是，想和裘特两人一起度过一个和平日气氛有点不同的快乐一天罢了。
和她在一起，光是想到这一点理刀的心就雀跃不已。
待理刀到达雷森学院一楼大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来齐了。
裘特走近过来。
“为了明天，今天就放松一点吧。”
她的笑容比平常更加闪耀动人，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就在理刀想着既然裘特都来了，接下来理所当然开口的是甜甜的时候，
“理、理刀君，昨天，那个，很多事情都谢谢你。”
有点不好意思地，但还是露出一脸安详微笑说话的人，是巴。
“啾！？”
裘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理刀，君？”
声音也是，迅速低沉了下来。
总觉得很……，恐怖啊。
甜甜马上就靠在了理刀身上。
“唉呀唉呀唉呀，理刀真是的，和美美津同学关系亲密了很多呢。”
和温柔的语气相反，她眼睛深处的目光好刺人……，好怕怕。
裘特抬头盯着理刀。
“昨天，你和巴发生了什么？”
“那个、也、也没，没什么……”
直勾勾地盯着~~~~~~的天蓝色的眼睛，好恐怖。
甜甜瞥了一眼神色不善的裘特，用鼻子哼哼笑了笑。
“你的嫉妒还需要加点料吧？对于你这种小屁孩来说，就只能给理刀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在嫉妒的同时，如果不巧妙地展示自己的存在可是没有意义的哟？”
一边在嫉妒，一边又在巧妙地展示自己虽然不错，但是就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个，让我情何以堪啊。说不定，这是写在《恋爱的品格》啥啥的书里面的话？这些想法在理刀了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没有说出来。
裘特恨恨地瞪了甜甜一眼。
“哼，明明自己发烧约会失败了。”
“啊啦，在小心眼儿看来是这样的吗？本小姐倒不是把这看作失败’而是孕育成功的种子’呢。”
“够嘴硬的呢。”
“哼哼，你才是，小心点千万别失败了哟。”
“人家准备地万无一失了啦。”
“呜呼呼，你的万无’就和全是漏洞’一个意思，到底会发生什么失败呢，现在就好让人期待哟。”
“啾！明天给你好看！”
把理刀夹在中间，裘特和甜甜又开始了日常的拌嘴。
黑媛她们，则是微笑着欣赏这已经成为日常一部分的场面。
因为连续四天的约会而从日常生活中稍稍偏离了一点，但因为裘特和甜甜的对话，感觉就好像平时的状态又回来了。
那么，今天还是和平时的放学后一样好好放松吧。
这时，百香咻的一下举起了右手。
“我听说啊，在车站三楼的大人气甜品店开张了，我们去侦察一下怎么样？”
“百香，你不是从一早开始就一直甜品甜品地说个没完吗？就这么想去吗？”
黑媛有点受不了地低头看着妹妹。
“因为啊，《人气美食》又有介绍，杂志上还有专门的特集耶。”
“那家店的话，我也是知道的。虽然没有进去过……牛奶蛋挞很好吃评价很高的。”
巴细声细气的话，让裘特马上有了反应。
“牛奶，蛋挞？那是什么啊？真有那么好吃吗？”
“日本国的甜品质量都很高，真想去尝尝呢。”
甜甜也很有兴趣。
理刀也不想违逆这股潮流，再加上想像着甜点女孩子们的眼神都已经不可抑制地闪闪发亮了，干脆就最后推一把。
“那么，去那家店看看吧！”
“好耶！”
百香高举着双手跳了起来，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裙摆，看起来就像是花儿一样可爱。
就在说“那么，出发！”就要迈步的时候。
“失礼了。”
眼前冷不防的出现了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是毒舌丸。
“怎么回事？”
裘特这么一问，毒舌丸微微低下头。
“春日理刀先生的约会对象已经决定了，特地前来报告。”
“约会对象是，今天的？”
“是的。轮换约会中有空白的话节奏感不好，因此……”
在完美无缺的毒舌丸面前，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讶。
理刀也是，当然很惊讶。
星期五，明明不用和别人约会就好了嘛……
明明现在就想去吃人气店家的甜品了耶……
比起这些，约会的对象是谁啊？
理刀的疑问，由甜甜代为提出了。
“那么，约会的对象是？”
“……就是我。”
“““““诶诶诶！？”””””
除了毒舌丸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惊讶得叫出来。
毒舌丸施施然地走近了理刀。
“我很清楚您对我有所不满，但请您务必原谅。”
这么说着，理刀的左手就被抓住了往外拉。
“那个……”
是不是该抵抗呢……，虽然不是很清楚……，理刀就被毒舌丸抓着手走了起来。
裘特也好，甜甜也好，黑媛也好，百香也好，对于这突发事件只能够一脸呆滞地看着。
就连理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所以说，就只能手被拉着跟在毒舌丸身后。
毒舌丸的手，虽然出人意料地纤细又小巧，但她的握力还是实打实地强。所以，有点痛呢。
“约会路线，能由我指定吗？”
毒舌丸的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啊，可以，全拜托你了。”
不能说不要。再说了，该怎么样和毒舌丸约会，理刀压根儿就不知道。
哑然呆然，女孩子们可以如此形容的五道视线投向了理刀。谁都没有追上来。哑然呆然这种感情，肯定让双脚都麻痹了吧。
理刀放弃了，配合着毒舌丸的步调。
左手，还没被放开来。
“……那个，让毒舌丸来约会的，是谁啊？”
“非常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理刀的疑问，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
不能回答的理由，肯定也是不能回答的吧。
现在就只能先烂在肚子里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又不会被抓了吃掉。
真的，不会被吃掉的吧？
毒舌丸一边走着，一边从西装的前胸口袋中掏出一本记事本，单手灵活地翻着页，在中途停住了。
两人前者的手，现在还没有放开。总觉得，就好像是手背夹在了岩石缝里一样。大概，就算使上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来的吧。理刀心想。
理刀暗暗地从旁瞥了一眼记事本。但是，就连一个认识的字都没有。
那个，上面写了些什么啊？这样子直接问也有点失礼，再说大概对方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吧。
因为总觉得，好像和平常的毒舌丸不大一样似的……
是生气了呢，还是心怀什么不满呢，或者说是迷茫呢，判别起来挺困难的，真要说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心怀有“不像是她会有”的感情一样。
她的表情中，虽然除了和平日里不变的犀利和冷彻之外，看起来内里还隐藏着某种温暖……，这是想多了吗。
啪嗒，用手合上记事本的毒舌丸一边把它放回口袋中一边询问。
“春日理刀先生，您比较偏好穿上哪种衣物的女性？”
敲，这就问出了“不像是她”的问题了。
尽管这样，理刀还是配合着毒舌丸的步调。不管开始怎么样，理刀已经打心底决定，今天要和毒舌丸一起行动（约会）了。
“我想想啊……只要能和那个人相配的话，我觉得不管是什么衣服都很好……”
“不管是什么都好，这范围太宽泛了。如果能稍微缩小点范围的话就帮大忙了。”
“缩小范围，吗？嗯~挺难的啊。”
“那么，能请您考虑一下适合我的衣物吗？”
“适合毒舌丸小姐，你的吗？”
“是的，请考虑现在我身着的西装以外的衣物。”
侧眼望着不停问出“不像是她”的问题的毒舌丸，理刀考虑了起来。
毒舌丸=黑西装，因为这一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就算突然被问到“适合的衣服是？”之类的也不是很清楚。
旗袍之类的？说不定女仆装也不错……不不不，军服毫无疑问会很搭的。戴着军帽，毫无疑问是穿超短裙。但是果然……
“旗袍，吧？”
这是想开玩笑。
毒舌丸穿上旗袍的话会挺迷人的吧……理刀只是如此轻率地想想……
“是旗袍吗？那是什么形状的物品呢？”
毒舌丸却，马上来兴致了。
“形状，吗？”
“是的。非常抱歉，我对日本国的衣服并不十分明了。”
“啊，那不是日本的，本来是中国的服装。我也不是知道得很详细啦，形状的话，这么说吧……感觉上，像是贴合身体的连衣裙一样的。”
“异国的服装，以及贴合身体，吗。”
“不，不、不是因为有什么奇怪的意义才说的……”
因为看到毒舌丸好像是在苦恼着什么似的低下了头，视线落在了自己脚尖上，理刀慌忙在自己脸前摆摆手。
镜片的深处，微微眯细了细长的眼睛的毒舌丸，低低地喃喃道。
“这就没办法了。”
“诶？”
“如果发生意外，在与实力部分轩轾的对手对峙的场合，当日的身体情况，以及衣服的形状和微小的重量差，都会在刹那之间决定胜败。”
“那个，也就是说，旗袍会带来危险，是这个意思吗？”
“……非常抱歉，我说了丧气话。旗袍本身并没有错，请不要放在心上。”
毒舌丸她，有一点点地，真的只有一点点地，垂下了眉毛。就算这样，她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理刀的手不曾放开。
见到了完全不像是平常的她，理刀有意识地笑笑。
“最搭配毒舌丸的，果然还是西装。虽然并不是没有别的合适的衣服了，但因为有了合适得不得了的衣服在了，其他的衣服也用不着考虑了。”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我也是，为身着这一套衣服而深感自豪。为了暗藏各种暗器，也在几个部位施加了改造……”
“暗器的话，是指藏起来的武器吗？”
“是的。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在与实力相若的对手战斗时，微小的差距都能分出胜负。为了活下来，从平日里开始就不能疏忽于准备。”
“看起来不像是……藏了什么东西耶……”
“如果能被看穿的话，那就不是暗器了。”
“哈哈，说的也是啊。”
“准确数量虽然要保密，但我在平日里随身携带了超过三十件以上。”
“三十以上！？”
理刀禁不住提高了嗓门。
毒舌丸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
“因为有备无患。”
“三十件什么的，是不是太多了啊？”
“……其实，有超过五十件了。”
“五十！？”
这回，理刀的声音都不自然地变尖了。
藏得太多了啊！这不都已经到了能让人这样子吐槽的地步了吗。
毒舌丸看着理刀的反应，眼镜后的眼睛好像有点开心似的眯了起来。
在刚刚见面的人看来，她是个虽然很漂亮但是面无表情的恐怖人物，应该就只会留下这样子的印象吧。但是，理刀对于她面无表情的背后所隐藏着的感情，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难不成，其实还藏着更多的？”
“这一点，请恕我无法回答。”
毒舌丸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一点。
说不定的话，暗器的数量超过一百件都是有可能的，但因为毒舌丸看起来挺开心的，理刀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可以的话希望她的“开心”能在表情上表现出来就是了……
“虽然脱去西装非我本意……但因为适合我的衣服，是旗袍……”
低声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毒舌丸走进了一间小店中。
虽然理刀想阻止她，但因为一句“这是决定事项”而没能拦下她的脚步。
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把一身西服变成旗袍，毫不踌躇地换掉的她，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和西装一样，旗袍也是黑的。
在旗袍的背上，清楚地刺绣了一条升龙。
开在旗袍左侧的开衩，一直开到了大腿根部。
总之就是非常合适。
就好像是为毒舌丸量身定制的旗袍穿在了她的身上，让面对着毒舌丸的理刀，就只能发出混杂着吃惊与疑惑，还有感叹的叹息了。
因为黑发的头后扎了起来，新鲜感和动人的姿色更是上升了不少。
“虽然这形状比想象中的更容易活动，但暗器基本上就全部行了。”
走出了小店，再次与理刀并肩而行的毒舌丸，好像很遗憾地说了一句。
皮靴换成了鞋跟比较低的轻舞鞋的毒舌丸，身高比之前少少矮了一点。比起理刀，她的视线稍微低了个一、二公分。
毒舌丸又马上掏出了记事本，翻阅了起来。
视线随着本质上的文字移动的毒舌丸的侧脸，又恢复了冷峻的神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负着升龙，总觉得她好像变得更加锋锐了。
如此的她，抬起了形状姣好的下巴仰望着天空。因为光线她眯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飘动的云彩。
无言，无表情，无感动。就算这样，被她抓住的手还是好痛。
“今天天气不错。”
理刀忍耐着左手骨头被捏得吱吱作响的疼痛，说了这么句话。
“是的。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
找不到可以继续说下去的话。毒舌丸也是，没有把对话继续下去的意思。
“那个，毒舌丸小姐？”
“有什么事？”
毒舌丸锐利的视线，倏的一下对准了理刀。尽管不是被她怒视着，但还是觉得好恐怖。尽管这样，理刀还是全力地问出来了。
“难道说，你不喜欢这样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
“呃，手上的力气……有点……”
“失礼了。”
毒舌丸放松了握着的力道。但是，并没有松手。
她微微垂下了肩膀。这动作也不像是平常的她。
“因为和别人手握在一起，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和捕缚不一样，虽然我脑子里知道这一点。”
理刀又向微微露出了苦笑，好像有点迷茫的毒舌丸问道。
“毒舌丸小姐也会有讨厌的事物或者让心情沉重的事物吗？”
“您指的是，讨厌的或是让心情沉重的事物，吗？我对于感情波动不大擅长，对于这种高次元的情绪并没有自觉。”
毒舌丸若无其事地合上了记事本，把它塞进了旗袍胸口里。
觉得讨厌的感情。让心情沉重的事物。理刀虽然对于把它们说成是高次元的情绪的毒舌丸有点吃惊，但马上又想到，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毒舌丸一定是在压抑着这样子的感情吧。恐怕是在下意识中。
因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可以说成是“刃”或者“钢”的，极其尖锐和坚硬的氛围。
虽然只是直觉，但因为理刀觉得写在记事本上的东西，就是毒舌丸“讨厌的事物”，所以理刀马上又继续追问。
“看着记事本的时候的毒舌丸小姐，不就露出了很讨厌似的表情吗？”
话刚一出口，理刀就后悔了，好像有点糟糕啊？
毒舌丸的眼神，锐利的程度增加了五成左右。
她就这样，用像是长枪一般的锋利视线刺向了前方的高楼群。
“接着，我们必须去有美丽夜景的餐厅用餐，趁天色尚早，我们就先前往有美丽夜景的餐厅吧。”
毒舌丸的左手，又捏紧了。
在手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声的时候，理刀这么想。
再也别说不经过大脑的话了。
理刀被毒舌丸带进去的，是位于高层建筑三十五楼的某间餐厅。
地面之上三十五层，那已经比雷森学院这幢大楼都高了。人均消费好像也会很高。
The·高级restaurant！可以这么称呼的店内装饰，让理刀咽下一口唾液。从窗户中看到的景色，是毫无修饰的高层建筑群。确实，夜景说不定真是最美丽的。虽然现在只是傍晚……。但是，真的可以吗？餐桌礼仪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哦？谁付账？
理刀惴惴不安地，走到了被带到的餐桌前。这时，因为有殷勤的服务员帮他拉出了椅子，理刀情不自禁地向他道了声“非常感谢”低头一躬。
虽然服务员回以了一个微笑，但这样真的可以吗？接下来还要去别的什么地方，能不能就别点餐了？
理刀就只能局促不安地待着。
这时，尽管什么料理都没有点，就有大号的高脚杯运过来了。和红酒瓶一起。
坐在餐桌对面的毒舌丸，默不作声。
说不定，她在事先都已经订好了。因为她是个细心的女性嘛。
学着这样子的毒舌丸，理刀也不开口，坐着一动不动。
向着眼前的高脚杯中，酒红色的液体被注入了进去。
那个……，应该明白，自己还未成年的吧？店里的工作人员，应该注意到雷森学院的校服的吧？酒精什么的应该不能喝的吧？
说不定，那是看起来像红酒的果汁？也就是所谓的儿童红酒那样的东西？只是感受感受气氛的那种。
“我就不需要了。”
毒舌丸说了这么一句话，服务员就把瓶子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开了。
理刀的视线，在杯中轻轻晃动着的红色液体和毒舌丸之间，摇摆不定着。
理刀用这个动作，向毒舌丸传递着信息。
这个，是果汁吧？
对于这个信息，毒舌丸冰冷的表情纹丝不动地这样回答。
“这是这家店准备的引以为豪的饮料。请尝尝它的味道吧。”
她的语气中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话说回来，她开玩笑的样子也难以想象就是了。
理刀战战兢兢地捏住了酒杯的脚，送到了嘴边。接着，赤红的液体濡湿了上唇，理刀用舌头舔了舔那些液体。
好苦。
只舔了一下，就知道这不是果汁了。
哈哈……，理刀露出了干涩的笑容，把杯子放回到餐桌上。酒精对于自己来说，果然还是太早了。又这么苦。
这时理刀不经意地抬起头，只见毒舌丸又打开了记事本。就像是要刺破纸张似的视线落在了书页上。
虽然，大概问问也无济于事……。
“请问，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啊？”
“非常抱歉，我无法回答。”
果然。
理刀把心中蠢蠢欲动的疑问再次压了下去，视线移到了放在餐桌上的红酒瓶上。
红酒的品牌完全就不懂。价值也是，一丁点儿都不清楚。至于味道嘛，舌头根本就无法理解。
尽管这样，这应该是最高级的红酒吧。
所以说，理刀就觉得，好浪费啊。
理刀也在想，这红酒被不能明白其价值的人喝，真可怜啊。
再加之，理刀又想了。
毒舌丸她，理解这味道吗？这样的。
感受到理刀视线的她，隔着餐桌发出了疑问。
“您不喝吗？”
“呃，红酒的话，有点……”
“您讨厌红酒吗？”
“说是讨厌呢，还是说喝不惯呢，哈哈，在此之前，我还未成年呢。”
“原来如此，这也就是说，是被日本国的法律阻挠了吗？”
“好像，也不是这样子的啦……”
毒舌丸很焦躁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了记事本，塞进了胸口。
“那么，理刀先生您的喜好是什么呢？”
“我的喜好吗？让我想想啊。饮料的话是喜欢可乐之类的碳酸饮料，食物的话，大概是，汉堡吧。”
“…………”
毒舌丸她，抿紧了嘴唇尖锐的眼神直刺理刀。
可乐和汉堡之类的，说不定都是会令她联想到某些不快回忆的禁语耶……话说回来，二人独处地相对而坐好紧张啊。视线也好难过。
毒舌丸的视线从理刀移到了餐桌上的酒杯上，开了口。
“非常抱歉。我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对话的流向的。请允许我订正一下质问。春日理刀先生对于女性’的喜好是何种样子的？”
“女性的喜好，吗？”
和可乐和汉堡好像没什么关系啊。虽然这还是不像是毒舌丸会问得出来的话……。理刀老实地，嗯~~~~~~地望着天花板认真考虑起来。
对于女孩子的喜好啊……
笑容甜美的，笑起来就像是花儿开放的，活泼的，乐观的，在一起会很快乐，能让自己很安心的……，总而言之就是性格合得来吧？
如果是像裘特那样的女孩子的话，在一起又很快乐，也觉得挺安心的，性格也挺合得来……，不对不对，又没有在交往。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活泼乐观，性格合得上的女孩子的话，我就……”
就像是结果理刀的话头似的，毒舌丸说下去。
“那是，个子小小的，把美丽的银发在头两侧扎起来的女性吗？”
“诶？”
说的是裘特？
因为猜不到从她的口中说出这番话的意义，理刀把疑问埋在了心里。
毒舌丸的真实想法是？
计划在今天约会的理由是？
在餐桌上，微妙地降下了难以自处的气氛和紧张感还有违和感。
现在，这一瞬间，自己和毒舌丸正在约会这一名目下共同采取“与之相应”的行动。
明明是这样，这种紧张的空气挥之不去，又是为什么？
毒舌丸她，不是敌人。
毒舌丸她，并不是危险的存在。
毒舌丸她，是冯塔纳家的侍者。
明明是这样，这种气氛有点紧张，又是为什么？
突然。
慢慢拿起酒杯的毒舌丸，缓缓把它凑到了嘴边，咕嘟、咕嘟、咕嘟地，把里面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
“那个……”
理刀哑口无言，就只能某默默地盯着无声地放下酒杯的毒舌丸。
好嘞，那么老子也干！之类的气势没有翻滚起来，应该没有事吧？之类的话也挤不出来。
静静地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酒杯，毒舌丸冷不防地站了起来。
“出去吧。”
“哈啊……”
就好像在这家店没什么事了似的，毒舌丸脚步声都没地走向了前台。
理刀就只能匆匆忙忙地追上她的背影。
最高级餐厅的料理，就算只有一口也想尝尝啊……
“春日理刀先生，您对年长的女性有兴趣吗？”
电梯门刚刚关上，毒舌丸的口中就冒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唐突到极点地。
“年长的女性，吗？”
在震动都没有就开始下降的电梯中，就只有理刀和毒舌丸两人。在这种空间里被问到“对年长的女性有兴趣吗？”的话……
理刀仔细地打量着毒舌丸的表情。
虽然锐利而又冰冷，又在不停地散发出微量的威压感，但她是一名美丽的女性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扎起来的黑发这么有光泽。眉眼又很端正秀丽。又很文静。和平时不一样的旗袍，也非常地合适。
这么看来，真的是非常美丽。
突如其来地。毒舌丸就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贴向了理刀。接着，用流畅的动作缠住了理刀的手臂。
“！那个，毒舌丸小姐？”
就像是心脏被攥住了一般的惊讶，让理刀的身体都僵硬了。因为身处在电梯这一密室中，想逃跑都不可能。
轻柔地，但绝对完美到甩不开地抓住理刀的手臂，毒舌丸好像语带犹豫地说了起来。
“我不善于说话，说不定会让春日理刀先生觉得无聊。但是，如果要我抱着会害羞的觉悟评价自己的话……
我家务活样样全能。
有对于各种操心事达到高水准的自负。
电脑机器等的操纵现在虽然还在修行中，但在不远的未来也必将得心应手。
只有一点，说到构成我们之间的障碍的话………………………………
果然，还是年龄差距吗。”
“呼诶？”
理刀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
我们之间？
障碍？
年龄差距？
理刀和她之间，除了年龄差距应该还有各种各样的障碍吧。那简直是，多如繁星了。
毒舌丸把身体贴了上来。隔着旗袍光滑的布料，她胸部的感触传了过来。
平时一直如同冰墙一般透明而没有感情的脸颊，偏偏在今天染上一层绯红，是因为穿上了旗袍吗？是因为一口气喝了杯红酒吗？还是说？
“如果是春日理刀先生的愿望的话，我能诚心诚意地作出完美的准备。
身心的疗愈也，决不会疏忽。
身心……这个意思，您了解吗？
就是心、心和、身、身、体、这样的意思。
我对于无论何种要求，以及欲求，就算粉身碎骨……”
“那~~~~~个，毒舌丸小姐？”
理刀勉强承受着毒舌丸好像带着一点炽热的视线。再让她继续说下去的话，理刀觉得实在有些不妙了。
酒量不好？
“我……”
就像是要打断毒舌丸的话一样，电停停了下来，“叮”的一声电停门开了，数名上班族涌入了电梯。
等理刀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离开理刀的毒舌丸，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毒舌丸就像是要吐出身体内微微的热气一般，细细地长出一口气。
“失礼了。”
“哪里，呃，我并没……”
出了电梯之后，毒舌丸马上就打开了记事本。
记事本上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啊。毒舌丸采取“不如以往”的行动的理由，肯定就写在上面吧。
既然问她她都不肯说的话……理刀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身边毒舌丸的情况。
时不时打开记事本的行动，看起来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轮换约会，只是理刀他们半是好玩地自说自话举行的。明明如此，为了填补空白的星期五，毒舌丸却出现了。而且，还展示了换上背负着升龙的旗袍这样的服务精神。
大概，是受命于某位姐姐大人吧。因为她忠诚心笃实，才会认真地，一本正经地，毫不反抗地做理刀的约会对象的吧。
她把记事本塞进旗袍胸口之后。
“失礼了。”
毒舌丸，又一次抱住了理刀的左臂。
理刀仿佛感觉得到，她尖锐的、坚硬的，但又真挚的感情，通过握住的手缓缓地传递了过来。
这时，理刀问道。
“毒舌丸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忠实于冯塔纳家啊？”
冷不防地，毒舌丸停下了脚步。
她的右手虽然有点僵硬，但并没有到僵硬得发紧的地步。
理刀也是，被毒舌丸的右手握着站住不动了。
毒舌丸的视线，投向了大楼间狭窄的小路。
在大约十米前方，杂乱地排列着一排垃圾箱。在垃圾箱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有一匹黑猫。远远望去就看得出它毛皮散乱，任谁看来都知道它明显是匹野猫。
毒舌丸，正眺望着那匹野猫。
理刀也，默默地注视着野猫。
注意到理刀他们的野猫，缩起了全黑的身体戒备着，直直地用别有深意的眼神回望着。
“我也曾是，和那孩子一样的……”
毒舌丸轻声地呢喃着。
“哈？”
“那只猫。应该为了获得每天的口粮而拼命吧。有必要的话就要战斗，偷窃，在某种场合甚至以命相搏也在所不辞吧。”
“毒舌丸小姐也是，曾经是那样的吗？”
野猫匍匐在地似的逃走了。好像是因为理刀和毒舌丸站在原地没有动，它就选择了自己退避。
毒舌丸，静静地说了起来。
“我原来，是栖息在边境的部族出身的。
在那个部族中，也算是一个异端……
在我比理刀先生现在稍微年轻一点的时候，维伦斯特莱德王国和边境部族的联军正在激烈的交战。
每一天，都是以血洗血的战争。
在战争中，我接受了部族长的命令，潜入了冯塔纳家的住宅。
…………作为暗杀者。”
暗杀者！？
理刀虽然忍不住就要叫出来，但还是勉强忍住了，倾听着毒舌丸的话。
她的话，理刀一字不落地听着。
“目的是，尽可能多地杀害冯塔纳家的住人。
也就是说，用我自己的一条命，尽可能多地换掉更多的人命，这就是给予在部族之中被视为异端儿的我的，绝对的命令。
但是，结果我一条命都没有夺走。
因为我第一个遇到的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就是思裘丝大人。”
理刀在内心一阵发苦。
作为暗杀者潜入宅邸，一开始就是和“魔界的至宝”的遭遇什么的，这点儿也太背了。
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吧。因为，毒舌丸能像现在这样讲述当时发生的事嘛。
“我束手无策地就被思裘丝大人击败了，结果与其说是我拼死逃出生天，那时候更像是思裘丝大人放了我一条生路。
然而，在那之后我被卡佳大人抓住了……”
“被揍得七荤八素，吗？”
“请自行想象。”
暗杀者被卡佳抓住会怎么样……，用膝盖想想都知道。首先是狠揍一顿，接着也是一顿狠揍，最后是狠一顿揍，也就是说一顿老拳是逃不掉的。
毒舌丸再次走了起来。
理刀的手被拉着，也跟了上去。
两人缓缓地并排前行，毒舌万继续说下去。
“我一条生命都没有夺走，已经作好了一死的觉悟。然而，卡佳大人并没有发出致命一击……
在那之后，她让我照顾病中的丽莎大人。
尽管知道了我是暗杀者，她们也不改变态度地接纳了我。
不单单是丽莎大人。冯塔纳家中的任何人，都亲切地接纳了我。
珍重地对待着，在边境出生长大，以为从谁哪里都得不到爱的，这样子的我……”
毒舌丸没有说下去。
大概是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了吧，她仿佛很愉快地眯细了眼睛。
尽管如此，那柔软的表情也仅仅只露出了一瞬，马上就隐藏到无表情的面具下了。
恢复了冰冷而尖锐的，一如往常的表情的她，把脸转向了理刀。
“我受到了冯塔纳家耗尽一生也无法报答的大恩。公爵家，已经与我的故乡一样了。
我虽然知道像我这种程度的忠诚心是很高的，但就算这样，我还一定要继续尽我所能报答大恩。
我对于身为冯塔纳家的从者这一点非常感谢，并且深感自豪。”
理刀被毒舌丸牵着手，继续前行。
接下来会去哪里呢？
被突然在雷森学院出现的毒舌丸带着，去了位于某高层建筑三十五楼的餐厅。但是，就只是那红酒润了润嘴唇，就又这样走到了外面。
毒舌丸再次打开了记事本。但是，实现落在书页上大约三秒钟之后，就“啪”的一声合上了。
毒舌丸一边把记事本塞回胸口，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穿上喜欢的衣服诱惑，失败。利用酒精的诱惑，失败。剩下的，最终手段……”
最终手段？
因为理刀就在她身边，所以就算不情愿声音也会传过来……，有点不安。
她，侧眼扫了眼理刀。
那种就好像被刀具斩中时感觉到的威压感，让理刀吓得缩起了身子。
“理刀先生，请往这边来一下。”
毒舌丸忽然改变了前进方向，走进了一条细细的小道。
理刀心中带着隐隐的不安，跟在了她的后头。
两人走了不到一分钟，来到了月极停车场。在大约两件教室大小的停车场中就只停了两辆车。因为除了入口之外三面都被高楼包围着，停车场内飘散着闭锁的空气。
在停车场中央附近站住的毒舌丸，再次转向了理刀。她的眼神好像比平时更加锐利，更加森冷。
“……？”
理刀等着毒舌丸的话。自己被带到这里来应该是有理由的。
最终手段，这有的没的就要开始了吧？虽然很害怕，但理刀觉得这非得要从正面承受不可。
毒舌丸她，“呼————”的突出了细细长长一口气之后，在双眸中加强了力量。
“因为春日理刀先生您面对诸多诱惑而没有屈服，虽然我非常抱歉，但现在我将改为行使实力。”
来了吗，最终手段！？
毒舌丸就像是要看穿理刀的内心似的盯着他。
“明天的约会，能请您中止吗？”
“明天的，和裘特的约会？”
“没错。”
“中止……”
“中止的理由，请自行想像。”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
也不去问问裘特，自己是不可能一个人决定的。还是说，毒舌丸是希望自己单方面宣布中止约会？还要隐瞒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
理刀整理了一下思路。
自己是人类……
裘特是魔族……
自己是一般市民……
裘特是公爵千金……
自己是“混沌实在”……
裘特是魔法世界的人……
由于双方差别过于巨大，太过亲密的话十分危险，心意相通也不会有成果，亲密接触也不可喜。
某个人，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接受了这某个人的命令，身为冯塔纳家护卫官的毒舌丸，现在采取了行动。她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之类的，不管怎么样都想像不到。
“春日理刀先生，如果您想与裘特小姐约会的话，就请打倒我。”
“哈？”
就在理刀失声惊呼的时候，毒舌丸的身影消失了。
紧接着，就在理刀的眼前出现。
从她的眼镜镜片上，划过一道仿佛冻结住的冰冷光芒。
咚，理刀的左侧腹挨了重重的一拳，自己手中的包落到了地上。
“呜……”
就只有自己被击倒这一点理刀拼上了气势和毅力还有忍耐力在拼命拒绝着，勉强算是用双脚站稳。
好想吐。
理刀聚集起了被刚刚一击就打散的意识，盯着毒舌丸。
虽然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但无法反击。
好可怕，赢不了，不能打女人，各种各样的思绪在理刀的脑海中乱舞。理刀仅仅抓住了其中一条，瞬间下定决心。
那就是既没有计算也没有理由，总之不能还手。
毒舌丸认真的话，刚开始的一击就应该已经摆平理刀了。
自己现在，却还靠两脚站着。
与毒舌丸视线激烈相撞。
这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拿出全力。
毒舌丸用没有温度的视线刺向了理刀。
“因为你我差距太大，我不使用魔力。身体力量也只使出百分之一。请全力以赴。不然的话，您会受重伤的。”
毒舌丸的肩膀动了动，但紧接着，理刀的腹部再次扩散开一圈沉重的波纹。
但是，因为绷紧了腹部的肌肉，勉强承受住了……………………………………………………………………………………………………………………………………………………才怪。
这一回，口中都涌上了酸涩的胃液了。
要倒下去了。好想倒下去。不想倒下去。怎么能倒下去！
现在在这里，不倒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倒下去的话，表现自己没出息的话，像狗一样露出腹部表示臣服的话，都能求得毒舌丸的慈悲。
尽管心中在这么想着，力道并没有弯下膝盖。
也没有从近在眼前的毒舌丸身上移开视线。
正大光明地从正面接受现状，而且绝不逃避。
好痛啊，好难受啊，我不要啊，救我啊，要吐了啊，住手啊，要哭了啊，之类的求饶的叫声，一个个地从理刀的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没有背对着毒舌丸。
“趁春日理刀先生还有意识的时候请允许我说。我是冯塔纳家的护卫官，不会因为私情而手下留情。”
咚，理刀又挨了一记勾拳。但是，这一回用手臂挡住了。
骨头咯吱作响，还有好像身体要被打飞似的威力，让冷汗爬上了理刀的背。
咚、咚、咚，在手臂一次次地被击打之后，磅，下巴被击中了。
明明就只是被一巴掌轻轻贴了一下，理刀的视界都在摇晃了。因为最后脑子都被震荡了，就只有一瞬理刀的意识模糊了，世界包上了一层白色。
理刀匆忙防守住上段，但是，这一回空门大开的腹部又被打中了。
“…………！”
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毅力也拿不出来了，气势和忍耐力都没有了，膝盖正在渐渐弯曲。
就这样子瘫倒在地，接着向毒舌丸讨饶吧。
请不要再打了，这么说。
膝盖在发着抖。身体也在颤抖着。心的话，之前就已经抖得跟筛糠似的了。尽管这样，理刀还思想乌龟一样防御着慢慢站直了。
毒舌丸她，马上就攻了上来。
咚，骨头发出悲鸣。
咚，皮肤被挫伤。
滋，体内都被打得发出呻吟。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奋力用双脚站住。
为什么自己会被打？
为什么我要忍耐？
为什么我不抵抗？
为什么…………不知道。
想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不想输”。
从刚才起，银色的双马尾就一直在自己头脑中的一角摇曳着。带着最美丽的笑容。
所以说，理刀不想输。不想弯下膝盖。不想背叛她。
还有…………，不想背叛自己的心意。
“春日理刀先生，你可是人类啊？”
毒舌丸冰冷的声音，冰冰地浸蚀了内心某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是人类，那孩子是魔族。
这是现实，颠扑不破的现实。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了？
咚，一记迅速的突刺从防守的缝隙间滑了进来，那是，准确无比地刺向胸口的一击。
“…………！！”
咳……，理刀忍受不住，口中吐出了胃液。
就算胃液沾湿了嘴唇，弄脏了胸口也好，理刀还是没有松开防御。抖个不停的膝盖也没有弯下来。
“你可是混沌实在’啊？”
比起拳头，毒舌万的话更加疼痛。
但是理刀还是承受住了。
自己是，能够消除魔力的能力者。
那孩子是，伴随着魔力出生的魔族。
就算这样，也应该一定能携手同行的。应该是有办法的。不想从一开始就放弃。因为理刀心中在这么想着，才能够承受住这不安这不安定这没道理。
希望……，一定……
“魔族和人类，是注定无法相容的存在啊？”
“这种事情，又是由谁来决定的啊！？”
理刀几乎与条件反射地，叫了出来。
从心底里，把心中所想吼了出来。
毒舌丸露出好像有点惊讶的表情停下了攻击。
理刀对于自己会叫出来这点也很惊讶，但好歹还是压制住了激昂的感情，承受住了毒舌丸锐利的视线，包容住它，静静地瞪回去。
“魔族与人类无法相容什么的，这是由谁决定的？”
“春日，理刀先生？”
“我也知道会被别人说太嚣张了，但是只要努力地走到一起，多多交流，在一起努力寻找解决办法不就好了吗？在把不能简单相容这句话说出口前，不是还有许多事可以去思考的吗？可以去做的事情不也是有很多的吗？”
毒舌丸握紧了拳头。
就算这样，理刀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不会说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但是，对于裘特，我想应该能更多信任她一点的吧？意外地，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大好，但她又认真，又很有冯塔纳家大小姐的风范，意志不也是很顽强的吗。”
裘特那仿佛闪闪发亮的笑容，现在在理刀的脑海中清楚地浮现出来。就好像觉得只要能得到她的笑容，自己不论做什么都能够全力以赴似的。
“我是，冯塔纳家的从者……”
“但是，你也喜欢裘特的吧？”
听到了毒舌丸的喃喃细语，理刀马上就加了一句。
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渐渐放松了。紧紧握住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松开了。
毒舌丸从旗袍的胸口中掏出了记事本，迅速地翻页。
冰块一般的镜片深处，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笑似的……，是错觉吗？这种“不同以往”说不定挺新鲜的。
“最终手段失败时的指示……没有。”
“那个指示’是，谁发出的？”
“我无法回答。”
如此回答的毒舌丸的眼中，带着不像是她的温柔微笑。
在公寓的管理人室前，理刀和毒舌丸再次相对而立。
理刀的身体上几乎已经不痛了。那是因为，毒舌丸一直在施加不容易留下伤的击吧。
“多亏了毒舌丸小姐手下留情，我一点擦伤都没有。”
“因为我被要求，双方千万都不要受伤。”
“谁要求的？”
理刀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
这时，毒舌丸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后，
“总统X，我就只能说这些了。”
轻轻地告诉了理刀。
“总统X，那究竟是……”
“除此之外的，我就无法回答了。”
“是，这样的吗。”
理刀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是多么紧追不放，毒舌丸也绝对不会说出总统X的正体的吧。
在理刀心中觉得挺遗憾，正有点失落的垂下肩膀的时候。突然令人惊讶的是，毒舌丸冷不防地抱住了他。
“！？”
也不管理刀全身上下都紧张得僵硬了，毒舌万在他的耳边呢喃着。
“我们双方，裘特小姐的事就拜托了。”
毒舌丸双臂用力一抱，呼吸也好体温也好隔着旗袍的胸部的弹性也好，全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理刀算是整理好因为猝不及防而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把“该不会还在发酒疯呢吧？”之类的疑问咽在喉咙里，把真实的心情化为了言语。
“我会全力以赴努力的。”
“那么……”
毒舌丸马上离开了理刀的身体之后，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
“我还要进行晚餐的采购，就此别过。餐店准备好了之后，我会通过内线电话联络的。”
“平时麻烦你了。”
“今天的主菜是汉堡。”
毒舌丸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走进了管理人室。
理刀向着她背后的升龙图案，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