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早蕨薙真(1)

    第三话早蕨薙真(1)

    长刀

    一种前端带有以日本刀为标准形状的刀刃,外加狭长刀柄的武器。按刀身长度可分为大长刀和小长刀,还可进一步按形状分为静型和巴型。

    知名度远不如同样以刀为武器的剑道(以及居合道﹑拔刀术——),可是在这世上,知名度和内在并不一定有关系。

    首先应该强调的是射程距离范围之广。大概是因为相比之下这是女性用的更多的武术吧,长刀是以防御为主流的格斗技——也经常被认为是和合气道或少林寺拳法一样的以防为攻的护身术,不过这完全是误解,实际上,长刀技也很具有攻击性。和木刀﹑长卷刀一样系统的长柄武器,本来就是为了不让敌人接近,能在敌人武器够不到的地方安全地攻击。而且武器本身所持有的威力也不可小看。利用杠杆原理和离心力刺出的长刀斩击,即使是力气不大的人也能轻易地击碎一般的太刀和铠甲。

    注重一对多的战术也很多,实战性很强的武术——不过实际遭遇用长刀的对手的机会确实不多吧。狭长的刀柄太过显眼,携带也不方便。是一种非战斗时显得很麻烦的武器——可以这么说。

    所以。

    即使是『第二十人的地狱』﹑『自杀自愿』﹑零崎双识——也是第一次遭遇长刀手。

    「伊织妹妹!哥哥来救你了喔!」

    「不要来,不要来!」伊织一边叫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朝房间一头逃去。与薙真和双识保持同样的距离。「啊啊,真是讨厌死了!」

    完全搞不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险些被同班同学杀死,结果一不小心把对方杀了,刚想着自首又碰上个奇怪的金属细工制品,给了其实还没死的同学致命一击,自己慌忙地逃回家,又碰上个脱离时代的长刀男,自说自话地吃了别人家的晚饭,貌似还杀光了全家,连自己都差点被他杀死的时候阳台里飞进来六颗人头,还闯进来一个变态,声称来救自己。

    这到底是那本狗屁不通的小说的剧情啊。

    「还有啊,你为什么是从阳台进来的!这里是十楼耶!拎着六颗人头爬上来的吗!」

    「嗯?」双识暂且停下了旋转着的剪刀。「啊啊,我是从隔壁阳台过来的喔。像是没人在呢」

    现实的回答。

    「那,那个,嗯,那个,双识先生,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当然是兄妹之情的力量喽,为了可爱的妹妹,哥哥什么都能办到」双识抿着嘴,很帅气地笑了。「具体地说就是高架桥下时在你校服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了学生证」

    「那不就是小偷嘛!」

    不但是杀人凶手,还是个变态,而且还是个大骗子。

    伊织站起来,想要拉开与那两个人的距离,却发现已经没有退路了。最后伊织还是选择了往薙真的方向移动。身份不明的敌人和身份不明的同伴的话,总觉得后者性质会比较恶劣。

    「顺便一提,我是跟踪伊织小姐,趁你在大楼前徘徊时抢先绕道进来的——」薙真这样说道,虽然刀刃仍然对着双识,可是表情已经稍微放松了些。「——不愧是MindRendell。『人偶』六个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然后薙真挥动了长刀。在大长刀的射程范围内的家具﹑桌子﹑椅子﹑沙发和电视——外加散落在那边的六颗人头,全都被吹散,薙真周围留出很大一片空间。刚才那招大扫除时应该很管用吧,伊织这样想着,当然,这可不是便不便利的问题。薙真用眼角瞄了眼吹散在房间内的人头,开口说道「还真是还不留情呢」。

    「MindRendell先生——你应该知道吧?你应该知道电车内的那男的和这六颗脑袋的主人——全都只是『被操纵的人偶』吧?这点小把戏应该逃不过你的眼睛吧。你好歹也是『零崎』呢」

    「——……」

    对于他的话,双识仅仅是保持着沉默,然而伊织应该无法沉默不语吧。她鼓起勇气不知是向哪一边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

    大概这话也包括夏河靖道吧。

    「伊织妹妹,也就是说呢」双识答道。「他们只是被催眠术操纵的可怜人喔!」

    「末班电车快要到了,我先告辞了」

    双识慌忙叫住正想往门口走的伊织「啊啊,等等,等等,等等!」

    「伊织妹妹,你在说什么啊。你的家不就是这里吗。你打算乘末班车去哪儿?」

    「巧妙换乘JR和阪急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是往返回来吧」

    「就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催眠术也没有说服力喔」伊织用力摇头。催眠暗示。这种说不定十年前就没人相信了。「狗屁不通有人头那件事就够了……我都想哭了」

    「如果你不喜欢催眠术的说法,就理解成洗脑好了。呐,伊织妹妹」双识从阳台往起居室踏进了一步。「假设把一个人关在地下密室一个月,每天施行调教——肯定能改变那个人的价值观和伦理观吧?要把人类变成人偶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你想想新兴宗教的巧妙手段就明白了」

    「——……」

    「这世上可是有不计其数的卑鄙无耻的恶党呢。连专门从事这种洗脑活动的团体也有喔——『操想术』,说实话,的确是让人听了高兴不起来的话呢。想要踏入人类人格的内部,真是性质恶劣。性质恶劣也该有个程度吧。真是的,真是可怜啊。我忍不住想同情那些被操纵的人偶们了」

    「把那些人全杀光的人有资格说吗」薙真笑道。「而且要说性质恶劣的话你们零崎一贼才更恶劣吧。超过你们的贼名也只有『杀手名』七名中的匂宫和闇口了」

    零崎——

    又是这词。

    伊织歪着脑袋思索着。

    零崎到底是什么。

    「所谓的零崎呢,伊织妹妹——」大概是看见了伊织的表情吧,双识回答道。「——就是杀人鬼的集团。不是有山贼啊海盗什么的吗?基本上就是那种感觉的。说的现代一点就是——对,黑手党这样的吧」

    唰地鸣响了剪刀。

    「然后我就是这一贼的长男——零崎双识。因为长男要保护自己的家庭——所以呢,年轻的长刀手君。为了刚出生的妹妹『第二十人的地狱』要跟你对立了喔」

    「……是吗」

    接着两人向前一步,缩短了距离。

    「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喔,MindRendell先生。MindRendell先生,刚才正在劝诱这个小姑娘吧?」

    「劝诱……?」

    妹妹——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伊织虽然还盯着双识看,可双识已经没有看向这边了。两人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如果以双识的剪刀来说还远远够不到的距离,可是薙真的长刀已经快碰到双识的腿了。

    「真是讽刺啊……这么说来那个『被操纵的人偶』的存在——就成了新『零崎』觉醒的推动力了吗。零崎的觉醒——比海龟生蛋更难遇上。而且还是极其稀有的女性『零崎』」

    「——哼」

    不知是想到什么了,双识把剪刀收回西装内。薙真则是疑惑地皱起眉头,但手并没放松。双识则是一脸平静,不知是策略还是自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势。

    「看来你不是人偶呢,长刀手君,能告诉我名字吗,名字」

    「早蕨薙真——可是你可别让我失望喔,MindRendell先生」薙真说道。「要说什么和平交涉的话我好不容易演出的场面就浪费了。那样的话我的魅力完全得不到发挥就结束了」

    「和平交涉?我才不会这样做呢。跟你交涉也没有意义吧——而且是『早蕨』吗。嗯,像是听到过的名字呢」双识呜呼呼地笑着。「那么薙真君。我这人见识浅薄,那个长刀什么的我不太懂,不过至少知道那不适合在狭小的室内使用。虽然你特意做了大扫除,怎么样,为了双方都能使出全力,换个舞台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喜欢光明正大的比试,我更喜欢严守规则的比试呢——或者该说,我即使在这里战胜了你,也会心里不舒服的喔。像是对你用了『卑鄙』的手段而胜利的,会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我最讨厌的三个词就是,不诚实﹑无责任﹑没人情呢——不管是对要杀死的对手,还是要互相杀害的对手,我都想保持友好。伊织妹妹?」

    「哎,哎?」

    「这座大楼,无定时对外开放的吗?」

    「哎,啊,是的——吧」

    伊织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完全不了解状况。这里明明是伊织的家,自己却被甩在后头了。喂喂,这两个人难道想去决斗吗?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完全——超越了伊织的理解。

    「开,开放的。所以我天气好的日子里会去晾棉被或晒太阳喔」

    「那很好啊。喂,虽然跟正篇一点都扯不上关系,不过真的是很令人欣慰的插曲呢。那么,薙真君」双识用食指指着天花板。「我们的决斗在楼顶进行,怎么样?也就是所谓的顶上决战」

    顶上决战不是这个意思。

    「……我」

    薙真暂时——松开了握住刀的手。但是完全没有松懈的样子,紧紧盯着双识。

    「对方提出这种题案的话——我肯定会去猜测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零崎会想的东西估计去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吧」

    「很好,不理解也不用勉强」

    「——我懂了。我先去那儿等你」

    又挥了一次长刀——把刀柄扛在右肩上,朝阳台走去。迅速地与双识擦肩而过,刚走到阳台上——薙真便回头转向伊织。

    视线交合了。

    薙真的眼和伊织的眼。

    伊织不禁摆正了姿势——可是薙真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地微微一笑。和到刚才为止在伊织面前表现出来的挑衅的笑不一样,也不是那种从容不迫的优越感十足的笑,而是,该怎么形容呢——

    怜悯的笑。

    伊织面对他的笑感到不知所措。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

    被那种男人用像是被同情一样的眼神——看着呢……?

    薙真就这样纵身一跃消失了。

    「哎?啊,哎!?那,那个人,跳下去了吗!?」

    「不,不,是跳上去了」

    双识一边说着一边接近伊织。伊织一副想要向阳台走去的样子,然后又突然逃开了,双识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道「哎呀哎呀」。「文明人应该使用楼梯啊。真是急性子。宛如奥田右京亮。『我叫你别吵!』。伊织妹妹知道那个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个你想听具体的解释吗?伊织妹妹」

    一边这样说着,以为他会一下子转过身来,可是他又背对着伊织向后跳了过来,移动到伊织身边。

    没能逃走。

    「要解释的话就是——」

    「我也没有全理解,不过也不是没理解到不能大致把现在的情况向你说明的程度喔。也包括——」环视了一圈乱七八糟的室内。「也包括那些人偶呢。不过原来是『早蕨』啊——是『匂宫』的分家呢。差不多是世代交替的时候了吧……我记得好像是三兄妹吧,那边。嗯——」

    像是回忆起什么的样子把手指点在额头的双识。

    「——太刀手的长男,长刀手的次男,弓箭手的长女——像是这样吧。记不太清楚了,那么说刚才那个是次男喽」

    「不,不,那个人的出身是什么不管我的事——」伊织一步一步地后退着,一边问道。「那个早蕨先生为什么会在我家里?不,从刚才的话来推测的话,我差点被小靖杀死也是那个人的原因吧」

    「你想听具体的解释吗?」

    「——嗯」

    对于这个问题——说实话,不知该怎么回答。

    现在,此时此刻伊织在考虑的——或者该说是此时此刻伊织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不想扯上关系。

    想逃。

    逃到某处去。

    想决斗也好互相杀戮也好随你们高兴,只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行。长刀也好,剪刀也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自由的随心所欲吧。

    拜托你们了,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但是」

    即使是这样——非常可惜。

    伊织现在——这一刻,并非受牵连的第三者——既不是因为被卷进了大事件的余波也不是无关系的受牵连者。要说站在这种立场的人,因该是夏河靖道——父亲﹑母亲﹑姐姐﹑哥哥才对。

    很可惜。

    这个故事的主角——正是无桐伊织本人。

    「我想听说明」

    「呵呵,很棒的回答呢。很棒的眼神以及很棒的觉悟」双识——开心的笑了。「只有被一切抛弃的零崎才配的上这个觉悟」

    「……」

    暂时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双识和伊织。

    不——应该说是互相凝视。

    杀人鬼和杀人初学者。

    「那就背向我,伊织妹妹」

    「……是这样吗?」

    「两手并在一起放在身后」

    「……是这样吗?」

    「呐,伊织妹妹」

    「嗯?」

    「有被人说过你很笨吗?」

    就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双手手腕被绑住了。有种肩膀被稍稍往后拉的感觉,失去了平衡,接着又吃了双识一记扫堂腿,倒在被薙真清扫得很干净的地板上。由于双手被封住挡不住冲击,迎面倒下去时撞到了肩膀。

    「不是手铐喔。只是特制的橡皮带。不过说是橡皮,靠人的力气是完全伸缩不了的」双识韬光养晦似的摊开双手。「不过我的『自杀自愿』是能切开的啦,我怕刀刃受损所以不太想这么做。总而言之,想用普通的方法的话还是放弃的好呦」

    「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束缚妹妹啦」

    「变态!变态!」

    「请放心,我又不会强暴你。如果那样做就成了近亲通奸了。近亲通奸可不好吧。那个橡皮带只是应急处理。只要有了它你就不能胡乱杀人了。并非我想作弄你喔。希望你不要误解」双识以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你那热情洋溢的性情我看也有点危险呢,即使这样也有点可怕,饶了我吧。反正在能控制住之前,还是封住你的手比较好。虽说是杀人鬼,如果放任你不停的去杀人那也是极其困扰的」

    「这跟性情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忘乎所以的情况下刺过去的!不是故意的!」

    「问题不在于你把他杀了。也不在于杀人方式。是否是下意识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关系喔。问题在于你——伊织妹妹,你是能杀人的种类这个事实。虽然我跟你说要向你解释,说实话关于你的情况我还更想问你呢。为什么直到今天为止都能埋没在正常的世界中?我的弟弟也只是呆到中学毕业喔」

    「你在说什么完全不明白!」

    「是吗,好的好的。那要对你的脚冒犯一下了。不要紧,不要紧,不会偷看裙子里面的」

    双识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说着,把匍匐在地板上的伊织的双脚用手抬起来,用和绑住手腕一样的橡皮带把脚绑住。再用另外一根橡皮带把手腕上的和脚腕上的橡皮带连接起来。这样,伊织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那就请乖乖呆在这儿,伊织妹妹。我去做薙真君的对手。马上回来,不用担心,肯定不要紧的」

    「我可没不要紧啊!要担心的是我呀!」

    「伊织妹妹」

    双识突然稍微压低了声音。

    眼镜后面的眼睛,眯得很细,眼神非常锐利——目不转睛地盯着伊织。

    「你从今往后想要活着就不能避免继续杀人。在你面前已经没有『杀』和『不杀』这两个选择了,有的只是『杀』。只有『杀』了喔,伊织妹妹。就像是和只能想着『不杀』的人一样不正常,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我就是这样,我的弟弟也是。不是只能想着杀人而是杀人成了前提。成了前提啊,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都一视同仁。一旦露出了自己的性情,就无法挽回了。一百米能跑出十秒的人就只能做一百米能跑十秒的人。只要一跑就无法跑出一百米二十秒的成绩。考试满分的人并不是他想考满分,而是考不到别人的分数。虽然考零分的人想考到十分并不困难,但是考满分的人就不可能考到九十分」

    「……」

    「杀人鬼是孤独的。杀人的人本质上就是孤独的。太孤独了。交不到朋友。也不会有亲友。更不会有恋人。遇不到期望的对手,没有能理解自己痛苦的人,更没有能为自己指明方向的人。始终是一个人,孤寂悲惨的人。伊织妹妹,你明白孤独是什么吗?」

    「……」

    伊织没能回答。

    「孤独呢,就是在和不在都一样。是对存在的否定。应有状态的否定。那是很可悲的。人和人呆着和独自一人存在这是完全不同的。渴望有和自己玩在一起的朋友,渴望有能和自己呆在一起的亲友,渴望有个能爱自己的恋人,渴望有个能互相竞争的对手,渴望有能理解自己的人,渴望有个能帮助自己的指导者,讨厌一个人。」

    「……」

    「所以我们组成了一族——组成了一个家庭。这便是零崎一贼的原点。和匂宫以及闇口有本质的区别」

    『零崎』——『一贼』

    兄。弟。妹——一族。

    家人。

    「你还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呢。不过也没关系,我也并非让你抛弃希望。也说不定——我完全说错了,你或许还能回头。现在看来,你还只是一个『以正当防卫保护了自己的善良的一般市民』。何况杀了小靖的是我,客观地说,你还有回到那边去的余地。正因为如此,我才像这样束缚着你。为了给你的将来留些许希望——些许选择。不管是哪一边——不管你跃入哪一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吧」

    「为了我——吗?」

    「刚才所说——我不明白。有这样的性情却能在十七岁之前一直忍耐着的原因。如果你至今已杀了一千人我也不会感到奇怪,但是一个人也没杀过也未免异常过头了。这次的事也是——如果没有被人偶袭击的话,你也不会杀人吧。如果用薙真君的话说就是很『讽刺』吧——你在这里没有『觉醒』的可能性才更高。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不,不懂」

    「啊啊,我也不懂,所以就是刚才,我制定了一个假设」双识以稍稍严肃的口吻说道。「你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的可能性喔。相当特殊的可能性。不孤独的杀人鬼的可能性——或者说是希望吧。你还没接受过测验。零分还是满分仍不确定。你这之后会怎样还是个未知数——同时也是希望。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以零崎长兄的身份。你就放心吧,你的哥哥是个可靠的男人」

    说完,双识便转过身去,向门口走去。看来没有要从阳台飞出去这样乱来的意思。

    「……」

    那个时候——双识说过。『应该会有什么人出现,给自己的人生带来转机——这种想法简直是傲慢至极,几近滑稽的』。会如你所愿把你从人生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英雄——是不会登场的。

    不过,现在他在做的——不正是这样的事吗。虽然只有这些片段的说明。伊织仍然无法把握现状——可是,最初遇见他时自己所感受到的。还有从阳台英姿飒爽地登场时双识的轮廓。

    安心。

    让人心情——安定。

    即使是现在前往薙真那里——所有的这些行动可以说都是为了伊织好吧?这次的事,和刚才想的一样——果然不是遇到了双识才开始的。应该说是早就开始了,双识是在之后才出现的。甚至可以说被卷进事件的是双识吧。而且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害过伊织——反而救了她两次。

    既然这样——这束缚也是如他所说,只是在帮助伊织吧。

    这么想着。

    这么想着,于是,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啊啊,对了对了」

    就在打开门时,双识又回过头来。

    「我个人觉得在裙子下面穿安全裤可是邪道哟,伊织妹妹」

    「还说你没看!」

    ◆◆

    早蕨薙真并非不知道零崎一贼的可怕——他甚至亲身体验过。更何况对手是那个『第二十人的地狱』,斩首官员·零崎双识——他可没蠢到会小看这样的对手。无论是面对零崎双识还是无桐伊织,薙真都没有大意。在薙真看来轻佻的态度﹑轻浮的态度﹑从容﹑动摇,又或是在伊织面前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焦躁只是自己拥有的其中一张牌,并不是早蕨薙真本人。

    另外——

    早蕨薙真持有的最大的牌就是他那把大长刀。

    只要这个家伙在,即使是零崎双识也只能与他势均力敌——薙真是这么想的。除了自己的哥哥,不管对手是谁——都无法侵入自己的实力范围内,他是这么认识的。更何况,刚才看到的双识的武器——『自杀自愿』,那把剪刀攻击范围和小刀相同,或者在小刀以下。即使双识够的比较远,也不可能钻得了刀的空子吧。不过就那样在狭窄的房间内互相揭短的话——确实可能有些不利,不过在这宽敞开阔的屋顶的话,有确实的胜机。而且还是相当确信的胜机。大长刀对于薙真来说就是有如此绝对。

    已经可以称得上信仰了。

    薙真比起自己,更信赖自己的武器。

    「搞不好——顺利的话,还能在这儿把旧账算清喔。哥哥——」

    薙真自言自语着——

    挥动了一下长刀,把刀锋对准了——楼顶的出入口。与此同时,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像金属细工制品似的,全身细长的——

    杀人鬼。

    已经握着剪刀,进入临战状态了。

    就像妖怪一样——他这样想到。

    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完全感受不到是在面对一个人类。双识突然从阳台毫无征兆地出现时——刚才伊织把叉子刺向自己时。

    还有和妹妹两人,第一次与『零崎』对峙时。

    完全——感受不到是在面对人类。

    这个感觉——自己非常清楚。

    对,那——并不是人类。

    是更无可救药的东西。

    不是强啊,弱啊这类的。是真正无可救药的种类。

    面对着——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与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相对着。

    不由得那样想着。

    「让你久等了吧?薙真君」

    不是人的东西——在向自己打招呼。

    毫无戒心地朝这边走来。

    直到薙真握起长刀的中段,双识才停住脚步「呜呼呼」地笑着。

    「总觉得——挺滑稽的呢」

    「……什么滑稽?」

    「哎呀呀……你想想看啊。两个大男人在这种偏远乡村的平淡无奇的大楼顶上,一见面就要互相厮杀喔。而且还是——剪刀跟长刀。呵呵,如果我是御狱新阳流的使用者的话,估计能像画一样美吧」

    「很从容呢,MindRendell先生」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打扮地这么稀奇古怪呢?」对于薙真的话双识肩膀也没缩一下,指着薙真的服装继续说道。「穿成那样来回走动的话,什么都没做就会被逮捕吧。嗯,我可不是轻视和服喔。可是为什么你要如此执着于——和服裙子﹑练习服﹑日式眼镜﹑头巾外加草履呢——而且还拿把长刀当武器。为什么你要如此执着于脱离『普通』和『理所当然』呢?」

    「你想说什么?」

    「说老实话我很厌恶你。即使撇开妹妹那件事——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却被你轻易地践踏了——尽管是别人的事也让我很生气」双识稍稍低下了头。「看到溺水的孩子即使和自己没关系也会想去救他吧?就和这种心情一样喔。并非『零崎』的你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不是来吵架的把,MindRendell先生——快点开始吧。恐怕五分钟就会结束了吧」

    「还真是自信啊。或者应该说是狂热的信仰了。嗯,真是愉快。呜呼,呜呼呼,真是愉快」双识说完又迈出脚步向前走去。「既然这样我就陪你玩玩。不过想逃的话随时都可以,没什么好害羞的,那样的话我也不用弄脏『自杀志愿』了。一天斩断六﹑七人,即使是『自杀自愿』也撑不过两年吧」

    「——这样说来未免太小看『早蕨』了吧?MindRendell先生」

    太过于轻视对方——或者可以说已经是侮辱性的表达方式了,就连薙真也忍不住扭曲着脸,反驳道。双识还剩一步——半步,就要踏入薙真的范围内了。而薙真离双识的『自杀自愿』的攻击范围还远得很。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应该是薙真这一边。

    「太小看嘛。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如果是这样我会毫不犹豫的向你道歉」

    「……虽然和包括你们『零崎』还有我们本家『匂宫』在内的『杀手名』七名相比,我们分家知名度可能算是很低的。——不过知名度和内在完全是两回事。就如同这把大长刀一样呢」

    「我来纠正你的一个误解吧」

    双识在离范围一步前,再一次停下了脚步。看来是看透了长刀的距离。

    「刚才你所说的『杀手名』七名——就我个人来看,并不想把『零崎』排在其中。『匂宫』是『杀手』,『闇口』是『暗杀者』。『薄野』是『处理人』,『墓森』是『虐杀师』,『天吹』是『清理人』,『石凪』是『死神』——每一个都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令人厌恶的可怕的『恶』党。——不过,薙真君。我们零崎一贼是不同于此任何一个的『杀人鬼』呢。从一开始就和你们身在不同的次元。和你们这些按照具体情况能杀或不杀的人混为一谈我们可不会高兴,你们也不会感到高兴吧。对你们来说杀人是工作——而对于零崎来说杀人是生活方式」

    「……!」

    「那么」

    零崎双识——

    第二十人的地狱——

    自杀自愿——

    「开始零崎吧」

    若无其事地踏入了早蕨的领域内。

    (早蕨薙真——试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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