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雪国
各位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做了某件蠢事而懊悔不已的经验。
芝目夏彦就有过好几次这种经验。
比如说孩提时代，曾经将在夜市里捞来的金鱼放在澡盆里。前阵子也因为攻略一款无聊的KusoGame而落得隔天小考全毁的下场。当时心里也曾涌起了「如果是一款有趣的游戏就好了」的懊恼。
这时几名少年僵在一片杂乱的教室正中央，身为其中一人的芝目夏彦心里又有了二这难道也是平凡日常生活里的不幸或失败吗——」的想法。
「已经不行了……」
「全毁了……」
「呜……」
「别过去，豆坂组员!」
凭你是没办法阻止的!
「呜哇啊啊啊，我要替小品品报仇——!」
站在铁制置物柜上的一道娇小人影立刻迎击边跑边冲过去的豆坂。只见人影发出尖锐的叫声之后，便像一只野生的老鹰般俯冲下来。
「豆坂组员!」
结果两人瞬间便分出了胜负。在被当成垫脚石的柜子倒下来之前，对方已经在豆坂脸上右-左-右各踩了三下。
「这种招式和节奏……是古老的巴尔干连环踢吗……!」
「下手真是狠哪……」
豆坂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便倒了下去。散落在地板上的纸屑也因为巨大身躯坠地而再度扬起，而那些纸屑原本是豆坂当成宝贝珍藏的『相川品子写真集』。
当然其它还有大量的收藏品也遭到了破坏。
不论是CD、相本、笔记型电脑，甚至是小茶几的桌脚、备用的数位相机等全部已经损毁而无法使用了。
最恐怖的是，这宛若恶梦般的破坏神现在仍毫发无伤地继续肆虐着。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但是，犯人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只是说出这种稚气、模糊且不安定的话语。
「可恶，她哪来那种速度和体力啊……」
「大道寺组员——我试着争取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会长!」
「侧肩包里有手机，你赶快打电话通报——」
「我才不要!那让我去当牺牲品吧!说起来也算是我闯下的祸……」
「不行!因为我有守护这问教室和你们这些成员的责任!」
芝目夏彦以肝肠寸断的心情大喊着：
「找她弟弟，把淡谷雪国叫到这里来————————!」
***
另一方面，淡谷雪国正瘫在自家客厅里的沙发上。
（啊——真是太舒服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今年春天时，他和双胞胎姊姊舞姬交换身分到彼此就读的学校。今天放学后，他便飞快地从青美女学院赶回家里，然后打开冷气将温度设定在十八度，接着松开制服领结，喝起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宝特瓶装可乐。
（我要把脚打开了啦——）
这下可没人管得了我。
完全舍弃在少女花园里锻链出来的大小姐坐姿，雪国将两脚张开后不断往裙子里头送风。这么做让他感到相当舒服。这种叫做裙子的东西真的非常麻烦，原本以为比裤子短应该会比较凉爽，但流汗之后的两腿内侧靠在一起时那种触感实在令人觉得相当嗯心。
当雪国喝了一肚子可乐，连头上的假发也扯下来时，他身后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淡谷家……」
雪国以懒洋洋的声音接起电话之后……
『接了——————————————!』
忽然便听见一阵吼叫声。
『淡谷、淡谷，是淡谷弟弟吧!』
「是我没错……你是大道寺吗?」
为什么讲话还带着哭音呢?
『淡谷弟弟你听我说，你什么都别管，就穿着现在的制服来接大哥回去。我再说一次，就穿现在的制服，来这里接大哥回去。地点是SEC的社团教室。我们已经没办法处理了——呼啊啊啊啊啊会长，你振作一点——!』
挂断了。到底打电话来做什么啊?
（要我去接大哥……小舞发生什么事了吗?）
双胞胎姊姊舞姬与雪国互换身分，女扮男装之后到雪国原本的学校空舟五中去上学了。
雪国只好将脱下来的假发重新戴上，以冒牌舞姬的身分朝着空舟五中前进。
「——喂喂，淡谷弟。在这边!」
当雪国来到五中后门，SEC的芝目夏彦便叫住了他。只见芝目靠在围墙上对他挥着手。
芝目是个与其说他个子高，倒不如说看起来像根长竹竿的削瘦少年。他是五中美少女研究会，也就是空舟Enjoy委员会的创设者，同时也是会长。
他的身边还可以见到魁梧大汉豆坂以及身材与豆坂成反比的小不点大道寺两个人。
「你们是怎么了?不是说在社团教室里吗?还有为什么都这么狼狈呢?」
「呵呵……待在外面的话，大哥好像比较能够冷静下来。」
「嗄?」
苦笑的芝目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条夸张的红肿伤痕，而大道寺和豆坂也跟他同样狼狈，身上的服装不是缺了扣子就是袖子被撕破。
「小舞呢?小舞怎么了……」
「她就在这里啊!」
芝目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沙哑呢?
衣衫褴褛的少年们退开半步之后，舞姬便现出了身影。原本的长发为了打扮成男生而剪短后，外表看起来就跟男孩没有两样了。看见舞姬没有受伤之后，雪国总算觉得比较安心了。
这时大道寺与豆坂正拚命握紧双拳，将脸转到旁边去向在闹脾气的舞姬搭话：
「大、大哥，你看，终于有人来接你了，可以回家了唷。」
「不要紧了，可以和弟弟一起回去了。」
他们两个就如同在哄小孩般不断对舞姬说着好话，好像深怕惹她不高兴一样。结果舞姬终于将脸转向正面，但在凝视雪国一阵子后，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谁啊?」
雪国立刻注意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舞她怎么了!芝目你倒是说话啊!」
「等等，你先冷静下来嘛，淡谷弟!这说起来话就长呜叽叽叽叽……」
刚才雪国一时心急，不自觉就勒紧了芝目的领口，在听见他的悲鸣后才赶紧放手。是啊，这时候就算勒死他也没有用。
「总、总之……如果要形容大哥现在的状况呢……喂，你啊，可以说一下名字和年纪吗?」
舞姬眉头之间出现了皱纹。这个不认识雪国的舞姬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结果她直接张开一只手，然后对雪国他们伸了出去。
「淡谷雪国，五岁!」
用力张开的五根手指头，似乎代表着『今年五岁』的意思。
雪国感到一阵晕眩。
「意思就是她变成我了吗……?」
「而且好像是十年前的淡谷弟。」
感觉这样好像完全没有说明整个状况。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创造出这么疯狂的舞姬呢!
据说一切都是由大道寺所带来的一本书开始的。
他在早晨上学途中，发现夹杂在资源回收垃圾里的几本漫画似乎还能阅读，于是一时兴起便将它们带到学校来，而那本书就混在这几本漫画里面。
「『实践-催眠术入门』……?」
芝目拿出来的是一本破烂的平装书，封面是一只夸张的河马张开双手，然后开朗地高呼着：『笨蛋和河马都能自由自在展现的催眠技巧!可以藉此认识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好、好可疑……」
「对吧?你一定也觉得不会成功吧?」
「但是，芝目你也——」
「结果就这样，一个五岁的大哥出现了。」
雪国他们又看了一下舞姬。
平常是个十四岁的女孩，还在女校里担任学生会长的舞姬，现在可能是站累了吧，只见她完全不理会黑色裤子会弄脏，便直接坐在地面上，接着更不断看着四周的环境。
当她被刚好在对面步道散步经过的拉布拉多犬吸引而准备冲过去时，芝目便在绝佳的时机之下开口叫住她。接下来，芝目又从怀里拿出好吃棒，并且朝舞姬丢了过去，于是舞姬便像只小狗般又冲了回来。只见她粗鲁地打了个足以让人看见喉咙深处的呵欠，接着又随便用手背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表情看起来就像马上要睡着的小孩子一样。
「她真的被……催眠了……」
「由于刚好穿着男装，所以认为自己不是舞姬而是雪国的样子。而且年龄变成五岁，也就不认识我们了。」
「刚才在教室里大吵大闹真是折腾死人了，一直吵着要回家。」
「还以为会被她搞死呢!」
芝日等人一边搔着红肿部位，一边无力地叹了口气。尤其是嘴里念着「小品品……」的豆坂看起来最沮丧。
「所以呢——我们认为这时候要尊重她本人的意见，直接让她回家才行。」
「等、等一下，大道寺。你忽然这样把她推给我，我也很困扰耶。快把她变回原状!」
「因为只有上集而已，所以现在没办法恢复。」
「啥?」
「淡谷弟，你仔细看看这本书的标题。」
雪国立刻将芝目从旁边递过来的催眠书籍拉了过去。这本诡异书籍的书名是『实践-催眠入门』——
不对……
「实践-催眠入门，上、上集……?」
雪国心里有一种「别开玩笑了好吗」的感觉。为什么只有『上集』这两个字与封面纸张同样颜色，而且字体还这么小呢?
「解除催眠的方法好像是在下集……」
「那你的意思是你催眠人家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开了?」
「总、总之呢!赌上SEC的名誉，我们就算把地翻过来也会找出下集。今天你就先带大哥回去吧。拜托!」
「怎么这样!」
「大哥，跟着这个人就可以回家罗!你放心吧!」
芝目说完后便将舞姬骑过来的脚踏车推到雪国手里，然后将书包、侧肩包等物品以及拿来当诱饵的零食全部塞到车上。当雪国为了不让脚踏车倒下而握住把手站稳脚步时，他们三个人便趁机逃离了。喂!
「「「I-llbeback!」」」
「等等!」
不行啊，不要逃走。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魔鬼终结者了。
「你们这几个家伙!对女孩子施行这种奇怪的术法!到底打算干什么啊，你们这几个变态狂——!」
但芝目等人完全没有回话。剩下来的只有雪国、横越马路的蚂蚁军团以及咬着好吃棒的双胞胎姊姊。
「……大姊姊，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哈、哈哈哈……」
发现舞姬正以看着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时，雪国微微有种想哭的感觉。
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舞姬，看来还是认不出雪国究竟是谁。
「那个……」
「…………哪个?」
「回、回去吧?」
结果亲生姊姊竟然用「所以你到底是谁?」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段时间里，地面上蚂蚁兵团的队伍也因为舞姬随意的干扰而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怎、怎么办……）
雪国实在不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量问题。
但他还是用「我会带你回家的!」「放心跟我来吧!」「好吃棒!」「你看有好多好吃棒!」等亲切的话语来说服舞姬，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坐上了脚踏车的后座。
原本早已习惯的共乘坐姿，这时候的舞姬当然完全没有印象了。
雪国只能要摇摇晃晃坐在后座的舞姬紧紧抓住自己，当心不要掉下去。结果她竟然真的整个人黏了上来，因此造成现在看起来相当尴尬的模样。
从旁边经过的家庭主妇马上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雪国他们。
「哎呀，竟然是女孩子在骑车……?」
「而且还黏得那么紧……」
不是的，我们是双胞胎啊!而且另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变得有些奇怪了。
「大姊姊……你该不会是诱拐小孩的坏人吧?」
「我都说不是了。」
「但是，幼稚园老师说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
「是没错啦，但我不一样!」
「大姊姊的味道很好闻。」
不要随便嗅人家衣领的味道好吗?附近邻居的眼光是很恐怖的!
即使两人看起来就像笨蛋情侣般紧贴在一起，雪国还是奋力骑上坡道，最后终于可以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屋了。当雪国心里想着要是她也不认识这间房子该怎么办时，幸好舞姬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房子还有印象。在雪国准备煞车时，舞姬便发出欢呼声从后座跳了下去。
「到家了!」
「喂，太危险了!」
舞姬就像一阵风般「咻～」一声朝着入口冲去。
将脚踏车停在屋檐下，然后拿着舞姬的书包来到玄关前面时，雪国发现舞姬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庭院的景色。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为什么有一堆杂草?」
「这才不是杂草呢，那是蔓藤玫瑰。这边的是香草。全都是我栽种的。」
「好奇怪唷，根本是杂草——是杂草——」
被直接这样认定之后，雪国也只能拚命忍耐。就算知道对方心理状态是个小孩，他还是很想大叫『我的花才不是杂草呢』!
进到家里面之后，舞姬似乎也因为十年岁月里更换的壁纸与家具而感到有些不适应，只见她脸上出现不安与困惑的表情。
「洗手和漱口了吗?」
「洗过手也漱口了。」
「那到楼上去吧!」
像个老师一样带她来到二楼小孩房之后，雪国终于松了一口气。
告诉舞姬先自己玩一下，接着雪国便开始脱下因往返学校之间而流了满身汗水的制服。
「大姊姊——里面有好多好多玩具唷!」
「嗯嗯，很多对吧!」
「有很多圣诞老人来过吗?」
「或许吧。」
「啊，是内裤，内裤内裤有内裤～」
「……快收起来!」
她随手打开了衣柜开始乱翻。
「大姊姊——这件小熊内裤和这件点点内裤也是圣诞老人送的吗?」
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大姊姊』啦!
「那个玩具……」
「小舞!」
真是够了——雪国终于受不了而绕过双层床铺。
但这个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捣蛋鬼别说是舞姬的内衣了，甚至连其它衣服以及防虫剂等都拉了出来，而且已经在布娃娃上画了三种不同的胡须、在教科书上贴满贴纸，然后把它们到处乱丢（天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做出这种事!），最后还坐在空抽屉里开心地喊着「要发车罗」。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已经脱掉女校制服也拿掉假发，换上T恤与牛仔裤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看见我真正的模样后，你还会认为我是呵不认识的大姊姊b吗?
「怎么样?你说说看哪!」
「哇……」
舞姬的内裤被左右两手拉到极限之后，「啪叽」一声又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是雪国，太厉害了。巨大雪国出现了!」
「哇噗!」
舞姬咧嘴一笑，然后随着欢呼声扑了过来。这种小孩子不知道控制力道的飞扑，让雪国整个人向后倒在床铺上。
「雪国、雪国、是雪国!」
「总、总之，你知道是我了吧?」
「哇——雪国长大了!」
从拚命拍着雪国的脸颊与摸着他的头这点来看，可以知道舞姬应该是真的很高兴。雪国为了从她不断抚摸的猛攻里脱身而撑起上半身来，但舞姬的兴奋度还是丝毫没有减少。
「是啊，我是你的弟弟雪国喔!你清醒一点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
「——雪国、舞姬，你们有谁回来了吗——?」
是祖母回来了。
听见一楼的呼叫声后，雪国吓了一跳而站了起来。
「我、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吗?舞姬也回来罗!我马上就下去做饭，请梢等一下。」
「这样啊，不用做饭了，我已经在车站前面买了寿司回来——」
雪国听见祖母的声音愈来愈远，看来是从楼梯前移动到客厅去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状态可以说非常不自然，所以绝对不能让祖母看见这种情形。
「小、小舞，我们先换衣服吧，快把制服脱掉。」
「制服?」
「不要一直穿着五中的制服。来，把这顶假发戴上去。要先恢复女孩子的身分才行啊!」
雪国拿起脱下来的假发以及掉落在地上的棉布裙与橘色无袖背心，接着朝舞姬逼近。
但是，舞姬就像看见讨厌的青椒一样，马上从床的另一边逃到房间角落去了。
「小舞!」
「不要，我是雪国啊，是男孩子。才不穿那种东西呢!」
雪国虽然有满腔的无奈，但还是没办法责备她!
「饶了我吧，我要怎么对奶奶说明才好!」
「不要!」
「那算了，你就穿那套衣服好了。我来扮演小舞——」
「不行——!大雪国也是男生，所以不能变成女孩子!」
「我昏头了。那到底要怎么办嘛，你愿意穿裙子吗?」
「我是雪国，所以不穿裙子!」
我真的快晕倒了。
「总之呢，一定要有个人扮成小舞才行啦!」
「不要——我不要穿裙子!」
「小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谁能预测到自己竟然会有挥舞着姊姊的裙子与背心，然后追着她本人跑的一天呢?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呢?」
「不、不用在意啦，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今天的晚餐是祖母买回来的综合寿司。
坐在餐桌前的舞姬自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地吃着寿司。
只见她拚命地嚼着，舞姬的脸颊因为塞满没加山葵的虾子寿司与蛋寿司而鼓了起来，但雪国知道就算没有吃东西，她的腮帮子一定也会因为生气而鼓起吧!
现在的她不是穿裙子而是穿着T恤与短裤，而且上下的服装都是雪国提供的男性衣物，头上的假发则是雪国不断劝说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了上去。
雪国因此对自己足以媲美外交官的交涉技巧感到非常骄傲。
「……我明明不是女孩子……」
「啊啊来，我的虾子也给你吧。里面没有山葵唷。要不要再喝碗味噌汤?」
「巴尔干超人游戏……」
「我知道、我知道，吃饱饭就来玩吧!」
「你们两个都是国中生了怎么还玩这种游戏啊?」
现在流行复古嘛!
听见祖母那感到难以置信的声音后，雪国感到自己的胃部开始绞痛。
***
巴尔干超人是雪国他们刚进幼稚园时相当流行的变身超人戏剧。
故事内容是一名爱好和平的善良青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变身为巴尔干超人与坏人对抗。超人通常会使出巴尔干拳、巴尔干踢、巴尔干连环踢与巴尔干冲击等强力必杀技，最后才以崁在右手里的巴尔干炮将所有敌人杀光。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可以厌觉到设定上有许多矛盾之处，但当初雪国他们可是为之疯狂呢!
翻阅那时候的相簿，还可以看见几张幼稚园园游会时随着巴尔干超人主题曲跳舞的模糊照片。
「嘻嘻嘻——只要你们乖乖的，就不会尝到苦头唷!」
雪国以投注了大量感情的口吻对着集中在房间角落的玩具熊、狐狸与猴子这么说道。这时候千万不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白痴。像这样扮演坏蛋讲出威胁的台词后，感觉那些不会说话、长着胡须的玩偶好像真的哭着求救起来了。这时雪国的胸口也因此而感到一阵疼痛。
因为最想求救的不是别人，而是雪国自己啊!
「我要把你们送到大魔王手里。你们认命吧!」
「到此为止了，大坏蛋!」
「是谁!」
转过头来背对玩偶之后，马上就看见穿着T恤与短裤的舞姬，挺着胸膛站在双层床铺楼梯的中段。
「快把猴子先生、狐狸先生和熊先生放开!不然的话我这个巴尔干超人就要……就要……不知道啦，反正坏蛋去死就对了!」
嘿!
她往楼梯一蹬之后直接使出凌空飞踢。
「巴——尔——干——踢!」
舞姬看似只是随便一跳，但她可是运动神经优秀的人，所以破坏力还是相当大。雪国直接被足以媲美电视里头超人的漂亮飞踢踢得倒在地上，接着又被体重跟自己差不多的舞姬直接往肚子上坐了下去。虽然舞姬马上就站起来，但雪国已经不行了。
「放马过来吧，大坏蛋!」
「……被、被打败了……」
「咦?」
「叽叽、呜哇——」
雪国伸长四肢，做出完全死亡的模样。
他的脸颊被蹲下来的舞姬戳了好几下。
「…………好奇怪，就像真的尸体一样。」
就是尸体啊!
「喂喂……大雪国，你真的被打倒了吗?」
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感觉旁边的舞姬生气地跺了一下脚。
「好无聊好无聊哦，马上就被打倒的话不就没办法用巴尔干拳和巴尔干炮了吗!」
光是飞踢就已经够了啊，小舞……
雪国将玩具熊当成人质演了十几次坏人，但是每次都设定不同的情境，不断被扮演英雄的舞姬踢倒之后，雪国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
「我好累……我们不要玩了好吗?」
「你不想当坏蛋了吗?那接下来换我来当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结束吧。我要去洗澡了。」
「大雪国!」
「结束了、结束了，不～玩～了，你懂吗?」
冷冷地说完之后，雪国马上像逃难般冲到一楼去。
当他一个人在走廊上时，待在厨房里的祖母叫住了他。
「啊，奶奶……你工作结束了吗?」
「我在休息啦。刚才你们在楼上吵吵闹闹的是在干什么啊?」
别馆里还有原稿仍未完成的她，似乎在冰箱里找到预先买来的蕃茄汁了。她立刻就拉开罐子的拉环。
「没有啦——只是一时兴起嘛……」
「玩超人游戏?我看你一定是被欺负到受不了才逃到这里来的吧!」
「呜……」
太敏锐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完全没进步呢，还是……也难怪佐喜会感叹了。」
雪国这时还没注意到祖母这充满感触的嚅嗫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祖母口中的佐喜则是雪国他们母亲的名字。
（呜——好痛……）
在脱衣处将衣服脱下之后，发现手臂和脚上有好几处红肿的痕迹。到了明天，这些红肿都将变成跟马头星云相似的蓝色瘀青了。
当他打手机给芝目想确认究竟找到下集了没有时，却只听见「哦哦淡谷弟!」「我们终于来到垃圾处理场了!」「唷——呵——!」这种让人厌到无力的回答。从背景音里能听见塑胶袋随风飞舞的声音与瓦砾崩塌的声音来看，「把地翻过来也要找到下集」应该不是在开玩笑的，所以雪国也只能说声「加油罗」，然后便挂上电话。
如果舞姬变成雪国的原因真是芝目等人施展催眠时她刚好穿着雪国的制服……那假如当时姊姊穿着小熊人偶装的话，不就会变成棕熊或是马来熊了?
不过，她就算没变成野生动物，这个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生物，也已经是充满野性而且破坏力十足了。
「不快点让她变回来的话，我的身体应该会先垮掉……」
淋浴完后缩进小浴池里的雪国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
「哇——」
毛玻璃门被打了开来，舞姬本人就这样走进浴室。
她光着脚直接从浴室湿濡的瓷砖上走过，雪国马上看见一片雪白的肌肤。
这时的舞姬当然是一丝不挂，她先在脸盆里放水，然后淋在身体上。溅起的水花在雪国泡澡的浴池里形成一片涟漪。虽然她的发型与脸孔都与自己相同，但那濡湿的肩膀线条却相当圆润，而且腰部线条也十分纤细。
当她坐在塑胶椅子上时，臀部的肌肉也是圆滑柔嫩，从水蒸气当中还隐约能见到胸口的两处隆起。
仔细一看之下，才意外发现那边的发育似乎也比想象中来得好……
「……小、小舞……你在做什么……?」
「要洗澡的话，我也要一起洗。」
这怎么可以呢!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快出去!等我洗完才换你!」
「不要——为什么要轮流洗?」
「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
为什么我得向你说明这种事情呢?
雪国脑袋里原本只是待在旁边看好戏而不工作的脑浆这时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
「拜托你醒醒吧，小舞!你不是我而是淡谷舞姬!不是男生而是女孩子啊!」
「但是我……」
「你看镜子!这么大了还一起洗澡真的很奇怪啊!」
雪国指着浴室里满是水滴的镜子说道。
舞姬看着自己映照在镜子上的脸，接着摸起自己湿濡的脸颊，然后又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胸口——哇哇，不行啊，小舞。这么认真地摸看起来太煽情了。
虽然很难称得上有乳沟，但是她确实是对着胸部前端又戳又揉。
这样总应陔知道了吧—面对这难以自称是五岁男孩子的外表，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呢?
「女孩子………………」
「对吧?知道了吗?知道的话，小舞就快点恢复身分然后出去。」
「——不要连雪国都跟妈妈说同样的话!」
「好烫!」
生气的舞姬先是将脸盆往雪国身上丢，接着又依序丢了洗发精与肥皂。干钧一发之际躲过这些攻击的雪国就这样潜进浴池里面。雪国在浴池里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热水，一瞬间似乎看见天国的花园。差点溺水的他爬起来后趴在浴池边缘，而这时候已经见不到舞姬的身影了。
「小舞你别开玩笑了!」
雪国终于还是出声抱怨。
「你这样就像浴巾妖怪一样唷，小舞。」
喝进去的水让雪国感到一阵恶心，而且鼻子深处也还相当疼痛。以十分恶劣的心情爬到二楼之后，雪国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
这时披着浴巾的块状物体动了一下。
闹脾气的舞姬正整个人蹲在小孩房的角落里。
可能离开浴室之后就直接冲到这里来了吧，这时她身上还是一丝不挂，只有披着一条白色浴巾而已。由于她背对着雪国，所以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座雪山。
听见雪国的呼叫，舞姬还是无动于衷。
不知道她是因为刚才在浴室里的暴行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真的气到不想跟自己讲话。雪国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觉得这两种心情她应该都有吧!
「……你在看什么?相簿吗?」
雪国知道就算发问舞姬也不会回答，于是他便从舞姬背后看了过去。
放在地板上的原来是相当老旧的相簿。
不论是幼稚园的入学典礼还是运动会、远足，相簿里贴满了雪国他们幼年时的回忆。这是刚才为了确认巴尔干超人游戏而从桌子上拉出来的，雪国根本都忘记了。
（好小哦……）
回想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同一所学校里就读了。照片里的舞姬和雪国虽然穿着相同的围兜兜，但雪国看起来就是比较娇小与软弱。当时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的事实可以说让雪国感到有些意外。
身高体重方面，或许现在还比较相近呢!
如果现在舞姬的身高体重还是像这张照片里的小孩一样，雪国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或许刚才不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骂她一顿。
「嗯……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雪国。」
生气的声音这么回道。
「那你是谁?」
「雪国。」
到目前为止还是跟刚才一样。
「那真是不可思议，这样的话就会变成有两个雪国了。难道说我是冒牌货吗?」
「才不是。」
对方回答的内容让雪国有点意外。
「不管是几岁，雪国就是雪国。我一看就知道了。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直在一起。」
一直……
待在……
你身边。
（啊!）
记忆就像破掉的水球般一涌而出。
——雪国，不要紧吧?
——退烧了吗?
——雪国真可怜。
——我可以代替他就好了。
——我可以变成雪国就好了。
这应该是雪国五岁左右的事情吧。他因为某些小事而染上了感冒，但却一直高烧不退，最后甚至住进了医院。
记忆中那小小的风景慢慢回渗进身体里面。当时舞姬就待在陷入恍惚状态的自己身边，担心地握紧自己因为发烧而红通通的手，嘴里还不断呼唤着『雪国、雪国』。
「雪国?」
「等一等!」
雪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如同燎原之火般开始蔓延的记忆与感觉，于是他冲出了房间。
「奶奶!」
「咿～」
忽然踏进别馆工作室的雪国让祖母吓了一大跳，写在原稿用纸上的『毒杀』两个字在她回过头的瞬间整个扭曲了。
「雪、雪国，你是怎么了——」
「抱歉，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奶奶之前也说过小舞以前有段时间怪怪的吧?」
很久很久以前，当还是身体弱小的幼儿期时，双胞胎里的姊姊曾经一直照顾着容易感冒生病的弟弟。
祖母菜穗子有些讶异的抬头看着边喘气边提出奇怪问题的雪国，但当她冷静下来之后马上就点了点头。
「是啊，我确实跟你提过。」
「对吧!?」
「因为你一出生就特别瘦弱，所以那孩子就老是守在你身边。」
由于无时无刻都想留在弟弟身边，所以有时甚至会跑出幼稚园，为的只是弟弟睁开眼睛时——看见姊姊的脸出现在床旁边会很高兴。
虽然这么做弟弟确实会很高兴，但却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但她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待在一起。最后更因此而无法分辨自己与你的差别，在叫她的时候也只对『雪国』这个名字有反应。所以佐喜她时常因为担心而叹气，她说再让你们两个待在一起的话，舞姬的状况一定会愈来愈糟糕——」
没错，果然是这样。
即使出现了一大一小的『雪国』，对她来说还是没有任何的矛盾。
雪国感觉所有的线索都已串联起来，这时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舞姬她确实是中了催眠术。
但她不是因为穿男装才会变成雪国，无论她是穿小熊人偶装或是青美女学院的制服，她都会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
五岁时的她，因为过于担心雪国而丧失了自己的人格。如果现在只是重现她当时的心情的话……
「小舞——」
来到二楼之后，雪国再度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裹着浴巾的舞姬马上急着订正他说：
「我是雪国啊!」
嗯，我知道。
对怀着这种心情的雪国来说，舞姬是让他感动到几乎要落泪的亲爱姊姊。
「大雪国……」
「嗯?」
「大雪国你健康吗?」
「很健康啊……」
非常健康。
为了不阻碍她凝视自己的姿势，雪国也坐下来让自己保持与舞姬同样的高度。
「我想，很多事情我应该比现在的你还要清楚。因为我长大了。」
「不再感冒了吗?」
「跟以前比的话确实如此。」
「那发烧呢?」
「最近也不常发烧了。」
「前阵子爸爸和妈妈他们说，上小学后就要让我们念不同的学校了。而且，我还得去念女校。这是真的吗?」
握住浴巾的手微微颤抖。
她正感到恐惧。
「我不想离开雪国……」
「小舞……」
「绝对不要!」
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
「——但是，你真的会去读女校唷。就小舞自己一个人去一间叫做青美女学院的小学。」
「真的吗?」
雪国忘了在开学典礼那天，当自己注意到旁边没有任何人在时那种惊愕的感觉。
当时自己在蓝色天空与漫天的樱花办下放声大哭，就如同眼前的她一样，完全不顾旁人眼光地大哭。
「我不要啊……」
「不要紧的，小舞。」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大雪国!我要像这样一直和雪国在一起，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雪国的双手轻轻将舞姬正在痛哭的脸庞拉了过来。
雪国将她抱在怀里，强烈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够传达给这个五岁的小孩知道。
「小舞……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守护我，我才能长这么大。我们长大之后各自在不同的学校里，还会有认识自己喜欢的人和好朋友等各种事情发生。这些都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所以不要紧的。」
曾几何时，怀里的呜咽慢慢变小，最后完全变成鼻息声了。
只有一个人的上学路途、完全不相同的敦科书，这些别离虽然让人感到寂寞，但绝对能因此得到其它东西才对。
由于实在没办法将现在的舞姬带到上铺去，所以雪国从自己的床铺上拉下枕头与棉被，直接就睡在舞姬的身边。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了。）
晚安，小舞。
祝你有个好梦——
***
因为昨晚没有拉上窗帘便直接就寝了，所以早晨的阳光与麻雀的啼叫声便直接唤醒雪国。
（……早上了……?）
一边因为强烈日照揉着眼睛，一边将睡偏的枕头拉了过来。由于直接就躺在地上睡了，所以今天果然全身酸痛。
这时舞姬已经先一步起床。
她那没有任何瑕疵的洁白背部实在相当美丽。
「小舞，早啊——」
「不会吧——!」
她边叫边跳了起来，可能是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吧，赶紧又抓起浴巾卷在身上。
「为、为什么雪国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啊?What?Why?Isthisapen?」
「小舞……?」
「会长他们呢?我不是应该在社团教室里吗?为什么只有我全身光溜溜的，哈啾!」
哈啾哈啾，只见她一边不断地打喷嚏，一边陷入混乱的状况当中。
雪国也因为刚起床而无法马上理解整个情况，但看起来应该不会错了。
（……恢复了吗?）
解除了!
催眠术解除了!
「雪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你知道自己中了催眠术吗?」
「是吗……怎么，我真的中了那个催眠术吗!?」
舞姬的记忆似乎只到在五中社团教室里一群人开玩笑施展催眠术时就结束了。当雪国告诉她这已经是昨天的事情时，她只能用力抱住自己的头部。
「芝目他们说会找出解除催眠的方法，要我先带你回来。」
「怎、怎么这样……」
「昨天真是累死人了，小舞一开始根本不认识我。」
「那、那、那这个近乎全裸的模样也是……」
「你是指跳裸舞吗?」
「!」
「还有奶奶因为吓一大跳而昏倒了。」
「!!!」
「附近的人也被你吓死了，想说那个平常那么酷的大小姐怎么会……」
呜哇啊啊啊啊～把雪国的话当真的舞姬因为深受打击而挣扎着，但这也让雪国决定不再欺骗她了。
「让我切腹吧……………………至少允许我自行了断吧，※代官大人……」（译注：幕府直辖领地里的地方官。），
「骗你的啦，看你睡傻了，想开你玩笑而已。」
雪国笑着耸了耸肩。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可能是雪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样直率的姊姊了。说起来也算是为期一天的魔术。现在回想起来甚至会觉得有些寂寞。
不过——雪国同时也这么想：
那个『淡谷雪国』经过时间的成长，总算变成了现在符合国三外表的『淡谷舞姬』。而自己目前最重要、最应该珍惜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才对。
「我说小舞啊——」
「嗯?」
舞姬回应了雪国的呼唤。
现在雪国只是由衷地感谢这小小的奇迹与超越过的感情纠葛。
「没事。」
「不要这样欲言又止的好吗?很嗯心耶!」
「那催眠术是怎么弄的啊?」
「咦?那很简单唷，我来帮你催眠吧。」
舞姬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线与五元硬币，将线穿过硬币的孔洞后打了个结，然后将其垂在雪国眼前。
「真、真是传统耶……」
「你仔细看着这个洞。」
「我在看了。」
「脸不要动，只要眼睛看就好。」
我可以笑吗?
雪国的眼睛缓缓地追着不断晃动的硬币孔洞跑。
「深呼吸，放轻松，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雪国心里觉得舞姬竟然会着了这种东西的道，这也实在太夸张了。
啊啊，真是无聊到令人想睡觉。
「告诉我你的姓名和年龄。」
告诉你我的姓名和年龄?
什么意思啊?姓名?年龄?
「那能说出你几岁和名字吗?」
啊啊，这我就知道了。
于是雪国老实地举起手来回答「我知道」。
「我叫淡谷雪国，今年四岁～」
芝目夏彦就有过好几次这种经验。
比如说孩提时代，曾经将在夜市里捞来的金鱼放在澡盆里。前阵子也因为攻略一款无聊的KusoGame而落得隔天小考全毁的下场。当时心里也曾涌起了「如果是一款有趣的游戏就好了」的懊恼。
这时几名少年僵在一片杂乱的教室正中央，身为其中一人的芝目夏彦心里又有了二这难道也是平凡日常生活里的不幸或失败吗——」的想法。
「已经不行了……」
「全毁了……」
「呜……」
「别过去，豆坂组员!」
凭你是没办法阻止的!
「呜哇啊啊啊，我要替小品品报仇——!」
站在铁制置物柜上的一道娇小人影立刻迎击边跑边冲过去的豆坂。只见人影发出尖锐的叫声之后，便像一只野生的老鹰般俯冲下来。
「豆坂组员!」
结果两人瞬间便分出了胜负。在被当成垫脚石的柜子倒下来之前，对方已经在豆坂脸上右-左-右各踩了三下。
「这种招式和节奏……是古老的巴尔干连环踢吗……!」
「下手真是狠哪……」
豆坂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便倒了下去。散落在地板上的纸屑也因为巨大身躯坠地而再度扬起，而那些纸屑原本是豆坂当成宝贝珍藏的『相川品子写真集』。
当然其它还有大量的收藏品也遭到了破坏。
不论是CD、相本、笔记型电脑，甚至是小茶几的桌脚、备用的数位相机等全部已经损毁而无法使用了。
最恐怖的是，这宛若恶梦般的破坏神现在仍毫发无伤地继续肆虐着。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但是，犯人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只是说出这种稚气、模糊且不安定的话语。
「可恶，她哪来那种速度和体力啊……」
「大道寺组员——我试着争取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会长!」
「侧肩包里有手机，你赶快打电话通报——」
「我才不要!那让我去当牺牲品吧!说起来也算是我闯下的祸……」
「不行!因为我有守护这问教室和你们这些成员的责任!」
芝目夏彦以肝肠寸断的心情大喊着：
「找她弟弟，把淡谷雪国叫到这里来————————!」
***
另一方面，淡谷雪国正瘫在自家客厅里的沙发上。
（啊——真是太舒服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今年春天时，他和双胞胎姊姊舞姬交换身分到彼此就读的学校。今天放学后，他便飞快地从青美女学院赶回家里，然后打开冷气将温度设定在十八度，接着松开制服领结，喝起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宝特瓶装可乐。
（我要把脚打开了啦——）
这下可没人管得了我。
完全舍弃在少女花园里锻链出来的大小姐坐姿，雪国将两脚张开后不断往裙子里头送风。这么做让他感到相当舒服。这种叫做裙子的东西真的非常麻烦，原本以为比裤子短应该会比较凉爽，但流汗之后的两腿内侧靠在一起时那种触感实在令人觉得相当嗯心。
当雪国喝了一肚子可乐，连头上的假发也扯下来时，他身后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淡谷家……」
雪国以懒洋洋的声音接起电话之后……
『接了——————————————!』
忽然便听见一阵吼叫声。
『淡谷、淡谷，是淡谷弟弟吧!』
「是我没错……你是大道寺吗?」
为什么讲话还带着哭音呢?
『淡谷弟弟你听我说，你什么都别管，就穿着现在的制服来接大哥回去。我再说一次，就穿现在的制服，来这里接大哥回去。地点是SEC的社团教室。我们已经没办法处理了——呼啊啊啊啊啊会长，你振作一点——!』
挂断了。到底打电话来做什么啊?
（要我去接大哥……小舞发生什么事了吗?）
双胞胎姊姊舞姬与雪国互换身分，女扮男装之后到雪国原本的学校空舟五中去上学了。
雪国只好将脱下来的假发重新戴上，以冒牌舞姬的身分朝着空舟五中前进。
「——喂喂，淡谷弟。在这边!」
当雪国来到五中后门，SEC的芝目夏彦便叫住了他。只见芝目靠在围墙上对他挥着手。
芝目是个与其说他个子高，倒不如说看起来像根长竹竿的削瘦少年。他是五中美少女研究会，也就是空舟Enjoy委员会的创设者，同时也是会长。
他的身边还可以见到魁梧大汉豆坂以及身材与豆坂成反比的小不点大道寺两个人。
「你们是怎么了?不是说在社团教室里吗?还有为什么都这么狼狈呢?」
「呵呵……待在外面的话，大哥好像比较能够冷静下来。」
「嗄?」
苦笑的芝目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条夸张的红肿伤痕，而大道寺和豆坂也跟他同样狼狈，身上的服装不是缺了扣子就是袖子被撕破。
「小舞呢?小舞怎么了……」
「她就在这里啊!」
芝目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沙哑呢?
衣衫褴褛的少年们退开半步之后，舞姬便现出了身影。原本的长发为了打扮成男生而剪短后，外表看起来就跟男孩没有两样了。看见舞姬没有受伤之后，雪国总算觉得比较安心了。
这时大道寺与豆坂正拚命握紧双拳，将脸转到旁边去向在闹脾气的舞姬搭话：
「大、大哥，你看，终于有人来接你了，可以回家了唷。」
「不要紧了，可以和弟弟一起回去了。」
他们两个就如同在哄小孩般不断对舞姬说着好话，好像深怕惹她不高兴一样。结果舞姬终于将脸转向正面，但在凝视雪国一阵子后，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谁啊?」
雪国立刻注意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舞她怎么了!芝目你倒是说话啊!」
「等等，你先冷静下来嘛，淡谷弟!这说起来话就长呜叽叽叽叽……」
刚才雪国一时心急，不自觉就勒紧了芝目的领口，在听见他的悲鸣后才赶紧放手。是啊，这时候就算勒死他也没有用。
「总、总之……如果要形容大哥现在的状况呢……喂，你啊，可以说一下名字和年纪吗?」
舞姬眉头之间出现了皱纹。这个不认识雪国的舞姬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结果她直接张开一只手，然后对雪国他们伸了出去。
「淡谷雪国，五岁!」
用力张开的五根手指头，似乎代表着『今年五岁』的意思。
雪国感到一阵晕眩。
「意思就是她变成我了吗……?」
「而且好像是十年前的淡谷弟。」
感觉这样好像完全没有说明整个状况。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创造出这么疯狂的舞姬呢!
据说一切都是由大道寺所带来的一本书开始的。
他在早晨上学途中，发现夹杂在资源回收垃圾里的几本漫画似乎还能阅读，于是一时兴起便将它们带到学校来，而那本书就混在这几本漫画里面。
「『实践-催眠术入门』……?」
芝目拿出来的是一本破烂的平装书，封面是一只夸张的河马张开双手，然后开朗地高呼着：『笨蛋和河马都能自由自在展现的催眠技巧!可以藉此认识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好、好可疑……」
「对吧?你一定也觉得不会成功吧?」
「但是，芝目你也——」
「结果就这样，一个五岁的大哥出现了。」
雪国他们又看了一下舞姬。
平常是个十四岁的女孩，还在女校里担任学生会长的舞姬，现在可能是站累了吧，只见她完全不理会黑色裤子会弄脏，便直接坐在地面上，接着更不断看着四周的环境。
当她被刚好在对面步道散步经过的拉布拉多犬吸引而准备冲过去时，芝目便在绝佳的时机之下开口叫住她。接下来，芝目又从怀里拿出好吃棒，并且朝舞姬丢了过去，于是舞姬便像只小狗般又冲了回来。只见她粗鲁地打了个足以让人看见喉咙深处的呵欠，接着又随便用手背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表情看起来就像马上要睡着的小孩子一样。
「她真的被……催眠了……」
「由于刚好穿着男装，所以认为自己不是舞姬而是雪国的样子。而且年龄变成五岁，也就不认识我们了。」
「刚才在教室里大吵大闹真是折腾死人了，一直吵着要回家。」
「还以为会被她搞死呢!」
芝日等人一边搔着红肿部位，一边无力地叹了口气。尤其是嘴里念着「小品品……」的豆坂看起来最沮丧。
「所以呢——我们认为这时候要尊重她本人的意见，直接让她回家才行。」
「等、等一下，大道寺。你忽然这样把她推给我，我也很困扰耶。快把她变回原状!」
「因为只有上集而已，所以现在没办法恢复。」
「啥?」
「淡谷弟，你仔细看看这本书的标题。」
雪国立刻将芝目从旁边递过来的催眠书籍拉了过去。这本诡异书籍的书名是『实践-催眠入门』——
不对……
「实践-催眠入门，上、上集……?」
雪国心里有一种「别开玩笑了好吗」的感觉。为什么只有『上集』这两个字与封面纸张同样颜色，而且字体还这么小呢?
「解除催眠的方法好像是在下集……」
「那你的意思是你催眠人家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开了?」
「总、总之呢!赌上SEC的名誉，我们就算把地翻过来也会找出下集。今天你就先带大哥回去吧。拜托!」
「怎么这样!」
「大哥，跟着这个人就可以回家罗!你放心吧!」
芝目说完后便将舞姬骑过来的脚踏车推到雪国手里，然后将书包、侧肩包等物品以及拿来当诱饵的零食全部塞到车上。当雪国为了不让脚踏车倒下而握住把手站稳脚步时，他们三个人便趁机逃离了。喂!
「「「I-llbeback!」」」
「等等!」
不行啊，不要逃走。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魔鬼终结者了。
「你们这几个家伙!对女孩子施行这种奇怪的术法!到底打算干什么啊，你们这几个变态狂——!」
但芝目等人完全没有回话。剩下来的只有雪国、横越马路的蚂蚁军团以及咬着好吃棒的双胞胎姊姊。
「……大姊姊，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哈、哈哈哈……」
发现舞姬正以看着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时，雪国微微有种想哭的感觉。
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舞姬，看来还是认不出雪国究竟是谁。
「那个……」
「…………哪个?」
「回、回去吧?」
结果亲生姊姊竟然用「所以你到底是谁?」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段时间里，地面上蚂蚁兵团的队伍也因为舞姬随意的干扰而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怎、怎么办……）
雪国实在不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量问题。
但他还是用「我会带你回家的!」「放心跟我来吧!」「好吃棒!」「你看有好多好吃棒!」等亲切的话语来说服舞姬，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坐上了脚踏车的后座。
原本早已习惯的共乘坐姿，这时候的舞姬当然完全没有印象了。
雪国只能要摇摇晃晃坐在后座的舞姬紧紧抓住自己，当心不要掉下去。结果她竟然真的整个人黏了上来，因此造成现在看起来相当尴尬的模样。
从旁边经过的家庭主妇马上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雪国他们。
「哎呀，竟然是女孩子在骑车……?」
「而且还黏得那么紧……」
不是的，我们是双胞胎啊!而且另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变得有些奇怪了。
「大姊姊……你该不会是诱拐小孩的坏人吧?」
「我都说不是了。」
「但是，幼稚园老师说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
「是没错啦，但我不一样!」
「大姊姊的味道很好闻。」
不要随便嗅人家衣领的味道好吗?附近邻居的眼光是很恐怖的!
即使两人看起来就像笨蛋情侣般紧贴在一起，雪国还是奋力骑上坡道，最后终于可以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屋了。当雪国心里想着要是她也不认识这间房子该怎么办时，幸好舞姬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房子还有印象。在雪国准备煞车时，舞姬便发出欢呼声从后座跳了下去。
「到家了!」
「喂，太危险了!」
舞姬就像一阵风般「咻～」一声朝着入口冲去。
将脚踏车停在屋檐下，然后拿着舞姬的书包来到玄关前面时，雪国发现舞姬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庭院的景色。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为什么有一堆杂草?」
「这才不是杂草呢，那是蔓藤玫瑰。这边的是香草。全都是我栽种的。」
「好奇怪唷，根本是杂草——是杂草——」
被直接这样认定之后，雪国也只能拚命忍耐。就算知道对方心理状态是个小孩，他还是很想大叫『我的花才不是杂草呢』!
进到家里面之后，舞姬似乎也因为十年岁月里更换的壁纸与家具而感到有些不适应，只见她脸上出现不安与困惑的表情。
「洗手和漱口了吗?」
「洗过手也漱口了。」
「那到楼上去吧!」
像个老师一样带她来到二楼小孩房之后，雪国终于松了一口气。
告诉舞姬先自己玩一下，接着雪国便开始脱下因往返学校之间而流了满身汗水的制服。
「大姊姊——里面有好多好多玩具唷!」
「嗯嗯，很多对吧!」
「有很多圣诞老人来过吗?」
「或许吧。」
「啊，是内裤，内裤内裤有内裤～」
「……快收起来!」
她随手打开了衣柜开始乱翻。
「大姊姊——这件小熊内裤和这件点点内裤也是圣诞老人送的吗?」
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大姊姊』啦!
「那个玩具……」
「小舞!」
真是够了——雪国终于受不了而绕过双层床铺。
但这个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捣蛋鬼别说是舞姬的内衣了，甚至连其它衣服以及防虫剂等都拉了出来，而且已经在布娃娃上画了三种不同的胡须、在教科书上贴满贴纸，然后把它们到处乱丢（天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做出这种事!），最后还坐在空抽屉里开心地喊着「要发车罗」。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已经脱掉女校制服也拿掉假发，换上T恤与牛仔裤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看见我真正的模样后，你还会认为我是呵不认识的大姊姊b吗?
「怎么样?你说说看哪!」
「哇……」
舞姬的内裤被左右两手拉到极限之后，「啪叽」一声又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是雪国，太厉害了。巨大雪国出现了!」
「哇噗!」
舞姬咧嘴一笑，然后随着欢呼声扑了过来。这种小孩子不知道控制力道的飞扑，让雪国整个人向后倒在床铺上。
「雪国、雪国、是雪国!」
「总、总之，你知道是我了吧?」
「哇——雪国长大了!」
从拚命拍着雪国的脸颊与摸着他的头这点来看，可以知道舞姬应该是真的很高兴。雪国为了从她不断抚摸的猛攻里脱身而撑起上半身来，但舞姬的兴奋度还是丝毫没有减少。
「是啊，我是你的弟弟雪国喔!你清醒一点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
「——雪国、舞姬，你们有谁回来了吗——?」
是祖母回来了。
听见一楼的呼叫声后，雪国吓了一跳而站了起来。
「我、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吗?舞姬也回来罗!我马上就下去做饭，请梢等一下。」
「这样啊，不用做饭了，我已经在车站前面买了寿司回来——」
雪国听见祖母的声音愈来愈远，看来是从楼梯前移动到客厅去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状态可以说非常不自然，所以绝对不能让祖母看见这种情形。
「小、小舞，我们先换衣服吧，快把制服脱掉。」
「制服?」
「不要一直穿着五中的制服。来，把这顶假发戴上去。要先恢复女孩子的身分才行啊!」
雪国拿起脱下来的假发以及掉落在地上的棉布裙与橘色无袖背心，接着朝舞姬逼近。
但是，舞姬就像看见讨厌的青椒一样，马上从床的另一边逃到房间角落去了。
「小舞!」
「不要，我是雪国啊，是男孩子。才不穿那种东西呢!」
雪国虽然有满腔的无奈，但还是没办法责备她!
「饶了我吧，我要怎么对奶奶说明才好!」
「不要!」
「那算了，你就穿那套衣服好了。我来扮演小舞——」
「不行——!大雪国也是男生，所以不能变成女孩子!」
「我昏头了。那到底要怎么办嘛，你愿意穿裙子吗?」
「我是雪国，所以不穿裙子!」
我真的快晕倒了。
「总之呢，一定要有个人扮成小舞才行啦!」
「不要——我不要穿裙子!」
「小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谁能预测到自己竟然会有挥舞着姊姊的裙子与背心，然后追着她本人跑的一天呢?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呢?」
「不、不用在意啦，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今天的晚餐是祖母买回来的综合寿司。
坐在餐桌前的舞姬自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地吃着寿司。
只见她拚命地嚼着，舞姬的脸颊因为塞满没加山葵的虾子寿司与蛋寿司而鼓了起来，但雪国知道就算没有吃东西，她的腮帮子一定也会因为生气而鼓起吧!
现在的她不是穿裙子而是穿着T恤与短裤，而且上下的服装都是雪国提供的男性衣物，头上的假发则是雪国不断劝说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了上去。
雪国因此对自己足以媲美外交官的交涉技巧感到非常骄傲。
「……我明明不是女孩子……」
「啊啊来，我的虾子也给你吧。里面没有山葵唷。要不要再喝碗味噌汤?」
「巴尔干超人游戏……」
「我知道、我知道，吃饱饭就来玩吧!」
「你们两个都是国中生了怎么还玩这种游戏啊?」
现在流行复古嘛!
听见祖母那感到难以置信的声音后，雪国感到自己的胃部开始绞痛。
***
巴尔干超人是雪国他们刚进幼稚园时相当流行的变身超人戏剧。
故事内容是一名爱好和平的善良青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变身为巴尔干超人与坏人对抗。超人通常会使出巴尔干拳、巴尔干踢、巴尔干连环踢与巴尔干冲击等强力必杀技，最后才以崁在右手里的巴尔干炮将所有敌人杀光。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可以厌觉到设定上有许多矛盾之处，但当初雪国他们可是为之疯狂呢!
翻阅那时候的相簿，还可以看见几张幼稚园园游会时随着巴尔干超人主题曲跳舞的模糊照片。
「嘻嘻嘻——只要你们乖乖的，就不会尝到苦头唷!」
雪国以投注了大量感情的口吻对着集中在房间角落的玩具熊、狐狸与猴子这么说道。这时候千万不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白痴。像这样扮演坏蛋讲出威胁的台词后，感觉那些不会说话、长着胡须的玩偶好像真的哭着求救起来了。这时雪国的胸口也因此而感到一阵疼痛。
因为最想求救的不是别人，而是雪国自己啊!
「我要把你们送到大魔王手里。你们认命吧!」
「到此为止了，大坏蛋!」
「是谁!」
转过头来背对玩偶之后，马上就看见穿着T恤与短裤的舞姬，挺着胸膛站在双层床铺楼梯的中段。
「快把猴子先生、狐狸先生和熊先生放开!不然的话我这个巴尔干超人就要……就要……不知道啦，反正坏蛋去死就对了!」
嘿!
她往楼梯一蹬之后直接使出凌空飞踢。
「巴——尔——干——踢!」
舞姬看似只是随便一跳，但她可是运动神经优秀的人，所以破坏力还是相当大。雪国直接被足以媲美电视里头超人的漂亮飞踢踢得倒在地上，接着又被体重跟自己差不多的舞姬直接往肚子上坐了下去。虽然舞姬马上就站起来，但雪国已经不行了。
「放马过来吧，大坏蛋!」
「……被、被打败了……」
「咦?」
「叽叽、呜哇——」
雪国伸长四肢，做出完全死亡的模样。
他的脸颊被蹲下来的舞姬戳了好几下。
「…………好奇怪，就像真的尸体一样。」
就是尸体啊!
「喂喂……大雪国，你真的被打倒了吗?」
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感觉旁边的舞姬生气地跺了一下脚。
「好无聊好无聊哦，马上就被打倒的话不就没办法用巴尔干拳和巴尔干炮了吗!」
光是飞踢就已经够了啊，小舞……
雪国将玩具熊当成人质演了十几次坏人，但是每次都设定不同的情境，不断被扮演英雄的舞姬踢倒之后，雪国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
「我好累……我们不要玩了好吗?」
「你不想当坏蛋了吗?那接下来换我来当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结束吧。我要去洗澡了。」
「大雪国!」
「结束了、结束了，不～玩～了，你懂吗?」
冷冷地说完之后，雪国马上像逃难般冲到一楼去。
当他一个人在走廊上时，待在厨房里的祖母叫住了他。
「啊，奶奶……你工作结束了吗?」
「我在休息啦。刚才你们在楼上吵吵闹闹的是在干什么啊?」
别馆里还有原稿仍未完成的她，似乎在冰箱里找到预先买来的蕃茄汁了。她立刻就拉开罐子的拉环。
「没有啦——只是一时兴起嘛……」
「玩超人游戏?我看你一定是被欺负到受不了才逃到这里来的吧!」
「呜……」
太敏锐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完全没进步呢，还是……也难怪佐喜会感叹了。」
雪国这时还没注意到祖母这充满感触的嚅嗫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祖母口中的佐喜则是雪国他们母亲的名字。
（呜——好痛……）
在脱衣处将衣服脱下之后，发现手臂和脚上有好几处红肿的痕迹。到了明天，这些红肿都将变成跟马头星云相似的蓝色瘀青了。
当他打手机给芝目想确认究竟找到下集了没有时，却只听见「哦哦淡谷弟!」「我们终于来到垃圾处理场了!」「唷——呵——!」这种让人厌到无力的回答。从背景音里能听见塑胶袋随风飞舞的声音与瓦砾崩塌的声音来看，「把地翻过来也要找到下集」应该不是在开玩笑的，所以雪国也只能说声「加油罗」，然后便挂上电话。
如果舞姬变成雪国的原因真是芝目等人施展催眠时她刚好穿着雪国的制服……那假如当时姊姊穿着小熊人偶装的话，不就会变成棕熊或是马来熊了?
不过，她就算没变成野生动物，这个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的生物，也已经是充满野性而且破坏力十足了。
「不快点让她变回来的话，我的身体应该会先垮掉……」
淋浴完后缩进小浴池里的雪国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
「哇——」
毛玻璃门被打了开来，舞姬本人就这样走进浴室。
她光着脚直接从浴室湿濡的瓷砖上走过，雪国马上看见一片雪白的肌肤。
这时的舞姬当然是一丝不挂，她先在脸盆里放水，然后淋在身体上。溅起的水花在雪国泡澡的浴池里形成一片涟漪。虽然她的发型与脸孔都与自己相同，但那濡湿的肩膀线条却相当圆润，而且腰部线条也十分纤细。
当她坐在塑胶椅子上时，臀部的肌肉也是圆滑柔嫩，从水蒸气当中还隐约能见到胸口的两处隆起。
仔细一看之下，才意外发现那边的发育似乎也比想象中来得好……
「……小、小舞……你在做什么……?」
「要洗澡的话，我也要一起洗。」
这怎么可以呢!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快出去!等我洗完才换你!」
「不要——为什么要轮流洗?」
「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
为什么我得向你说明这种事情呢?
雪国脑袋里原本只是待在旁边看好戏而不工作的脑浆这时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
「拜托你醒醒吧，小舞!你不是我而是淡谷舞姬!不是男生而是女孩子啊!」
「但是我……」
「你看镜子!这么大了还一起洗澡真的很奇怪啊!」
雪国指着浴室里满是水滴的镜子说道。
舞姬看着自己映照在镜子上的脸，接着摸起自己湿濡的脸颊，然后又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胸口——哇哇，不行啊，小舞。这么认真地摸看起来太煽情了。
虽然很难称得上有乳沟，但是她确实是对着胸部前端又戳又揉。
这样总应陔知道了吧—面对这难以自称是五岁男孩子的外表，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呢?
「女孩子………………」
「对吧?知道了吗?知道的话，小舞就快点恢复身分然后出去。」
「——不要连雪国都跟妈妈说同样的话!」
「好烫!」
生气的舞姬先是将脸盆往雪国身上丢，接着又依序丢了洗发精与肥皂。干钧一发之际躲过这些攻击的雪国就这样潜进浴池里面。雪国在浴池里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热水，一瞬间似乎看见天国的花园。差点溺水的他爬起来后趴在浴池边缘，而这时候已经见不到舞姬的身影了。
「小舞你别开玩笑了!」
雪国终于还是出声抱怨。
「你这样就像浴巾妖怪一样唷，小舞。」
喝进去的水让雪国感到一阵恶心，而且鼻子深处也还相当疼痛。以十分恶劣的心情爬到二楼之后，雪国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
这时披着浴巾的块状物体动了一下。
闹脾气的舞姬正整个人蹲在小孩房的角落里。
可能离开浴室之后就直接冲到这里来了吧，这时她身上还是一丝不挂，只有披着一条白色浴巾而已。由于她背对着雪国，所以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座雪山。
听见雪国的呼叫，舞姬还是无动于衷。
不知道她是因为刚才在浴室里的暴行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真的气到不想跟自己讲话。雪国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觉得这两种心情她应该都有吧!
「……你在看什么?相簿吗?」
雪国知道就算发问舞姬也不会回答，于是他便从舞姬背后看了过去。
放在地板上的原来是相当老旧的相簿。
不论是幼稚园的入学典礼还是运动会、远足，相簿里贴满了雪国他们幼年时的回忆。这是刚才为了确认巴尔干超人游戏而从桌子上拉出来的，雪国根本都忘记了。
（好小哦……）
回想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同一所学校里就读了。照片里的舞姬和雪国虽然穿着相同的围兜兜，但雪国看起来就是比较娇小与软弱。当时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的事实可以说让雪国感到有些意外。
身高体重方面，或许现在还比较相近呢!
如果现在舞姬的身高体重还是像这张照片里的小孩一样，雪国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或许刚才不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骂她一顿。
「嗯……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雪国。」
生气的声音这么回道。
「那你是谁?」
「雪国。」
到目前为止还是跟刚才一样。
「那真是不可思议，这样的话就会变成有两个雪国了。难道说我是冒牌货吗?」
「才不是。」
对方回答的内容让雪国有点意外。
「不管是几岁，雪国就是雪国。我一看就知道了。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直在一起。」
一直……
待在……
你身边。
（啊!）
记忆就像破掉的水球般一涌而出。
——雪国，不要紧吧?
——退烧了吗?
——雪国真可怜。
——我可以代替他就好了。
——我可以变成雪国就好了。
这应该是雪国五岁左右的事情吧。他因为某些小事而染上了感冒，但却一直高烧不退，最后甚至住进了医院。
记忆中那小小的风景慢慢回渗进身体里面。当时舞姬就待在陷入恍惚状态的自己身边，担心地握紧自己因为发烧而红通通的手，嘴里还不断呼唤着『雪国、雪国』。
「雪国?」
「等一等!」
雪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如同燎原之火般开始蔓延的记忆与感觉，于是他冲出了房间。
「奶奶!」
「咿～」
忽然踏进别馆工作室的雪国让祖母吓了一大跳，写在原稿用纸上的『毒杀』两个字在她回过头的瞬间整个扭曲了。
「雪、雪国，你是怎么了——」
「抱歉，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奶奶之前也说过小舞以前有段时间怪怪的吧?」
很久很久以前，当还是身体弱小的幼儿期时，双胞胎里的姊姊曾经一直照顾着容易感冒生病的弟弟。
祖母菜穗子有些讶异的抬头看着边喘气边提出奇怪问题的雪国，但当她冷静下来之后马上就点了点头。
「是啊，我确实跟你提过。」
「对吧!?」
「因为你一出生就特别瘦弱，所以那孩子就老是守在你身边。」
由于无时无刻都想留在弟弟身边，所以有时甚至会跑出幼稚园，为的只是弟弟睁开眼睛时——看见姊姊的脸出现在床旁边会很高兴。
虽然这么做弟弟确实会很高兴，但却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但她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待在一起。最后更因此而无法分辨自己与你的差别，在叫她的时候也只对『雪国』这个名字有反应。所以佐喜她时常因为担心而叹气，她说再让你们两个待在一起的话，舞姬的状况一定会愈来愈糟糕——」
没错，果然是这样。
即使出现了一大一小的『雪国』，对她来说还是没有任何的矛盾。
雪国感觉所有的线索都已串联起来，这时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舞姬她确实是中了催眠术。
但她不是因为穿男装才会变成雪国，无论她是穿小熊人偶装或是青美女学院的制服，她都会自称是『雪国，今年五岁』。
五岁时的她，因为过于担心雪国而丧失了自己的人格。如果现在只是重现她当时的心情的话……
「小舞——」
来到二楼之后，雪国再度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裹着浴巾的舞姬马上急着订正他说：
「我是雪国啊!」
嗯，我知道。
对怀着这种心情的雪国来说，舞姬是让他感动到几乎要落泪的亲爱姊姊。
「大雪国……」
「嗯?」
「大雪国你健康吗?」
「很健康啊……」
非常健康。
为了不阻碍她凝视自己的姿势，雪国也坐下来让自己保持与舞姬同样的高度。
「我想，很多事情我应该比现在的你还要清楚。因为我长大了。」
「不再感冒了吗?」
「跟以前比的话确实如此。」
「那发烧呢?」
「最近也不常发烧了。」
「前阵子爸爸和妈妈他们说，上小学后就要让我们念不同的学校了。而且，我还得去念女校。这是真的吗?」
握住浴巾的手微微颤抖。
她正感到恐惧。
「我不想离开雪国……」
「小舞……」
「绝对不要!」
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
「——但是，你真的会去读女校唷。就小舞自己一个人去一间叫做青美女学院的小学。」
「真的吗?」
雪国忘了在开学典礼那天，当自己注意到旁边没有任何人在时那种惊愕的感觉。
当时自己在蓝色天空与漫天的樱花办下放声大哭，就如同眼前的她一样，完全不顾旁人眼光地大哭。
「我不要啊……」
「不要紧的，小舞。」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大雪国!我要像这样一直和雪国在一起，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雪国的双手轻轻将舞姬正在痛哭的脸庞拉了过来。
雪国将她抱在怀里，强烈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够传达给这个五岁的小孩知道。
「小舞……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守护我，我才能长这么大。我们长大之后各自在不同的学校里，还会有认识自己喜欢的人和好朋友等各种事情发生。这些都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所以不要紧的。」
曾几何时，怀里的呜咽慢慢变小，最后完全变成鼻息声了。
只有一个人的上学路途、完全不相同的敦科书，这些别离虽然让人感到寂寞，但绝对能因此得到其它东西才对。
由于实在没办法将现在的舞姬带到上铺去，所以雪国从自己的床铺上拉下枕头与棉被，直接就睡在舞姬的身边。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了。）
晚安，小舞。
祝你有个好梦——
***
因为昨晚没有拉上窗帘便直接就寝了，所以早晨的阳光与麻雀的啼叫声便直接唤醒雪国。
（……早上了……?）
一边因为强烈日照揉着眼睛，一边将睡偏的枕头拉了过来。由于直接就躺在地上睡了，所以今天果然全身酸痛。
这时舞姬已经先一步起床。
她那没有任何瑕疵的洁白背部实在相当美丽。
「小舞，早啊——」
「不会吧——!」
她边叫边跳了起来，可能是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吧，赶紧又抓起浴巾卷在身上。
「为、为什么雪国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啊?What?Why?Isthisapen?」
「小舞……?」
「会长他们呢?我不是应该在社团教室里吗?为什么只有我全身光溜溜的，哈啾!」
哈啾哈啾，只见她一边不断地打喷嚏，一边陷入混乱的状况当中。
雪国也因为刚起床而无法马上理解整个情况，但看起来应该不会错了。
（……恢复了吗?）
解除了!
催眠术解除了!
「雪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你知道自己中了催眠术吗?」
「是吗……怎么，我真的中了那个催眠术吗!?」
舞姬的记忆似乎只到在五中社团教室里一群人开玩笑施展催眠术时就结束了。当雪国告诉她这已经是昨天的事情时，她只能用力抱住自己的头部。
「芝目他们说会找出解除催眠的方法，要我先带你回来。」
「怎、怎么这样……」
「昨天真是累死人了，小舞一开始根本不认识我。」
「那、那、那这个近乎全裸的模样也是……」
「你是指跳裸舞吗?」
「!」
「还有奶奶因为吓一大跳而昏倒了。」
「!!!」
「附近的人也被你吓死了，想说那个平常那么酷的大小姐怎么会……」
呜哇啊啊啊啊～把雪国的话当真的舞姬因为深受打击而挣扎着，但这也让雪国决定不再欺骗她了。
「让我切腹吧……………………至少允许我自行了断吧，※代官大人……」（译注：幕府直辖领地里的地方官。），
「骗你的啦，看你睡傻了，想开你玩笑而已。」
雪国笑着耸了耸肩。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可能是雪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样直率的姊姊了。说起来也算是为期一天的魔术。现在回想起来甚至会觉得有些寂寞。
不过——雪国同时也这么想：
那个『淡谷雪国』经过时间的成长，总算变成了现在符合国三外表的『淡谷舞姬』。而自己目前最重要、最应该珍惜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才对。
「我说小舞啊——」
「嗯?」
舞姬回应了雪国的呼唤。
现在雪国只是由衷地感谢这小小的奇迹与超越过的感情纠葛。
「没事。」
「不要这样欲言又止的好吗?很嗯心耶!」
「那催眠术是怎么弄的啊?」
「咦?那很简单唷，我来帮你催眠吧。」
舞姬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线与五元硬币，将线穿过硬币的孔洞后打了个结，然后将其垂在雪国眼前。
「真、真是传统耶……」
「你仔细看着这个洞。」
「我在看了。」
「脸不要动，只要眼睛看就好。」
我可以笑吗?
雪国的眼睛缓缓地追着不断晃动的硬币孔洞跑。
「深呼吸，放轻松，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雪国心里觉得舞姬竟然会着了这种东西的道，这也实在太夸张了。
啊啊，真是无聊到令人想睡觉。
「告诉我你的姓名和年龄。」
告诉你我的姓名和年龄?
什么意思啊?姓名?年龄?
「那能说出你几岁和名字吗?」
啊啊，这我就知道了。
于是雪国老实地举起手来回答「我知道」。
「我叫淡谷雪国，今年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