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居住着昔日幻影的赛拉格
「咦？」
才刚踏进这座森林，我就忍不住停下脚步查看四周，口中嘀咕着。
清凉的空气中，充满了草木的气息。
然而我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只有林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印象中这些和我之前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这里是赛拉格近郊的瘴气之森。
据说，过去被光之剑打倒的魔兽萨那法所流出的血积众在这里，形成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
但是——
虽然森林里的声音与情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瘴气却完全从这座森林中消失了。
上次来的时候，森林中还飘着仿佛被稀释过的瘴气呢……
这应该和冥王有什么关系吧，不过如果眞的和冥王有关，那瘴气就算变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为什么瘴气反而消失了呢？
一直在这里想这种事也不是办法，再说到了赛拉格之后，搞不好就能弄清楚其中的缘故。
我再度独自迈步前进。
自从打倒拉夏铎之后，就没有人阻碍我的旅程了。
我试着加快脚步，想说这样或许能追上阿梅莉亚和杰路，不过他们两个赶路的速度相当快，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赶上他们。
依照我在路过的村子和城市里打听到的传闻，他们似乎比我快上两天。
另外，我也从传闻中得知了其他事。
那就是——赛拉格果然有个城市。
在今天早上我离开的那个村子里，有村人告诉我，那城市是某天突然复兴起来的。
而且，居住在城市中的人，正是毁灭以前住在城市中的同一批人。
就算问那些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回答也只有一句「不能告诉你」。
冥王到底对赛拉格做了什么？
问题还真的是堆积如山。
而这些问题几乎都是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我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这时，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我已经走出森林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赛拉格的街景。
城市毁灭之前，赛拉格的街道就围绕着山丘大小的神圣树向外拓展，不过现在城市维持原貌，只有正中央的神圣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城市里有人走动。
看来传言是真的。
不过，总不可能和以前一模一样吧。
城市里的居民应该不是真正的人类。那或许是菲布里佐制造出的幻影，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全部都是魔族。
然而，如果真的有这么多魔族，那就不用利用我推动无聊的策略，直接向全世界宣战还比较快吧……
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城市的复活与冥王有关，那么赛拉格的居民可能全都是我们的敌人。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进入赛拉格，不过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总不能掉头离开。
最重要的是，我的其他同伴都在那里。
「总之……我不能不去。」
我小声地说着，迈步朝赛拉格的市区前进。
城市的气氛十分祥和。
街道上人来人往，沿街矗立着一间间民宅与商店。
附近的空气中充满了吵杂和拥挤，小孩子在街角跑来跑去。
无论什么地方，都看不出异状。
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原本在我的预期中，一进入城市之后，冥王就会立刻出来迎接我，说着「来得好啊，莉娜，因巴斯，我在等妳呢」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先找到其他人吧。
找身旁的人打听是最快的方法。
不过，我和这些人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有点不安——更正，是非常不安，但我总不能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慢慢搜寻，找遍每一个角落吧。
啊啊！既然如此，不管是什么办法都试试看吧！
我赌气地走向附近的一处摊贩。
在买了果汁、付钱给老板娘之后，我问她有没有看到杰路刚帝士。
阿梅莉亚和希尔菲儿就罢了，杰路这家伙可是十分醒目。只要询问有没有看见蒙着睑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应该就能得到答案吧。
「白色衣服的人啊……唔……」
这个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的阿姨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头说道。
「不记得耶……我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卖东西……」
「他身边应该跟着一个女孩子，年纪和我差不多，黑色头发的女孩。」
我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问。不过阿姨想了一想，还是说．，
「我还是没有印象耶，抱歉喔。妳到旅舍之类的地方去问问看比较好吧？」
「也对，那我去问问看。谢谢妳，阿姨。」
我把果汁喝完，再度沿着道路往前走。
唔，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普通。
不过，要是一如我的预期，城市里的人都是帮冥王做事的部下，那也很讨厌就是了。
照这样看来，我只能做地毯式搜索了。
这样好麻烦喔……
我心里这么想着，漫无目的地沿着道路又走了一段。
「莉娜小姐！」
就在此时，有人在吵杂声中向我说话。我循声回过头去，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神官服，衬托出一头长长的黑发。
「希尔菲儿！」
我挤开路上的人潮，往她的方向前进。
「妳一路平安无事吗？这么说，魔龙王一派中想杀妳的残余势力……」
「早就被我解决了，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
「妳还记得阿梅莉亚和杰路吗？他们应该在两三天前就抵达这里了。」
「的确是如此，不过……」
她欲言又止地说道。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其实……他们两位昨天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总之我们边走边说吧。」
希尔菲儿沿着马路前进，开始对我娓娓道来：
「我大概是在五天前到达这里的。
「这里没有任何改变。
「就和这个城市变成荒野之前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像是被迷住了一样…，
「走到了神殿……在那里……」
她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在那里……
「应该已经在那一天死去的父亲，出来迎接我。
「他脸上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样温柔，对我说『妳回来啦，希尔菲儿』……」
「希尔菲儿……」
走在我前方几步的她，肩膀轻轻发颤。
「这眞是太狡猾了……
「我明明知道，大家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我突然觉得，城市的毁灭，搞不好只是恶梦一场……」
唉……
她又沉默了一下，悄声叹口气，然后用比较平静一点的声音说道，，
「抱歉……
「还是回到正题吧。
「虽然我有些被这可能是幻影的东西迷惑住了，不过我还是把这个城市调查了一遍。
「其中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
她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街道，来到城市正中央附近的地方。
这里是过去神圣树扎根的土地，但是现在却——
「这个啊……」
我看着矗立在眼前的巨大建筑物，口中喃喃自语。
所谓的巨大，指的不是它的体积。它的高度相当于一层楼，并没有多高。
问题是出在它的宽度。
这个感觉上是神殿的建筑物，是以灰色石头砌成，宽度几乎相当于城市里的一个街区，简直就像是为了填满神圣树消失后留下的空洞而建造的。
「我在附近村子听到的传言是，这东西是突然造好的……」
这栋建筑物的形状似乎是完美的圆形，不过它最大的特徽，就是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也就是说，完全没有任何出入口。
「可是不管怎么想，这里都很可疑。冥王应该就躲在这里，高里先生应该也是被关在这里吧。
「只不过，妳也看到了，这栋建筑物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完全没有任何能够进入内部的地方。
「我曾经用浮游的法术从上面往下看，结果还是一样。
「我试着询问爸爸和城市里的人，但他们都回答我：『我不能回答妳。对于能猜想到这是什么东西的人，我们没有必要解释，而相反的，对于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的人，解释了也没有用』……」
「原来如此，不过这怎么看都和冥王有关吧。」
「没错。
「就在这时候，阿梅莉亚小姐和杰路刚帝士先生，在两天前抵达了这座城市。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查这栋建筑物，然后到我的神殿借住一晚。
「昨天早上，他们说要再多调查这里一卜，就出门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到神殿来。」
「来调查这里吗……」
我说着再度专注地查看面前的建筑物。
「既然如此，阿梅莉亚他们也许是找到了进去的入口，进到里面去了吧。」
「妳是说——暗门？」
希尔菲儿轻声说道。
的确，用雕刻之类的东西隐藏暗门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作法。
如果说阿梅莉亚他们恰好找到这一类的入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先回来一趟，知会我之后再进去呢……」
「嘿嘿，妳太天真了，希尔菲儿。
「妳对高里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阿梅莉亚可是一眼就看穿了。
「所以，要是告诉妳找到入口了，不管怎么拒绝，妳都一定会跟着他们去吧，而且要是进去之后看见了高里，到时候可没人知道妳会如何冲动行事。
「这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故意不通知妳，自行进入这里的原因吧？
「事实上，阿梅莉亚可真的担心过会发生这种事呢。」
「唔……」
希尔菲儿被我说中痛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嗯，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找到入口。」
我．边说着，一边走向建筑物，开始查看墙壁和雕刻等处。
材质是类似石头的东西。质感毫无疑问的是石头的质感，不过如果你问我这是什么石头，那我可答不上来。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石头。
墙面上找不到一丝接缝，只看到四周耸立着雕刻的柱子。
我并没有一一检查，这些柱子上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机关。
不过，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冥王要是在这里等我的话，那么当我抵达这里时，他立刻开门迎接我也不足为奇吧。
当然，我可不希望看到这种事……
结果这栋没有门也没有窗户的建筑物，仍沉默地伫立着。
也许有人会说，没有门的话就自己开一扇吧——
凡事要勇于尝试。我开始念诵咒语。
我借用向杰洛士买来的咒符的力量，强化魔法的攻击力——
「振动弹！」
这是将目标粉碎的法术，原本就具有相当大的威力，再加上我现在以咒符增幅，所以别说是石壁了，就算是一两个人才能抱住的岩石，也可以轻松击碎。
但是——
砰！
我击出的振动弹毫无效果地在墙壁表面散去。
墙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错，就和之前拉夏铎在卢亚多市设下的结界内部一样。
也就是说，这栋建筑物大概也经过同样的处理吧。
很好，既然如此！
我念完增幅的咒语，这回念诵的是神灭斩。
既然黑暗的剑刃能够切开拉夏铎的结界，那或许也能砍穿这片墙壁。
但是——
就在我刚开始念诵神灭斩咒语的那一刻。
咚隆……
在一声沉重的闷响当中，眼前的墙壁突然向内凹陷了一角。
原来如此。冥王这家伙，大概是觉得这样总比被神灭斩砍中要好一点，所以赶快开了一扇门。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必要浪费魔力了。我中断了咒语，站在大窟窿似的大门之前。
从外面看进去，完全看不见内部的样子，门里面充斥着浓烈的黑暗，像是进门的地方挂了一张黑色的布幔一样。
希尔菲儿看到门突然出现，一脸惊讶。我没有理会她，直接踏入门中。
就在冲破黑暗边境的瞬间——
我的视野豁然开朗。
「咦？」
我茫然伫立着，眼前见到的景象是——赛拉格的街景，以及同样一脸茫然伫立的希尔菲儿。
「呃，妳这是？」
希尔菲儿疑惑地问我，我却没办法回答她。
我刚才应该是穿过了门口处的黑暗——
然后就到了外面。
「等、等我一下。」
我再一次转过身背向她，穿过门内的黑暗——
结果，我又到了外面，来到希尔菲儿眼前。
「妳在做什么？」
「唔……」
我抓了抓头说道。
「看来冥王那家伙，好像不想让我进去……
「其实我进去之后，在里面也没有转弯。
「我直直冲进去，穿过黑暗之后——就回到这里了。
「看来，空间大概是扭曲成奇怪的样子了。」
「扭曲空间？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对某种程度以上的魔族来说，这还算是简单的呢。」
我回答道。
其实我在赛伦的时候，就会被某个魔族关进扭曲的无限空间中。
当时我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逃出来了。
不过，从里面出来和从外面进去，毕竟不太一样。现在我可不能用上次的方法——
「话说回来，冥王为什么不希望我进去。」
「难道——这里面的不是冥王？」
希尔菲儿又发表让人搞不懂的意见了。
「我想应该不会吧。
「冥王菲布里佐明明是说，他要在赛拉格等我们。
「他把别人部署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这倒也是。」
希尔菲儿语气平静地说道。
「冥王菲布里佐的目标，应该就是以高里先生为人质，要妳使用那个法术，然后让法术失控，使得全世界都被黑暗吞没。」
「大概吧……
我听她这么说，轻轻地点头。
没错。
一切都指向这个答案——
重破斩。
过去我使用这个法术，毁灭了被分为七块的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占德的其中一块时——
据说被封印在卡塔特山脉的另一个夏布拉尼古德——也就是北方魔王——在这时得知有人能够操作向金色魔王借力的法术，也就是我的存在。
传说中，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在一场与赤龙神希菲德的战斗中，身体被分成七块，遭到封印。
若是这样的话，这七块原本同为一体，那么就算他们的记忆和意识能够互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北方魔王就想出了这个计划——
让我的重破斩失控，使这个世界回归虚无。
不过，他还有几个问题要克服。
其中之一是魔龙王的背叛，另外一个则是我并不具备关于金色魔王的正确知识。
以前我的某个对手，会因为咒语没念好而击出像红萝卜一般的炎之矢，令我当场傻眼。
而我之前使用的重破斩，要是和完全版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红萝卜炎之矢一样。
于是，担任计划总指挥的冥王，一边以我为饵诱出魔龙王，一边让杰洛士陪着我，引导我到达《异界默示录》所在之处。
他早已看出，不得不受魔族摆布的我，为了找出对策，会设法得到有关金色魔王的知识。
然后，他带走了高里，把我叫到这个城市来。
他让拉夏铎来找我，装作仍与我为敌的模样，期待我在被逼上绝路时使用完全版的重破斩——然后法术失控。
结果我看出拉夏铎已经沦为冥王的手下，而将他打倒。
既然我已经知道冥王的部下不能杀我，那么菲布里佐能用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以高里为人质，然后以此威胁我——
使用那个魔法，不然我就杀了他。
但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他现在为什么又拒绝让我进入？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拉夏铎已经被打倒了，我想事到如今，他应该不至于会派出刺客——不，是伪装成刺客的家伙吧……
「总而言之，看来我们今天只能乖乖回去了。
「就算墙壁上开了个洞，只要他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
「那，妳要不要来神殿一趟？」
听到希尔菲儿的邀请，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只要我身在这个城市里，不管住在哪里，都逃不出冥王的手掌心。
「那就麻烦妳了。」
我点点头，然后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轻微的低沉声响。
我回头一看，只见入口已经消失，剩下一整片浅灰色的石壁。
「妳是希尔菲儿的朋友吗？欢迎妳的光临。」
这里是坐落于赛拉格一角、供奉赤龙神的神殿。
在午餐的餐桌上，这位貌似这座神殿的神官长——也就是希尔菲尔父亲的人物，面带笑容地对我说道。
我确实能了解希尔菲儿想把城市毁灭当成恶梦一场的心情。
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鼻子下方蓄着黑色的胡子，给人宽厚的印象。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人类。
当然，不只是他，神殿里随处可见的神官、巫女，甚至连殿中供奉的赤龙神像，全都看不出丝毫异状。
但他们照理来说都不该存在于此地。
老实说，我不太知道该如何与他们应对，所以姑且以平常的态度相待。
要是我这时处处提防、毫不保留地表现出敌意，他们的态度因而有所转变，大概也不会让我
得到什么消息。
既然如此，我要是动辄发怒或警戒，只会让自己更累而已。
再说他们也未必通盘了解所有的事情。
所以，我必须先问清楚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神官长仍继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我随口应付他，伺机发问。
「对了，神官长大人。
「那栋位于城市正中央的建筑物到底是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询问他。希尔菲儿不发一语向我投以责备的眼神。
唉，我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情。
毕竟我早就猜想那是冥王的据点，却还是向神官长这么问。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在各种情况下的反应，但是对神官长来说，我这么做只是令他尴尬而
已。
至于希尔菲儿，她大概是看到和父亲长得维妙维肖的人陷入窘境：心里感到不悦吧。但因为
知道父亲已经过世了，她也就不能正面责备我。
神官长听到我这么问，一如我的预期，露出十分困扰的表情说道：
「这……很遗憾，我不能回答妳。」
「为什么不能回答？」
我一边把熏鲑鱼芦笋卷送进口中，一边不当一回事地反问他。
昌旭是因为……我们被造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听到神官长的答复，我和希尔菲儿都停下了手上的叉子。
「被造得无法回答？」
「没错……
「比方说，人类这种生物，被造得不藉助魔法的话就无法在水中呼吸。同样的，我们也被造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我们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
话说到最后，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个人——
这一瞬间，我突然领悟。
他毫无疑问地拥有身为人——也就是赛拉格神官长——的自我人格。
而他同时也自觉到，自己只是冥王制造出来的短暂存在。
但是，既然他们连行动都受到冥王的管辖，那我在这里对神官长问东问西，冥王也会知道我得到了哪些消息。
不对，我越是追问，只会让神官长越痛苦，而且也只能打听到对菲布里佐有利的消息。
唉……
我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只是沉默地移动刀叉。
「那么，接下来妳打算怎么办？」
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希尔菲儿用疲倦的眼神看我，开口问道。
这一天的下午。
我住进希尔菲儿的房间，把行李搬了进来，此刻正眺望着窗外发呆。
远处城市的喧闹声，随着凉风从敞开的窗子流泻进来。
「妳怎么这么问？」
我转过头问她，而静静伫立在门口的希尔菲儿，不知为何转开视线说道：
「我说过要救出高里先生的，结果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既然没办法在妳来到这里之前救出高里先生，那么要是冥王以高里先生为盾牌，强逼妳使用禁忌的法术的话——
「莉娜小姐，妳会使用那个魔法吗？」
我沉默了一会之后，静静地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金色魔王的眞卖身分，听到别人这样问，我大概会回答——
「只要别让法术失控就行了。
「不过现在……老实说，我没有自信能控制住那个法术的完全版。」
「那么……」
希尔菲儿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可是我再度摇了摇头。
「不过——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能丢下高里不管。」
「这样啊……」
希尔菲儿喃喃说着，沉默了下来。
片刻间，整个房间只有风声和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我们走吧。」
我打破沉默如此说道。
「去哪里……」
「去那栋建筑物那里。
「我们再去调查一次吧。
「我想我们一定还是进不去吧，不过总比待在房间里，一直想着这些没有结果的事要好一点吧？」
「说得也是……」
希尔菲儿轻声说着，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和妳一起去。」
「好，那就快点出发吧。」
我说着把斗篷一扬。
「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我伫立在这栋坐落于赛拉格正中央的建筑物前喃喃自语，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居然开了一扇门……」
希尔菲儿同样惊讶地呆立着。
没错。
当我和希尔菲儿两人再度来到这栋建筑物前面时。
建筑物上开了一扇大门。
就像是在等我们一样。
可是，上午的时候，他为了阻止我们进入甚至还扭曲了空间，结果过了中午再来一看，他居
然开门迎接我们……
该不会入场还有时间限制吧。
「为什么刚才关着？」
「这个嘛，大概是在准备欢迎我们的彩球吧。」
我赌气地回答希尔菲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大门既然打开了，就是在告诉我们，『只要准备好就进来吧』。」
「这么说也是……」
她说着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好的。
「既然如此的话，我也跟妳一起进去。」
啊，果然……
「就算我阻止妳，妳也会跟来吧？」
「肯定的。」
我苦笑着问道，她也苦笑着回答。
非常好！冥王菲布里佐，我们就如你所愿，上门来找你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踏进门内。
这回不像刚才那样一下就走到外面，而是顺利地进入建筑物内部。
希尔菲儿以相隔半步的距离跟在我身后。
入口附近是平凡无奇的道路。
进去之后，和建筑物外侧材质相同的浅灰色墙壁，以平缓的弧度朝左右两侧形成两条岔路。
原来如此……
我毫不犹豫地往右边那条路走去。
「莉娜小姐，妳知道这条是正确的路？」
「我也不知道。」
我立刻回答急忙追上的希尔菲儿。
「但不管走哪一条路，应该都会通往同一个地方。
「冥王把道路分成左右两条，大概是想把我们分开，或是让我们心里怀疑『走这条路没错吗』，而感到不安。
「一定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怀疑，也不需要担心，只要凭直觉前进就好了。
「冥王希望我到他面前，这是无庸置疑的事，所以不至于会让我们走不到吧。」
「原来如此……」
希尔菲儿表情有些不安地点头。
我们两人默默地沿着阴暗的道路前进。
原本我以为越往里面走应该会越昏暗，结果附近虽然没有油灯或魔法照明之类的东西，道路却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亮度。
当然，这墙壁看起来也不像是附着着光苔。
该怎么说呢——这种昏暗的感觉，就像是光与黑暗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然后飘浮在四周。
走没多远，我看到通路的左侧——也就是靠近建筑物内部的那侧有一道门。
很简单的一道门，没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任何装饰。
材质似乎和旁边的墙壁相同。
门上嵌了一个普通的门把。
「这是要我们进去的意思吧……」
我说着看向希尔菲儿，她也向我轻轻点头。
我手伸向门把，缓缓转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好奇怪的房间。
这是一间大得不象话的圆形房间，中央有一根水晶圆柱。
不过与其说它为水晶柱，不如说是水晶块还比较接近一点。
这根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柱子，占地之广，足以容纳一间宽敞的房间。
「这到底是……」
就在希尔菲儿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的时候。
绽放着淡蓝色光芒的水晶中心，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
二局里先生？！」
希尔菲儿大喊着冲到水晶旁边。
没错。水晶正中央隐隐约约浮现的人影，毫无疑问的就是高里。
他闭着双眼，静静地伫立在那。
「高里先生！高里先生！」
希尔菲儿一边喊叫一边拍打水晶柱。高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见。
「没用的，这只是影像而已。」
一阵我认得的声音，从水晶柱中传来。
高里的身影微微一阵扭曲，消失了。然后下一瞬间，水晶内部——和刚才完全相同的位置——映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
「菲布里佐！」
「咦？」
希尔菲儿听到我的声音后，倒退几步，离开了水晶柱。
「小……小孩子？」
「我是第一次见到妳吧。虽然不知道妳和莉娜·因巴斯是什么关系，不过妳们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同伴吧？
「很高兴认识妳。
「没错，我就是冥王菲布里佐。
「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大人的五名心腹之一。
「我是这个冥王宫，以及这座死灵都市赛拉格的王。
「虽然我想我们不会相处太久，不过请多指教。」
他在行礼的同时，还开玩笑地打招呼。
「你到底对赛拉格做了什么？！
「原本在这里的神圣树呢！城里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向他兴师问罪，他却笑着回答道：
「我一到这里，那棵树就整个爆裂开来了。
「那好像是以瘴气为养分成长的树木，不过它大概是因为无法把我的瘴气吸收完，所以炸开了吧。
「可是这么一来，普通人类就没办法接近这里了。
「所以我建好这个城市之后，就把这一带的瘴气给抑制住了。」
原来如此。他不知道是一时失手还是迫不得已，连瘴气之森的瘴气都一起中和掉了。
「接着，我就利用树根留下的洞穴，建造了这座冥王宫。」
「然后呢？这个城市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是幻影，还是——」
「啊，这个啊。
「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在不久前的事件中死去了。我只是把他们遗留下的想法抽取出来，赋予他们实体而已。
「当然，我也在他们身上加上了不少制约。」
「这么说……我父亲？！」
「还用说吗，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是个拥有意志但却被我操纵的玩偶。
「妳总不会还没有发现吧。」
希尔菲儿的声音嘶哑，但菲布里佐却毫不留情地回应她。
不过，既然他是赋予死者遗留下的想法实体，那么不管是神官长还是摆摊的老板娘，全部可以说是幽灵啰。
也就是说，冥王菲布里佐把这个城市，变成了如外号一般名符其实的死灵都市。
「你的嗜好还真是糟糕……
「中午之前你不让我们进来，想必是有什么企图吧？」
「当然啰。」
身在水晶之中的冥王，二话不说地点头回答我：
「到处耍小手段实在是件有趣的事。
「看到对手果真上当时，更令人心情愉快。」
「不过拉夏铎那件事你倒是失算了。」
「唔唔，他啊……」
冥王听到我的吐槽，苦笑着说道。
「幸亏我打倒了加布，让这家伙听我的话，不过……
「我真没想到他会三两下就被解决掉。
「这家伙的演技员别脚啊。
「唉，有这种部下，加布一定也很辛苦吧。」
「对他们两个来说，从进来这里到现任，应该没经过多少时间吧。」
「这是——操纵时间？！」
「党然不是。」
希尔菲儿惊讶地大叫，不过我却冷淡地说道。
「他大概是让他们对时间感到错乱，同时让他们的身体机能稍微降低。这么一来，他们就会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变慢了——没错吧？」
「妳说得没错。
「解释这些太麻烦了，所以我才用时间的说法来解释。
「好了，先别谈这个。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
水晶中的阿梅莉亚和杰路停下脚步。
一扇门挡在他们面前。
他们互望了一眼，门就在他们眼前缓缓地自动开启。
他们两个犹豫了一瞬间，决定穿过门。
水晶的影像也跟着转换。
这次的影像是他们进入的房间内部。不知道影像是怎么切换的，不过实在相当巧妙。
那间房间就和我们这里一样，也是个宽敞的圆形房间。画面的前方，是阿梅莉亚和杰路刚帝士背对着我们的背影。
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同样也是伫立在贯穿房间上下的水晶柱前方。
「你在这里等我们吗？还真是辛苦啊……」
杰路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响起。
「我等的可不是你们。
「现在莉娜，因巴斯已经在上面了……」
「利娜已经来了？！」
「没错。
「我想要告诉你们每个人，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胜过我的。」
「没这回事！」
说话的人当然是阿梅莉亚。她自信满满地说着，右手直直地指向冥王。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邪恶从来不会昌盛于世上！
「只要正义的火焰依然在我们每个人心头炽热地燃烧，你的企图就永远不会有得逞的一天！」
「哦，这么说，你们全都是正义之士啰？」
阿梅莉亚听到冥王对她的嘲讽，维持着手指指向菲布里佐的姿势，沉默了一瞬间，然后说道：
「莉娜除外。」
「喂！阿梅莉亚！」
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但我仍忍不住质问她。
不过，其实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
可是听到别人这样讲，我还是觉得很生气。
「妳所说的正义，终究只是人类的正义吧？
「对我们魔族来说，正义就是让世界回归于无。」
「想用这种无聊的胡说八道迷惑我，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我热爱正义的心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这并不是胡说。
「你们和我们原本部是从同一个来源分化出来的。
「只不过两者间有个地方不同，那就是你们希望能继续生存下去，而我们的特性正好相反，希望朝毁灭迈进。
「在我们魔族的认知中，生存会产生无数的矛盾。
「但是无就是无，除了无以外别无他物。
「宁愿舍弃充满矛盾的生存，选择充满完美秩序的无——
「我们魔族就是这样的生物。」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阿梅莉亚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总觉得她好像只是听不懂菲布里佐在讲什么而已……是我想太多了吗？
「再说了，想要毁灭的话，你们赶快去自我毁灭不就行了吗？！我们可不会阻止你们！」
「妳不懂啊……」
冥王听到阿梅莉亚这些话，叹了口气。
「我们并不只是想毁灭自己。
「要是不毁掉这个世界本身，那就没有意义了。
「唉，我想你们是不会了解的。
「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想要生存下去。
「我们和你们，原本就无法互相了解。」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作个了断吧？」
杰路低声说道。菲布里佐点点头，露出微笑。
「正是如此。
「不过说实在的，要我在这里认员和你们战斗，对你们很不公平。
「如果我认真对付你们，你们连一个魔法的咒语都还没念完，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样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所以，你们想不想和我玩一个游戏？」
「游戏？」
阿梅莉亚听到菲布里佐这么说，皱起了眉头。
「没错，就是游戏。
「规则很简单，你们两个向我发动攻击。
「我会防御你们的攻击，不过绝对不会对你们出手。
「只要你们能够打倒我，你们就获胜了。
「要是打不倒我，那就是我赢。」
「这条件还眞是优厚啊……
「那，只要我们能够获胜，你就会把高里老兄还给我们？」
「正是如此。」
菲布里佐如此说道，他背后的水晶柱中，浮现出高里的身影。
「他现在处于假死状态，被封在这座冥王宫最底部的水晶柱中。
「只要你们打倒我，他就会自动获得释放。你们可以随意把他带走。」
「那如果我们输了，代价是——我们的性命吗？」
「不，没这回事。」
菲布里佐听到杰路这么说，笑着摇摇头。
「你们要是输了，就会知道，人类毕竟是赢不了我的。
「这样就够了。」
原来如此。
冥王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阿梅莉亚和杰路听，还不如说是对在这里观看的我喊话——
想要打倒我，就只能用重破斩喔。
「很好！」
阿梅莉亚又毫无意义地伸手指向菲布里佐说道。
「我一定会让你对这句话和莫名的自信后悔！」
说到莫名的自信，我看妳应该没资格说别人吧……
菲布里佐从容地微笑，看着念诵咒语的阿梅莉亚。
杰路也开始念起咒语。
好，那我们也展开行动吧！
「我们也走吧！」
我如此说道，希尔菲儿立刻听懂我的意思，向我点点头。
我想趁着菲布里佐和阿梅莉亚他们玩游戏之际，不断地往下走。
要是能够找到高里，把他救出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唉，可以的话我想和阿梅莉亚他们会合，不过事情应该不会这么顺利吧。
我绕着水晶柱子转，意外地发现地板上有个大开口，连接着通往楼下的阶梯。
说真的，我可没想到他会老老实实地留下楼梯给我们走。
然而，既然这座冥王宫的一切，都是照着冥王的心意而建，那么这里有楼梯，是否代表了冥王希望我们下去？
这楼梯总不可能通往高里所在之处。
冥王大概是希望我们来到他面前，让我们亲眼目睹他的强大威力。
很好，那我就去找你了！
我和希尔菲儿互望了一眼，开始往下走。
循着走向菲布里佐的阶梯前进。
才刚踏进这座森林，我就忍不住停下脚步查看四周，口中嘀咕着。
清凉的空气中，充满了草木的气息。
然而我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只有林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印象中这些和我之前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这里是赛拉格近郊的瘴气之森。
据说，过去被光之剑打倒的魔兽萨那法所流出的血积众在这里，形成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
但是——
虽然森林里的声音与情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瘴气却完全从这座森林中消失了。
上次来的时候，森林中还飘着仿佛被稀释过的瘴气呢……
这应该和冥王有什么关系吧，不过如果眞的和冥王有关，那瘴气就算变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为什么瘴气反而消失了呢？
一直在这里想这种事也不是办法，再说到了赛拉格之后，搞不好就能弄清楚其中的缘故。
我再度独自迈步前进。
自从打倒拉夏铎之后，就没有人阻碍我的旅程了。
我试着加快脚步，想说这样或许能追上阿梅莉亚和杰路，不过他们两个赶路的速度相当快，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赶上他们。
依照我在路过的村子和城市里打听到的传闻，他们似乎比我快上两天。
另外，我也从传闻中得知了其他事。
那就是——赛拉格果然有个城市。
在今天早上我离开的那个村子里，有村人告诉我，那城市是某天突然复兴起来的。
而且，居住在城市中的人，正是毁灭以前住在城市中的同一批人。
就算问那些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回答也只有一句「不能告诉你」。
冥王到底对赛拉格做了什么？
问题还真的是堆积如山。
而这些问题几乎都是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我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这时，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我已经走出森林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赛拉格的街景。
城市毁灭之前，赛拉格的街道就围绕着山丘大小的神圣树向外拓展，不过现在城市维持原貌，只有正中央的神圣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城市里有人走动。
看来传言是真的。
不过，总不可能和以前一模一样吧。
城市里的居民应该不是真正的人类。那或许是菲布里佐制造出的幻影，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全部都是魔族。
然而，如果真的有这么多魔族，那就不用利用我推动无聊的策略，直接向全世界宣战还比较快吧……
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城市的复活与冥王有关，那么赛拉格的居民可能全都是我们的敌人。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进入赛拉格，不过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总不能掉头离开。
最重要的是，我的其他同伴都在那里。
「总之……我不能不去。」
我小声地说着，迈步朝赛拉格的市区前进。
城市的气氛十分祥和。
街道上人来人往，沿街矗立着一间间民宅与商店。
附近的空气中充满了吵杂和拥挤，小孩子在街角跑来跑去。
无论什么地方，都看不出异状。
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原本在我的预期中，一进入城市之后，冥王就会立刻出来迎接我，说着「来得好啊，莉娜，因巴斯，我在等妳呢」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先找到其他人吧。
找身旁的人打听是最快的方法。
不过，我和这些人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有点不安——更正，是非常不安，但我总不能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慢慢搜寻，找遍每一个角落吧。
啊啊！既然如此，不管是什么办法都试试看吧！
我赌气地走向附近的一处摊贩。
在买了果汁、付钱给老板娘之后，我问她有没有看到杰路刚帝士。
阿梅莉亚和希尔菲儿就罢了，杰路这家伙可是十分醒目。只要询问有没有看见蒙着睑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应该就能得到答案吧。
「白色衣服的人啊……唔……」
这个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的阿姨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头说道。
「不记得耶……我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卖东西……」
「他身边应该跟着一个女孩子，年纪和我差不多，黑色头发的女孩。」
我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问。不过阿姨想了一想，还是说．，
「我还是没有印象耶，抱歉喔。妳到旅舍之类的地方去问问看比较好吧？」
「也对，那我去问问看。谢谢妳，阿姨。」
我把果汁喝完，再度沿着道路往前走。
唔，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普通。
不过，要是一如我的预期，城市里的人都是帮冥王做事的部下，那也很讨厌就是了。
照这样看来，我只能做地毯式搜索了。
这样好麻烦喔……
我心里这么想着，漫无目的地沿着道路又走了一段。
「莉娜小姐！」
就在此时，有人在吵杂声中向我说话。我循声回过头去，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神官服，衬托出一头长长的黑发。
「希尔菲儿！」
我挤开路上的人潮，往她的方向前进。
「妳一路平安无事吗？这么说，魔龙王一派中想杀妳的残余势力……」
「早就被我解决了，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
「妳还记得阿梅莉亚和杰路吗？他们应该在两三天前就抵达这里了。」
「的确是如此，不过……」
她欲言又止地说道。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其实……他们两位昨天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总之我们边走边说吧。」
希尔菲儿沿着马路前进，开始对我娓娓道来：
「我大概是在五天前到达这里的。
「这里没有任何改变。
「就和这个城市变成荒野之前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像是被迷住了一样…，
「走到了神殿……在那里……」
她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在那里……
「应该已经在那一天死去的父亲，出来迎接我。
「他脸上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样温柔，对我说『妳回来啦，希尔菲儿』……」
「希尔菲儿……」
走在我前方几步的她，肩膀轻轻发颤。
「这眞是太狡猾了……
「我明明知道，大家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我突然觉得，城市的毁灭，搞不好只是恶梦一场……」
唉……
她又沉默了一下，悄声叹口气，然后用比较平静一点的声音说道，，
「抱歉……
「还是回到正题吧。
「虽然我有些被这可能是幻影的东西迷惑住了，不过我还是把这个城市调查了一遍。
「其中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
她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街道，来到城市正中央附近的地方。
这里是过去神圣树扎根的土地，但是现在却——
「这个啊……」
我看着矗立在眼前的巨大建筑物，口中喃喃自语。
所谓的巨大，指的不是它的体积。它的高度相当于一层楼，并没有多高。
问题是出在它的宽度。
这个感觉上是神殿的建筑物，是以灰色石头砌成，宽度几乎相当于城市里的一个街区，简直就像是为了填满神圣树消失后留下的空洞而建造的。
「我在附近村子听到的传言是，这东西是突然造好的……」
这栋建筑物的形状似乎是完美的圆形，不过它最大的特徽，就是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也就是说，完全没有任何出入口。
「可是不管怎么想，这里都很可疑。冥王应该就躲在这里，高里先生应该也是被关在这里吧。
「只不过，妳也看到了，这栋建筑物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完全没有任何能够进入内部的地方。
「我曾经用浮游的法术从上面往下看，结果还是一样。
「我试着询问爸爸和城市里的人，但他们都回答我：『我不能回答妳。对于能猜想到这是什么东西的人，我们没有必要解释，而相反的，对于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的人，解释了也没有用』……」
「原来如此，不过这怎么看都和冥王有关吧。」
「没错。
「就在这时候，阿梅莉亚小姐和杰路刚帝士先生，在两天前抵达了这座城市。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查这栋建筑物，然后到我的神殿借住一晚。
「昨天早上，他们说要再多调查这里一卜，就出门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到神殿来。」
「来调查这里吗……」
我说着再度专注地查看面前的建筑物。
「既然如此，阿梅莉亚他们也许是找到了进去的入口，进到里面去了吧。」
「妳是说——暗门？」
希尔菲儿轻声说道。
的确，用雕刻之类的东西隐藏暗门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作法。
如果说阿梅莉亚他们恰好找到这一类的入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先回来一趟，知会我之后再进去呢……」
「嘿嘿，妳太天真了，希尔菲儿。
「妳对高里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阿梅莉亚可是一眼就看穿了。
「所以，要是告诉妳找到入口了，不管怎么拒绝，妳都一定会跟着他们去吧，而且要是进去之后看见了高里，到时候可没人知道妳会如何冲动行事。
「这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故意不通知妳，自行进入这里的原因吧？
「事实上，阿梅莉亚可真的担心过会发生这种事呢。」
「唔……」
希尔菲儿被我说中痛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嗯，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找到入口。」
我．边说着，一边走向建筑物，开始查看墙壁和雕刻等处。
材质是类似石头的东西。质感毫无疑问的是石头的质感，不过如果你问我这是什么石头，那我可答不上来。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石头。
墙面上找不到一丝接缝，只看到四周耸立着雕刻的柱子。
我并没有一一检查，这些柱子上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机关。
不过，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冥王要是在这里等我的话，那么当我抵达这里时，他立刻开门迎接我也不足为奇吧。
当然，我可不希望看到这种事……
结果这栋没有门也没有窗户的建筑物，仍沉默地伫立着。
也许有人会说，没有门的话就自己开一扇吧——
凡事要勇于尝试。我开始念诵咒语。
我借用向杰洛士买来的咒符的力量，强化魔法的攻击力——
「振动弹！」
这是将目标粉碎的法术，原本就具有相当大的威力，再加上我现在以咒符增幅，所以别说是石壁了，就算是一两个人才能抱住的岩石，也可以轻松击碎。
但是——
砰！
我击出的振动弹毫无效果地在墙壁表面散去。
墙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错，就和之前拉夏铎在卢亚多市设下的结界内部一样。
也就是说，这栋建筑物大概也经过同样的处理吧。
很好，既然如此！
我念完增幅的咒语，这回念诵的是神灭斩。
既然黑暗的剑刃能够切开拉夏铎的结界，那或许也能砍穿这片墙壁。
但是——
就在我刚开始念诵神灭斩咒语的那一刻。
咚隆……
在一声沉重的闷响当中，眼前的墙壁突然向内凹陷了一角。
原来如此。冥王这家伙，大概是觉得这样总比被神灭斩砍中要好一点，所以赶快开了一扇门。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必要浪费魔力了。我中断了咒语，站在大窟窿似的大门之前。
从外面看进去，完全看不见内部的样子，门里面充斥着浓烈的黑暗，像是进门的地方挂了一张黑色的布幔一样。
希尔菲儿看到门突然出现，一脸惊讶。我没有理会她，直接踏入门中。
就在冲破黑暗边境的瞬间——
我的视野豁然开朗。
「咦？」
我茫然伫立着，眼前见到的景象是——赛拉格的街景，以及同样一脸茫然伫立的希尔菲儿。
「呃，妳这是？」
希尔菲儿疑惑地问我，我却没办法回答她。
我刚才应该是穿过了门口处的黑暗——
然后就到了外面。
「等、等我一下。」
我再一次转过身背向她，穿过门内的黑暗——
结果，我又到了外面，来到希尔菲儿眼前。
「妳在做什么？」
「唔……」
我抓了抓头说道。
「看来冥王那家伙，好像不想让我进去……
「其实我进去之后，在里面也没有转弯。
「我直直冲进去，穿过黑暗之后——就回到这里了。
「看来，空间大概是扭曲成奇怪的样子了。」
「扭曲空间？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对某种程度以上的魔族来说，这还算是简单的呢。」
我回答道。
其实我在赛伦的时候，就会被某个魔族关进扭曲的无限空间中。
当时我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逃出来了。
不过，从里面出来和从外面进去，毕竟不太一样。现在我可不能用上次的方法——
「话说回来，冥王为什么不希望我进去。」
「难道——这里面的不是冥王？」
希尔菲儿又发表让人搞不懂的意见了。
「我想应该不会吧。
「冥王菲布里佐明明是说，他要在赛拉格等我们。
「他把别人部署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这倒也是。」
希尔菲儿语气平静地说道。
「冥王菲布里佐的目标，应该就是以高里先生为人质，要妳使用那个法术，然后让法术失控，使得全世界都被黑暗吞没。」
「大概吧……
我听她这么说，轻轻地点头。
没错。
一切都指向这个答案——
重破斩。
过去我使用这个法术，毁灭了被分为七块的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占德的其中一块时——
据说被封印在卡塔特山脉的另一个夏布拉尼古德——也就是北方魔王——在这时得知有人能够操作向金色魔王借力的法术，也就是我的存在。
传说中，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在一场与赤龙神希菲德的战斗中，身体被分成七块，遭到封印。
若是这样的话，这七块原本同为一体，那么就算他们的记忆和意识能够互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北方魔王就想出了这个计划——
让我的重破斩失控，使这个世界回归虚无。
不过，他还有几个问题要克服。
其中之一是魔龙王的背叛，另外一个则是我并不具备关于金色魔王的正确知识。
以前我的某个对手，会因为咒语没念好而击出像红萝卜一般的炎之矢，令我当场傻眼。
而我之前使用的重破斩，要是和完全版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红萝卜炎之矢一样。
于是，担任计划总指挥的冥王，一边以我为饵诱出魔龙王，一边让杰洛士陪着我，引导我到达《异界默示录》所在之处。
他早已看出，不得不受魔族摆布的我，为了找出对策，会设法得到有关金色魔王的知识。
然后，他带走了高里，把我叫到这个城市来。
他让拉夏铎来找我，装作仍与我为敌的模样，期待我在被逼上绝路时使用完全版的重破斩——然后法术失控。
结果我看出拉夏铎已经沦为冥王的手下，而将他打倒。
既然我已经知道冥王的部下不能杀我，那么菲布里佐能用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以高里为人质，然后以此威胁我——
使用那个魔法，不然我就杀了他。
但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他现在为什么又拒绝让我进入？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拉夏铎已经被打倒了，我想事到如今，他应该不至于会派出刺客——不，是伪装成刺客的家伙吧……
「总而言之，看来我们今天只能乖乖回去了。
「就算墙壁上开了个洞，只要他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
「那，妳要不要来神殿一趟？」
听到希尔菲儿的邀请，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只要我身在这个城市里，不管住在哪里，都逃不出冥王的手掌心。
「那就麻烦妳了。」
我点点头，然后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轻微的低沉声响。
我回头一看，只见入口已经消失，剩下一整片浅灰色的石壁。
「妳是希尔菲儿的朋友吗？欢迎妳的光临。」
这里是坐落于赛拉格一角、供奉赤龙神的神殿。
在午餐的餐桌上，这位貌似这座神殿的神官长——也就是希尔菲尔父亲的人物，面带笑容地对我说道。
我确实能了解希尔菲儿想把城市毁灭当成恶梦一场的心情。
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鼻子下方蓄着黑色的胡子，给人宽厚的印象。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人类。
当然，不只是他，神殿里随处可见的神官、巫女，甚至连殿中供奉的赤龙神像，全都看不出丝毫异状。
但他们照理来说都不该存在于此地。
老实说，我不太知道该如何与他们应对，所以姑且以平常的态度相待。
要是我这时处处提防、毫不保留地表现出敌意，他们的态度因而有所转变，大概也不会让我
得到什么消息。
既然如此，我要是动辄发怒或警戒，只会让自己更累而已。
再说他们也未必通盘了解所有的事情。
所以，我必须先问清楚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神官长仍继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我随口应付他，伺机发问。
「对了，神官长大人。
「那栋位于城市正中央的建筑物到底是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询问他。希尔菲儿不发一语向我投以责备的眼神。
唉，我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情。
毕竟我早就猜想那是冥王的据点，却还是向神官长这么问。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在各种情况下的反应，但是对神官长来说，我这么做只是令他尴尬而
已。
至于希尔菲儿，她大概是看到和父亲长得维妙维肖的人陷入窘境：心里感到不悦吧。但因为
知道父亲已经过世了，她也就不能正面责备我。
神官长听到我这么问，一如我的预期，露出十分困扰的表情说道：
「这……很遗憾，我不能回答妳。」
「为什么不能回答？」
我一边把熏鲑鱼芦笋卷送进口中，一边不当一回事地反问他。
昌旭是因为……我们被造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听到神官长的答复，我和希尔菲儿都停下了手上的叉子。
「被造得无法回答？」
「没错……
「比方说，人类这种生物，被造得不藉助魔法的话就无法在水中呼吸。同样的，我们也被造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我们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
话说到最后，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个人——
这一瞬间，我突然领悟。
他毫无疑问地拥有身为人——也就是赛拉格神官长——的自我人格。
而他同时也自觉到，自己只是冥王制造出来的短暂存在。
但是，既然他们连行动都受到冥王的管辖，那我在这里对神官长问东问西，冥王也会知道我得到了哪些消息。
不对，我越是追问，只会让神官长越痛苦，而且也只能打听到对菲布里佐有利的消息。
唉……
我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只是沉默地移动刀叉。
「那么，接下来妳打算怎么办？」
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希尔菲儿用疲倦的眼神看我，开口问道。
这一天的下午。
我住进希尔菲儿的房间，把行李搬了进来，此刻正眺望着窗外发呆。
远处城市的喧闹声，随着凉风从敞开的窗子流泻进来。
「妳怎么这么问？」
我转过头问她，而静静伫立在门口的希尔菲儿，不知为何转开视线说道：
「我说过要救出高里先生的，结果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既然没办法在妳来到这里之前救出高里先生，那么要是冥王以高里先生为盾牌，强逼妳使用禁忌的法术的话——
「莉娜小姐，妳会使用那个魔法吗？」
我沉默了一会之后，静静地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金色魔王的眞卖身分，听到别人这样问，我大概会回答——
「只要别让法术失控就行了。
「不过现在……老实说，我没有自信能控制住那个法术的完全版。」
「那么……」
希尔菲儿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可是我再度摇了摇头。
「不过——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能丢下高里不管。」
「这样啊……」
希尔菲儿喃喃说着，沉默了下来。
片刻间，整个房间只有风声和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我们走吧。」
我打破沉默如此说道。
「去哪里……」
「去那栋建筑物那里。
「我们再去调查一次吧。
「我想我们一定还是进不去吧，不过总比待在房间里，一直想着这些没有结果的事要好一点吧？」
「说得也是……」
希尔菲儿轻声说着，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和妳一起去。」
「好，那就快点出发吧。」
我说着把斗篷一扬。
「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我伫立在这栋坐落于赛拉格正中央的建筑物前喃喃自语，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居然开了一扇门……」
希尔菲儿同样惊讶地呆立着。
没错。
当我和希尔菲儿两人再度来到这栋建筑物前面时。
建筑物上开了一扇大门。
就像是在等我们一样。
可是，上午的时候，他为了阻止我们进入甚至还扭曲了空间，结果过了中午再来一看，他居
然开门迎接我们……
该不会入场还有时间限制吧。
「为什么刚才关着？」
「这个嘛，大概是在准备欢迎我们的彩球吧。」
我赌气地回答希尔菲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大门既然打开了，就是在告诉我们，『只要准备好就进来吧』。」
「这么说也是……」
她说着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好的。
「既然如此的话，我也跟妳一起进去。」
啊，果然……
「就算我阻止妳，妳也会跟来吧？」
「肯定的。」
我苦笑着问道，她也苦笑着回答。
非常好！冥王菲布里佐，我们就如你所愿，上门来找你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踏进门内。
这回不像刚才那样一下就走到外面，而是顺利地进入建筑物内部。
希尔菲儿以相隔半步的距离跟在我身后。
入口附近是平凡无奇的道路。
进去之后，和建筑物外侧材质相同的浅灰色墙壁，以平缓的弧度朝左右两侧形成两条岔路。
原来如此……
我毫不犹豫地往右边那条路走去。
「莉娜小姐，妳知道这条是正确的路？」
「我也不知道。」
我立刻回答急忙追上的希尔菲儿。
「但不管走哪一条路，应该都会通往同一个地方。
「冥王把道路分成左右两条，大概是想把我们分开，或是让我们心里怀疑『走这条路没错吗』，而感到不安。
「一定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怀疑，也不需要担心，只要凭直觉前进就好了。
「冥王希望我到他面前，这是无庸置疑的事，所以不至于会让我们走不到吧。」
「原来如此……」
希尔菲儿表情有些不安地点头。
我们两人默默地沿着阴暗的道路前进。
原本我以为越往里面走应该会越昏暗，结果附近虽然没有油灯或魔法照明之类的东西，道路却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亮度。
当然，这墙壁看起来也不像是附着着光苔。
该怎么说呢——这种昏暗的感觉，就像是光与黑暗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然后飘浮在四周。
走没多远，我看到通路的左侧——也就是靠近建筑物内部的那侧有一道门。
很简单的一道门，没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任何装饰。
材质似乎和旁边的墙壁相同。
门上嵌了一个普通的门把。
「这是要我们进去的意思吧……」
我说着看向希尔菲儿，她也向我轻轻点头。
我手伸向门把，缓缓转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好奇怪的房间。
这是一间大得不象话的圆形房间，中央有一根水晶圆柱。
不过与其说它为水晶柱，不如说是水晶块还比较接近一点。
这根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柱子，占地之广，足以容纳一间宽敞的房间。
「这到底是……」
就在希尔菲儿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的时候。
绽放着淡蓝色光芒的水晶中心，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
二局里先生？！」
希尔菲儿大喊着冲到水晶旁边。
没错。水晶正中央隐隐约约浮现的人影，毫无疑问的就是高里。
他闭着双眼，静静地伫立在那。
「高里先生！高里先生！」
希尔菲儿一边喊叫一边拍打水晶柱。高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见。
「没用的，这只是影像而已。」
一阵我认得的声音，从水晶柱中传来。
高里的身影微微一阵扭曲，消失了。然后下一瞬间，水晶内部——和刚才完全相同的位置——映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
「菲布里佐！」
「咦？」
希尔菲儿听到我的声音后，倒退几步，离开了水晶柱。
「小……小孩子？」
「我是第一次见到妳吧。虽然不知道妳和莉娜·因巴斯是什么关系，不过妳们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同伴吧？
「很高兴认识妳。
「没错，我就是冥王菲布里佐。
「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大人的五名心腹之一。
「我是这个冥王宫，以及这座死灵都市赛拉格的王。
「虽然我想我们不会相处太久，不过请多指教。」
他在行礼的同时，还开玩笑地打招呼。
「你到底对赛拉格做了什么？！
「原本在这里的神圣树呢！城里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向他兴师问罪，他却笑着回答道：
「我一到这里，那棵树就整个爆裂开来了。
「那好像是以瘴气为养分成长的树木，不过它大概是因为无法把我的瘴气吸收完，所以炸开了吧。
「可是这么一来，普通人类就没办法接近这里了。
「所以我建好这个城市之后，就把这一带的瘴气给抑制住了。」
原来如此。他不知道是一时失手还是迫不得已，连瘴气之森的瘴气都一起中和掉了。
「接着，我就利用树根留下的洞穴，建造了这座冥王宫。」
「然后呢？这个城市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是幻影，还是——」
「啊，这个啊。
「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在不久前的事件中死去了。我只是把他们遗留下的想法抽取出来，赋予他们实体而已。
「当然，我也在他们身上加上了不少制约。」
「这么说……我父亲？！」
「还用说吗，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是个拥有意志但却被我操纵的玩偶。
「妳总不会还没有发现吧。」
希尔菲儿的声音嘶哑，但菲布里佐却毫不留情地回应她。
不过，既然他是赋予死者遗留下的想法实体，那么不管是神官长还是摆摊的老板娘，全部可以说是幽灵啰。
也就是说，冥王菲布里佐把这个城市，变成了如外号一般名符其实的死灵都市。
「你的嗜好还真是糟糕……
「中午之前你不让我们进来，想必是有什么企图吧？」
「当然啰。」
身在水晶之中的冥王，二话不说地点头回答我：
「到处耍小手段实在是件有趣的事。
「看到对手果真上当时，更令人心情愉快。」
「不过拉夏铎那件事你倒是失算了。」
「唔唔，他啊……」
冥王听到我的吐槽，苦笑着说道。
「幸亏我打倒了加布，让这家伙听我的话，不过……
「我真没想到他会三两下就被解决掉。
「这家伙的演技员别脚啊。
「唉，有这种部下，加布一定也很辛苦吧。」
「对他们两个来说，从进来这里到现任，应该没经过多少时间吧。」
「这是——操纵时间？！」
「党然不是。」
希尔菲儿惊讶地大叫，不过我却冷淡地说道。
「他大概是让他们对时间感到错乱，同时让他们的身体机能稍微降低。这么一来，他们就会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变慢了——没错吧？」
「妳说得没错。
「解释这些太麻烦了，所以我才用时间的说法来解释。
「好了，先别谈这个。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
水晶中的阿梅莉亚和杰路停下脚步。
一扇门挡在他们面前。
他们互望了一眼，门就在他们眼前缓缓地自动开启。
他们两个犹豫了一瞬间，决定穿过门。
水晶的影像也跟着转换。
这次的影像是他们进入的房间内部。不知道影像是怎么切换的，不过实在相当巧妙。
那间房间就和我们这里一样，也是个宽敞的圆形房间。画面的前方，是阿梅莉亚和杰路刚帝士背对着我们的背影。
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同样也是伫立在贯穿房间上下的水晶柱前方。
「你在这里等我们吗？还真是辛苦啊……」
杰路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响起。
「我等的可不是你们。
「现在莉娜，因巴斯已经在上面了……」
「利娜已经来了？！」
「没错。
「我想要告诉你们每个人，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胜过我的。」
「没这回事！」
说话的人当然是阿梅莉亚。她自信满满地说着，右手直直地指向冥王。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邪恶从来不会昌盛于世上！
「只要正义的火焰依然在我们每个人心头炽热地燃烧，你的企图就永远不会有得逞的一天！」
「哦，这么说，你们全都是正义之士啰？」
阿梅莉亚听到冥王对她的嘲讽，维持着手指指向菲布里佐的姿势，沉默了一瞬间，然后说道：
「莉娜除外。」
「喂！阿梅莉亚！」
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但我仍忍不住质问她。
不过，其实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
可是听到别人这样讲，我还是觉得很生气。
「妳所说的正义，终究只是人类的正义吧？
「对我们魔族来说，正义就是让世界回归于无。」
「想用这种无聊的胡说八道迷惑我，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我热爱正义的心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这并不是胡说。
「你们和我们原本部是从同一个来源分化出来的。
「只不过两者间有个地方不同，那就是你们希望能继续生存下去，而我们的特性正好相反，希望朝毁灭迈进。
「在我们魔族的认知中，生存会产生无数的矛盾。
「但是无就是无，除了无以外别无他物。
「宁愿舍弃充满矛盾的生存，选择充满完美秩序的无——
「我们魔族就是这样的生物。」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阿梅莉亚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总觉得她好像只是听不懂菲布里佐在讲什么而已……是我想太多了吗？
「再说了，想要毁灭的话，你们赶快去自我毁灭不就行了吗？！我们可不会阻止你们！」
「妳不懂啊……」
冥王听到阿梅莉亚这些话，叹了口气。
「我们并不只是想毁灭自己。
「要是不毁掉这个世界本身，那就没有意义了。
「唉，我想你们是不会了解的。
「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想要生存下去。
「我们和你们，原本就无法互相了解。」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作个了断吧？」
杰路低声说道。菲布里佐点点头，露出微笑。
「正是如此。
「不过说实在的，要我在这里认员和你们战斗，对你们很不公平。
「如果我认真对付你们，你们连一个魔法的咒语都还没念完，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样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所以，你们想不想和我玩一个游戏？」
「游戏？」
阿梅莉亚听到菲布里佐这么说，皱起了眉头。
「没错，就是游戏。
「规则很简单，你们两个向我发动攻击。
「我会防御你们的攻击，不过绝对不会对你们出手。
「只要你们能够打倒我，你们就获胜了。
「要是打不倒我，那就是我赢。」
「这条件还眞是优厚啊……
「那，只要我们能够获胜，你就会把高里老兄还给我们？」
「正是如此。」
菲布里佐如此说道，他背后的水晶柱中，浮现出高里的身影。
「他现在处于假死状态，被封在这座冥王宫最底部的水晶柱中。
「只要你们打倒我，他就会自动获得释放。你们可以随意把他带走。」
「那如果我们输了，代价是——我们的性命吗？」
「不，没这回事。」
菲布里佐听到杰路这么说，笑着摇摇头。
「你们要是输了，就会知道，人类毕竟是赢不了我的。
「这样就够了。」
原来如此。
冥王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阿梅莉亚和杰路听，还不如说是对在这里观看的我喊话——
想要打倒我，就只能用重破斩喔。
「很好！」
阿梅莉亚又毫无意义地伸手指向菲布里佐说道。
「我一定会让你对这句话和莫名的自信后悔！」
说到莫名的自信，我看妳应该没资格说别人吧……
菲布里佐从容地微笑，看着念诵咒语的阿梅莉亚。
杰路也开始念起咒语。
好，那我们也展开行动吧！
「我们也走吧！」
我如此说道，希尔菲儿立刻听懂我的意思，向我点点头。
我想趁着菲布里佐和阿梅莉亚他们玩游戏之际，不断地往下走。
要是能够找到高里，把他救出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唉，可以的话我想和阿梅莉亚他们会合，不过事情应该不会这么顺利吧。
我绕着水晶柱子转，意外地发现地板上有个大开口，连接着通往楼下的阶梯。
说真的，我可没想到他会老老实实地留下楼梯给我们走。
然而，既然这座冥王宫的一切，都是照着冥王的心意而建，那么这里有楼梯，是否代表了冥王希望我们下去？
这楼梯总不可能通往高里所在之处。
冥王大概是希望我们来到他面前，让我们亲眼目睹他的强大威力。
很好，那我就去找你了！
我和希尔菲儿互望了一眼，开始往下走。
循着走向菲布里佐的阶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