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的落下点
1
朝气蓬勃的空间聚集了许多人。
食衣住行，生活所不能欠缺的四大要素。
一般家庭的"食"生活，多半是在市场或是超市得到满足。
轻快的背景音乐之中，人们正听着限时特价的广播，在人声鼎沸的店内来回穿梭，构思今晚的菜单。
而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中，鬼冢正推着购物车缓缓前进。
晚餐的菜色已经决定了。今天晚上吃咖哩饭，明天早上也是咖哩饭。
为了满足食量惊人的蒂亚娜，干脆连明天早餐的份量也事先准备起来。
吃不完的咖哩，还可以冰进冷冻库。
俨然将蒂亚娜当成家人的念头让鬼冢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咖哩卖场前进。
准备将咖哩块放进购物车之前，鬼冢特地检视了包装背面的使用说明。
"……好像挺麻烦的。"
详读烹调步骤之后，鬼冢不禁皱起眉头。
过去鬼冢吃的都是速食包的咖哩，看来咖哩块和速食咖哩不同，不是将调理包放进热水里面煮个几分钟就没事了。
"千万不要小看咖哩。唯有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煮出好吃的咖哩唷。"
鬼冢身旁的蒂亚娜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一副对咖哩知之甚详的模样。
"好啦，你说的都对。"
鬼冢有些不耐烦。
"问题是该做哪一种咖哩才好……"
大众口味的咖哩，不外乎是牛肉、猪肉或是鸡肉。
海鲜咖哩固然是个选择，然而处理食材的手续过于繁琐，显然不适合初学者。
还是选择手续简便的肉类咖哩吧——鬼冢心想。单价便宜的猪肉或是鸡肉都不错。
"来煮猪肉咖哩吧！用五花肉块做！将五花肉切成一口大小，炖煮至入味，就会变成好吃到犯规的美食呢……"
这时蒂亚娜开始描述猪五花肥美软嫩的口感。
只要一谈起美食，蒂亚娜就不知节制为何物。于是鬼冢随口敷衍了几句，适时打断了蒂亚娜的话头。
"好吧。既然你想吃，那就煮猪肉咖哩吧。你去肉品区挑肉。"
于是鬼冢指引了蒂亚娜肉品区的方向。
目送蒂亚娜欣喜若狂地奔向冷藏柜的背影后，鬼冢独自来到蔬果区。
除了猪肉之外，还需要红萝卜、洋葱以及马铃薯。
面对已经打包装袋的成堆蔬果，鬼冢直接拿起堆在最上面的商品，看也不看地就丢进购物车之中。
基本上鬼冢并不在乎食材的新鲜与否。
毕竟他不是厨师，只要不会吃坏肚子就好。
蔬果选购完毕之后，鬼冢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回转。
准备前往咖啡随身包的卖场补充存货。
"……对了。"
这时鬼冢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
旁边刚好是包装米的卖场。
昨晚吃的是手卷寿司，米的存量大幅减少。
六杯米相当于十二碗白饭，其中大概有七、八成都进了蒂亚娜的肚子。
今晚的咖哩又是以米食为主的料理。
"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补充存货吧。"
于是鬼冢拿起一包五公斤装的便宜白米。
"……"
考虑片刻之后，又换成十公斤装的白米。
购物车瞬间多了十公斤的重量，推起来顿时吃力了许多。
"重死人了，妈的……"
鬼冢骂了一声。
自己正为了其他人感到不耐烦。
然而在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或许这就是除了自己之外，心中又多了另一个人的负荷吧。（吐槽：你果然被某个病娇白发附体了）
2
一段时间之后……
"小剑，我找到五花肉块了。你看，好多喔！"
笑容满面的蒂亚娜走了回来。
鬼冢打量着蒂亚娜装满五花肉块的购物篮，之后又发现蒂亚娜的嘴巴正在咀嚼。
"……你在吃什么？"
"试吃阿姨送给我的烤牛排。"
蒂亚娜乐不可支。
"我替你拿了一份喔。"
说完之后，蒂亚娜将插在牙签上面的烤牛排递给鬼冢。
"……免了，你吃吧。"
略感尴尬的鬼冢摇头拒绝，蒂亚娜却一副不依的模样。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
"……啐！"
蒂亚娜的顽固，鬼冢不是没有领教过。无奈之余，只好从蒂亚娜的手中接过烤牛排，送进口中咀嚼片刻。
"……这不是烤牛排，而是鲣鱼排。"
鲜鱼区就在肉品区的前面，应该是鲜鱼区的试吃摊位吧。
"……"
面对鬼冢的纠正，蒂亚娜眨了眨眼晴。
"呃……那就当作是口感极度逼近牛肉的鲣鱼吧。"
"亏你说得像是对猪肉咖哩很讲究，想不到连牛排跟鲣鱼排的差别都吃不出来。"
就在鬼冢摇头叹息的时候，轻快的电子音乐突然传入耳中。
"——好像是简讯。"
蒂亚娜拿出手机，读取简讯的内容之后……
"——"
沉默不语的蒂亚娜，流露出判若两人的冷酷神情。
鬼冢登时倒抽一口气，人气鼎沸的超市卖场仿佛瞬间结冻。
虽然想出声问她"怎么回事"，但却完全出不了声。
鬼冢彻底被她的气势压制住了。
一段时间之后……
蒂亚娜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
"……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呢。"
表情恢复原先的开朗，脸上更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冰冷的空气之中，一如往常的言行举止。
可是……
"小剑，实在是难以启齿……"
"……干嘛？"
一如往常的笑容、一如往常的语气。
面对已经不是一如往常的蒂亚娜，鬼冢的回应十分简短。
蒂亚娜的声音，也是自然得令人害怕。
"我必须立刻赶到一个地方，先告辞了。"
预料中的答案。
"……"
沉默不语的鬼冢心想——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像你这种不先征求主人的同意，就厚着脸皮住进来的家伙，一点也不值得我替你担心。
可是……
"……咖哩怎么办？"
购物车已经装满了鬼冢以及蒂亚娜挑选的食材。
两人决定一起共进晚餐，才会买了这么多东西。
如果只有鬼冢一人，靠简单的咖哩速食包就能解决。
"小剑，吃不到你亲手做的咖哩真的很遗憾。"
帝亚娜的表情有些歉疚，似乎十分过意不去。
"不过这次真的不行，因为我有比吃饭更重要的工作。"——
仿佛道别一般的语气。
3
"……好了。"
将简讯传给蒂亚娜之后，海堂元春折叠起自己的手机。
目前海堂的位置，是在JPN巴别塔学校附近的电车站。
他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望着通勤旅客与往来交错的电车。
海堂传送给蒂亚娜的简讯，是夺取《凤凰细胞》的必要情报。
其中包括了海堂就读于巴别塔学校期间，暗中绘制的校区平面图。
以及凤凰细胞存放处的入侵路径。
当然，巴别塔校区的警卫和保全系统堪称是滴水不漏。
却不是毫无破绽可言。
而且是故意保留的破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子才能将敌人一网打尽。"
巴别塔——亦即克昆，视拥有特殊能力的反巴别塔恐怖分子为心腹大患。这些恐怖分子都是在异世界得到特殊能力的回归者，他们宁愿与全世界为敌，也不愿让巴别塔来管理自己的人生。
然而实际采取敌对行动的激进派，只是一小撮人而已。大部分的反对者都选择了隐姓埋名，以躲避巴别塔的搜索。
即使是激进派的恐怖分子，也很少正面开战。
毕竟跟管理、统治这个世界的克昆或是巴别塔比较起来，恐怖分子的战力实在是过于悬殊。
因此恐怖分子的行动仅限于敌后破坏或是人肉炸弹之类的游击战。如果要诱出这些恐怖分子，就必须替他们制造展开恐怖攻击的机会。对于恐怖分子而言，这就是所谓的破绽。
然后，克昆便能一一消灭那些自曝身分的恐怖分子。
例如训练程式失控事件的始作俑者田中。
或是在排名赛期间，趁着警力薄弱时入侵校区的菲尔·巴奈特。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海堂虽然还没被抓住小辫子，不过对方可是冰神京也。
对方是放长线钓大鱼——海堂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了。
然而海堂还是勇敢地跳入陷阱，在巴别塔学校渡过悠哉悠哉的学生生活。
……不过情况出现了变化。
向来冷静沉着的冰神京也，竟然出现专断独行的举动。
如果京也拚着背叛其他克昆的风险，也要达成某个目瞟——
代表那个目标，绝对值得京也抛弃位居世界顶点的克昆身分。
"真是……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偏偏麻烦总是主动找上我。"
冰神京也背叛克昆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加入-血色黄昏。
坐视不管的话，无疑是替-血色黄昏-创造出除了克昆之外的新敌人。
这应该就是团长赛席尔指示自己和蒂亚娜，要两人从京也手中夺取凤凰细胞的原因吧。
偏偏没有人知道、也无从得知京也到底将凤凰细胞藏在哪里。
占地辽阔的校区、无数的校舍、再加上规模相当可观的校本部。
即使是对巴别塔校区十分熟悉的海堂，也猜不出凤凰细胞可能的存放位置。
然而团长赛席尔·安华德检视海堂所提供的平面图之后，却斩钉截铁地开口——
指出了凤凰细胞在JPN巴别塔的何处。
纯粹只是女人的直觉，没有任何佐证。乍听之下，似乎是无凭无据的臆测。
然而这可是世界最强的恐怖集团-血色黄昏-现任团长的直觉。
"……那应该就是在这里没错。"
就海堂所知，赛席尔的直觉从来没有失误的时候。
运送凤凰细胞的那天晚上，赛席尔只是将邂逅晓月列为优先事项，似乎早就知道她所负责的那条线只是一个诱饵。
能够继承初代团长的位子，继续领导世界最强的血色黄昏，赛席尔的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
"就是今晚……"
海堂喃喃自语。这次的作战计划之中，实际夺取凤凰细胞的人正是蒂亚娜。
已经被巴别塔盯上的海堂，在这次的行动中将扮演分散敌人注意力的角色。
京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若凤凰细胞在京也的计划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只要将凤凰细胞纳入掌中，自然得以牵制京也的行动。
相反地，如果京也另有其他目的——
"到时候就杀了他吧。"
即使对方是冰神京也，结果也是一样的。
京也只有一个人。只要跟蒂亚娜联手，没道理会输给京也。
忖度胜算的同时，海堂缓缓地低下头去。
时间正是傍晚，月台挤满了下班的人潮。
坐在月台的长椅上的海堂元春，瞬间闪过类似苦笑、却比之凄厉数十倍的神色。
对向电车也刚好在同一时刻抵达另一侧的月台。
海堂缓缓地抬起头来。恐怖分子的凄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吊儿郎当的神情。
"……嗯？那不是……"
电车缓缓驶离。
留在另一侧月台上的人群之中，海堂突然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即使是夹杂在人群里面，依然引人注目的两名美少女。
是凰泽美兔和七濑遥。
相当不自然的组合。两人的表情严肃，不像是相约出游，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子。
举手投足之间毫无破绽。错不了的，他们都是巴别塔的职员。
美兔和遥似乎也发现自己遭到跟踪。
只是不将对方当一回事而已。
"真是的，老天爷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马？"
凝视着两人沿着手扶梯来到验票口的身影〡
喃喃自语的海堂也跟着展开行动。
4
除错模式的刚毅消失、锻炼程式结束。
在特殊结界的运作之下，肉体伤害悉数转化为精神伤害。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还是会感受到疼痛，伤害也依然存在。
因此晓月运起炼环劲气功，调整体内的真气，藉此修补本身所受到的伤害。
一段时间之后，晓月的肉体状况恢复了大半。
"——老爹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吧。"
于是晓月离开实验室，前往久保田的工厂。
逐渐西沉的夕阳拉长了晓月的影子。晓月追着自己的影子，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回来啦？"
跟史雷普尼尔一起等在工厂门口的久保田率先开口。
"发表一下锻炼程式的使用感想吧。"
"这个嘛……运动效果还算不错。"
晓月笑了笑。
"拿来打发时间刚好，我也差点被打发掉就是了。"
晓月低头俯视自己的拳头。
"——不过我也因此得到了不少收获。对于想要增强实力的使用者而言，算是不错的系统。"
"嗯……那就好。"
久保田并未在晓月的感想上面打转，直接改变了话题。
"史雷普尼尔的保养以及AD的连线作业已经完成了，拿去吧。"
拿起手中的AD，往晓月的方向一丢。
晓月随手接住AD。
"谢啦，感激不尽。"
先将自己的AD套在手腕，再把久保田出借的AD丢了回去。
接下AD之后，久保田一个转身。
"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快点回去吧。今天全校的系统要全面更新，不快点离开学校，可是会被关在里面的。"
"怎么，老爹还有工作？"
晓月开口：
"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过两天再来麻烦老爹才对。"
"不必放在心上。系统更新的实际执行者不是我们这些技术人员，而是管理JPN巴别塔学校的冰神京也。"
久保田回答：
"为了方便巴别塔学校的管理以及运作，克昆需要的是一套高效率的系统。不过每个克昆所拟定的经营方针都不一样，而且事关学校的管理，或多或少都会牵扯到高度机密的情报，因此系统的更新向来是由克昆自行处理，之后再将管理系统所需的资料与参数告知技术人员。"
"是哦，还真谨慎。"
晓月仰望校本部的巴别塔。
"——也就是说，JPN巴别塔是冰神京也的城堡啰？"
视线投向巴别塔的顶端、也就是学生会办公室的楼层。
晓月眯起双眼。
"……"
为了阻止人类与魔族的战争，晓月与美兔等人于前几天再度造访亚列萨德。
当众人达成目的、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巴别塔的网路伺服器-默示录-并未出现次元震动的记录。
系统当然也有出错的可能。
巴别塔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回归者。
也就是说，当时的记录被某人删除了。
……冰神京也，是你干的好事？
春假期间，学校可说是一座空城。
能够进入-默示录-、进入向来被视为高度机密情报的异世界回归者次元震动的记录，进而消去相关记录的人物并不多。
当初晓月得知这项消息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的遥，并没有透露出内心的疑虑。
然而，若真的有人进入伺服器的档案资料库，消去次元震动的反应记录——
最有可能的人物就是京也。
当然，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老成持重的遥才会只字未提。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也一定是别有用心。
……也罢。
晓月背对巴别塔。
只要对方试图伤害自己或是其他的同伴，晓月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就算是冰神京也也一样。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是由锻炼程式呈现的-过去。
而是站在世界顶点的父亲与兄长——自己是否拥有与两人直接对决的资格。
5
西沉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红。
黑夜逐渐笼罩，激起了游子心中的乡愁。
JPN巴别塔校本部的走廊，传来寂静的回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声音的主人——上崎辽平说完之后，旋即按下电源键。
通话结束。
重新反刍先前的对话之后……
"……不出所料。"
辽平搔搔后脑。
站在一旁的美奈巳面无表情地开口：
"辽平……确定了吗？"
"嗯，错不了。"
辽平突然叹了口气。
"没办法，我们走吧。"
"嗯……"
美奈巳点点头，两人同时迈开脚步。
朝着学生会办公室前进。
6
上崎辽平在JPN巴别塔学生会的职务是书记。
就一般的情况而言，"书记"意指以文字记录会议过程与结论的工作，抑或是负责编写各项文件资料的人物。
然而JPN巴别塔学生会的书记，却还有另一项工作。
如同副会长七濑遥，她在辅佐或代理学生会长职务的同时，也兼任负责维持校内秩序与治安的风纪委员长。
JPN巴别塔学生会的书记除了文字记录之外，还负责"情报管理"的工作。
几个小时之前，他得到了一项情报。
那是《保安队》针对两天前，于特别自治区所发生的多起事件与意外所作成的报告。
报告书本身并没有问题。
事件与意外的分析、初步调查以及往后的侦办方向分别以不同的格式详细记录，并没有可疑之处。
当然，这是针对内容而言。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上崎辽平沉痛地喃喃自语。
每一份报告书的内容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某些报告书本身。
到底是什么问题？
那就是档案的内容画面所显示的建立日期。
几乎所有的报告书，档案都是在事件发生之后的昨天或是今天建立的。
只有一起报告例外——当天夜里，高速公路交通监视摄影机的系统曾出现异常，还有疑似人为爆炸所造成的隧道损害的报告书。这份档案建立日期是在三天前，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前一天。
这是伪造文书资料常见的初步失误。依照日期来判断，仿佛《保安队》事先预知了即将发生的事件。
事实上《保安队》并没有自导自演的必要。
不过这却是不应该发生的疏失。
档案建立日期的矛盾，理应是优先提防的重点。
如果问题还是发生了，可能性只有两个。
若不是负责人太过粗心——
就是《保安队》接获命令，窜改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自动删除第一项的可能性，辽平自然也不例外。
这么一来，除了确定《保安队》背叛了我方之外，又浮现出一个新的问题。
出现问题的报告书之中，提到了当天晚上在封锁的高速公路之上所发生的事件。
那天晚上，特别自治区所有的高速公路被全面封锁。
然而特别自治区的高速公路并不只是单纯的道路。
而是最重要的物流通路。
除了掌管特别自治区的克昆——京也，没有人可以封锁攸关物资供给的高速公路。
而这份出现错误的报告书，是关于京也下达封锁命令的高速公路所发生的事件。
就算这是《保安队》的自导自演，也不会特地挑选身为克昆的京也所下达命令的地点，这无疑是自找麻烦。
唯一的解释，就是错误的报告书是出自京也的意思。
为了保险起见，辽平特地联系了《保安队》的朋友。
结果发现了真相。日期错误的档案，来自保安总监的个人电脑。
如此一来，一切都获得了合理的解释。
保安总监绝对没胆子背叛京也。
毕竟那个中年人是靠京也的拔擢才坐上总监的宝座，本身没有任何能力。
答案呼之欲出。
前天所发生的事件，一定跟京也脱不了关系。
"可是……辽平，万一是克昆的秘密作战呢〡
"不太可能。"
面对美奈巳的质疑，辽平摇摇头。
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若真的是克昆的秘密作战，又何必特地伪造文书？直接发布高度机密的文件就好了。毕竟克昆的秘密作战，可不是我们这种层级的人所能参与的。"
"既然如此……"
"嗯，一定是出自京也的专断独行。"
或许总监是在京也事先的请托之下，匆匆忙忙地制作这份报告书吧。
京也毕竟是克昆的成员，即使是个人名义的请托，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在绝对不能失败的紧张感以及施恩于京也的兴奋感互相交错之下，总监想必是卯足了全力，结果在不知不觉当中留下了破绽。京也固然精明，仓促之间也未曾察觉。
"……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吗？"
美奈巳询问。
"跟高速公路事件有关的其他事件还有好几件，说不定……"
"嗯，说不定也有关系。"
辽平点点头，事实上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针对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蛛丝马迹进行抽丝剥茧的调查，确实很有可能厘清背后的关系。
可是这么一来，就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不管怎样，先跟京也谈过之后再说吧。"
于是……
辽平和美奈巳停下脚步。两人已经来到目的地——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前。
上崎辽平心想——我们有知的权力。
我们该知道京也的想法，以及未来的计划。
如果京也走上不该走的道路。
应该阻止他的人，也是我们。
原因很简单。
"我们……不是京也的部下，而是他的朋友。"
两人推开大门，走进教室。
只为了得知朋友内心的真正想法。
7
四周一片寂静，昨晚热闹喧嚣的睡衣派对仿佛从未发生。
独自留在凰泽家的莉丝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喃喃自语：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呢。"
自从跟着晓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今天还是第一次独处。
……真讨厌。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傍晚的寂静替这个世界带来了黑夜，同时也为莉丝蒂带来难以言喻的孤独。
对于莉丝蒂而言，这个世界依然是一个未知的国度。
一旦晓月和其他朋友不在身边，莉丝蒂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然而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原因很简单。
"都是我害的……"
莉丝蒂喃喃自语。
美兔和遥之所以前往JPN巴别塔，并不完全是为了晓月。
同时也是为了保守莉丝蒂的秘密。
强烈的罪恶感袭上莉丝蒂的心头，令她十分痛苦。
一想到自己的存在果然成为晓月和美兔的负担，莉丝蒂就难过得无法自己。
她很想为大家做些什么。
也知道非做些什么不可。
然而现在的莉丝蒂只能保持沉默，以免替其他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无能为力的事实，更加增添了莉丝蒂心中的懊悔。
最后莉丝蒂终于无法忍受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沉默。
"……！"
只见她从沙发起身，走出客厅，爬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8
莉丝蒂的目的地并不是自己跟美兔的房间。
而是凰泽家目前的主人——晓月的房间。
站在门口的莉丝蒂犹豫了片刻。
"……"
旋即轻轻地转动门钮，打开房门进入屋内。
这里是昨晚为了拯救千影，跟其他朋友一同踏入的空间。
"嗯……"
站在房间中央的莉丝蒂双颊微红，轻轻地环住自己的身体。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被晓月碰触的感觉。
莉丝蒂不禁化想。当时若遥并未阻止晓月——
大家将会落得何种下场？
如果真的出了事——
……我又会如何看待这个结果？
莉丝蒂慢慢地往前走，在墙边的床上坐了下来。
拿起枕头搁在膝盖上，伸出双手抱在怀中。
紧紧地抱着。
晓月的体味伴随着柔软的触感扑鼻而来。
"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稍微感受到不在此地的晓月，让莉丝蒂松了口气。
全身上下为之放松，自然而然地往床上倒去。
床垫的弹簧轻轻地托住莉丝蒂的身体。
"快点回来啊……傻瓜。"
轻声埋怨之后，莉丝蒂缓缓地闭上双眼。
脸颊紧贴着枕头，藉以驱逐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闻着晓月的体味，莉丝蒂的呼吸愈来愈轻。
逐渐温暖的身体，慢慢地沉入闭上双眼之后的黑暗世界。
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
肩膀突然被人摇了几下。
"嗯……"
莉丝蒂缓缓地睁开双眼。
眼皮有些沉重，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仔细一看，面露苦笑的晓月出现在眼前。
"居然在男人的房间里面睡得这么安稳，不怕我吃了你吗？"
"咦……——！？"
意识完全清醒之后，莉丝蒂立刻跳了起来。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大理石闹钟，显示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惨了，本来只想待一阵子而已。
"我、我……"
面红耳赤的莉丝蒂连忙整理仪容。
"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实在不忍心叫醒你呢。"
晓月笑了笑。
"既然本人已经回来了，应该不需要枕头了吧。"
"我、我只是……！"
内心的寂寞被晓月一眼看穿，莉丝蒂的表情十分狼狈。
"不过……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在家呢？那个家伙去哪里了？"
晓月的语气有些不悦，显然是对不在家里的美兔颇有微辞。
这下子莉丝蒂可慌了。
"你、你误会了！美兔刚刚跟遥一起出门……"
"副会长？出去买东西吗？"
晓月一派轻松地反问。
莉丝蒂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在这个时候点头，无疑是欺骗晓月。
"呃……嗯，没错。"
即使内心极度厌恶，莉丝蒂还是选择了点头。
晓月回来之后，该怎么向他解释？美兔跟遥出门之前，就已经跟莉丝蒂商量过了。晓月对"克昆"的世界管理者，抱持着相当明确的敌意。
而冰神京也正是克昆之一。
一旦说出他的名字，难保晓月不会失去冷静。
面对强大的对手时，感情用事无疑会导致溃败。
大家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晓月最大的助力。
不能一直接受晓月的保护，大家必须并肩作战。
然而现在还不是晓月与克昆展开对决的时机。
能够避免，就应该尽量避免。
"哦……也罢。"
晓月搔搔后脑，似乎接受了莉丝蒂的说法。
"既然如此……趁那个家伙回来之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当然可以，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晓月难得做出这种要求。
其实只要他吩咐一声，自己跟美兔都不会拒绝的。
如今却煞有介事地提出要求，代表这件事情应该非常重要。
只见晓月点点头。
双眼凝视着虚空的一点，缓缓地开口：
"也差不多该将我的过去告诉你们两个了。"
9
夕阳西沉之后，黑夜即将降临。
遥带着美兔进入JPN巴别塔的校区，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好像没什么人。"
走在旁边的美兔有些不安。
遥点点头。
"现在正是春假期间，再加上所有系统将在今晚全面更新，除了少数职员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进入学校。"
不过为了预防恐怖分子趁机作乱，保全层级倒是提升了不少。
并不只是增加警卫的人数，而是基本面的提升。
……似乎启动了。
遥检视学生会专用的腕章所呈现的反应。
除了将肉体伤害转化成精神伤害的系统结界之外——
目前巴别塔学校启动了另一种对抗非法入侵者的手段。
那是名为【守护兽系统】的保全程式。
应用让怪物或是魔兽实体化的训练程式系统，一旦侦测到未知的魔力波动或是战斗反应，就立刻召唤守护兽进行压制。
"……不过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遥开口：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敌人当然是愈少愈好。"
"嗯，说的也是。"
美兔静静地点头之后，遥再度提醒自己提高警觉。
千万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别忘了接下来的行动。
这里是JPN巴别塔，统筹异世界一切事务的组织。
万一美兔的真实身分曝光，两人将以严重违反规则的罪名遭到逮捕。
即使这是最糟糕的状况，也必须事先做好准备。
万一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两人恐怕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卯足全力逃离此地，设法与晓月会合。
到时候可能得逃亡至没有特别自治区的第三国——不，以假身分偷渡入境也不无可能。
遥已经跟千影和葛叶取得联系，告知两人可能发生的状况。
当然也包括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
七濑遥不禁心想，幸好是今天遇上了这道难题。
昨天晚上，大家在凰泽家渡过一夜。
当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确立了未来的生存之道。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做好了准备。
情况危急的时候，千影和葛叶也会起来会合，与两人共同行动。
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学生会未必知道美兔的真实身分。
或许这只是杞人之忧。
于是七濑遥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们走吧。赶快结束这件事，回到凰泽晓月的身边。"
10
进入校本部的巴别塔之后，四周更是静得吓人。
无人的校园之中，只有系统更新之前所保留的灯具绽放出孤独的微弱之光。
从窗外洒落一地的月光，反而明亮了许多。
遥与美兔朝着电梯间缓缓走去。
无人的走廊一片死寂，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搭乘学生会专用的电梯，直达巴别塔的最高层。
快速上升的电梯，营造出气氛诡异的密闭空间。
"……"
"……"
遥与美兔不约而同地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让电梯之中的气氛更加凝重，然而现在可不是轻松谈笑的时候。
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强忍着令人屏息的紧张气氛，两人静待眼前的钢铁门扉自动开启的瞬间。
一段时间之后，电梯抵达最高层。
遥率先走出电梯。
"——往这边。"
在遥的带领之下，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除了遥和美兔之外，最高层当然半个人也没有。
行走于寂静之中，遥不禁心想——好长的走廊。
这里是每天的必经之路。
今天却感到格外地漫长。
话虽如此，走廊很快地就来到尽头。
两人抵达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
站在门前的遥突然回头望着美兔。
"……准备好了吗？"
"嗯……"
确认彼此的最终意志之后．两人点点头，缓缓地推开厚重的大门。
踏进教室的那一瞬间。
遥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冷冻室。
身旁的美兔也倒抽一口冷气，犬概也产生同样的错觉吧。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两人的吐息，依然是透明无色的。
室内也跟走廊一样的阴暗，令人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人在里面。
"——嗨……你们来啦。"
窗外的月光也为之辟易的黑暗深处，京也缓缓地现身。
他站在学生会长办公桌的前方。
"让你久等了，会长……"
遥以眼神致意。
她很想碰触装置在墙壁上的照明感应开关，然而京也才是这间教室的主人。既然主人刻意保持黑暗，旁人自然是无从置喙。
……室内……好像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遥原本以为京也早已安排了人手在教室中埋伏，等着捉拿美兔；不过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多虑了。
离开电梯一路走来，都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
"……""……"
遥和美兔互相使个眼色。
最糟糕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于是两人慢慢地朝着京也走去。
这时遥突然被地上的硬物绊了一跤。
"——唔！"
遥的另一只脚立刻往前一踢，稳稳地踩在地上，这才化解了跌倒的危机。
学生会办公室是遥每天出入的地方，她自然对里面的摆设十分熟悉。因此室内虽然一片昏暗，遥也没有注意脚边的念头。
或许教室内外并没有伏兵的事实，也让她放松了戒心。
实在是太大意了。暗自反省的同时，遥的视线往左边移动，凝视着差点绊倒自己的物体。
"……咦？"
七濑遥的思考瞬间停止。
那不是物体，而是人。
上崎辽平和哀原美奈巳。两个熟悉的朋友，仰躺在她的面前。
11
七濑遥的思考虽然停止，却很快地就明白眼前的景象代表了什么。
他们不是跌倒、不是睡着了，更不是昏迷不醒。
差点让遥摔倒的物体正是辽平的右腿，从膝盖的地方断成两截。
不是骨头，而是整条腿。
两人的身上，笼罩着白色的粉状物体。
冰霜。
辽平和美奈巳的身体结冰了。
而且……
两人——已经丧命了。
"怎、怎么会……"
遥不禁喃喃自语。
当初自己设想了最糟糕的状况。
甚至连开门之后立刻遭遇袭击的可能性都列入考量。
同时也拟定了因应的对策。
可是……
辽平与美奈巳——两位好友的死，完全超乎遥的想像。
"……为什么……"
遥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思考停止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却已经构成了不容忽视的破绽。
刹那之间。
"——？"
遥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自身旁划过。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美兔！"
遥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回过头来一看，美兔正倒卧在地上，双马尾的长发洒落一地。
"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京也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语气格外轻松。
"会长……！"
遥紧咬下唇，直盯着京也。
辽平和美奈巳的死，一定也对美兔造成莫大的冲击。
在精神状态毫不设防的情况下，京也的杀气突然袭来。
事实上遥和美兔并不是毫无防备。
魔法防御的隐形障蔽随时都可以开启。
然而防护障蔽只能对抗魔法攻击，无法防御"杀气"。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杀气。
而是世界最强的克昆——京也所释放出来的最强杀气。
甚至连只是站在一旁的遥，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受到杀气直击后，美兔会失去意识也是意料中的事。
独自面对杀气腾腾的京也，遥几乎无法动弹。
然而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实现理想。"
京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
"不过，这不是克昆的理想，而是我自己的理想。"
"为了实现理想，就必须杀了上崎和美奈巳吗？"
遥不禁提高了音量。
两个朋友的死，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然而现在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
因此遥接受了这个事实，内心涌现出澎湃的情感——愤怒。
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原谅。
可是……
"……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京也微微苦笑。
"在你出现之前，辽平和哀原察觉我布下的计划，两人一起跑来找我。于是我将计划告知两人，寻求他们的协助，想不到他们却希望我三思而后行。"
京也嘟嚷了一声"真是可惜"。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他们两个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这个计划绝对不能让其他的克昆发现，任何有可能构成风险的因素，都必须立刻排除才行。"
"他们不但是你忠实的属下，也是你的挚友……就为了可能构成实现理想的风险而杀了他们，这叫做哪门子的-别无选择-……！"
难以压抑的愤怒化作言语，从遥的口中满溢而出。
她无法接受京也的理由。
毕竟当初之所以加入学生会，赞同京也的理想也是原因之一。
可是……
"舍朋友而就理想，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京也的语气带着冰冷的笑意。
遥几乎快要被那一对仿佛凝视着黑暗深渊的双眸所吞噬。
不寒而栗的同时，遥突然感到熟悉的即视感。
……这种眼神……
过去似乎曾经见过同样的眼神。
回溯记忆。
想起来了，跟晓月和其他朋友一起前往亚列萨德的时候。
宗教国家阿列古拉斯达皇国、利夏尔圣教的大司教。
……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做米兰达……
和平协议的谈判会场上，与自己展开一场雄辩的女子。
那时总觉得她跟某个身边的人物十分相似。
如今终于找到答案了。
眼前的冰神京也，简直就是第二个米兰达·库安提。
12
"其实这只是优先顺序的问题。朋友固然重要，不过跟宁愿牺牲一切也必须实现的理想比较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京也开口：
"就如同你舍弃JPN学生会副会长和风纪委员长的职责，选择了站在她以及凰泽同学那一边……"
"……会长果然早就知道美兔的真实身分。"
当初辞去副会长和风纪委员长的理由，遥只以个人因素一笔带过。
毕竟"保护朋友"的理由，在逻辑上并不成立。
因为异世界的回归者已经受到克昆与巴别塔的保护。
因此遥的举动，显然是保护美兔不受克昆和巴别塔的伤害。
为了探究遥的真意，势必得针对美兔进行详细的调查。
如此一来，自然也会发现遥涉入其中的事实。
……慢着，说不定……
按照这个逻辑来判断，莉丝蒂的次元反应之所以并未留下记录，恐怕也是京也的杰作。
"你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遥提出质疑。
"难道打算以她为人质，迫使凰泽晓月屈服于你——"
"凰泽同学？别闹了。"
京也嗤之以鼻。
"他的力量确实很有魅力，也引起了我的兴趣，老实说我并不是没有据为己有的念头。不过我的计划与他无关，他反而可能成为我的阻力。"
俯视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美兔。
"至于我打算对她做什么吗？答案很简单，她是实现理想的必要因素。"
"……美兔是必要因素？"
"没错，她可以协助我创造真正的理想国——强者和弱者都生而平等的大同世界。那里没有差别待遇，也没有偏见。让我们一起回到受到召唤之前、拥有这身力量之前的世界，享有身为人类最基本的自由与权利吧。"
"这怎么可能……？"
"只要有她——和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京也笑了笑。一切的准备即将就绪。
……这么有自信……看来美兔一定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所以京也才会铤而走险。
只因为美兔值得他这么做。
值得他背叛克昆。
"七濑，我需要你的协助。正如我先前所言，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二度前往异世界的你已经取得了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资格，足以跟克昆以及血色黄昏并驾齐驱。"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没错。我知道你前往异世界亚列萨德，也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更知道凰泽同学又从亚列萨德带了一名女子回来。不过我不想追究你知情不报的责任，只希望你好好考虑。你的责任未了，必须协助所有的回归者远离外界所造成的伤害。为了实现理想，适度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当初你们对我宣誓效忠的时候，不是已经有所觉悟了吗？如今这一刻已经降临了。"
最后，京也说道：
"七濑，贯彻你所坚信的正义吧。"
让所有的回归者前往没有苦难的世界。
对于七濑遥而言，这也是梦寐以求的理想国度。
为了实现理想，适度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自己。
就这点看来，京也的说法是正确的。
"………………"
思绪一片混乱，遥陷入了沉默。
沉默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
因此……
遥以行动表达出自己所选择的答案。
意识集中于AD，召唤出半月刀，同时将身上的制服变化成战斗服。
"……太遗憾了。"
话虽如此，京也的脸上却没有失望的表情。
"为了保护凰泽同学，你宁愿与全世界为敌吗？跟全世界数十亿人的福祉比较起来，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少数人的幸福？"
"会长口中的理想世界或许可以拯救数十亿人，却无法拯救美兔……还有莉丝蒂。"
遥回答：
"然而凰泽晓月与我们所欲打造的世界，不但会拯救那数十亿人，也会拯救美兔和莉丝蒂，甚至连会长视为理所当然的牺牲者也包括在内。我们要创造一个大家都能一起欢笑、一起生活的世界……这是凰泽晓月的理想，也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目标。"
遥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就是自己所坚持的正义。
"冰神会长，我无法协助你，也不会将美兔交给你！"
大叫一声的同时，遥取消魔法阵，解放事先咏唱的风系魔法。
扫平一切的狂风以京也为目标，咆哮于教室之中。
可是……
"我再说一次。"
京也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太遗憾了，七濑。"
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遥所创造出来的狂风顿时消失无踪。
"唔……！"
遥不禁变了脸色。
滞留亚列萨德期间，有一段时期她的意识频道一直连结不上，完全无法使用魔法。不过渡过那段时期之后，遥和其他人的魔法威力都增强了不少。
她能单枪匹马在葛多诺大峡谷对抗敌人的大军，就是仰赖全新获得的力量。
想不到连这种全新的力量，也难以对京也构成威胁。
刚才京也口中所谓的"足以跟克昆和血色黄昏并驾齐驱"的资格，意指二度前往异世界之后的力量觉醒。
然而觉醒毕竟只是个开端，如何掌握这种全新的力量，进而发挥最强的效果，还是需要长时间的锻炼。
也就是说……
遥与京也之间，存在着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可是……
七濑遥并不在乎。
她压根儿就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打倒京巴。
事实上打倒京也并不是遥的当务之急。
而是保护美兔——现下要尽全力逃离现场，与晓月以及其他的朋友会合。
当然，想要从京也的手中逃走，并没有想像中的容易。
不过只要设法让京也出现一丝的破绽——
利用最高速的风系魔法逃离此地，也并非绝无可能。
于是……
逃亡计划的第一步棋，已经打出去了。
……接下来只要算准时间……
遥开始在内心倒数。
……三、二、一——
"——零。"
话声甫落，学生会办公室突然浮现出无数的光粒子。
遥所使用的魔法，让压制入侵者的保全程式【守护兽系统】产生反应。
物理、魔法攻击完全无效的守护兽出现在教室之中。
两只石像鬼。
同一时刻，遥发动了风系的高速移动魔法。
遥的魔法让系统产生反应，然而使用魔法的人并不是只有遥一个人而已。
为了抵消遥的攻击，京也一定动用了本身的魔力。
两只石像鬼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遥和京也都是巴别塔的学生，系统不可能主动攻击两人。
或许系统只是察觉两名学生发生冲突而已。
为了化解冲突，两只石像鬼才会出现在遥与京也之间。
构成一道不怕物理攻击、也不怕魔法攻击的墙壁。
抓住这个机会，遥利用高速的风系魔法来到美兔的身旁。
然后直接抱起美兔逃离教室——这就是七濑遥的计划。
可是距离美兔只剩一步——不，半步的时候……
"真可惜，其实你的着眼点是正确的。"
"——！？"
京也突然在眼前现身。
……怎么可能……！
遥难掩内屯的讶异。
两只石像鬼出现在遥与京也的中间。
遥与美兔之间是最短距离，京也却必须先绕过两只石像鬼所组成的屏障。
光就速度而言，遥认为自己的胜算还不算太低。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还特地让京也处于距离较远的状态。
可是……
"唔——啊啊啊啊！"
遥并未止步，反而举起双手的半月刀砍向京也。
用意在于牵制京也的行动，制造逃亡的机会。
于是……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之后……
"……啊……！？"
遥的半月刀化成碎片。
凶手正是京也绝对零度的防护屏障。
抵挡所有攻击的同时，让接触屏障的敌人迅速结冻的绝对防御。
……这怎么可能……！
刹那之间，遥的心中浮现无比的愕然与绝望。
遥对京也的绝对防御并不陌生，她曾亲眼见过京也施展过一次。
然而发动防御需要一段时间。
如今绝对防御瞬间发动，代表京也事先完成了咏唱。
如同遥与美兔早已拟妥了作战计划——
京也当然也不是毫无准备。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美兔的准备。
"啊——"
遥眼睁睁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京也伸出手掌，抵着自己的头顶。
掌心凝聚了蓝白色的光芒。
身体失去平衡的遥完全没有闪躲的能力。
京也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永别了，七濑……"
只见他动着嘴角说道。
13
"——！"
七濑遥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闭上双眼的同时，强烈的冲击迎面而来。
不是凉意，而是灼热感。
暴露在京也的冰冷魔法之中，身体将超低温的痛楚视为火烧的灼热。
面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即将降临的痛苦，迫使遥下意识地缩起身子。
然而遥并未感受到其他的痛苦。
反而陷入了呼吸困难的窘境。
"！！！！"
出乎意料之外的痛苦。遥想也不想，立刻挥动双手拚命挣扎。
却被一把抓住。
接着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起来。
"咦……？"
遥睁开双眼，内心闪过一丝疑惑。
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凰泽……晓月……？"
对着这名不应该存在的人物，遥不自觉喊出了他的名字。
"副会长，你还好吧？"
晓月也做出回应。
听见晓月的声音，感受晓月的体温，遥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绝对不是梦境。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遥突然察觉晓月的模样，以及自己所在的场所。
晓月环抱着遥的腰间，身上一丝不挂。
不过真正突兀的人并不是晓月，而是遥。原因很简单，两人正浸在热水之中。
熟悉的场所。
这里是凰泽家的浴室。
赤裸裸的晓月出现在眼前，遥应该大声尖叫，没命地逃跑才对。
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突然了。
"……"
大脑一片混乱的遥只能眨眨双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前一秒钟，遥还在JPN巴别塔的学生会办公室与京也展开对峙。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凰泽家的浴室？
就在这个时候……
"你在发抖……发生了什么事？"
晓月的间话传入耳中的瞬间。
"——！"
遥不禁吸了口气。
想起辽平和美奈巳的死。
以及京也冰冷的瞳孔和眼神。
想起来了。美兔昏迷不醒，自己差点死于非命。
"我、我……"
"绝望"这个字眼，回荡在遥的脑海中。
无法言语。
极度的恐惧，冻结了遥的身心。
即使浸在温热的浴缸之中，身体依然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
"——遥！"
宛如晴天霹雳的大喝传入耳中，两边的肩膀更被紧紧地握住。
迷失的意识被晓月强行拉了回来。
"不要害怕，有我在。我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啊……"
晓月的安慰渗透了遥的思考，更渗透了恐惧不安的心。
宛如冰封的紧张情绪逐渐溶解。
身体慢慢地恢复正常的温度。
"很好，这就对了。"
晓月的脸上浮现平静的笑容。
目睹晓月的表情，遥的直觉告诉自己——
是晓月从生死关头将自己救了出来。
……可是，怎么做到的？
赶在大脑之前，遥的心先发现了答案；然而晓月不可能凭空救人，一定有什么方法。于是遥开始逆向推理。
思考晓月是如何拯救远距离的自己。
结果……
"啊——"
七濑遥终于想起来了。
跟人家一起前往亚列萨德的时候。
晓月是如何救出被当成人质的美兔和莉丝蒂。
"传送……贴纸。"
14
事隔多时之后，才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事实。
那场战争结束之际，晓月所一手导演的逆转秀。
即使相信和平终将获得实现，依然不忘采取必要的措施。
莉丝蒂的贴纸，是在展露实力的决斗中贴上的。
美兔的贴纸，则是在谢尔菲的古董店购入贴纸的当天晚上贴上的。
当时美兔和遥误饮娼馆主人所调制的媚药，替两人解毒的人，正是晓月。
"难道是……那个时候……"
答案呼之欲出。
和平协议成立之前，即使跟晓月颇有渊源，谢尔菲依然是敌境。
为了慎重起见，晓月也在遥的身上贴了传送贴纸。
一旦遇上了危险，可以同时救出美兔和遥。
……难道……
七濑遥这才恍然人悟。
自己能逃过一劫，并不是出于偶然。
为什么？遥不禁感到疑惑。
她永远也忘不了难堪的初次邂逅。
更是对我行我素、视规矩为粪土的他十分厌恶。
每次只要一见到他，就开始百般刁难。
即使心里面总是挂念着他，也告诉自己不必想太多。
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
直到在亚列萨德目睹晓月贯彻正义之前，总是抱持着否定的态度。
可是……
那天晚上，在娼馆之中与美兔一起委身晓月之后。
不，应该是在那之前。
七濑遥就一直处于晓月的保护网之中。
所以……
"——"
遥紧紧地抱着晓月，她再也无法忍受。
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歉疚。
无法保护美兔的懊恼。
以及悔恨。
京也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辽平和美奈巳的死造成了莫大的冲击。或许说出一切，可以换取晓月的慰藉。
然而遥十分清楚，这不是藉口。
残酷的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曾经做出约定，曾经立下誓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美兔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可是……
"——"
遥哭了，放声大哭。
还是不够。
决心也好，实力也罢……
七濑遥无法保护凰泽美兔。
无可取代的挚友被夺走了。
遥失去了一切。
朝气蓬勃的空间聚集了许多人。
食衣住行，生活所不能欠缺的四大要素。
一般家庭的"食"生活，多半是在市场或是超市得到满足。
轻快的背景音乐之中，人们正听着限时特价的广播，在人声鼎沸的店内来回穿梭，构思今晚的菜单。
而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中，鬼冢正推着购物车缓缓前进。
晚餐的菜色已经决定了。今天晚上吃咖哩饭，明天早上也是咖哩饭。
为了满足食量惊人的蒂亚娜，干脆连明天早餐的份量也事先准备起来。
吃不完的咖哩，还可以冰进冷冻库。
俨然将蒂亚娜当成家人的念头让鬼冢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咖哩卖场前进。
准备将咖哩块放进购物车之前，鬼冢特地检视了包装背面的使用说明。
"……好像挺麻烦的。"
详读烹调步骤之后，鬼冢不禁皱起眉头。
过去鬼冢吃的都是速食包的咖哩，看来咖哩块和速食咖哩不同，不是将调理包放进热水里面煮个几分钟就没事了。
"千万不要小看咖哩。唯有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煮出好吃的咖哩唷。"
鬼冢身旁的蒂亚娜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一副对咖哩知之甚详的模样。
"好啦，你说的都对。"
鬼冢有些不耐烦。
"问题是该做哪一种咖哩才好……"
大众口味的咖哩，不外乎是牛肉、猪肉或是鸡肉。
海鲜咖哩固然是个选择，然而处理食材的手续过于繁琐，显然不适合初学者。
还是选择手续简便的肉类咖哩吧——鬼冢心想。单价便宜的猪肉或是鸡肉都不错。
"来煮猪肉咖哩吧！用五花肉块做！将五花肉切成一口大小，炖煮至入味，就会变成好吃到犯规的美食呢……"
这时蒂亚娜开始描述猪五花肥美软嫩的口感。
只要一谈起美食，蒂亚娜就不知节制为何物。于是鬼冢随口敷衍了几句，适时打断了蒂亚娜的话头。
"好吧。既然你想吃，那就煮猪肉咖哩吧。你去肉品区挑肉。"
于是鬼冢指引了蒂亚娜肉品区的方向。
目送蒂亚娜欣喜若狂地奔向冷藏柜的背影后，鬼冢独自来到蔬果区。
除了猪肉之外，还需要红萝卜、洋葱以及马铃薯。
面对已经打包装袋的成堆蔬果，鬼冢直接拿起堆在最上面的商品，看也不看地就丢进购物车之中。
基本上鬼冢并不在乎食材的新鲜与否。
毕竟他不是厨师，只要不会吃坏肚子就好。
蔬果选购完毕之后，鬼冢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回转。
准备前往咖啡随身包的卖场补充存货。
"……对了。"
这时鬼冢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
旁边刚好是包装米的卖场。
昨晚吃的是手卷寿司，米的存量大幅减少。
六杯米相当于十二碗白饭，其中大概有七、八成都进了蒂亚娜的肚子。
今晚的咖哩又是以米食为主的料理。
"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补充存货吧。"
于是鬼冢拿起一包五公斤装的便宜白米。
"……"
考虑片刻之后，又换成十公斤装的白米。
购物车瞬间多了十公斤的重量，推起来顿时吃力了许多。
"重死人了，妈的……"
鬼冢骂了一声。
自己正为了其他人感到不耐烦。
然而在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或许这就是除了自己之外，心中又多了另一个人的负荷吧。（吐槽：你果然被某个病娇白发附体了）
2
一段时间之后……
"小剑，我找到五花肉块了。你看，好多喔！"
笑容满面的蒂亚娜走了回来。
鬼冢打量着蒂亚娜装满五花肉块的购物篮，之后又发现蒂亚娜的嘴巴正在咀嚼。
"……你在吃什么？"
"试吃阿姨送给我的烤牛排。"
蒂亚娜乐不可支。
"我替你拿了一份喔。"
说完之后，蒂亚娜将插在牙签上面的烤牛排递给鬼冢。
"……免了，你吃吧。"
略感尴尬的鬼冢摇头拒绝，蒂亚娜却一副不依的模样。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
"……啐！"
蒂亚娜的顽固，鬼冢不是没有领教过。无奈之余，只好从蒂亚娜的手中接过烤牛排，送进口中咀嚼片刻。
"……这不是烤牛排，而是鲣鱼排。"
鲜鱼区就在肉品区的前面，应该是鲜鱼区的试吃摊位吧。
"……"
面对鬼冢的纠正，蒂亚娜眨了眨眼晴。
"呃……那就当作是口感极度逼近牛肉的鲣鱼吧。"
"亏你说得像是对猪肉咖哩很讲究，想不到连牛排跟鲣鱼排的差别都吃不出来。"
就在鬼冢摇头叹息的时候，轻快的电子音乐突然传入耳中。
"——好像是简讯。"
蒂亚娜拿出手机，读取简讯的内容之后……
"——"
沉默不语的蒂亚娜，流露出判若两人的冷酷神情。
鬼冢登时倒抽一口气，人气鼎沸的超市卖场仿佛瞬间结冻。
虽然想出声问她"怎么回事"，但却完全出不了声。
鬼冢彻底被她的气势压制住了。
一段时间之后……
蒂亚娜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
"……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呢。"
表情恢复原先的开朗，脸上更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冰冷的空气之中，一如往常的言行举止。
可是……
"小剑，实在是难以启齿……"
"……干嘛？"
一如往常的笑容、一如往常的语气。
面对已经不是一如往常的蒂亚娜，鬼冢的回应十分简短。
蒂亚娜的声音，也是自然得令人害怕。
"我必须立刻赶到一个地方，先告辞了。"
预料中的答案。
"……"
沉默不语的鬼冢心想——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像你这种不先征求主人的同意，就厚着脸皮住进来的家伙，一点也不值得我替你担心。
可是……
"……咖哩怎么办？"
购物车已经装满了鬼冢以及蒂亚娜挑选的食材。
两人决定一起共进晚餐，才会买了这么多东西。
如果只有鬼冢一人，靠简单的咖哩速食包就能解决。
"小剑，吃不到你亲手做的咖哩真的很遗憾。"
帝亚娜的表情有些歉疚，似乎十分过意不去。
"不过这次真的不行，因为我有比吃饭更重要的工作。"——
仿佛道别一般的语气。
3
"……好了。"
将简讯传给蒂亚娜之后，海堂元春折叠起自己的手机。
目前海堂的位置，是在JPN巴别塔学校附近的电车站。
他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望着通勤旅客与往来交错的电车。
海堂传送给蒂亚娜的简讯，是夺取《凤凰细胞》的必要情报。
其中包括了海堂就读于巴别塔学校期间，暗中绘制的校区平面图。
以及凤凰细胞存放处的入侵路径。
当然，巴别塔校区的警卫和保全系统堪称是滴水不漏。
却不是毫无破绽可言。
而且是故意保留的破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子才能将敌人一网打尽。"
巴别塔——亦即克昆，视拥有特殊能力的反巴别塔恐怖分子为心腹大患。这些恐怖分子都是在异世界得到特殊能力的回归者，他们宁愿与全世界为敌，也不愿让巴别塔来管理自己的人生。
然而实际采取敌对行动的激进派，只是一小撮人而已。大部分的反对者都选择了隐姓埋名，以躲避巴别塔的搜索。
即使是激进派的恐怖分子，也很少正面开战。
毕竟跟管理、统治这个世界的克昆或是巴别塔比较起来，恐怖分子的战力实在是过于悬殊。
因此恐怖分子的行动仅限于敌后破坏或是人肉炸弹之类的游击战。如果要诱出这些恐怖分子，就必须替他们制造展开恐怖攻击的机会。对于恐怖分子而言，这就是所谓的破绽。
然后，克昆便能一一消灭那些自曝身分的恐怖分子。
例如训练程式失控事件的始作俑者田中。
或是在排名赛期间，趁着警力薄弱时入侵校区的菲尔·巴奈特。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海堂虽然还没被抓住小辫子，不过对方可是冰神京也。
对方是放长线钓大鱼——海堂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了。
然而海堂还是勇敢地跳入陷阱，在巴别塔学校渡过悠哉悠哉的学生生活。
……不过情况出现了变化。
向来冷静沉着的冰神京也，竟然出现专断独行的举动。
如果京也拚着背叛其他克昆的风险，也要达成某个目瞟——
代表那个目标，绝对值得京也抛弃位居世界顶点的克昆身分。
"真是……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偏偏麻烦总是主动找上我。"
冰神京也背叛克昆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加入-血色黄昏。
坐视不管的话，无疑是替-血色黄昏-创造出除了克昆之外的新敌人。
这应该就是团长赛席尔指示自己和蒂亚娜，要两人从京也手中夺取凤凰细胞的原因吧。
偏偏没有人知道、也无从得知京也到底将凤凰细胞藏在哪里。
占地辽阔的校区、无数的校舍、再加上规模相当可观的校本部。
即使是对巴别塔校区十分熟悉的海堂，也猜不出凤凰细胞可能的存放位置。
然而团长赛席尔·安华德检视海堂所提供的平面图之后，却斩钉截铁地开口——
指出了凤凰细胞在JPN巴别塔的何处。
纯粹只是女人的直觉，没有任何佐证。乍听之下，似乎是无凭无据的臆测。
然而这可是世界最强的恐怖集团-血色黄昏-现任团长的直觉。
"……那应该就是在这里没错。"
就海堂所知，赛席尔的直觉从来没有失误的时候。
运送凤凰细胞的那天晚上，赛席尔只是将邂逅晓月列为优先事项，似乎早就知道她所负责的那条线只是一个诱饵。
能够继承初代团长的位子，继续领导世界最强的血色黄昏，赛席尔的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
"就是今晚……"
海堂喃喃自语。这次的作战计划之中，实际夺取凤凰细胞的人正是蒂亚娜。
已经被巴别塔盯上的海堂，在这次的行动中将扮演分散敌人注意力的角色。
京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若凤凰细胞在京也的计划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只要将凤凰细胞纳入掌中，自然得以牵制京也的行动。
相反地，如果京也另有其他目的——
"到时候就杀了他吧。"
即使对方是冰神京也，结果也是一样的。
京也只有一个人。只要跟蒂亚娜联手，没道理会输给京也。
忖度胜算的同时，海堂缓缓地低下头去。
时间正是傍晚，月台挤满了下班的人潮。
坐在月台的长椅上的海堂元春，瞬间闪过类似苦笑、却比之凄厉数十倍的神色。
对向电车也刚好在同一时刻抵达另一侧的月台。
海堂缓缓地抬起头来。恐怖分子的凄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吊儿郎当的神情。
"……嗯？那不是……"
电车缓缓驶离。
留在另一侧月台上的人群之中，海堂突然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即使是夹杂在人群里面，依然引人注目的两名美少女。
是凰泽美兔和七濑遥。
相当不自然的组合。两人的表情严肃，不像是相约出游，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子。
举手投足之间毫无破绽。错不了的，他们都是巴别塔的职员。
美兔和遥似乎也发现自己遭到跟踪。
只是不将对方当一回事而已。
"真是的，老天爷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马？"
凝视着两人沿着手扶梯来到验票口的身影〡
喃喃自语的海堂也跟着展开行动。
4
除错模式的刚毅消失、锻炼程式结束。
在特殊结界的运作之下，肉体伤害悉数转化为精神伤害。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还是会感受到疼痛，伤害也依然存在。
因此晓月运起炼环劲气功，调整体内的真气，藉此修补本身所受到的伤害。
一段时间之后，晓月的肉体状况恢复了大半。
"——老爹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吧。"
于是晓月离开实验室，前往久保田的工厂。
逐渐西沉的夕阳拉长了晓月的影子。晓月追着自己的影子，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回来啦？"
跟史雷普尼尔一起等在工厂门口的久保田率先开口。
"发表一下锻炼程式的使用感想吧。"
"这个嘛……运动效果还算不错。"
晓月笑了笑。
"拿来打发时间刚好，我也差点被打发掉就是了。"
晓月低头俯视自己的拳头。
"——不过我也因此得到了不少收获。对于想要增强实力的使用者而言，算是不错的系统。"
"嗯……那就好。"
久保田并未在晓月的感想上面打转，直接改变了话题。
"史雷普尼尔的保养以及AD的连线作业已经完成了，拿去吧。"
拿起手中的AD，往晓月的方向一丢。
晓月随手接住AD。
"谢啦，感激不尽。"
先将自己的AD套在手腕，再把久保田出借的AD丢了回去。
接下AD之后，久保田一个转身。
"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快点回去吧。今天全校的系统要全面更新，不快点离开学校，可是会被关在里面的。"
"怎么，老爹还有工作？"
晓月开口：
"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过两天再来麻烦老爹才对。"
"不必放在心上。系统更新的实际执行者不是我们这些技术人员，而是管理JPN巴别塔学校的冰神京也。"
久保田回答：
"为了方便巴别塔学校的管理以及运作，克昆需要的是一套高效率的系统。不过每个克昆所拟定的经营方针都不一样，而且事关学校的管理，或多或少都会牵扯到高度机密的情报，因此系统的更新向来是由克昆自行处理，之后再将管理系统所需的资料与参数告知技术人员。"
"是哦，还真谨慎。"
晓月仰望校本部的巴别塔。
"——也就是说，JPN巴别塔是冰神京也的城堡啰？"
视线投向巴别塔的顶端、也就是学生会办公室的楼层。
晓月眯起双眼。
"……"
为了阻止人类与魔族的战争，晓月与美兔等人于前几天再度造访亚列萨德。
当众人达成目的、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巴别塔的网路伺服器-默示录-并未出现次元震动的记录。
系统当然也有出错的可能。
巴别塔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回归者。
也就是说，当时的记录被某人删除了。
……冰神京也，是你干的好事？
春假期间，学校可说是一座空城。
能够进入-默示录-、进入向来被视为高度机密情报的异世界回归者次元震动的记录，进而消去相关记录的人物并不多。
当初晓月得知这项消息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的遥，并没有透露出内心的疑虑。
然而，若真的有人进入伺服器的档案资料库，消去次元震动的反应记录——
最有可能的人物就是京也。
当然，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老成持重的遥才会只字未提。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也一定是别有用心。
……也罢。
晓月背对巴别塔。
只要对方试图伤害自己或是其他的同伴，晓月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就算是冰神京也也一样。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是由锻炼程式呈现的-过去。
而是站在世界顶点的父亲与兄长——自己是否拥有与两人直接对决的资格。
5
西沉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红。
黑夜逐渐笼罩，激起了游子心中的乡愁。
JPN巴别塔校本部的走廊，传来寂静的回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声音的主人——上崎辽平说完之后，旋即按下电源键。
通话结束。
重新反刍先前的对话之后……
"……不出所料。"
辽平搔搔后脑。
站在一旁的美奈巳面无表情地开口：
"辽平……确定了吗？"
"嗯，错不了。"
辽平突然叹了口气。
"没办法，我们走吧。"
"嗯……"
美奈巳点点头，两人同时迈开脚步。
朝着学生会办公室前进。
6
上崎辽平在JPN巴别塔学生会的职务是书记。
就一般的情况而言，"书记"意指以文字记录会议过程与结论的工作，抑或是负责编写各项文件资料的人物。
然而JPN巴别塔学生会的书记，却还有另一项工作。
如同副会长七濑遥，她在辅佐或代理学生会长职务的同时，也兼任负责维持校内秩序与治安的风纪委员长。
JPN巴别塔学生会的书记除了文字记录之外，还负责"情报管理"的工作。
几个小时之前，他得到了一项情报。
那是《保安队》针对两天前，于特别自治区所发生的多起事件与意外所作成的报告。
报告书本身并没有问题。
事件与意外的分析、初步调查以及往后的侦办方向分别以不同的格式详细记录，并没有可疑之处。
当然，这是针对内容而言。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上崎辽平沉痛地喃喃自语。
每一份报告书的内容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某些报告书本身。
到底是什么问题？
那就是档案的内容画面所显示的建立日期。
几乎所有的报告书，档案都是在事件发生之后的昨天或是今天建立的。
只有一起报告例外——当天夜里，高速公路交通监视摄影机的系统曾出现异常，还有疑似人为爆炸所造成的隧道损害的报告书。这份档案建立日期是在三天前，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前一天。
这是伪造文书资料常见的初步失误。依照日期来判断，仿佛《保安队》事先预知了即将发生的事件。
事实上《保安队》并没有自导自演的必要。
不过这却是不应该发生的疏失。
档案建立日期的矛盾，理应是优先提防的重点。
如果问题还是发生了，可能性只有两个。
若不是负责人太过粗心——
就是《保安队》接获命令，窜改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自动删除第一项的可能性，辽平自然也不例外。
这么一来，除了确定《保安队》背叛了我方之外，又浮现出一个新的问题。
出现问题的报告书之中，提到了当天晚上在封锁的高速公路之上所发生的事件。
那天晚上，特别自治区所有的高速公路被全面封锁。
然而特别自治区的高速公路并不只是单纯的道路。
而是最重要的物流通路。
除了掌管特别自治区的克昆——京也，没有人可以封锁攸关物资供给的高速公路。
而这份出现错误的报告书，是关于京也下达封锁命令的高速公路所发生的事件。
就算这是《保安队》的自导自演，也不会特地挑选身为克昆的京也所下达命令的地点，这无疑是自找麻烦。
唯一的解释，就是错误的报告书是出自京也的意思。
为了保险起见，辽平特地联系了《保安队》的朋友。
结果发现了真相。日期错误的档案，来自保安总监的个人电脑。
如此一来，一切都获得了合理的解释。
保安总监绝对没胆子背叛京也。
毕竟那个中年人是靠京也的拔擢才坐上总监的宝座，本身没有任何能力。
答案呼之欲出。
前天所发生的事件，一定跟京也脱不了关系。
"可是……辽平，万一是克昆的秘密作战呢〡
"不太可能。"
面对美奈巳的质疑，辽平摇摇头。
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若真的是克昆的秘密作战，又何必特地伪造文书？直接发布高度机密的文件就好了。毕竟克昆的秘密作战，可不是我们这种层级的人所能参与的。"
"既然如此……"
"嗯，一定是出自京也的专断独行。"
或许总监是在京也事先的请托之下，匆匆忙忙地制作这份报告书吧。
京也毕竟是克昆的成员，即使是个人名义的请托，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在绝对不能失败的紧张感以及施恩于京也的兴奋感互相交错之下，总监想必是卯足了全力，结果在不知不觉当中留下了破绽。京也固然精明，仓促之间也未曾察觉。
"……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吗？"
美奈巳询问。
"跟高速公路事件有关的其他事件还有好几件，说不定……"
"嗯，说不定也有关系。"
辽平点点头，事实上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针对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蛛丝马迹进行抽丝剥茧的调查，确实很有可能厘清背后的关系。
可是这么一来，就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不管怎样，先跟京也谈过之后再说吧。"
于是……
辽平和美奈巳停下脚步。两人已经来到目的地——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前。
上崎辽平心想——我们有知的权力。
我们该知道京也的想法，以及未来的计划。
如果京也走上不该走的道路。
应该阻止他的人，也是我们。
原因很简单。
"我们……不是京也的部下，而是他的朋友。"
两人推开大门，走进教室。
只为了得知朋友内心的真正想法。
7
四周一片寂静，昨晚热闹喧嚣的睡衣派对仿佛从未发生。
独自留在凰泽家的莉丝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喃喃自语：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呢。"
自从跟着晓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今天还是第一次独处。
……真讨厌。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傍晚的寂静替这个世界带来了黑夜，同时也为莉丝蒂带来难以言喻的孤独。
对于莉丝蒂而言，这个世界依然是一个未知的国度。
一旦晓月和其他朋友不在身边，莉丝蒂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然而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原因很简单。
"都是我害的……"
莉丝蒂喃喃自语。
美兔和遥之所以前往JPN巴别塔，并不完全是为了晓月。
同时也是为了保守莉丝蒂的秘密。
强烈的罪恶感袭上莉丝蒂的心头，令她十分痛苦。
一想到自己的存在果然成为晓月和美兔的负担，莉丝蒂就难过得无法自己。
她很想为大家做些什么。
也知道非做些什么不可。
然而现在的莉丝蒂只能保持沉默，以免替其他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无能为力的事实，更加增添了莉丝蒂心中的懊悔。
最后莉丝蒂终于无法忍受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沉默。
"……！"
只见她从沙发起身，走出客厅，爬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8
莉丝蒂的目的地并不是自己跟美兔的房间。
而是凰泽家目前的主人——晓月的房间。
站在门口的莉丝蒂犹豫了片刻。
"……"
旋即轻轻地转动门钮，打开房门进入屋内。
这里是昨晚为了拯救千影，跟其他朋友一同踏入的空间。
"嗯……"
站在房间中央的莉丝蒂双颊微红，轻轻地环住自己的身体。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被晓月碰触的感觉。
莉丝蒂不禁化想。当时若遥并未阻止晓月——
大家将会落得何种下场？
如果真的出了事——
……我又会如何看待这个结果？
莉丝蒂慢慢地往前走，在墙边的床上坐了下来。
拿起枕头搁在膝盖上，伸出双手抱在怀中。
紧紧地抱着。
晓月的体味伴随着柔软的触感扑鼻而来。
"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稍微感受到不在此地的晓月，让莉丝蒂松了口气。
全身上下为之放松，自然而然地往床上倒去。
床垫的弹簧轻轻地托住莉丝蒂的身体。
"快点回来啊……傻瓜。"
轻声埋怨之后，莉丝蒂缓缓地闭上双眼。
脸颊紧贴着枕头，藉以驱逐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闻着晓月的体味，莉丝蒂的呼吸愈来愈轻。
逐渐温暖的身体，慢慢地沉入闭上双眼之后的黑暗世界。
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
肩膀突然被人摇了几下。
"嗯……"
莉丝蒂缓缓地睁开双眼。
眼皮有些沉重，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仔细一看，面露苦笑的晓月出现在眼前。
"居然在男人的房间里面睡得这么安稳，不怕我吃了你吗？"
"咦……——！？"
意识完全清醒之后，莉丝蒂立刻跳了起来。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大理石闹钟，显示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惨了，本来只想待一阵子而已。
"我、我……"
面红耳赤的莉丝蒂连忙整理仪容。
"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实在不忍心叫醒你呢。"
晓月笑了笑。
"既然本人已经回来了，应该不需要枕头了吧。"
"我、我只是……！"
内心的寂寞被晓月一眼看穿，莉丝蒂的表情十分狼狈。
"不过……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在家呢？那个家伙去哪里了？"
晓月的语气有些不悦，显然是对不在家里的美兔颇有微辞。
这下子莉丝蒂可慌了。
"你、你误会了！美兔刚刚跟遥一起出门……"
"副会长？出去买东西吗？"
晓月一派轻松地反问。
莉丝蒂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在这个时候点头，无疑是欺骗晓月。
"呃……嗯，没错。"
即使内心极度厌恶，莉丝蒂还是选择了点头。
晓月回来之后，该怎么向他解释？美兔跟遥出门之前，就已经跟莉丝蒂商量过了。晓月对"克昆"的世界管理者，抱持着相当明确的敌意。
而冰神京也正是克昆之一。
一旦说出他的名字，难保晓月不会失去冷静。
面对强大的对手时，感情用事无疑会导致溃败。
大家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晓月最大的助力。
不能一直接受晓月的保护，大家必须并肩作战。
然而现在还不是晓月与克昆展开对决的时机。
能够避免，就应该尽量避免。
"哦……也罢。"
晓月搔搔后脑，似乎接受了莉丝蒂的说法。
"既然如此……趁那个家伙回来之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当然可以，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晓月难得做出这种要求。
其实只要他吩咐一声，自己跟美兔都不会拒绝的。
如今却煞有介事地提出要求，代表这件事情应该非常重要。
只见晓月点点头。
双眼凝视着虚空的一点，缓缓地开口：
"也差不多该将我的过去告诉你们两个了。"
9
夕阳西沉之后，黑夜即将降临。
遥带着美兔进入JPN巴别塔的校区，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好像没什么人。"
走在旁边的美兔有些不安。
遥点点头。
"现在正是春假期间，再加上所有系统将在今晚全面更新，除了少数职员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进入学校。"
不过为了预防恐怖分子趁机作乱，保全层级倒是提升了不少。
并不只是增加警卫的人数，而是基本面的提升。
……似乎启动了。
遥检视学生会专用的腕章所呈现的反应。
除了将肉体伤害转化成精神伤害的系统结界之外——
目前巴别塔学校启动了另一种对抗非法入侵者的手段。
那是名为【守护兽系统】的保全程式。
应用让怪物或是魔兽实体化的训练程式系统，一旦侦测到未知的魔力波动或是战斗反应，就立刻召唤守护兽进行压制。
"……不过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遥开口：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敌人当然是愈少愈好。"
"嗯，说的也是。"
美兔静静地点头之后，遥再度提醒自己提高警觉。
千万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别忘了接下来的行动。
这里是JPN巴别塔，统筹异世界一切事务的组织。
万一美兔的真实身分曝光，两人将以严重违反规则的罪名遭到逮捕。
即使这是最糟糕的状况，也必须事先做好准备。
万一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两人恐怕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卯足全力逃离此地，设法与晓月会合。
到时候可能得逃亡至没有特别自治区的第三国——不，以假身分偷渡入境也不无可能。
遥已经跟千影和葛叶取得联系，告知两人可能发生的状况。
当然也包括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
七濑遥不禁心想，幸好是今天遇上了这道难题。
昨天晚上，大家在凰泽家渡过一夜。
当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确立了未来的生存之道。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做好了准备。
情况危急的时候，千影和葛叶也会起来会合，与两人共同行动。
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学生会未必知道美兔的真实身分。
或许这只是杞人之忧。
于是七濑遥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们走吧。赶快结束这件事，回到凰泽晓月的身边。"
10
进入校本部的巴别塔之后，四周更是静得吓人。
无人的校园之中，只有系统更新之前所保留的灯具绽放出孤独的微弱之光。
从窗外洒落一地的月光，反而明亮了许多。
遥与美兔朝着电梯间缓缓走去。
无人的走廊一片死寂，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搭乘学生会专用的电梯，直达巴别塔的最高层。
快速上升的电梯，营造出气氛诡异的密闭空间。
"……"
"……"
遥与美兔不约而同地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让电梯之中的气氛更加凝重，然而现在可不是轻松谈笑的时候。
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强忍着令人屏息的紧张气氛，两人静待眼前的钢铁门扉自动开启的瞬间。
一段时间之后，电梯抵达最高层。
遥率先走出电梯。
"——往这边。"
在遥的带领之下，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除了遥和美兔之外，最高层当然半个人也没有。
行走于寂静之中，遥不禁心想——好长的走廊。
这里是每天的必经之路。
今天却感到格外地漫长。
话虽如此，走廊很快地就来到尽头。
两人抵达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
站在门前的遥突然回头望着美兔。
"……准备好了吗？"
"嗯……"
确认彼此的最终意志之后．两人点点头，缓缓地推开厚重的大门。
踏进教室的那一瞬间。
遥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冷冻室。
身旁的美兔也倒抽一口冷气，犬概也产生同样的错觉吧。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两人的吐息，依然是透明无色的。
室内也跟走廊一样的阴暗，令人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人在里面。
"——嗨……你们来啦。"
窗外的月光也为之辟易的黑暗深处，京也缓缓地现身。
他站在学生会长办公桌的前方。
"让你久等了，会长……"
遥以眼神致意。
她很想碰触装置在墙壁上的照明感应开关，然而京也才是这间教室的主人。既然主人刻意保持黑暗，旁人自然是无从置喙。
……室内……好像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遥原本以为京也早已安排了人手在教室中埋伏，等着捉拿美兔；不过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多虑了。
离开电梯一路走来，都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
"……""……"
遥和美兔互相使个眼色。
最糟糕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于是两人慢慢地朝着京也走去。
这时遥突然被地上的硬物绊了一跤。
"——唔！"
遥的另一只脚立刻往前一踢，稳稳地踩在地上，这才化解了跌倒的危机。
学生会办公室是遥每天出入的地方，她自然对里面的摆设十分熟悉。因此室内虽然一片昏暗，遥也没有注意脚边的念头。
或许教室内外并没有伏兵的事实，也让她放松了戒心。
实在是太大意了。暗自反省的同时，遥的视线往左边移动，凝视着差点绊倒自己的物体。
"……咦？"
七濑遥的思考瞬间停止。
那不是物体，而是人。
上崎辽平和哀原美奈巳。两个熟悉的朋友，仰躺在她的面前。
11
七濑遥的思考虽然停止，却很快地就明白眼前的景象代表了什么。
他们不是跌倒、不是睡着了，更不是昏迷不醒。
差点让遥摔倒的物体正是辽平的右腿，从膝盖的地方断成两截。
不是骨头，而是整条腿。
两人的身上，笼罩着白色的粉状物体。
冰霜。
辽平和美奈巳的身体结冰了。
而且……
两人——已经丧命了。
"怎、怎么会……"
遥不禁喃喃自语。
当初自己设想了最糟糕的状况。
甚至连开门之后立刻遭遇袭击的可能性都列入考量。
同时也拟定了因应的对策。
可是……
辽平与美奈巳——两位好友的死，完全超乎遥的想像。
"……为什么……"
遥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思考停止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却已经构成了不容忽视的破绽。
刹那之间。
"——？"
遥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自身旁划过。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美兔！"
遥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回过头来一看，美兔正倒卧在地上，双马尾的长发洒落一地。
"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京也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语气格外轻松。
"会长……！"
遥紧咬下唇，直盯着京也。
辽平和美奈巳的死，一定也对美兔造成莫大的冲击。
在精神状态毫不设防的情况下，京也的杀气突然袭来。
事实上遥和美兔并不是毫无防备。
魔法防御的隐形障蔽随时都可以开启。
然而防护障蔽只能对抗魔法攻击，无法防御"杀气"。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杀气。
而是世界最强的克昆——京也所释放出来的最强杀气。
甚至连只是站在一旁的遥，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受到杀气直击后，美兔会失去意识也是意料中的事。
独自面对杀气腾腾的京也，遥几乎无法动弹。
然而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实现理想。"
京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
"不过，这不是克昆的理想，而是我自己的理想。"
"为了实现理想，就必须杀了上崎和美奈巳吗？"
遥不禁提高了音量。
两个朋友的死，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然而现在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
因此遥接受了这个事实，内心涌现出澎湃的情感——愤怒。
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原谅。
可是……
"……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京也微微苦笑。
"在你出现之前，辽平和哀原察觉我布下的计划，两人一起跑来找我。于是我将计划告知两人，寻求他们的协助，想不到他们却希望我三思而后行。"
京也嘟嚷了一声"真是可惜"。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他们两个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这个计划绝对不能让其他的克昆发现，任何有可能构成风险的因素，都必须立刻排除才行。"
"他们不但是你忠实的属下，也是你的挚友……就为了可能构成实现理想的风险而杀了他们，这叫做哪门子的-别无选择-……！"
难以压抑的愤怒化作言语，从遥的口中满溢而出。
她无法接受京也的理由。
毕竟当初之所以加入学生会，赞同京也的理想也是原因之一。
可是……
"舍朋友而就理想，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京也的语气带着冰冷的笑意。
遥几乎快要被那一对仿佛凝视着黑暗深渊的双眸所吞噬。
不寒而栗的同时，遥突然感到熟悉的即视感。
……这种眼神……
过去似乎曾经见过同样的眼神。
回溯记忆。
想起来了，跟晓月和其他朋友一起前往亚列萨德的时候。
宗教国家阿列古拉斯达皇国、利夏尔圣教的大司教。
……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做米兰达……
和平协议的谈判会场上，与自己展开一场雄辩的女子。
那时总觉得她跟某个身边的人物十分相似。
如今终于找到答案了。
眼前的冰神京也，简直就是第二个米兰达·库安提。
12
"其实这只是优先顺序的问题。朋友固然重要，不过跟宁愿牺牲一切也必须实现的理想比较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京也开口：
"就如同你舍弃JPN学生会副会长和风纪委员长的职责，选择了站在她以及凰泽同学那一边……"
"……会长果然早就知道美兔的真实身分。"
当初辞去副会长和风纪委员长的理由，遥只以个人因素一笔带过。
毕竟"保护朋友"的理由，在逻辑上并不成立。
因为异世界的回归者已经受到克昆与巴别塔的保护。
因此遥的举动，显然是保护美兔不受克昆和巴别塔的伤害。
为了探究遥的真意，势必得针对美兔进行详细的调查。
如此一来，自然也会发现遥涉入其中的事实。
……慢着，说不定……
按照这个逻辑来判断，莉丝蒂的次元反应之所以并未留下记录，恐怕也是京也的杰作。
"你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遥提出质疑。
"难道打算以她为人质，迫使凰泽晓月屈服于你——"
"凰泽同学？别闹了。"
京也嗤之以鼻。
"他的力量确实很有魅力，也引起了我的兴趣，老实说我并不是没有据为己有的念头。不过我的计划与他无关，他反而可能成为我的阻力。"
俯视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美兔。
"至于我打算对她做什么吗？答案很简单，她是实现理想的必要因素。"
"……美兔是必要因素？"
"没错，她可以协助我创造真正的理想国——强者和弱者都生而平等的大同世界。那里没有差别待遇，也没有偏见。让我们一起回到受到召唤之前、拥有这身力量之前的世界，享有身为人类最基本的自由与权利吧。"
"这怎么可能……？"
"只要有她——和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京也笑了笑。一切的准备即将就绪。
……这么有自信……看来美兔一定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所以京也才会铤而走险。
只因为美兔值得他这么做。
值得他背叛克昆。
"七濑，我需要你的协助。正如我先前所言，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二度前往异世界的你已经取得了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资格，足以跟克昆以及血色黄昏并驾齐驱。"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没错。我知道你前往异世界亚列萨德，也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更知道凰泽同学又从亚列萨德带了一名女子回来。不过我不想追究你知情不报的责任，只希望你好好考虑。你的责任未了，必须协助所有的回归者远离外界所造成的伤害。为了实现理想，适度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当初你们对我宣誓效忠的时候，不是已经有所觉悟了吗？如今这一刻已经降临了。"
最后，京也说道：
"七濑，贯彻你所坚信的正义吧。"
让所有的回归者前往没有苦难的世界。
对于七濑遥而言，这也是梦寐以求的理想国度。
为了实现理想，适度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自己。
就这点看来，京也的说法是正确的。
"………………"
思绪一片混乱，遥陷入了沉默。
沉默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
因此……
遥以行动表达出自己所选择的答案。
意识集中于AD，召唤出半月刀，同时将身上的制服变化成战斗服。
"……太遗憾了。"
话虽如此，京也的脸上却没有失望的表情。
"为了保护凰泽同学，你宁愿与全世界为敌吗？跟全世界数十亿人的福祉比较起来，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少数人的幸福？"
"会长口中的理想世界或许可以拯救数十亿人，却无法拯救美兔……还有莉丝蒂。"
遥回答：
"然而凰泽晓月与我们所欲打造的世界，不但会拯救那数十亿人，也会拯救美兔和莉丝蒂，甚至连会长视为理所当然的牺牲者也包括在内。我们要创造一个大家都能一起欢笑、一起生活的世界……这是凰泽晓月的理想，也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目标。"
遥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就是自己所坚持的正义。
"冰神会长，我无法协助你，也不会将美兔交给你！"
大叫一声的同时，遥取消魔法阵，解放事先咏唱的风系魔法。
扫平一切的狂风以京也为目标，咆哮于教室之中。
可是……
"我再说一次。"
京也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太遗憾了，七濑。"
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遥所创造出来的狂风顿时消失无踪。
"唔……！"
遥不禁变了脸色。
滞留亚列萨德期间，有一段时期她的意识频道一直连结不上，完全无法使用魔法。不过渡过那段时期之后，遥和其他人的魔法威力都增强了不少。
她能单枪匹马在葛多诺大峡谷对抗敌人的大军，就是仰赖全新获得的力量。
想不到连这种全新的力量，也难以对京也构成威胁。
刚才京也口中所谓的"足以跟克昆和血色黄昏并驾齐驱"的资格，意指二度前往异世界之后的力量觉醒。
然而觉醒毕竟只是个开端，如何掌握这种全新的力量，进而发挥最强的效果，还是需要长时间的锻炼。
也就是说……
遥与京也之间，存在着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可是……
七濑遥并不在乎。
她压根儿就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打倒京巴。
事实上打倒京也并不是遥的当务之急。
而是保护美兔——现下要尽全力逃离现场，与晓月以及其他的朋友会合。
当然，想要从京也的手中逃走，并没有想像中的容易。
不过只要设法让京也出现一丝的破绽——
利用最高速的风系魔法逃离此地，也并非绝无可能。
于是……
逃亡计划的第一步棋，已经打出去了。
……接下来只要算准时间……
遥开始在内心倒数。
……三、二、一——
"——零。"
话声甫落，学生会办公室突然浮现出无数的光粒子。
遥所使用的魔法，让压制入侵者的保全程式【守护兽系统】产生反应。
物理、魔法攻击完全无效的守护兽出现在教室之中。
两只石像鬼。
同一时刻，遥发动了风系的高速移动魔法。
遥的魔法让系统产生反应，然而使用魔法的人并不是只有遥一个人而已。
为了抵消遥的攻击，京也一定动用了本身的魔力。
两只石像鬼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遥和京也都是巴别塔的学生，系统不可能主动攻击两人。
或许系统只是察觉两名学生发生冲突而已。
为了化解冲突，两只石像鬼才会出现在遥与京也之间。
构成一道不怕物理攻击、也不怕魔法攻击的墙壁。
抓住这个机会，遥利用高速的风系魔法来到美兔的身旁。
然后直接抱起美兔逃离教室——这就是七濑遥的计划。
可是距离美兔只剩一步——不，半步的时候……
"真可惜，其实你的着眼点是正确的。"
"——！？"
京也突然在眼前现身。
……怎么可能……！
遥难掩内屯的讶异。
两只石像鬼出现在遥与京也的中间。
遥与美兔之间是最短距离，京也却必须先绕过两只石像鬼所组成的屏障。
光就速度而言，遥认为自己的胜算还不算太低。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还特地让京也处于距离较远的状态。
可是……
"唔——啊啊啊啊！"
遥并未止步，反而举起双手的半月刀砍向京也。
用意在于牵制京也的行动，制造逃亡的机会。
于是……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之后……
"……啊……！？"
遥的半月刀化成碎片。
凶手正是京也绝对零度的防护屏障。
抵挡所有攻击的同时，让接触屏障的敌人迅速结冻的绝对防御。
……这怎么可能……！
刹那之间，遥的心中浮现无比的愕然与绝望。
遥对京也的绝对防御并不陌生，她曾亲眼见过京也施展过一次。
然而发动防御需要一段时间。
如今绝对防御瞬间发动，代表京也事先完成了咏唱。
如同遥与美兔早已拟妥了作战计划——
京也当然也不是毫无准备。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美兔的准备。
"啊——"
遥眼睁睁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京也伸出手掌，抵着自己的头顶。
掌心凝聚了蓝白色的光芒。
身体失去平衡的遥完全没有闪躲的能力。
京也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永别了，七濑……"
只见他动着嘴角说道。
13
"——！"
七濑遥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闭上双眼的同时，强烈的冲击迎面而来。
不是凉意，而是灼热感。
暴露在京也的冰冷魔法之中，身体将超低温的痛楚视为火烧的灼热。
面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即将降临的痛苦，迫使遥下意识地缩起身子。
然而遥并未感受到其他的痛苦。
反而陷入了呼吸困难的窘境。
"！！！！"
出乎意料之外的痛苦。遥想也不想，立刻挥动双手拚命挣扎。
却被一把抓住。
接着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起来。
"咦……？"
遥睁开双眼，内心闪过一丝疑惑。
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凰泽……晓月……？"
对着这名不应该存在的人物，遥不自觉喊出了他的名字。
"副会长，你还好吧？"
晓月也做出回应。
听见晓月的声音，感受晓月的体温，遥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绝对不是梦境。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遥突然察觉晓月的模样，以及自己所在的场所。
晓月环抱着遥的腰间，身上一丝不挂。
不过真正突兀的人并不是晓月，而是遥。原因很简单，两人正浸在热水之中。
熟悉的场所。
这里是凰泽家的浴室。
赤裸裸的晓月出现在眼前，遥应该大声尖叫，没命地逃跑才对。
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突然了。
"……"
大脑一片混乱的遥只能眨眨双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前一秒钟，遥还在JPN巴别塔的学生会办公室与京也展开对峙。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凰泽家的浴室？
就在这个时候……
"你在发抖……发生了什么事？"
晓月的间话传入耳中的瞬间。
"——！"
遥不禁吸了口气。
想起辽平和美奈巳的死。
以及京也冰冷的瞳孔和眼神。
想起来了。美兔昏迷不醒，自己差点死于非命。
"我、我……"
"绝望"这个字眼，回荡在遥的脑海中。
无法言语。
极度的恐惧，冻结了遥的身心。
即使浸在温热的浴缸之中，身体依然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
"——遥！"
宛如晴天霹雳的大喝传入耳中，两边的肩膀更被紧紧地握住。
迷失的意识被晓月强行拉了回来。
"不要害怕，有我在。我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啊……"
晓月的安慰渗透了遥的思考，更渗透了恐惧不安的心。
宛如冰封的紧张情绪逐渐溶解。
身体慢慢地恢复正常的温度。
"很好，这就对了。"
晓月的脸上浮现平静的笑容。
目睹晓月的表情，遥的直觉告诉自己——
是晓月从生死关头将自己救了出来。
……可是，怎么做到的？
赶在大脑之前，遥的心先发现了答案；然而晓月不可能凭空救人，一定有什么方法。于是遥开始逆向推理。
思考晓月是如何拯救远距离的自己。
结果……
"啊——"
七濑遥终于想起来了。
跟人家一起前往亚列萨德的时候。
晓月是如何救出被当成人质的美兔和莉丝蒂。
"传送……贴纸。"
14
事隔多时之后，才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事实。
那场战争结束之际，晓月所一手导演的逆转秀。
即使相信和平终将获得实现，依然不忘采取必要的措施。
莉丝蒂的贴纸，是在展露实力的决斗中贴上的。
美兔的贴纸，则是在谢尔菲的古董店购入贴纸的当天晚上贴上的。
当时美兔和遥误饮娼馆主人所调制的媚药，替两人解毒的人，正是晓月。
"难道是……那个时候……"
答案呼之欲出。
和平协议成立之前，即使跟晓月颇有渊源，谢尔菲依然是敌境。
为了慎重起见，晓月也在遥的身上贴了传送贴纸。
一旦遇上了危险，可以同时救出美兔和遥。
……难道……
七濑遥这才恍然人悟。
自己能逃过一劫，并不是出于偶然。
为什么？遥不禁感到疑惑。
她永远也忘不了难堪的初次邂逅。
更是对我行我素、视规矩为粪土的他十分厌恶。
每次只要一见到他，就开始百般刁难。
即使心里面总是挂念着他，也告诉自己不必想太多。
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
直到在亚列萨德目睹晓月贯彻正义之前，总是抱持着否定的态度。
可是……
那天晚上，在娼馆之中与美兔一起委身晓月之后。
不，应该是在那之前。
七濑遥就一直处于晓月的保护网之中。
所以……
"——"
遥紧紧地抱着晓月，她再也无法忍受。
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歉疚。
无法保护美兔的懊恼。
以及悔恨。
京也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辽平和美奈巳的死造成了莫大的冲击。或许说出一切，可以换取晓月的慰藉。
然而遥十分清楚，这不是藉口。
残酷的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曾经做出约定，曾经立下誓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美兔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可是……
"——"
遥哭了，放声大哭。
还是不够。
决心也好，实力也罢……
七濑遥无法保护凰泽美兔。
无可取代的挚友被夺走了。
遥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