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坏的导火线

    六月二十七日

    0110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都江东区

    赤海码头

    货轮"乔治.克林顿"

    这间船舱好像很久没用了.

    置物柜里空荡荡,双层床上连被单也没铺.房间的一角有个映像管式的破旧电视,但没有接电

    源.

    琢磨落如敌人之手了——

    泰莎的心里满是无力和不安.一旦他与敌人会合,那搭载了LAMBDA式驱动仪的兵器便有可能

    随时出动.

    得想个办法才行.想是这么想,自己却无计可施.敌人就在身边,而且正准备进行可怕的恐怖攻

    击行动.

    真是太慢了.犯了太多的错,还有那些误判.而且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宗介

    千鸟要在船舱里东翻西找的时候,泰莎都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二眼无神地望着墙角.小要像是

    终于找不到可用的长物似的,这才死了心,坐在泰莎对面的床铺上.

    尴尬的沉默.率先打破凝重空气的,却是泰莎.

    "千鸟小姐."

    "什么事?"

    "你好奇怪哦!"

    "会吗?我觉得我很普通啊!"

    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小要答道.

    "不.因为,你本来应该是个’普通人’,可是这种情况下,你还会想办法找可用的东西,又对那

    个女的出言挑衅.在那间学校的操场上也是,你你还去打他."

    这些事情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个没受过任何训练的平凡人会做出来的.

    "会奇怪吗?"

    "会.我"

    泰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趁这个机会一吐为快.

    "一跟你在一起,我的步调就一直被打乱.平常绝不会做的蠢事,今晚我就不知做了几次呢.我

    不但恶作剧害部下感到困扰,还故意展现无意义的行动力."

    小要好像听不懂她说的意思.

    "在操场上的时候,我不听相良中士的指示而跑了出去.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从没有做过那样

    愚蠢的决定.你做了蠢事而我想帮你,结果连我自己也变成了蠢蛋."

    被骂蠢呀蠢的,小要却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呆在那儿.

    "哦是哦.为什么?"

    泰莎闭上了嘴.

    自己那时为什么会冲出去想帮她呢?明知那样的行动只是多余,还会造成妨碍,为什么还是做

    了呢?

    因为她不甘心.

    因为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有用的.很想向他证明.

    宗介之所以叫敌人先释放自己,是因为相信眼前的这个千鸟要,而不是自己.换言之,自己没有

    得到的信任.考虑到自己的运动能力,他的选择——或许并没有错.

    可是,就算如此,为什么他相信这个女孩更胜自己?

    她那饱经训练的理智已经构思了好几个答案,感性却一一否定了它们.她一如所望的摸不着头

    绪——不成熟的感情.

    这样真不像自己.自己应该是个更好的人,可以跟这个女孩处得更好的可是,越是这么想,

    不知为何就越无法对小要产生好感.

    (难道,我真的是个这么讨人厌的女孩子?)

    想到这一点,泰莎的心情一沉.仿佛体悟到自己也有伪善而偏执的一面,自我厌恶的感觉如波

    涛般袭来.

    话说回来.

    这个千鸟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是一介少女,竟能让相良宗介那样的战士如此信任.一个普通人,却能有那种行动力.就当

    是有勇无谋吧,但换做另一个真正平凡的少女置身在这种情况下时,莫名其妙的发抖哭泣才算

    是正常.

    结果,泰莎也没回答小要的那句"为什么?",径自又问.

    "反正你就是很奇怪你不怕吗?"

    被这么一问,小要做出思索的模样.

    "怕不怕嘛当然怕啦可是该怎么说呢,被那些事物逼迫时,我就想反击应该是那样

    吧."

    "反击?"

    "嗯.那些想打击我,想向我挑战的事物就说是’敌人’吧,搞不好比较贴切.不是那种拿着

    枪炮的人啦.我是说就算过普通的日子,也是会有’敌人’的,不是吗?"

    那有时是大量的习题,早晨的睡意,夜晚的孤独,或是某人的恶意.每个月一次的痛苦也是.对

    未来的不安也是.失恋的不安,也算是.

    "那些’敌人’打过来的时候哎,只有想办法忍过去跟它对抗吧?也许我都是那样熬过来的

    吧."

    "可是,日常生活的辛苦跟这个相比,是不同次元呀."

    "也是啦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是不知道你在什么环境下成长啦——"

    "就算在日本过着平凡的日子,也会遇到一些让你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的惨事呀."

    泰莎觉得好意外.

    "真的吗?"

    "当然是啊."

    小要半开玩笑地回答,将背靠向墙壁.

    "那是我国中时代的事了.我是海外日侨,因为爸妈的关系在纽约住了四五年.之后回到日本,

    转进本地的中学读书哎,然后就是老套啦.我在国外养成了想什么就讲什么的习惯,就引来

    了其他人的反感."

    那句话代表着什么含义,泰莎隐约明白.

    ""

    "我知道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就算是那样,搞那种阴险的把戏实在是差劲透了.

    我当时真想死."

    小要说着,声音就像个死人.

    "你也反抗’那些’事情吗?"

    "对呀."

    一丝沮丧也没有,她爽快地答道.

    "不过我用的方法不算聪明啦.说不后悔,也是骗人的吧虽然逃避它比较名哲保身罗.不过

    也因为如此,我懂了很多事情呢.大概吧."

    "懂了很多?哪些?"

    "很多哦."

    她似乎没打算解释下去.

    "哎,进了高中环境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的我已经非常好命了.身边都是些好人,校风又

    随和,也有要好的朋友了.要是宗介再安分一点,我大概会更好命吧.哈哈哈."

    听到这里,泰莎总算——总算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喜欢小要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相良真的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哎唷,岂止麻烦唷.他没常识到了极点,每次都引起蠢毙了的骚动.虽然知道没有恶意.所以才

    更更伤脑筋呀."

    小要眯起眼睛.她这时的表情与单纯觉得困扰的脸,似乎有些不同.

    "又笨又拙,可是很拼命.总觉得不能放着他不管."

    ""

    笨拙.拼命.没法放着不管.

    正是如此.为什么他——相良宗介,会令自己这么在意呢?之前谈到加里宁的生死时,他说"连我

    都杀不了少校.所以他不会有事的."那种安慰方法还真吓人,却是他努力想出来的.

    又好笑,又可爱,又有一点点可靠.

    他当时的侧脸——看似镇静,其实是拼了命的那张脸,令泰莎不禁感觉"真好".看他这么不

    得要领的模样,一股想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心情油然而生.可是,他的身旁已经有了小要.

    所以.

    先前的疑问——为什么自己的步调老是被打乱——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的确——"

    泰莎怔怔的吐出一句.

    "相良也是个奇怪的人耶"

    "对——呀.是非常奇怪的人耶"

    二人对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她们自然的相视一笑.仅此一刻,她们拥有相同的心情.

    千鸟要不是异型.她只是个女孩子.跟自己一样的.

    知道了这一点,泰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那,你呢?"

    "是?"

    "泰丝塔罗莎小姐,我也觉得你是个满奇怪的女生啊."

    "啊叫我泰莎就行了.朋友都这样叫我的."

    说出这句话,还真需要一点勇气.但小要只是坦然地说,

    "嗯,那就泰莎.你也随便叫我吧."

    "好,小要."

    说了才发现,这么称呼原来还满顺口的.

    "那,说了半天.泰莎你是做什么的呢?我只知道你好像是密斯里鲁的人."

    "是的,就跟之前说的一样——"

    泰莎的话还没说完,船舱的门锁被打开,身穿战斗装的男子探进头来.

    "出来.跟我来."

    一名男子走进了安德烈.加里宁的房间.

    他穿着全黑的战斗装束,脸上的面罩已经取下,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那是个绑着黑人辫子的年

    轻人.

    "老伯,审问时间到罗."

    年轻人蛮横的说.没看见圣奈.是有别的事在忙,还是不想再面对自己了?

    "感人的大团圆.赶快进来吧!"

    被二名男子推了一下,泰蕾莎.泰丝塔罗莎和千鸟要走了进来.看见浑身绷带躺在床上的加里

    宁,二名少女出现不同的反应.

    "加里宁少校!"

    "谁?"

    泰莎看起来还算不错.保险应该生效了吧,加里宁心想.

    千鸟要没有见过加里宁.两个月前的事件中,昏倒的小要被TuathadeDannan收容时,加里宁

    曾经到医务室探望过,不过当时的小要自然不可能知道.

    "加里宁.原来这是你的名字啊.幸会啦!"

    黑人辫子的男子说完,对身后的伙伴使了一个眼色,那二人便抓着小要和泰莎的肩膀,硬逼她

    们跪到地上.

    "再来呢,照圣奈讲的,你是个快死的伤患,拷问你也没什么用了那么我想,就请这二位小姐

    来帮个忙罗,您懂吧?"

    加里宁仍旧不发一语.

    "我话先说在前头哦.干这种事,我可是一点也不会讨厌哦.我以前被关少年监狱,就是因为干

    这种的嘛."

    这时,站在小要身后的男子插嘴.

    "老伯,你小心点哦.这家伙真的是变态耶.他国中的时候就把附近的OL(OnLine,日本以此称

    呼时尚的白领女性),拖进树林,对着她的脸揍了五六拳,还——"

    "哇——别说了.人家好难为情啊~~!"

    三名男子笑起来,两个少女一脸厌恶的低下头去.

    他们自己说的那些犯罪行为,就像是短期内习惯性的冲动,已经被收编入小型部队体制的他们,

    应该不会再有了.而实际上,这名男子也很快地收起笑容,以极其严肃的表情抽出自动**.这

    时的他已不再是个性犯罪者,而是一脸战士的神情.

    "那就说吧.你是哪个单位的?"

    枪口用力抵住泰莎的侧头部.她也像是有所觉悟了似的,只管目不转睛的正面看着加里宁.

    "不可以哦,加里宁少校."

    泰莎用命令的口气说.

    "那该由我来判断才对,泰丝塔罗莎小姐."

    他答话的声音有些痛苦.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泰莎是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加里宁便这么称呼她.

    要是知道泰莎并不是他的秘书,这帮人可能会直接对她拷问.

    泰莎不说话了.看来她也打算让自己演下去了.

    "少废话了.快点回答,你是哪个单位?算了,先让你看看我有多认真好了.嗯,就这样吧."

    黑人辫子的男子将枪口转向泰莎的脚.很明显的,他真的要开枪了.

    "是密斯里鲁."

    就在扳机扣下之前,加里宁说了.

    "那是啥?"

    枪口一动也不动,男子问道.

    "是以遏止区域纷争和恐怖主义为目的而创设的军事组织.对各国军队或警察提供情报和

    训练,必要的情况下唔会进行物理性的作战.我隶属于它的作战部,和日本政府的人

    进行意见交流."

    说明的过程中,加里宁的声音数度含糊,好像忍着极大的痛苦.实际上,他背部的伤口也的确在

    恶化.

    "很痛啊?你受伤太重了嘛,真抱歉."

    辫子男说着,却丝毫没有同情的样子.然后他转身问站在泰莎和小身后的二人,

    "你们知道什么密斯里鲁的吗?"

    "听过传闻.说是不属于任何军队,很厉害的死刑部队."

    其中一人说.

    "那是唔,我们故意放出去的风声为了为了遏制恐怖主义"

    "有够蠢.谁会因为那种谣言就吓到啊.再来,第二题."

    这次,男子将枪口换到小要的腿上.她脸色铁青地凝视眼前闪着黑光的枪身.眼里虽然有一丝

    泪光,但仅止于此.她并没有显得慌乱.

    原来如此,她很坚强加里宁如是想着.

    "你对LAMBDA驱动仪知道多少?你们有应对方法吗?"

    "那是"

    "我开枪罗!"

    "我说.LAMBDA驱动仪是唔我们我们"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弱.背部和肋骨都在痛.真的很痛.

    "我们什么啦?我听不见哦."

    辫子男不耐烦起来,走到加里宁的身边.

    "我们持有的技术的"

    "技术的?"

    "技术的不存在的技术的"

    "说清楚点.否则我开枪罗."

    加里宁僵着喉咙,嘴巴一开一合.男子的伙伴露出不安的表情.

    "喂,不太妙吧?他好像快死了耶."

    "少罗嗦,我会让他在死前说出来啦.喂,老伯.要是你不全部招出来,待会儿我就让那女的尖叫

    说给我听哦,你懂不懂?"

    加里宁只是颓然的躺着.辫子男一把掐起他的脖子.

    "我们所知的只有"

    加里宁气若游丝的挤出一句话,辫子男为了想听清楚,便将耳朵凑近了一些.

    就在这个当下.

    加里宁立刻停止了难堪的演技,轻松地将男子的右手——握着枪的那支手腕,抓紧后反扭.

    "唷"

    他没打算给对方反应的空当.让对方握着枪,将枪口抵向他腹部的同时扣动扳机.连三声枪响.

    子弹贯穿了男子的身体,在空中拖出三道红线.

    站在泰莎和小要身后的二名男子,刹时间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该冒着同伴亦遭枪击的危险攻击加里宁,还是该以眼前的少女为盾,或是从身后的门逃往船舱

    外?他们的面前有三种选择——但在迷惘之际等于一样也没有选.

    依旧维持躺着的姿势,加里宁又开了二枪.如机械般敏捷而精准的连射,分别打中二人的头部.

    简直就像钉钉子一样容易.二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当场便倒了下去.

    枪口升起了硝烟,空弹壳轻轻的落在床上.

    泰莎和小要的杏眼圆睁,只是望着斜拿枪的加里宁.

    "上校,幸好您平安无事."

    恢复原本的语气,加里宁放下**.

    "加加里宁少校.你的伤?"

    "还不至于死.只是——等这个案子解决之后就得休假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剧烈的疼痛窜遍全身——用枪口抵住脚踝上的手拷,扣下扳机.

    火花四射后铁链便断开了.身体各处都在猛烈抗议着不适,不过短时间之内应该还勉强堪用.

    加里宁注意到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小要.

    "千鸟要小姐."

    一面从尸体上挑选装备,加里宁一面说.

    "是是?"

    "我的部下总是劳你照顾,我要多谢你."

    "哦哪里.可是,我跟泰莎今天才刚刚认识啊."

    "不是的."

    他将敌人的小刀和备用弹甲塞进裤带,开始检视**.泰莎从旁对呆掉的小要说明.

    "小要,他说的’部下’,指的是相良."

    "咦?可是"

    "她不是我的部下,而是’长官’."

    抢到了主要装备后,加里宁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上校."

    看来真的是真的了.

    小要总算不得不承认.

    这个叫加里宁的大叔,好像是宗介的长官.这一点可以接受.而这个加里宁——说泰莎是"长官".

    他的语气和用词格外谦恭有礼,还称呼泰莎为"上校".

    换句话说,这个钝钝的女孩子,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宗介的解释是真的,他没有骗人.泰蕾莎.泰丝塔罗莎是老大.是什么舰长,上校,还有总指挥

    官.

    可是——

    "这真的太诡异了!"

    与泰莎并肩走在通道上,小要嘀咕着.

    "你们密斯里鲁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让一个战争狂兼没常识的白痴转到我们学校,还把一个光

    是走路都会’乒乒乓乓’跌跤的女孩子推上去当指挥官.这太奇怪了吧."

    "讲成这样"

    泰莎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难过."

    走在前面的加里宁,声音里仿佛有股干巴巴的幽默.

    货轮的走道又暗又窄,算是大个子的加里宁几乎要撞到天花板上的水管.他那倒三角形的背上

    缠了好几层绷带.绷带上染满了已经发褐变色的血.光看就已经让人觉得很痛,但他的动作依

    然顺畅得像个没有丝毫不便的人.

    (这个人走路的样子好像宗介哦)

    不经意间,小要这么想着.

    正当小要沉于思绪时,加里宁突然停住.

    "怎么了?"

    泰莎小声的问.

    "往这里,别出声."

    加里宁推着泰莎和小要的肩膀,就近打开铁门钻了进去.那是一间拥挤的厕所,海水混杂着油,

    赃水和排泄物气味,形成一股强烈的恶臭.

    "呃唔."

    不自觉差点哀叫起来的小要,被加里宁用左手捂住了嘴巴.他轻轻关上铁门,屏住呼吸不久,便

    听见脚步声.

    ""

    外面的走道上,有好几个男人跑过.

    看来是躲过了一劫.

    "敌人好像注意到我们逃走了."

    "哎,迟早会发现的.我倒是担心咳咳."

    这股恶臭毕竟太逼人,泰莎呛得差点噎着.

    "是这艘船上的货吗?"

    "是的.我刚刚听见了声音.是大型的燃气涡轮引擎吧.而且不是供飞机用的."

    "发电用的."

    "应该是.因为扭力转换器的声音也很像那样的.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呢.就AS的动力产生器

    而言,规模也太大了点."

    "与LAMBDA驱动仪有关吗?"

    "我不敢确定,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用的器材一般功率不足吧.而且琢磨已经在敌人手里

    得想点办法才行."

    被丢在这段对话的一旁,小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轮流看着他们的脸.

    "那个——你们在商量什么?"

    她试探性的插嘴问道,泰莎的思考被打断,像是有些不高兴,但随即恢复态度答道.

    "就是说这艘船上可能有非常强大的兵器.那种兵器用的是超乎寻常的技术."

    "哦"

    "不懂吗?"

    "嗯.不太懂."

    "我想也是."

    无视于小要的瞪眼,泰莎抚着自己小小的下颚.

    "光靠推测还是不行加里宁少校,我想去货舱侦察一下.办得到吗?"

    "也只有去一趟了.若是装备有LAMBDA驱动仪的AS——就得趁它还没启动前破坏才行."

    "那我们走吧.小要,可以吗?"

    "咦?"

    "绕道去别的地方看一下."

    "啊哦,无所谓啊."

    说真的,小要真想赶快逃离这艘船,可是她不敢反对.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加里宁的强悍

    与老练;而面对这么一个人,泰莎又用上对下的口气交谈,那种权威感完全不同于以往.

    探过走道的状况后,加里宁率先走出来.穿过好几道门,之后他们走下阶梯.又走了一段路,眼

    前突然开阔.

    "啊"

    那就是位于船底的货舱.结构很像学校的体育馆,但在竖立的墙面之间多了好几条铁制的窄小

    走道——如同悬在舞台上方的空中走道.若是全部净空,这个空间甚至可以用来打一场篮球赛.

    好像没有人.空气中飘散着某种燃料的刺激气味,还有白金或金属烧焦的味道.

    室内很暗.从窗子透进来的微光投影下,大大小小的机械幽幽浮现.有小型的起重机,压缩机,

    还有大型的电池和一些不知名的槽状物.数不清的电缆和管线类.杂乱地盘绕在地上.

    货舱的中央——不,与其说是中央,倒不如说是占据了整个货舱的状态,有一部庞大的机械"蹲

    踞在那儿."

    "?"

    小要一开始以为是超大型的潜水艇之类的.但不太一样.这是构造更复杂的东西.

    好像也不是AS.眼前的机械远比AS大太多了.若是普通的AS,这间货舱至少可以停放十台左右.

    可是那"玩意儿"几乎占满了所有的空间.它的体积实在太大,从小要等人所站的位置,甚至也

    无法一览它的全貌.

    这是在海中移动的东西?或是天上飞的,还是在地上跑的?小要连这个也无法判断.

    圆弧的曲线构成它的外表——是装甲吧?颜色是暗红色的.在格外复杂的零件结构下——看起来

    就像穿戴着非常大的盔甲.

    "这是什么?"

    小要问了.泰莎却没有回答.微暗中,她的侧面因惊愕和紧张而显得僵硬.

    "真是胡扯."

    泰莎喃喃的说.

    "这种东西要是启动了后果根本没法收拾了.会死很多人的.得想个办法."

    "可是,手榴弹之类的不可能伤得了它."

    "应该有燃料槽.看看能不能——"

    就在这时,货舱的照明突然亮起.水银灯光把这个空间打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

    加里宁摆出架势,将小要和泰莎藏在自己身后.

    空中走道上有几名敌人,个个拿着来福枪或**,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对面的走道上也是.背后

    的出入口还有二个.

    他们完全被包围了.

    正前方的上空,有一个熟面孔站在那儿.是琢磨.他穿着AS的操纵服.看见他的装扮,小要微微

    一惊.

    (那样娇生惯养的小男生也要打仗?)

    见识过AS无与伦比的运动性和破坏力,她很难想象琢磨驾驶那种东西的情景.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

    琢磨说.

    "你认识好多厉害的人哦,泰斯塔罗莎小姐.严先生,相良先生,还有那位受伤的绅士.看来你很

    会换男人嘛!"

    "想不到你也会讽刺啊."

    泰莎答道,琢磨只是微微一笑,望着那庞大的机械.

    "你想这是什么?我们是管它叫’Behemoth’啦."

    他如是说着,语调仿佛事不关己.

    "你们疯了."

    泰莎说.

    "这种东西的用途,除了破坏就没有别的啊.甚至也不是战术目标.就像核武器或生化兵器一样.

    只是散播恐怖罢了."

    "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啊,泰斯塔罗莎小姐."

    ""

    虽然啦,就我个人来说,驾驶着东西倒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只是一种表现,一种主张,如此而已.

    要不了一年,我看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忘了这玩意儿吧."

    "就像武知征尔一样."

    加里宁此话一出,琢磨——和其他的男人显得有些吃惊.

    "对啊."

    沉默片刻后,琢磨说道.

    "那个人就像是我们的再生父亲,不能放过这个否定他的世界.这也是原因.不过,不只那样而

    已.这种感觉,我想你们不懂吧."

    "是啊,我不懂.而且这种东西一点实用性也没有.换作是我,根本连用都不会想用呢."

    "怎么会呢.我是被选中的战士,只要有我坐上去,这东西就是无敌的.我要大肆破坏,大肆屠杀.

    这样姐姐也会高兴,我也就满足了."

    他靠在栏杆上,灿烂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中不见一丝邪念,看起来反而更觉得诡异.

    "好啦,得快点做完准备工作才行.警察好像马上就要到了,而且还带着自卫队的AS.既然

    知道他们对我这台Behemoth并没有演练出任何对策——那也就没必要再向你们问出什么了."

    "住手,琢磨.现在还不迟."

    "太迟了啊,泰斯塔罗莎小姐.我还满喜欢你的.不过,再见罗!"

    想来应该不是琢磨下的命令,不过——男人们纷纷瞄准.

    要被打中了.

    小要的这个念头才刚浮现,一声巨响便向货舱袭来.

    那是爆炸的冲击.

    船体上下左右的猛烈摇晃.

    爆炸的来源恐怕是船底.感觉就像是被鱼雷击中了似的.

    地面大幅度左倾.货舱中的各式机具顿时一齐滑动,翻滚,往左舷冲去.空中走道上的敌人们也

    全被震倒了,纷纷攀着栏杆.

    "呀"

    小要一个不稳,翻倒在地上,背部撞上小型的起重机.

    "躲起来!"

    加里宁像是要冲过去抱住身旁的泰莎,一面向小要叫道.

    空中走道上,有个持枪的人影一晃.

    再待下去会被射中的——

    刚这么想,身体已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哇哇!"

    子弹毫不留情的向她袭来.枪林弹雨中剧烈的火花弹跳在她的四周.她慌忙逃进距离最近的一

    个小型压缩机后面.

    另一头,枪战已经开始.应该是加里宁少校在应战吧.他和泰莎似乎逃往与小要相反的方向,想

    会合也很难.

    他们被分散了.

    船身还在摇.枪弹四射.真是糟糕透顶.

    就像正在宇宙漫步的太空人被切断了救生索,这样的恐惧和胆颤保卫了她.没有武器,也没有

    地方可逃.就她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怎,怎么办呢?呢,呢呢呢

    (啊?)

    耳朵里又出现奇怪的声音.心跳声一路响到耳根来.另一头好像有人在嘀咕什么.

    (咦!!)

    这里也不能待了.

    小要的脑筋一片空白,只顾忘我的沿着货舱的墙边跑.一会儿被地上的缆线缠住,一会儿撞到

    铁柱,差点跌倒;逼近船还是摇晃得厉害.她总算是没让子弹打中,藏到一个比书桌大不了多少

    的工具箱后面,得以喘一口气.

    "为什么都是我!"

    她含着眼泪叫着,但没有得到答案.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跨过工作机具的敌人,正朝小要接近.

    那人戴着面罩,穿着战斗装.一定是看准了小要没有武器,与其远远的捕捉她胡乱逃窜的身影,

    还不如走近一点确实解决掉她吧.

    加里宁等人还在货舱的正对面,实在不可能过来帮忙了.

    逃也没用了.会被他从背后射杀.小要想到这一点,把手伸进身旁的工具箱里,抓了一根沉重的

    板手.

    "你这!"

    她使出全力扔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

    板手打中敌人的肩膀.蒙面男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了一跳.

    "给我受死吧!"

    拾起比自己手臂还长的铁条,它的重量让小要差点没站稳,她却仍向那名男子冲去.

    不知为何,那人也不开枪射她,只是慌忙的挥着一支手,样子好像在说"快住手’——

    "看我的!"

    她奋力挥下铁条.蒙面男勉强用来福枪挡下来,却挡不住它的落势,铁条硬生生的打在那人的

    脖子上.

    蒙面男脚步踉跄,但还挺得住.

    "可恶!"

    再一击.来福枪被这一记结结实实给打扁了.那人也跟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部用力撞在一

    根铁柱上.

    "怎,怎么样?!我我再给你一棍哦!!"

    紧紧地抓着铁条,小要大叫道.她的两条腿不住的发着抖,怕得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但是现在的

    她管不了这些.

    那人竟举起手来,不停的摇头,好像在说"我投降了".

    "你还真叫人猜不透."

    "?你说什——"

    "是我,千鸟."

    说着,那人脱下面罩,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微亮中看见他的真面貌,小要手中的的铁条掉到地

    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宗介?"

    货舱那头的枪战依旧方兴未艾.船身的摇晃虽不如之前的那样猛烈,船体却开始发出轧轧的诡

    异声响.空间中还回荡着枪声和子弹弹射的声音,吵杂得聚会让人头痛欲裂.以眼前的状况,被

    人家从哪个角度射中都不奇怪,要说放心实在太早了些.

    尽管如此,她还是扑向他的胸膛.

    她根本也没多想,自然而然的就想这么做.一方面见到他平安也开心,二方面自己也实在是怕

    极了.而今他在这种时候出现,哪容得人想起先前那些奇怪的心结.

    总之,自己只想抓紧某样东西.

    "千鸟?"

    感觉得到他有些困惑.小要抽抽噎噎的说,

    "因为我好怕"

    "抱歉."

    "我好担心呀"

    "那个也抱歉."

    "笨蛋我好几次差点死掉——"

    这时宗介拔出**,向前方上空开了两枪.原本在空中走道上瞄准这里的敌人惨叫了一声,沉

    沉跌进远处的一个压缩机后面.

    他维持着抱住小要的姿势说,

    "继续说."

    ""

    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小要赶忙和宗介分开.

    "现在果然不适合这种气氛哦"

    "嗯,也对."

    在轰然巨响和晃动中,二人连忙找了一所隐藏处.

    "那.你怎么来的?"

    "我们一下就知道了你的位置,就从海中入侵."

    "哦.船为什么摇晃你知道吗?刚才好像有大爆炸——"

    "对."

    宗介很快的点头.

    "是我们安装的炸药.我看你们被敌人逼得快要无路可退.只好紧急爆炸.这艘船应该马上就要

    沉了."

    "又是好粗鲁的手法."

    "不,很有效果.能使敌人混乱,又可将装备一网打尽."

    这话再恳切不过.但那还得等他们逃离这艘船再说.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还跟谁一起吗?"

    "毛上士和克鲁兹."

    "原来如此."

    他们二人,小要是认识的.是宗介的同僚,身手矫健.

    "我看,敌人应该也快要顾不了我们了.出去吧!"

    宗介拉着小要的手,开始小跑步.

    地面大幅度倾斜,琢磨一肩撞上了墙壁.

    "唔!"

    他的侧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只能跌跌撞撞地攀着栏杆走路.货舱的另一侧,好像仍在进行着零

    星的枪战.

    知道这艘船就快沉了,琢磨几乎觉得一切都随便了.

    Behemoth马上就不能启动了.自己坐进去,驱动它,展现力量的机会也没了.自己到底是为了

    什么而姐姐.

    太阳穴好痛,应该是刚刚撞到时弄破的吧.流了一点血,红色的血.属于自己的血好痛啊.

    "琢磨."

    圣奈和一名伙伴从空中走道跑了过来.

    "姐姐?"

    "你在干什么?快点进到驾驶舱里去,去启动Behemoth呀!"

    "可是不可能了啦.而且,我刚刚受伤了耶."

    "不过一点小伤,你叫什么叫.对启动机体应该一点影响也没有啊!"

    "可是,很痛啊!"

    圣奈伸出一支手,一把揪起琢磨的衣领,将他拉过去.

    "啊"

    "快上去.去开动它.给我守住Behemoth."

    "姐姐.可是,我"

    我都已经受伤了.难道你不担心我吗?Behemoth比我还重要吗?我是为了讨你欢心才当它的驾

    驶员耶.再多不舒服的事我忍下来了.武知叔叔关我什么事啊.跟他最要好的就是姐姐你了,我

    是看你很可怜才这样的.姐姐——

    "你以为我们为了你牺牲掉多少人?"

    关我什么事?

    "不能驱动那东西,你说你还剩什么价值?"

    别说了.再说下去——

    "等我们逃出这里,我就不要你了."

    眼前一片黑暗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爱的.就算没有Behemoth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要我.不要我.我

    我只是个驾驶员.我是Behemoth的零件.我这个人对你而言,就是如此而已.

    "懂了没?要上去哦.让他帮你,我去保住启动用电源.快一点!"

    琢磨的心里仿佛穿了一个大洞,而圣奈一点也没注意,径自滑下梯子,向Behemoth的另一边跑

    去.

    留在原地的另一名伙伴粗暴的敲着琢磨的肩膀.

    "你还发什么呆!喂!?快点啦!船要沉了."

    在他的连声催促下,琢磨无力的迈步向前.

    宗介和小要跑到货舱出口时,正好与加里宁和泰莎打了个照面.他们好像也刚甩掉了敌人.

    "相良!?"

    泰莎面露惊讶.

    "救援来迟.非常抱歉."

    "啊"

    泰莎屏息了一会儿,小小的脸上几乎要浮现喜悦——但她忍了下去.乍看之下,她像是要前去伏

    在他的胸前——但也按捺住了.她别多眼神,挺直腰杆.

    "你没事就好.操场上的那件事,我已经不生气了."

    她淡淡的说.宗介愣了一会儿.

    "是,感谢您."

    "你对她做了什么吧?相良中士."

    加里宁问道.彼此原本都是生死未卜,此刻也没为了平安而互相高兴.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不.我"

    宗介正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时,加里宁只是轻轻的摇头.

    "晚点再听你说明.先带她们二个逃出去."

    "收到.少校你呢?"

    加里宁的脸色苍白,眼光望向货舱里的东西.他受的伤绝对不轻,单单目视都可以看得出,他的

    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

    "我还有事情做.你们先走."

    "若您下达指示,我可以代劳."

    "不不用了."

    宗介便不再多说,表情也不再挂念,只是服从了他的命令,加里宁转向泰莎.

    "请上校快走.我去阻止那架Behemoth的启动."

    "太危险了.而且这艘船若是沉了,它也不可能启动.你也——"

    "为求保险起见.请别担心,要是它真的启动请你们尽可能到远处避难."

    ""

    "那么,待会再见."

    加里宁确认了**里的残弹,便折回货舱去了.

    "我们走吧,上校."

    宗介握好枪,带着小要和泰莎奔出走道.

    船身的倾斜度越来越陡.连货舱都开始浸水了.

    "我不是叫你动作快点吗!你到底想不想干啊!?"

    像是被男子又拉又扯地,琢磨登上了Behemoth的庞大装甲.

    爬到像山一样高的机体顶端,转动了脚下的手把,打开驾驶舱门.复杂切合的舱门在高压空气

    的推动下滑动.先是二次装甲,再是一次装甲.

    "那就拜托你罗,琢磨!"

    水银灯和铁管纷纷自天花板掉落之际,伙伴叫道.

    "你没别的本事了,只会操纵这家伙.别偷懒唷!"

    ""

    "喂!?不会回答啊!"

    被他戳了一下脑袋,琢磨才微微的,慢慢的一点头.

    "真是.行不行啊你!?"

    男子摆了一个臭脸,便慌慌张张的想爬下机体.琢磨从腰际掏出小型的自动**,对着男子的

    背部扣动扳机.

    "!"

    对着满眼惊恐,呆立着回身看他的男子,琢磨又开了三枪.那人一个失足,从机体上摔了下去.

    暗红色的装甲,似乎正津津有味地啜饮着他迸散的鲜血.

    "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啊?低能."

    恨恨地吐出这么一句之后,琢磨取出一支针筒.他很清楚静脉的位置,轻松的把针刺进手臂,将

    里面的液体压进血管中.

    仪式结束.

    我会开的.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我就是这具Behemoth的一部分.只有这里可待.除了这里,无

    处可去.

    接下来——不知道.

    一如这贪婪的恶魔所期望的,策动它的身躯,让破坏的火焰四散吧.

    "到此为止."

    背后有个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是个浑身绷带的白种男性,持枪站在那儿.他是泰斯塔罗莎的伙

    伴,被抓进这艘船来的人.

    "我不能让你坐上去.慢慢的走到这里来."

    白种人另一手向他招了招.枪口正稳稳的对准了自己不过,那人蓄着短胡子的面容上,浮

    现着深沉的憔悴和疲劳.看来先前的激烈行动,让他身体各处的伤口裂开,失血不少.

    这人放着不管也会死的吧,琢磨想道.

    "如果我说不要呢?"

    "我会射杀你."

    "伤脑筋耶.可是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啊."

    "就算你是小孩,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这样还警告什么,开枪射我不就好了.你该不是沉浸在甜美的感伤里吧?看,你就是那样才——

    "把枪扔掉."

    距Behemoth十公尺远的空中走道上,圣奈直挺挺的站着.她手里的短机关枪已经瞄准了这个

    白种人.

    你应该不是想救我才来的吧.姐姐.你只是不计一切要让Behemoth动起来而已.如此而已吧?

    "是你啊."

    白种人说道,枪口动也没动.

    "我不会让你阻挠他的."

    "就算驱动这种东西,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我并不想改变什么呀."

    "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

    "我也不想射你啊!"

    这二个人的对话.这种一来一往的感觉,琢磨觉得仿佛很久以前曾经听过.咦是什么时候?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或许是疲劳已经到达极限.那男人在右手上使了劲.

    二个枪声重叠在一起.

    琢磨在侧腹部感觉到一个钝重的冲击.先是像被揍了一拳,紧接着烧灼般的痛楚席卷而来.他

    多多少少知道自己被击中了.

    在视线的一角,只见那人往前倒去.血沫从他的背上喷溅出来,应该是被姐姐的子弹打中了.

    "唔"

    琢磨匍匐在Behemoth的装甲上,打算跳进驾驶舱里去.已经倒地的男人挤出最后一丝力气,仍

    打算向琢磨开枪.

    这时,船身又大幅的摇晃了一下.

    那人被弹到已倾斜的装甲上,往下滚落到地上去了.船体发出挤压的轧轧声,空中走道被折成

    二段,失去平衡,紧抓着栏杆的圣奈,被一个从正上方落下的排气管直接击中.

    巨大的钢管继续坠落,圣奈就此消失了踪影.

    "姐姐?"

    去救她吗——才这么想完,琢磨就觉得这主意好蠢.

    她才不想挖我去救她呢.况且我也是受了伤的人啊.就算我下了Behemoth,只怕也救不了她

    吧.

    长时间不断侵蚀心灵的虚无主义,正向他宣告着"姐姐死了".

    "再见"

    自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忍着剧痛,他滑进了驾驶舱.

    船在摇晃,走道倾斜,诡异的轰隆声四起.

    "这边."

    宗介直挺挺的拿着枪,探着走道前进.泰莎摇摇晃晃的,好几次差点跌跤,多亏小要在一旁不情

    不愿的扶了一把.

    尽管在那座操场上发生过那样的事,看这二个人的样子,似乎不像之前那样关系险恶了.他还

    以为她们一定在恨自己的判断呢.

    (还是搞不懂)

    或者,就结果来说是正确的呢?以后再去问克鲁兹吧

    正当他如此想着,转弯跑向阶梯时,一个手持来福枪的男子从楼下的甲板冲了上来.

    "!"

    宗介和对方举枪相向,完全是同一时间的事.

    "唷."

    修长的身子.金色的头发.

    "克鲁兹?"

    "威巴!"

    小要和泰莎不约而同的叫出口.克鲁兹咧嘴一笑,

    "哟,小要跟泰莎.气色不错嘛.我真高兴.哥哥给你们糖吃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换个方式打招呼罢了."

    "是吗?"

    "是啦话说回来.船舱进水得比我想象的还快哦.快走快走."

    "唔."

    克鲁兹走上了阶梯.像在为他的话佐证一般,船身开始缓缓的持续倾斜起来.和刚才不同了.下

    层传来水声滔滔,像有狂乱的激流.

    "你会不会放太多炸药了?"

    "嗯——我对爆破本来就不太拿手嘛."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追求的是破坏的美感啊.一点集中.所以才擅长狙击."

    在二人身后听着这段对话,小要咕哝着"好奇怪的相声"

    就在这个当下,水位从即将完全淹没的船尾方向逼近,眼看就要漫到船首一带.只见甲板上的

    货柜纷纷落进海里.货柜起重机从越发歪斜的船上脱落,往他们的身边倒过来.

    "呀!"

    "好好好,危险哟!"

    "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乔治.克林顿号的船首整个翘起来,开始正式下沉了.他们拼命的往左舷移动;

    甲板倾斜得好厉害,几乎已经不是能用"走"的状态了.

    "我先来!"

    克鲁兹轻巧一跃.落到码头的地面.他将来福枪挂在肩上,伸出双臂.

    "来吧.先从泰莎开始."

    从甲板到码头大约有二公尺.泰莎踌躇了一会儿,在宗介的扶持下鼓起勇气跳了出去.克鲁兹

    牢牢的接住了她,泰莎便成功脱身了.

    "再来换小要."

    克鲁兹精神弈弈的叫道.小要没什么犹豫,很快就跳向地面.宗介最后才从舷侧跳下来.

    四人向后跑开,一直跑到堆放得井然有序的货柜山前才停下,回头看着下沉中的货轮.

    "嗯——好像坏人的末日耶."

    克鲁兹开心的说.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爆发力不足吧.大头目的要塞,最后总要来点火烧山之类的嘛.画龙独缺点

    睛,是不是?"

    "那是啥?"

    "可是"

    尽管他们毫发无伤的逃到了安全地带,泰莎的表情依旧阴郁.

    "加里宁少校还没有脱离.我很担心呀.船那样子下沉"

    "什么?那个老爹还活着啊?"

    "是的.请你不要随便害死他."

    泰莎瞪了克鲁兹一眼.不过他没在意那个眼神,只是抚着自己的下颚,

    "呃——会不会有点不妙哇?要是真的还在船里,这下子"

    "说的也是Urzu7呼叫Urzu2."

    宗介对着无线电呼叫,待命的毛上士便回答了.

    "这里是Urzu2.处理得如何?"

    "少校在沉船里.可能是货轮.可以救援吗?"

    "惨了.要早说嘛!"

    这段回答才刚传出,他们身后的空气便扭曲了起来.

    "什,什么?"

    只有小要吓了一跳.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突然窜出蓝色的电光.微亮的薄膜膨胀开来,紧接着像是墨水晕染开

    似的,一个庞大的人影出现.光的粒子迸射,灰色的AS单膝跪坐在那儿.那就是毛上士驾驶的

    M9-Gensback.原先以ECS透明化的状态在这里待命,防范袭击研究所的野蛮人在此出现.

    对着瞠目结舌的小要,M9做了一个胜利手势.接着它站起身,跨过他们四人,冲向沉没中的货

    轮.

    "梅里莎,小心点.货轮里可能还有敌人."

    泰莎从旁对着无线电说道.

    "放——心啦.我还没有笨到会被个野蛮人撂倒呢."

    "不是的.那里面有——"

    远处传来警车的笛声.附近的货柜上已经映出红色的灯影.警方好像赶到了.

    "哇啊,来了."

    克鲁兹啧了一声.恐怕毛上士还在找加里宁时,警察就会抵达了吧.若被他们发现M9这架单位

    不详的AS,说不定还会展开攻击.虽然小型枪炮是奈何不了M9的装甲,不过——

    从货舱的方向,传来一阵惊人的金属破裂声.

    四人惊愕的转过头去.

    只见已被淹没了九成的货轮甲板上,毛上士的M9直挺挺站着.不,有点不对劲.它是直立着没

    错,却是向后仰弓着,双臂胡乱的挣扎.

    "怎么了,毛?"

    "搞什么呀?"

    无线电那端,狼狈的声音.又一阵金属扭曲的声响.M9的机身就这么反弓着,缓缓的浮上半空

    中.不,好像是有东西抓住了它的下半身,硬将它撑上来的.

    抓住M9的,是一只巨大的手臂.几乎和M9的身高一样——不,甚至比它更长,更厚实,更强劲有

    力.它的一根手指,就和AS的手臂一般大了.

    甲板往上膨起,震动着发出撕裂的哀嚎,因为那只"手臂"的主人,现在正打算从货舱中站起来.

    "什"

    终于——金属碎片四散,"它"傲然的在夜空中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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