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刻印魔导师

    网译版翻译楼长、LNL220@轻之国度

    ――――座标,现在时间(经线)为,比观测者位置(立足视点)下游五十二天的《过去》。五月十三日。深夜十一点。

    对象「观测」者(追踪)。鸦木梅洁尔。

    就像看不见的神在守护人世间一样,奇迹之瞳在观测《过去》。

    闭上眼睑的魔法使,脑海中像梦境般闪现出来的是可爱的女孩子的侧脸。在这里与参照过去的「她」再次相会之前,表情比现在多少有些僵硬的小魔女。「她」在观测深夜里拍打夜风和地面的雨。那是在近两个月前流去的泪雨――――-

    黑夜里,像无数的银线滑落下来一样,下着蒙蒙细雨。在这种郊外的废品回收业者的旧工场也能照射到路灯的光芒,没有温度的光线让水滴有一瞬闪烁出彩虹的色彩。

    冰冷的雨击打在身高不到一百四十厘米、小学高年级大小的女孩子身上。留到背脊的漆黑长发和红色发带也全都湿透,礼裙也枯萎般紧紧地贴在身上。可爱的淑女,绷紧苍白的嘴唇,张开冷得打颤的手。跟着,直径三十米左右只有她才能看见的魔法阵,将地面上满月般的银轮倏地膨涨起来。

    废弃在垃圾堆里的电视,突然放映出雪白的画面。寿命已尽的萤光灯,在没有电源的地方起伏着淡淡的光。无数台电气化产品与《魔力》一唱一合,将忽强忽弱的起动音唱响出来。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垃圾场,而误入废品的森林这种讽刺般的机缘巧合,少女优美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在那只一尘不染的手掌心里,晃动的是魔力。能引发奇迹的力量。这个世界原本不存在的力量。

    「想怎么样?人家在这里哟。」

    还很幼小的魔导师,定睛看着阻挡在前方的敌人。

    如同幽鬼般拿着刀刃长度接近一米的长剑,男人眼神黯淡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又没有收敛杀气,只是一直守候着仅仅十米的距离。

    少女栗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世界,充满了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用不尽的力量。人和动物,空气,万物之中寄宿着魔力。收集时就会画圆作为轨道,掌心开始释放光芒时,就用魔力安定的大气笼罩起来便是。为了不让雷鸣漏到外面,不要忘记驾驭气流。放电时撕裂大气的轰鸣就像少女的摇篮曲,有着轻淡海水味的雷毒(臭氧)的气味宛如怀念的故乡。魔法阵中,在力线形成复杂图案的同时收集成束的中心上,她仿佛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想起从妈妈那里学习这个魔法的五年前。

    眼前的长发男人脸色变了。激起旋涡的几十束雷电,声音完全不会漏到外边的意味,还有她的实力程度,他领悟到了。

    「小小年纪,何等完美的雷击。」

    「现在就给你放出来。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啦。」

    只要领会,现象就会服从她。圆环魔法的基本就是,像从大气中贯穿的螺旋桩子一样将魔力弹射出去。瞄准和弹道也相应的完整。

    「漂亮。――期待下次对决,这次就先保留。」

    然后黑衣的影子消失了。是不论哪个魔法大系都能使用的转移术。会变成这样已在预料之中,穿礼裙的高位魔导师却任由雨滴拍打天真烂漫的面孔,仰望着被暗色的雨云掩盖的夜空。

    「……果然,又让他逃掉了。」

    于是,在雨中,处理工场只剩下一个影子。从不断滴落水滴的手指中解放魔力时,力量急速扩散到自己原有的场所。火花吹散,抑或是萤火摇曳,之后电气化产品们也依依不舍地再次陷入睡眠。

    放眼追逐短暂的奇迹残片,少女独自一人。那个时候,还坚信自己能够独自一人活下去。

    武原仁被教室里的学生第三次指出错别字时,叹气的同时还把粉笔折断了。

    「老师—,又错了。」

    从背后响起孩子们不客气地笑声。学生为什么会对教师的失败如此兴奋呢。仁一边想,一边为背后传过来的声音渗出汗水。

    「哇、哇、哇,我笨了在做什么呢。刚才的就当没看见、没看见……」

    仁的衬衣里面不断地冒着冷汗,一方面还要拼命维护教师的威严。连夜画上红线的教科书上啪嗒啪嗒地掉着讨厌的水滴,忍耐着就这样倒下去一般的头晕。已经不行了。小学的讲台,没有得到教员许可证的冒牌教师是不应该登上去的。单看五月十六日的上午,就可以领略到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请从三十六页的第七行开始读。」

    平时工作不需要说话也可以的仁,到了课堂上就不行了。单是传授教课内容就能让他焦头烂额,甚至连内心的言语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去,已经使得心神憔悴。

    为了恢复冷静,深吸一口气之后再吐出来。坐在讲台对面座位的女孩子,准确的说是出席番号为七号的寒川纪子,从眼镜的深处透过镜片望着仁。

    「听老师上课,还不如看教科书得快。」

    「听好哦寒川。课堂是生物。光看教科书,从脑袋里漏出去的知识,会这样――」

    「上课是什么样的生物?」

    无意中说出一句老套的台词被提出质疑,仁的脑海里再次陷入空白。欲哭无泪啊。

    「唔—,出现在田地里,用手灵巧地将西瓜瓤挖出来吃掉的……」

    学生们想要吐槽的视线,刺向脑海中浮现出浣熊的仁。

    「在老师的课堂上,大家会从不同的意味上紧张起来呢。」

    出席番号20号的女生天瑞岬,只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仁的失败和失言。

    武原仁落得如此狼狈,并不只是因为他在私立御陵甲小学担当六年一班的副班主任才第一天。仁,其实是连教师执照都没有的冒牌教师,真正的职业是文化厅文物部所属、解决魔法使事件的专属执行官。

    在神话和传说、童话和古代文献中留下许多痕迹的魔法使们是在现实中存在的。而作为其专属执行官的武原仁,是为了监督这所小学校的某个高位魔导师,才被迫当上教师这个职务。日本政府传统的,为了不让从异世界到来的奇迹施展者们为打发时间而暴走,竭尽全力为他们找职务。

    根据事前了解的资料,与仁组队的魔法使是二十四岁的女性。而在这个教室的最里面,坐着一位将柔软、波浪般起伏的头发系成双马尾的妙龄丽人。六年一班的班主任祖师堂志津香老师,在这上课时间一直露出大好人的微笑。想到她是在考验名叫武原仁的男人,不能在讲台上露出如此悲惨的场面。

    「加油!」

    抬起脸,看到对面的祖师堂志津香老师握紧拳头,为他鼓励。不断地指出仁的错别字的寒川,也像是在搔痒一般摸了摸无框眼睛镜片的边缘。

    「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赶紧开始上课吧。」

    听了那体贴的妥协,出席番号为一号的女生,鸦木梅洁尔晃动长长的头发笑道。

    「是不是,喜欢上老师啦。」

    由于日语发音不太标准听起来像是口齿不清的声音,让教室里不冷不热的气氛马上出现了裂痕。仁的视线,被嗜虐地张开淡粉色嘴唇的梅洁尔夺去。并不只是因为两周前刚转学过来的归国子女,成为班级里发生争执的中心。

    「说、说什么呢!」脸红的十一岁少女寒川纪子发出厌恶的声音,使得仁也受到梅洁尔冰冷地鄙视。

    「老师也打起精神来吧。把学生的母性本能激发起来想怎样啊。」

    教室里的孩子们,一下子往不愉快的方向高涨起来。虽说与教师的行为不相适宜,仁还是向神祈祷,让这些小家伙们全都就此安眠吧。明知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被实现的。

    仁从接连不断地鞭策中解放出来,是在第四节课结束后的午休时间。因为收到他的本职、《魔导师公馆》的招集。下午的课就由祖师堂老师接手。

    「啊—。受不了了。」

    深深地吸一口,在教室里不能抽的香烟。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烟灰缸前,看着街道上来回走的人群,仁认真地苦恼起今后的事情。老实说,小学校的老师什么的对他而言太过于勉强。还是装作急病,早早地要求更换其它的接触方式吗。

    把领带松开些,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吐出很大一口白烟。

    背着红色双肩带背包的女孩子,迈着碎步,快速从身旁走过。少女突然停下脚步,甩动富有光泽的头发面向他。孩子脖子上白色细腻的肌理映入眼睑,有一瞬间仁被那连汗毛都没有的肌肤屏住了呼吸。

    「太丢人啦,老师不要边走边吸烟。」

    一半掺着惊讶,仁就像傻瓜一样张开嘴巴愣了一下。不论从哪个角度鉴赏都会入迷的眉目清秀的容貌。像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每当要发言时,长长的黑发替代了一种表情,顺滑地摇晃着。洋服的胸前写着『六年一班鸦木梅洁尔』,是小学校指定的姓名卡。就算难得的贵重衣服被糟蹋也要带上土气的姓名卡,那份循规蹈矩的样子着实招人微笑。不论站在什么样的风景线上,少女都会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仁在教室里被她夺走视线的理由现在总算领会了。就算在课堂上是极力顶撞教师的一只野兽,在学校外面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知道,人家是谁吗?」

    手叉在腰间,小小的女孩子愤然地说。因为在第一印象时就被轻视,说话完全不客气。

    「鸦木同学今天,要早退吗?」

    但是少女对副班主任的他,像是对朋友或手下一样傲然地望着。

    「没接到联络吗?真拿你没办法。」

    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因为对与高个子的他之间的身高差感到不满,小学生大大地挺起没有起伏的胸脯。长长的发带,像小狗的尾巴一样轻轻地摇晃。

    「人家是跟老师组队的《魔法使》啦!」

    试想一下,小小的点把长棍子支撑起来的样子。只有一个能够完全保持平衡,并使其保持下去的点。除了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科学有效、自然法则秩序能保持无矛盾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在其它有偏差的世界上,存在着观测者――也就是人类的意志能够干涉脆弱的自然法则的力量。这就是《魔法》。

    而且,在那人类也能操纵的几近崩溃的世界上,有着安定自然秩序的真正的《神》。伟大的不可见的什么人,将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偏倒向一方的棍子救起。――所以从异世界来访的《魔法》使们,反而将只靠自然现象就能构成平衡而没有神的我们的世界,轻蔑为被神抛弃的《地狱》。

    「欢迎光临,《沉默》先生。今天也是来汇报猎取的人头数吗。」

    在宽敞的公馆楼道上,对从小学归来的仁投以侮蔑的视线的是有着四方形脸,自高自大的中年男人。魔法使们从历史的正面舞台上销声匿迹了。然而现在,他们也会从异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因为研究高级的魔法需要安定的自然秩序。丝绸制的黑色法衣上戴着做工精细的装饰品的这名调整官贝尔尼基也是其中之一。

    仁以可怕的目光,盯着以令人厌恶地动作抚摸胡须的中年男人的瞳孔。

    「调整官先生能亲自出来迎接真是深感荣幸啊。其实是因为太闲了吧。」

    「怎么可能会闲!我身为调整官,在不可信任的你们《魔导师公馆》和我们伟大的《协会》之间成为桥梁,诚心诚意地完成义务不是吗?」

    多摩川流域有一所宽阔的旧洋馆。这里就是文部科学省文化厅所属非公式机关,被有关人员称之为《传达室》的魔导师公馆。从异世界来的魔法使有着致命性的弱点,那是因为这个地狱中失去权势的某种理由很难确保研究场所。所以日本政府将他们保护起来,作为交换收取不使用魔法也能维持、对人类社会有用的产物。比如说要求高精度的宇宙火箭用喷嘴的研磨,现在并不是街道工厂的能工巧匠,而是委托妖精的魔法锻造。尽管不完善还是会通过科学对产物进行解析,得到特许的件数也十分庞大。魔导师公馆,管辖着与《协会》这一大势力的交涉。与具有历史性瓜葛的魔导师集团保持交流的国家,除了日本以外还有很多。

    贝尔尼基「呼」地吐出一口气的同时,男人透明的脸像浮雕一样连结在风中,气流变得不通畅。因为给认识域内的大气给予了虚拟生命将其《精灵》化,形成了墙壁。

    「话说回来地狱里的空气实在是臭的要命。我得点根烟卷了。」

    魔法使从袖子里取出一根含有镇静剂的卷烟,在指尖上用魔法召唤出火。

    「还是老样子很方便的打火机啊。」

    「能量守恒也好熵也好,只不过是持有者之外的人发牢骚的产物罢了。」

    调整官贝尔尼基,从看不见的墙壁对面投来侮蔑的视线。但是今天的仁,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听他说挖苦的话。

    「既然如此,因为惧怕地狱的牢骚话(科学),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公馆里的《持有者》又是什么人。」

    ――这时,《墙壁》被弹开,消失了。明明在仁的面前,魔法还可以正常发动。

    「请你们适可而止好吗。」

    钢针般的视线,将男人们停住。回过头,能联想锐利到能让人产生美感的日本刀的年轻女性,拿着档案匣子站在那里。

    「武原专属执行官,请向贝尔尼基调整官道歉。」

    在日本方面起着调整作用的事务官-十崎京香,静静地,但是又不容分说一般明确地命令仁。

    「武原专属执行官!」

    京香的一喝,使得楼道的墙壁也为之一震。

    公馆的专属执行官的工作是,用武力制压因为是异世界人而不遵守日本法律的魔法使们。还要确保极其罕见的、暗藏着巨大力量的圣者遗物。因为会给专属执行官这些危险的任务,《协会》会提供用完就可以舍弃的罪人-刻印魔导师。从魔法世界流放到这个地狱,迫使为《协会》击败一百个敌人,存在着这种近乎等于死刑的刑罚。

    最先让步的是贝尔尼基。他破颜一笑,捏着胡须欢快地吐出镇静剂的烟环。

    「用不着道歉,十崎小姐。这么说来今天好像是《沉默》先生和新的《刻印魔导师》会面的日子嘛。真是太好了。说到圆环大系,在地狱的神话中也留下许多影响,连恶鬼都可以击败的雷,是天谴代行者的末裔啊。」

    身为调整官的贝尔尼基,对于那个新的《刻印魔导师》是谁当然并不清楚。即使如此,还是说想见识一下。

    「武原专属执行官,请在文件上署名。」

    十崎递给他的契约书,是身为日本方执行官的仁需要签字的文件。以后他要负起监督-监视以及处分罪人的责任。之前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的文件上,已经拙劣地记载着那个少女的笔迹。刻印魔导师是历史上达成任务者人数为零,径直送往尸体堆积场的传送带。惨无人道的文书上,刻印的那一行生命的温暖令人痛心。因为『鸦』字的笔画数太多比较难写,比其它字要大上两倍。

    「今天忘记带笔了。明天会署名的,所以这个也是,能不能稍微改成有人类常识的文件啊?」

    什么叫二十四岁啊,仁被想要破坏这份蛮横无理的凶恶冲动所驱使。给孩子给予重刑时,《协会》辩解为「因为返老还童的魔法外观上比实际年龄小而已」的事情,他完全忘记了。

    「快点签了吧,老师。那不就是赐予你的命运吗?」

    视线下移,那里是身长只到他的胸口、天真无邪的魔法使正在等待着。那双看起来马马虎虎的瞳孔,非常清楚地理解这里是地狱。虽然不知道犯过什么样的罪,但是仁不想看到这样的孩子,手上沾染血液或者遭别人杀害。在六年一班的教室里,鸦木梅洁尔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被迫接受死亡命运的少女,就像刚才在街道上碰面时一样,微微地强作笑脸挺着胸。

    「原来老师也是恶鬼呀。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人类,看不见也无法用科学证明魔法的存在。因为拥有观测就能让这个违反自然秩序的神秘力量消失的性质。所以魔法使们,将地狱的人忌讳为没有资格掌握奇迹的恶鬼。

    武原仁把因为恶鬼(魔法的天敌)的人口增加而被逐出历史正面舞台的魔法使的口头禅,加以诅咒地厉斥道。

    「『这里是地狱。被神抛弃,能将所有奇迹毁灭的场所』吗,……开什么玩笑。」

    ――在这个世界,不存在拯救不可理喻的命运的神。

    在《魔导师公馆》碰面之后,过了三天。担心鸦木梅洁尔的仁,拖拖拉拉地继续担当副班主任老师。了解情况之后从讲台上看她,在六年一班里格外显眼。就连作为教师实力不足的仁,也注意到了一点。梅洁尔在他的课堂中捣乱的科目是国语和理科和社会,净是些魔法使的故乡和这个地狱明显不同的课。就算是一种思乡病,说实话也不知道怎样安慰才好。

    「武原老师。又变成『心跳老师』了哦。」

    职员室里,叹气的仁眼前伸出一只白色罩衫的胳膊,在他的位子上放了一杯茶。班主任祖师堂老师,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露出柔和安详的笑容。因为仁在教室里郁郁不乐地不断叹气,被女生传为「对学生有意」,还被取了无可奈何的外号。

    「我又不是他们的朋友!」

    「起了外号,是亲近的证据哦。知道了这是误会,孩子们马上就会腻的。」

    当然,她在教室里受到学生们的尊敬,没有什么奇怪的外号。

    祖师堂老师为了让仁提起勇气,握紧拳头。

    「加油!」

    仁背对着声援,被注入了气势一般站起来。

    「我去做放学指导。」

    由于御陵甲小学的校门前是一条交通量非常大的道路,为了不让学生跑出车道,在放学时间进行巡视也是老师的工作。

    「老师,再见—。」

    向站在校门前的仁留下一句话,六年一班的学生在绿灯下横过人行道。

    「看着前方!不要乱跑!」

    在仁的注意下,连幼小的低学年的儿童们也有礼貌地放缓步调。老实听话的样子太过于可爱,来到学校的几天以来难得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晃动双背带书包,传来金属零件撞击的声音。路上行走的人们,因耀眼的太阳而眯缝着眼睛守望孩子们。虽然在讲台上是头痛的根源,但是在世间一般情况下从这幅光景中似乎能感觉到未来的希望。仁也渐渐觉得,眼前的难题应该会得到解决。

    梅洁尔还在教室里打扫吗。虽然《公馆》那边不会提及刻印魔导师的罪行,但是至少在仁的眼中,那个诚实的小女孩没有映出危险人物的样子。偶然将视线转向校舍时,仁视界的边缘有个异物。背脊不寒而栗。

    那距离,有十米。与毫无防备的孩子们的人流逆向而行,像暴露在风雪中的稻草人一样,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已经到了五月中旬,还披着下摆就要及地的黑色大衣。男人每走一步,鞋子上像钟摆一样的金属制品,在几乎接触地面的位置来回摇晃。长剑在外套右边怀里有一把,左边怀里有一把,背后还有两把。合计超过二十千克的四把剑的重量,使得黑色大衣的衣料紧紧地贴在肩上。

    直到剩下五米,束手无策地看着男人走过来。没有察觉扑面而来的杀意,小学生们和其它通行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普通的日本人无法想到,有个人带着四把刃长达一米的长剑从身边走过吧。将冷气吸进肺里一般,仁的胸口因紧张而隐隐作痛。虽说地狱的人可以消除魔法,可是在凶汉不使用魔法靠腕力挥动的剑时,能不能进行自我保护又是另一回事了。校门口将变成夺命场地也不知道,孩子们天真烂漫地吵闹着。

    三米。仁身为专属执行官最低限携带的护身用小刀,佯装成整理裤子的样子从腰带的枪套移到西服上衣的袖子口。瞪着拿放学的孩子当盾牌的敌人,后悔应该带上**。单用一把小刀,远距离无法阻止凶汉。男人每穿插进孩子们之间一步,神经就好像要切碎一般。

    「我是来拜领梅洁尔-阿瑠希娅的。」

    一米。魔法使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宣告道。刻印魔导师搜寻《协会》的敌人,相反也会被敌人先发制人受到攻击。

    「学校规定,学生除了家人以外不允许见其他大人。」

    ――零。与仁擦肩而过时,沉闷的杀气在相互摩擦的袖子中炸开了。瞬间,魔法使的右腕成为疾风拔出剑,把放学的小学生们细细的脖子全部斩落。瞬间,从仁的袖子口中跳出来的小刀,刺穿走过的男人的心脏。两个人的一击贯穿了彼此的致命处,两具尸体弄脏了学校的校门。那一瞬间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而对于此事,只有仁和《他》知道。

    「老师,再见。」

    门生的寒川纪子跑过人行横道时,回过头向仁挥手。小学校和沾满鲜血的惨劇。在重叠的两个景色之间横穿而过的严峻的温度差,像树挂一样虚幻飘渺的装饰着充满阳光的午后时光。

    「Goodbye,stooge(再见,《协会》的走狗)。」

    男人的声音,冻结在怨恨之中。没有消去魔法的《沉默》的仁,被误以为是同样的魔法使而受到挑衅。地狱的语言成为了他们的漫骂语,其中,因为《协会》的仇敌和美国之间的关系较深,英语被视为最恶劣的语言。

    「『再见老师』才是正确的说法。」

    仁一边订正一边回过头,与此同时魔法使也转过那张结上霜一般苍白的脸。

    男人的表情上,没有一丝人类的温暖。仁作为专属执行官,经常见到魔法使露出这种连迷惑都磨损殆尽的眼神。对于这个像稻草人一样的男人来说,所谓夺走一切的暴风雪,就是强迫他在地狱中不断战斗的恐怖。

    「我开动了。」

    固定了脚炉的桌子前,鸦木梅洁尔端庄地用汤匙舀了一勺味噌汤搬进嘴里。原先居住的世界似乎没有筷子。再怎么装模作样,看她右手上握着银色汤匙的样子就知道只是一个食客。

    「梅洁尔酱。凉豆腐不要只舀上面的。」

    魔导师公馆的事务官-十崎京香对小孩子告诫道。身穿便衣的她,失去了工作时的严厉和敏锐,只是一个邻近的大姐姐。

    叼着汤匙,从异世界到来的少女偏起头。京香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优雅地搬进嘴里。

    「要这样。」

    「这样?」

    这次是用汤匙,将两个纵向重叠的立方体,一齐贯穿。

    仁拿起眼前的酱油壶,随手倒在纯白的豆腐表面上。淡茶色的清淡酱油,逐渐地渗入表面的水分中。

    「啊啊真是的!正在教导梅洁尔酱呢,怎么能在旁边做那种事啊。说起来,你好歹也是教师吧!」

    无视京香语无伦次地唠叨,仁把干竹鱼放到梅洁尔的面前。

    「喏,吃鱼吗?」

    少女默默地用汤匙押住鱼的脊骨,从尾鳍开始用绝妙的力度将小刀切进去,不一会儿就将鱼刺取出来。

    「好厉害好厉害,梅洁尔酱!」

    京香显得非常开心。朝对上眼睛的副班主任哼了一声,小学生伸出胳膊,把仁刚要吃的鱼放到他的饭碗里。这一下,饭变得像猫的饵食。

    「真烂。」

    被小学生小瞧,仁呆呆地盯着饭碗。他刚要吃的干竹鱼,连手都用上了鱼身上却还沾着皮。

    鸦木梅洁尔在十崎京香家相伴着吃晚饭,是因为少女是这里的食客。通常刻印魔导师要在公馆里共同生活,但是由于对孩子来说环境太苛刻,就收养起来。异世界人去小学校过着与同龄人相仿的生活,也是出自京香的指使。仁能够顺利地成为冒牌教师,其中的原由也在这里面。

    「仁从小就不太会吃鱼。」

    「我怎么能比得上她啊,以为鱼的脊髓是寄生虫,直到中学都不敢吃鱼。」

    「老师和京香,关系真好呢。」

    孩子都无奈了。

    「孽缘啊,孽缘。是因为从出生时候家就住在附近。放着不管的话尽吃些不像样的东西,偶尔叫过来一起吃顿饭而已。而且上小学的时候也是――」

    没有问过的话也要说出来,那样子就像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大婶。在公馆(lodge)贯彻着铿锵玫瑰的十崎京香,这才是她的本性。

    「煮的时间太长不好吃、把活蟹放进了电子烤箱、做饭失败而无从下手的时候才会被叫过来的吧……」

    「啊哈哈哈哈。……忘恩负义的家伙。」

    偌大年纪的男人,挨了偌大年纪的女人一拳头。

    能将一切都忘记一般和睦地吃完饭之后,仁回到公寓里。一个人生活了五年之后,即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会感到寂寞。倚靠在窗户侧的墙壁上拉开窗帘,外面温暖的灯光在几万个窗户上闪烁,生养自己的住宅街展现在眼前。

    打开信封,是回来时从京香那里收到的文件。今天出现在小学的校门口的男人,对于询问情报的事情托付给了她。

    白天遇到的魔导师,在十五年前流放到地狱之后获得日本国籍和浅利卡茨这一日本名,是跟梅洁尔一样的刻印魔导师。身为魔导师公馆的关系者却跟仁等人互不相识是因为卡茨早在十一年以前就与《协会》断绝了来往。背叛《协会》的刻印魔导师,马上就当作犯罪魔导师处理,会被曾经和自己一样的罪人们追杀。从校门口流畅的英语来看,卡茨顺利地逃到了国外吗。资料上却说他在刻印魔导师时期生活态度非常优秀。那种男人像是被践踏过的白雪一样变成灰色,在这个世界也是常有的事。

    ――咚,咚!

    夜已经深了,还这么毫无顾虑地敲门,使得门都在震动。如果是文明人就按门铃啊,心中恶骂着,仁站起来。扭开门把,那里站着异世界人。

    「笨蛋。都几点了,小学生瞎逛什么啊。」

    「哈啊?你以为人家是谁啊。」

    梅洁尔,露出无奈的表情抬头望着他。虽说圆环大系对魔法消去的抗性比较高,她却不知道如果没有魔法的话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孩子而已。

    「哼—嗯。地方很窄嘛。」

    魔法使,从比仁的胸口微低的高度窥视房间里面。

    「京香说,做得太多拿一些过来。」

    伸出抱着的大纸袋。里面是撒上很多白糖的油炸面圈。

    「真的是因为做太多啊。我讨厌甜食啊。」

    又没拜托你替我吃,梅洁尔说着真拿你没办法,把鞋子摆好走进房间。走近整理好后折成三折被褥,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被随意铺开。

    「当椅子用有点低呢。是便宜货吗?这个坐垫。」

    小魔法使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他的枕头上。那不是坐垫啦,或者女孩子不要在男人的房间突然铺开被子啦,等责备的话在脑海中旋转。真让人头疼。

    袖子拉到腋下,梅洁尔用那双没有污秽的白手,麻利地将床单上的皱折抻平。

    「老师,要一直站着吗?」

    小到吝啬的被褥和迷你裙下毫无防备的露出来的大腿,互相对比的充斥着不道德感刺激心脏,不由得从那犯罪性的光景移开视线。

    「不要看啦!这个房间没有其它能坐的地方,没办法嘛!」

    满脸通红的小学生用两只手抓住裙摆。似乎没想过站起来或者直接坐在榻榻米上。

    脸害羞地转向一旁,梅洁尔的手插进纸袋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啃起带给仁的炸面圈。

    「喜欢吗?那个。」

    「人家住的世界,恰巧也有相同的点心而已啦。」

    梅洁尔一副孤单的神情嘟哝道。低头掩饰住表情。仿佛要从内心深处揪出来一般,她的语气又变得坚强。

    「人家,一定要、回去。」

    少女下定决心的侧脸映入眼睑,非常了解刻印魔导师的消耗情况的仁,肺腑仿佛要被扭断一般。

    「去战斗、取得胜利、得到自由,一定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接受梅洁尔的文件签字的那天,调整官贝尔尼基最后说过。

    「虽然可能是多管闲事,让刻印魔导师上学,到了死的时候手续会不会变得麻烦呢?」

    在眼前被认定自己会死时候,少女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京香照顾梅洁尔的理由,他也知道。就算在《协会》方是个不可宽恕的罪人,对于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仁和京香来说,刻印魔导师只不过是人类。即使会跟他在《公馆》的工作产生矛盾,比起完成罪人的义务,更希望少女是一名六年一班的学生。

    「比起战斗到最后,我更希望鸦木梅洁尔能一直活下去。」

    「老师……」

    视界的边缘,长长的发带在晃动。平平的胸前抱着装有炸面圈的纸袋,少女望着他的脸。

    「老师,对于人家来说是六年一班的老师?还是,一起战斗的人?」

    被大眼睛看穿心思,仁僵直在那里。他那可怜的迷惑和伪装人善的欺瞒,在梅洁尔的眼里一目了然。就算把她收养起来一起吃饭,那只不过满足了仁和京香的伦理观,刻印魔导师惨酷的命运没有任何变化。而且,不论经过多长时间梅洁尔都不会得到自由,只是从无法拯救的现实中卑鄙地逃避着而已。

    自从仁当上副班主任以来,六年一班没有一天是太平无事的。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一样,学生们和仁在教室里吃供餐,完了想去职员室抽根烟从讲台上站起来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起因是梅洁尔和不晓得关系是好是坏的寒川纪子,这样的问题。

    「鸦木同学是回国子女吧,有kiss的经历吗?」

    「说这种事你不觉得害臊吗!这个变态!」

    与此同时,异世界人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把汤匙朝寒川的脸上扔去。

    仁非常清楚,对于把地狱的语言中将英语当作最恶劣的漫骂语的魔法使们来说,『Kiss』有着什么样的意思。因此反而使性知识非常丰富的梅洁尔,羞得无地自容。

    汤匙滑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空虚地回荡着。除了几个吃得快的男生以外都留在教室里,使得六年一班一片哗然。

    「请给我道歉!」

    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毫无理由地被扔汤匙的寒川真的生气了。梅洁尔站在几乎能溅到口水的距离,失去了平日里扮演这个世界的人类时带有的冷静,一眼便能看出她正在焦躁。一定是因为,昨晚与吐露心声的仁擦肩而过时,留下了阴影。

    「人家的事,不用你管啦!」

    梅洁尔说完就想走时,学生们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副班主任。可是倒挂起来抖几下就会掉**的仁,是个冒牌教师。视线相遇的男班级委员低下头。祖师堂老师也因为研修不在学校。虽然还妄想过如果有她在,但是志津香老师的影像说着「加油!」给予鼓励,并没有给出解决难题的答案。

    「喂鸦木!不是不用管吧?都向寒川扔东西了。」

    仁又被讨厌的汗水浸湿了衬衫,拼命地考虑收拾这一残局的对策。虽然想助一臂之力,但是既然当上冒牌教师站在讲台上,就不能偏袒梅洁尔。而且,扔汤匙这一反应也太过分了。

    「就像老师说的,请快点道歉!」

    寒川乘势提高嗓门。

    「想屈服人家吗?还是说你,喜欢人家到想弄得乱七八糟的程度?」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啊!」

    愤怒到极点的寒川,泪眼汪汪地摘下眼镜。用捂着眼角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粘在眼镜片上的供餐残渣。

    梅洁尔还是个孩子。嘴上虽然说出战斗的决意,但是对自己的死和杀人的事感到害怕,内心变得不安定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在自责的沉重压力中,被放逐到地狱的少女的壮胆方式与其它学生们有着很大差别。

    出自小恶魔的怜悯,魔女伸出食指戳寒川的鼻尖。

    「你自己没注意到吧。你哭泣的脸,非常可爱哦。」

    身为负责这个教室的副班主任也好,身为监督刻印魔导师的专属执行官也好,这已经超出了极限。

    「够了,鸦木。既然你到了这里,就要遵从这里的规定。」

    有如遭到雷劈一般,魔法使的背部不由得一颤。被习惯以专属执行官的身份下达命令的大人的声音镇住,学生们也鸦雀无声。仁因为吓到了孩子而焦急起来,胃袋好像抽搐一般阵阵发痛。

    「不是、那个、……有话要说,鸦木在放学后,来一趟学生指导室。看,午休就要结束了,不要给供餐的大妈增加工作,快点吃。」

    于是,梅洁尔在教员室旁边的学生指导室里露面,是在总结会议结束、放学十五分钟之后。

    「因为卫生值日来迟了,对不起老师。」

    仁明明是教训人的身份,但是在少女面前,总觉得问什么都不妥而感到不安。

    「今天午休,跟寒川说的那也太过分了吧。」

    「哎呀,人家真的非常喜欢那个孩子的哭脸哦。」

    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梅洁尔嗜虐地眯起眼睛。

    「当漂亮的东西和强大的东西,在自己面前丢掉一切变得精光的时候,不就会产生『已经是人家的东西』的感觉吗。想象老师在人家面前屈服的样子,真是让人兴奋呀。」

    仁按住额头叹了一口气。与魔法使交往时最让人感到困扰的是,那微妙歪曲的伦理观是在她的故乡属于正常现象还是因为个人的资质问题,实在难以辨别。不,在教室里没能阻止梅洁尔,是因为他在学校分不清自己是冒牌教师还是专属执行官,使得沉不下心来。现在看着她在六年一班的日常生活,并不只是因为教师或者专属执行官,这个一本正经地给人填麻烦的小女孩,因为喜欢她作为人类的某些地方,所以才希望能够平安无事。不只是仁,京香大概也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也好京香也好,想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寒川也并不只是在生气,班级的大家也是,如果你有什么事会担心的。」

    「知道啦。那种事。」

    令人泄气的是,梅洁尔轻易地就领会了。今天的意气用事和令人不安地顽抗的样子好像是骗人似地,有什么事情得到解决一般释然的表情。

    鸦木梅洁尔,在六年一班建立了特别的地位。临近四月末的时候转入的奇怪的转校生,虽然失败过很多次却从不改变自己的主张,而且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全都由一个人来完成。对她感兴趣的人很多,所以从学生指导室回来的少女,被放学后仍留在教室里的男女加在一起有二十人以上的同班同学围了起来。

    「呐,鸦木同学。怎么样?果然是因为午休的事被责备了吗?」

    恰巧寒川汤匙事件发生时在场的女生,担心地问道。

    「好厉害啊,怎么样?可怕吗?」

    因为被叫进指导室不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被男生们当成英雄看待。梅洁尔对靠拢过来的同班同学露出从容的表情,说个谎回到座位。

    「……那个,午休的事情原谅你了。」

    虽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想到梅洁尔被老师一对一叫去,寒川有些过意不去的过来探视。

    「你,虽然有些让人火大,却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梅洁尔从正面,以抱住的样子抓住寒川。不习惯皮肤接触的日本人少女完全僵住,从眼镜深处不明所以地晃动视线。

    「……所以,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咿咿咿!」

    发出无比真实的悲鸣,寒川不顾错离位置眼镜也要拼命地挣脱出来。从两只胳膊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日本人少女身上把脸颊移开,魔女向交往没多久的同班同学们说道。

    「再见啦。」

    就这样留下快要消失般轻松的笑容,转校生背着双背带书包走出教室。小学生的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发生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情,所以谁也没有想到这将是告别。

    那个时候仁在教员室,向研修提前回来的祖师堂老师作今天的报告。前辈教师「这次的事情,我想对大家来说,会成为很好的经验哦」他一边接受鼓励,一边看着窗外梅洁尔的身影。背着红色双背带书包的少女穿过树荫。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不论等多少秒也不见身影再次出现。高位魔导师们使用的魔术空间转移(teleport)。等到进入隐蔽处,捕捉她的地狱人的视线成为零的一瞬间,用魔法跳越空间。

    仁的背脊不由得一颤,马上就要丧失无法替代的东西一般,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去哪儿了?还用说吗,一定是为了刻印魔导师的宿命,去战斗了。

    「抱歉!祖师堂老师,我去追一下!」

    从冒牌教师的脸上,露出从修罗场活着回来的专属执行官的表情,仁从教员室飞奔而去。激情附身飞奔在楼道上,慌慌张张地在脱鞋处把拖鞋换成鞋子。

    循规蹈矩且自尊心强的少女,只过了一个月的小学校生活,不可能从罪人的宿命中摆脱出来。如果说,战斗宣言也是非常孩子气的、希望仁能帮自己的笨拙的SOS。他从昨晚一直主张的态度,对于梅洁尔来说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逃避手段。也就是说,已经注定好的答案没有得到赞同的幼小魔法使,一个人有勇无谋地去面对战斗。仁踏着运动场的地面穿过校门,追过放学途中的学生们,向那天,黑衣的凶汉过来的方向全力飞跑过去。虽然不知道那里是不是目的地,血液在沸腾,止不住脚步。取出手机,拨打《公馆》的电话号码。

    「该死,我是白痴吗?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情,那也算是监督者吗!还跟害怕的女孩子说我是老师还是什么的,那真的很重要吗!一个人被赶到这个世界的孩子请求大人时,我做了什么?为她做了什么?」

    一瞬间跳到目的地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身为人类的仁只是满头大汗地奔驰。就算是任性的自我满足,作为出生在这个被称作《地狱》世界的人类,不想承认这里是地狱。在这种晴朗的天空下,如果本想依赖他的鸦木梅洁尔,孩子般诚实地遵从义务走向险境,凄惨地死去的话?如果允许发生那种事,不管有没有神,他所珍惜的故乡将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就算身处不同的世界,太阳之下,必定会落下安静的影子。耀眼的光芒,撒在遮挡视界的废品堆顶上。被丢弃的电视机和电子烤箱、没有轮胎的汽车等,都因为沾上土尘而变得脏兮兮。在地狱中没有东西能一直保持干净。堆积如山的旧轮胎对面,看得见生锈的白铁皮墙壁的回收工场。广阔的场地上,还有油漆剥落的汽车停在那里。

    少女在能让人微微出汗的阳光下擦拭额头,寻找唤出她的对手。

    「人家在这里哦。」

    背上的双背带书包掉落在地面上。外侧道路被挡在钢铁墙壁外面,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就是说地狱的恶鬼无法观测到这里,是个《能使用魔法》的地方。

    电视画面上,残留着白色雨滴的痕迹。从各个隐蔽处各自伸出几条细细的灰影。与那个冰冷的雨夜不同,今天地面上到处都插着剑。幼小的魔女以自己为中心,将过敏领域扩大至直径达到四十米,占满整个工场用地。她能正确识别到的魔力领域的影子,成为魔法阵落在脚下。对于圆环大系的高位魔导师,掌握魔法阵内的导电体轻而易举。面对带着杀意锤炼出来合计足有一百把的刃林前,少女仿佛感受着抚摸脸颊的舒心的风,闭上眼睑。

    「梅洁尔-阿瑠希娅,为何一个人前来。」

    穿着漆黑大衣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把最后一把剑插在地面上。这是第三次的邂逅。

    「人家,还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杀人呢。那么可怕的表情,总不能让别人看到吧。」

    第一次是那个雨天。第二次是小学校的校门口。凶汉的剑一挥同班同学和孩子们全都死去,因为那个恶梦而颤抖的不只是武原仁一个人。梅洁尔对自己将夺人性命的恐惧,用正经的理由掩饰起来的想法哭笑不得。

    「而且,如果一个人守不住自己喜欢的地方,不觉得打倒百人很吃力吗?」

    「真可悲,为了区区恶鬼竟然做出错误的判断。」

    男人的表情上,只有冰冷的嘴角嘲弄般裂开。

    「放学后,还没完成兔子的饲养值日就逃出来了。就让我快点结束掉,马上赶回去。」

    那一瞬间,力线在少女脚边的魔法阵上窜行,与黑衣男人的头部等高处的废品电视,散布着玻璃碎片从内侧爆炸。

    梅洁尔双手之间开始放电。在她出生的世界,就像振动和旋转一样具有周期性的运动和自然现象是不安定的。画着圆旋转的风车和水车会毫无理由的停止,因为地球的自转周期不断变动每天的长度都不安定。观测者们抓住那混乱的秩序,将周期运动作为《魔力》感知支配了魔法,圆环大系由此发达起来。在原子核的周边占有电子轨道的电子,也是这个魔法操纵的东西之一。将庞大的电子在手中收集成束并为其加速,她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编织闪电。

    「向神明祈祷吧!」

    在魔法阵上围绕梅洁尔且驾驭大气的小圆卷外,听不到声音。因为如果被恶鬼观测到,就连时间都能回溯的魔法消去能力,会将全部都吞噬掉。

    「在这个不存在神的地方,要怎么祈祷!」

    随着吼声震动少女的耳朵,黑衣的术者和她之间的一把插在地面的剑滑行倒退,同时握住插在地面的另一把剑柄。

    梅洁尔毫不留情地向背对着的敌人释放电子。从少女的黑色鞋子下面,像扔出的小石子俯冲在水面上一般高速弹射出波纹的连锁,击起封印雷鸣的风之隧道。带有强正电荷的敌方魔法使,现在只不过是召唤闪电就能击中的靶子。这个距离没有打不中的要素。

    然而,放出致命的紫色电光的瞬间,男人和她之间插在地面上的剑不意而飞。在空中被剑接住的雷,击向侧面的废品堆。梅洁尔茫然望着塑料袋冒白烟。

    「那么这次,见识一下我的招术吧。」

    低沉的声音溜进少女的鼓膜。少女的背脊好像被死人触摸般冰冷,慌忙环顾周围。遮挡声音的防壁内部和外部被隔开时,也听过这种声音。究竟是怎么传进来的?

    黑衣的卡茨,像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被解放出来一般,朝没有任何东西的场所放出转身式的斩击。被气势压住,不由得向后退了三步的间距,也保住了她的性命。数十秒前受到梅洁尔的雷击停留在空中的剑,与大男人握着的剑完全相同的轨道、相同的速度在残影的牵引下向少女的脖子原有的地方砍去。

    「相似……大系?」

    「正是。」

    被称作相似大系的魔法,是称作《形状相同的东西即为同一个存在》,其世界本身就有错误,在崩坏的自然秩序中发达起来的大系。对这个大系的魔导师们来说《魔力》就是《形状的同一性》,形状相同的物体之间,存在又细又直的魔法钢丝。相似大系的魔法可以通过改变相似的一方,就像斩杀梅洁尔的漂浮在空中的剑,通过魔力操纵弦的另一侧。

    男人右手提着剑,摇曳着黑色大衣的下摆,缩小与梅洁尔之间的距离。差点斩到少女首级的剑也一直浮在空中,与男人维持着等距离非常自然的绕到她的背后。

    「那么,说一说魔法使同士之间的话题怎么样?对于我们,在这个地狱里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梅洁尔大概躲不过下一剑。被推到生死边缘的恐惧俘获了神经,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循规蹈矩的少女还是把左胸口快要脱落的小学校姓名卡矫正好。

    「让刻印魔导师打倒一百个《协会》的敌人后生存下来,怎么可能办得到。」

    「就算有规模也只是会点魔法而已的《协会》,在这个地狱里有什么力量。在这里连探知魔法都会受到恶鬼的干扰。」

    卡茨的声音里,明显的蕴含着对人生的疲倦。就像小学生不理解父亲的苦恼中真正的意义一样,梅洁尔也不明白在地狱里生活至憔悴的男人有着什么样的苦闷。少女利用微弱的空气循环来壮大魔法,控制在一点等待逆转的机会。

    「丢掉重新来过的最后机会,偷偷摸摸地逃跑一生吗?」

    「拥有强大力量的术者,恶鬼花上金钱也想得到。正因为是黑暗的底部,驯服了恶鬼们,我们就可以买到一切。」

    那形迹可疑地劝诱,她好像是吃到什么酸东西一样皱起眉头。称作天谴,自古以来对魔法消去有很强抵抗力的圆环大系的闪电,在暗杀和威胁恶鬼们时会经常用到。卡茨在劝诱梅洁尔,不要接受处罚而为金钱去杀人。

    「真是让人吃惊呢。你从锁链中挣脱出来,去牵扯上了性质更加恶劣的东西。」

    少女将能进入视野范围的魔力筑成一口巨大的井,一口气使其落下。在倾斜面上滑落的电子风暴,用几百万的力线涂上漆黑的魔法阵,天谴代行者的胸口放出煌煌地光茫。

    「很遗憾。交涉决裂吗!」

    相似魔导师把拳头伸进自己的胸口,拉出带着锁链的像垂饰一样的东西。同时,从身前两枚、背后两枚浅黑色的像翅膀一样的东西展开,黑色大衣跳起来。

    梅洁尔将封住运动的风之激流一口气解放出来,在那湍流中注入降低电压的全部魔力。目的并不是让他受到电击。电子的激流将变换为热能,以爆炸般猛烈的速度将大气流的原子全部电离。最后,像太阳的长枪一样,超高温的等离子射流袭向魔导师。激烈的闪光使得梅洁尔眼花缭乱,向后踉跄。头像要裂开一样痛。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要吐了。使用魔法让少女的身体体验这种异常还是第一次。

    跟臭氧一起气化的金属阳炎之中,飘浮着灰色影子。那是没有丝毫间隙排列而成的墙壁,是受尽荷电粒子激流的四把剑。悬浮的金属块被无情地炽烤,受到热射流的位置膨胀扭曲,但是没有熔化。

    「漏了这么多光,不知被多少恶鬼观测,因为魔法崩坏大大地减弱威力也不足为奇呢。」

    少女手扶在墙壁上支撑身体,仰天叹气真不走运。作为魔力识别之影的魔法阵也歪曲了。这样站着就已经很勉强的状态下,不可能逆转这种事即使脑子发昏也能知道。

    「对不起,老师。……人家好像,太自不量力。」

    眼看就要溶解的卡茨的守护刀表面碎落,从那里面露出小尺寸的相似的刀。男人在撕得零碎不堪的外套袖子下不停地咳嗽。似乎略微吸进了超高温的气体,嘴角溅出血液。

    「精彩。……刚才,可是做好了丧命的觉悟。」

    梅洁尔眼角浮现出泪水,即使呼吸困难也要拼命地奔跑。

    「休想逃!」

    卡茨握住立在地面的沉重的剑,向高处投掷。打不中――在梅洁尔不屑一顾的脸上划过影子,然后幼小的魔法使看到遮挡太阳穿过的无数杀意。数量达一百的《相同形状》的剑,全部都在空中飞。

    如同梅雨般降落在大地上的钢之风暴,使梅洁尔的意识被切断,上半身伏在废品中发出尖叫。

    来到这个废品堆时,这里已经是剑之森林。泪水汪汪地眼睛环顾周围,她现在被困在由几十把剑围成的栅栏里。由相似大系的白银之弦连结起来,其中任意一把都足以刺穿少女柔软的皮肤、夺取性命的凶器上,从磨得光亮的刀刃上映出胆怯的脸。现在,这里成了梅洁尔的处刑场。

    她眼前的一把,在相似魔导师操纵魔力的线的引导下,剑升了起来。擦破膝盖的疼痛也被忘掉,陷入恐惧的少女站起来。

    「……救、」

    想要喊出救命的瞬间,嘴唇前的空气被飞快地刺穿。只会魔法的孩子随时都可以杀掉,男人却要先嘲弄一番。刚想喊出「救命啊、老师」,却又想到仁不可能会来,放弃地屏住气。谁也救不了她。梅洁尔在这广阔无边的地狱里,孤身一人不受任何人的保护。心中涂满无力感和对死的恐惧时,少女听到响彻在脑海中的宣告。

    「《掌握》了。」

    这时少女看到,连接在她的耳朵和黑衣的头盖骨内部的相似大系的魔力弦。随时都会听到卡茨的声音,是因为男人和梅洁尔之间像鼓膜或耳小骨一样的听觉器官形状相似,所以相似大系的魔法还会在人体内部起作用。下一瞬间,梅洁尔发出尖叫,身子向后仰倒下去。在大脑内部发生活性化的脑神经特定部位成为相似形状时,黑衣魔导师的相同部位也会同调。

    「不要!妈妈!不要死。不要、不要啊啊啊!!」

    不是地狱的语言,是用故乡的世界中的语言,梅洁尔哭喊着。魔力弦产生共鸣流入少女脑中的,是人类任何人都无法从那里得到自由的、根本性的恐怖印象。黑衣男人自己体会过的最沉重的绝望。被送入地狱的怨恨,以及在这个奇迹会失效的地方品尝过的无力感。大脑边缘系被强制灌入的刺激在天真烂漫的少女体内翻掘脑髓,从记忆的底部拉出幻影。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憎恨她的母亲,然后在魔女死去时,那罪名转嫁给了当女儿的梅洁尔。窜改文件,做出堕入地狱的判决。最后,罪人的烙印,逼近被压制住的她的背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男人在地狱里彷徨十一年出现裂痕的灵魂被暴露出来一般,发出疯狂地哄笑。神经被刻上相似形状的少女也是,睁开的双眼擒着泪水,全身痉挛地扭动着腰,发出内心马上就要坏掉一般的笑声。

    就是为此,卡茨一直在废品工场的地面上插着剑等待梅洁尔。像是被蟑螂吃的乱七八糟一般男人熏污的灵魂通过相似形传进来,腐蚀她那幼小心灵,经过洗脑变成不论是杀人还是其它什么都肯去做的人偶。精神上的痛苦,想必会持续到少女的眼睛不会第二次点燃活力。

    梅洁尔在理性和意志都要碎裂的苦痛和害怕的波浪中淹没,在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到这种伤痛。谁来救我吧,在朦胧的意识中如此祈求。这里不存在神,那么向谁请求好呢。就这样即将绝望时――。

    无明的黑暗中划过强有力的红莲。捕捉少女的百剑之槛和金属线全部燃烧起来,眼前突然出现身缠火焰的高个子。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她在倒下时冻结的心被温暖的热气溶化。以赤红闪烁的双眼为中心,头部笼罩着火焰的光轮,就连触碰那副身体的风也被燃烧,飘扬着磷光。恶鬼的观测会使异世界的法则,也就是将魔法从这个世界剥离。那崩坏的力量残骸,会作为单纯的能量变换为光芒,即化作魔炎散布而去。文献中的地狱之火,没有燃烧堆积起来的垃圾,只是把魔法使当作依赖的奇迹本领化为无。

    但是在蓝天下令人可怕的魔人的背影,跟梅洁尔的熟识很相似。

    眼睁睁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恶鬼和失去魔力的四把守护刀,黑衣的魔法使浑身打颤。

    「――――!」

    卡茨因恐惧不听使唤的手指抓住垂饰,好像要迂回恶鬼的视线一般,用一条一条的魔力弦连结剑。在火焰魔人看不到的背后无声无息地浮起数十把剑。紧接着,神秘的力量在凶恶的视线横扫之下毫无余力的燃烧殆尽,具有幻想色彩的火花摇曳着掉在地面,淡淡熔解。叮啷当啷,在坠落的剑发出的崩坏的旋律之中,茫然张着嘴的黑衣魔导师,因恐惧而扭曲着脸发出叫声。

    「为什么,我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不对,…………那个时候你并不是恶鬼!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部分的魔法使们,可以很轻易地从接近的恶鬼面前逃之夭夭。因为奇迹被燃烧时升起的华丽魔焰会成为记号,很容易就能发现敌人。在没有前兆的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沉默》的恶鬼已在致命的距离,这只能是一个恶梦。

    「自古就有魔法使来到地狱,其中也有血统不纯的恶鬼。我是,能够将「不消去魔法」的能力,隔代遗传的恶鬼。」

    卡茨因恐惧而忘记施展魔法时,随着应该燃尽的东西散尽,魔人之炎也跟着消失了。黑色外套的浅利卡茨也和其他魔导师一样,误以为在那里毫无畏惧地歪着嘴的他,同样也是的魔法使。梅洁尔也是,从外表没有看出他是个恶鬼。

    「我是《魔导师公馆》专属执行官-武原仁。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你被逮捕了。」

    虽然梅洁尔不知道,十崎京香打听到手机基地局的电波状态急剧恶化的场所,并让他到这里来。不知跑了多少公里浑身是汗,急促的呼吸也没有调整好的样子,但是武原仁赶上了。

    「还没完。还没完!」

    卡茨失去冷静,捡起守护刀朝仁砍过来。仁身体往后退,一边闪开攻击,一边把背后漂浮起来的相似魔术的刀刃踢飞。

    「手法变得简便啦。」

    黑衣男人挥动左手握着的封装剑模型的垂饰的同时,将描绘巨大轨道的直剑联动起来袭向仁的后头部。

    「相似大系操作术的弱点是,很容易读懂物体运动的轨道。」

    仁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躲过闪光般高速的剑刺。发出刷刷地空洞的声音,剑深深地刺在黑衣的脚边。

    「只要掌握了作用物的原位置,看着术者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从什么地方攻过来。」

    不给卡茨留下逃走的机会,燃起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抓住魔导师的前襟。从活火山的爆发口一样的嘴唇中,魔人的舌头舔舐着烧焦大气的火焰。人形的火把,燃烧至喉咙深处,将一切燃尽。不断磨炼几十年的,不,在历史中积累几千年的技术,人类寄托的奇迹本身在微小光芒的终结中走向灭亡。

    被卷入火种的魔法使们,非常清楚发现这个世界之后称其为《地狱》的古老魔法使们的心情。他们将无法抹除的不安和失败感刻印在灵魂上。探求万能的奇迹之力,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魔法却被烧光时,他们会疑惑、害怕自己积累的一切是不是全都属于虚幻。就因为这些,如今已经膨胀到六十亿人口的地狱的魔人们。

    被这道能将努力、钻研、历史、文化等魔法使的一切归为无的火焰,荣耀和人性不断被化为灰烬的男人,流出绝望的泪水。

    「……可恶的恶鬼。」

    「我们是恶鬼那你又是什么!用这种魔术想把我们班的学生当成木偶操纵,用来杀人之类的,这里不是那种真正的地狱!」

    然后,把《地狱》当成故乡的男人,注入浑身力量的拳头打在男人冰冷的脸上。一颗臼齿滚落在垃圾堆上,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落魄地昏了过去。

    十崎京香乘坐的公馆伪装护送车,在装上原刻印魔导师之后离去。剩下的仁和梅洁尔,两个人走在午后放学的道路上。行人们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们。甚至有一次,仁被警官叫住。少女衣服被土尘弄脏,很多地方裂开。只有红色双背带书包,奇迹般的没有留下一点伤痕。就算是梅洁尔,也不能就这样回学校完成饲养值日。

    「书包,带过来太好了。」

    即使仁搭话,脸上没有生气的少女,只是默默地挪动脚步。

    将握紧书包背带的小手拧开,硬是把手牵起来。停下脚步,引人注目的幼小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望着仁。微微流着汗的弱小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大手。

    由于被判上等同于死刑的刑罚被流放的小魔法使,到目前为止经历过什么事,仁并不知道。即使如此少女所受的伤他不能当作没看见。作为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大人,只是希望,因不安而颤抖的这只手,能够抓住《幸福的孩提时代》。

    仁为温度从柔软的手上渗进来的感觉感到困惑,同时想到少女所受的伤。

    「被那个魔法使掌握,并不是因为你的心跟他的一样。在十一年来孤单害怕的男人的恐惧,只是碰巧形状相同而已。」

    梅洁尔因恐惧而冻结的瞳孔变得湿润。不禁充溢出紧紧抱住她、守护她的心情,重新紧紧地握住那只手。

    「依赖老师吧。想起班级里的大家。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你跟他不一样。」

    少女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片朱红。隐约传来热量的心脏,好像和她成了相似形,仁的脸也要红了。

    「已经不要紧了。人家,没问题。」

    紧贴在他的胳膊上,她开始走了起来。大概,轻易的和卡茨成为《相似形》意味着什么,聪明的少女明白了吧。那个憔悴至极的魔导师,说不定就是几年后的梅洁尔自己。

    「呐,我也会继续当老师,一直待在身边,所以能不能在《地狱》里生活下去啊。」

    仁不禁为自己的任性和从命运的不公平里拯救出来的冲动下,开口道。

    「但是,人家讨厌逃避。」

    幼小的魔女好像在哭一样低着头抽鼻子,做出暧昧的回答。在即便没有奇迹也能非常鲜艳的茜色天空下,仁和梅洁尔合着小学生的步伐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然后,用不可思议的心情盯着落在地面上的手和手连接起来的影绘,忽然看见少女的影子,望着他说。

    「刚才的,谢谢。」

    「彻底把你当成了小孩子,所以想给你看看大人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被抱住的胳膊上传过来的体温,让仁有了像父亲、兄长一样温和的感觉。梅洁尔和仁之间,好意的意义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异。这即是悲剧也是喜剧,两个人现在却完全没有发觉。

    「的确像个成熟的男人,就暂且承认吧。」

    于是仁的人生,将因为少女腼腆的笑脸而改变色彩。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公寓的仁的房间里有着煳焦的味道。嗵嗵地,从狭窄的厨房方向传来不应该发出的声音。这就像单身生活的男人都曾做过的,早晨醒来有谁会为他做饭的那种妄想。这是在做梦吗,摇了摇迷迷糊糊地头。

    ――真的是煳焦的味道。没有打开通风扇所以才会冒烟。厨房里有人在不停地咳嗽。身材微妙的浮现在无袖连衣裙上,像人偶一样纤细的手脚露出来。膝盖上贴着大大的创口贴,掩盖着昨天擦破的伤口。

    站在那里的,是氛围就像打扮一番后过来探门的鸦木梅洁尔。解开没见过的大人用大型围裙,看着仁微笑。

    「早上好。你醒啦?」

    「呃,哇,哇,哇、哇、哇!为什么!?在厨房里做什么?不对,是从哪里进来的?」

    早晨醒来,戴着围裙的学子在给自己做饭,做这种梦的最多也是高中教师吧。小学校的教谕里面,是绝对不会原谅的情景。

    「真失礼呢。看到人家的脸竟然发出惊叫。睡脸明明那么可爱。」

    脑海中,伦理观啊教育啊PTA啊这些单词在团团转,最后终于选出一个问题。

    「怎么进来的?」

    「是京香,给了备用钥匙。」

    这时,做尽好事的罪魁祸首,一身黑色上等西装的打扮打开玄关的门。

    「啊啊太好了。还在想如果在进行犯罪行为时突然闯进来该怎么办呢。」

    青梅竹马正在安抚着胸口,认真地担心仁会对自己的学子出手。

    「有很多话要问,总之到这边来!」

    不得已,京香注意着地板上的垃圾走到仁的身边时,厨房响起轻微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折断百奇(Pocky)的声音。

    「对了,梅洁尔酱的料理怎么样了?」

    「这么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哇,这不是梅洁尔酱的地狱料理第一号吗。」

    然后在表情僵硬的仁的引导之下回过头的京香,身体也跟着僵直。

    水池子里,零乱的堆放着百奇和炸薯片的包装袋。在仁和京香的注视下,梅洁尔打开点心的纸包豪爽地倒在盘子上,再莽撞地倒上番茄酱。莽撞,是用来形容料理的词吗?不,大人们,即使换作异世界人也一样会吐槽「料理不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洒调味料」,并对小孩子的构想发出无声的悲鸣。

    「说起来,我还有重要的会议――」

    想要逃走的青梅竹马,好像在说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坠入地狱一样,被仁猛抓住手腕。至少京香,作为监护人有责任解决梅洁尔的地狱料理第一号,大概。仁也是一样。

    不失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少女,将装满了不该放进去的材料制成的沙拉端出来。

    「来,请用餐。」

    大人们面对放在桌子中央的盘子,向神祈祷这是什么奇迹所以非常好吃。

    在几万世界中唯一不存在奇迹的世界。魔法使们将这里称作被神抛弃的地方,地狱。

    再演魔导师-仓本绊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时,一瞬间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

    因虚汗而紧紧粘在皮肤上的睡衣,用手揭开。

    喘粗气。听着像是从肺里面挤出来一般的声音,产生幻觉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年老的老婆婆,连自己是什么人也不记得了。日式房间里铺着的被子,伸手去拿放在枕边的闹钟。三点四十分,窗外一片黑暗。可能是早晨三点。起身,看到这里比生活了十七年的六张榻榻米宽的起居室要宽,瞬间陷入恐慌。

    「爸爸?」

    说出口之后,绊深深刻印在心中却暂时丧失的记忆苏醒过来,闭上眼睛忍受着。她的父亲仓本慈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踩到这没有愈合的伤口,绊想起世界和自己自身。这里是十崎家的二楼日式房间,是让绊居住的房间。巴别塔事件结束后,想到她的护卫问题和因为没有收入而无法生活的实情,要在这里当食客。现在是七月四日天亮之前。就快到高中的期末考试了。

    为什么连自己是什么人都迷失了呢?把世界作为一本书观测,操作《过去》的记载的再演大系――是因为绊的魔法暴走了。她在梦境里无意识地翻开了称作世界的书,读了那一页。巴别塔事件结束,再演魔法觉醒之后,偶尔会像今晚这样擅自发动魔法。不能完全驾驭的魔法,会无意识地窥视她身边某个人的宝贵时间。

    那就像挖出了不应该揭开的秘密一样,紧抱着被虚汗夺走了体温的身体,绊在发抖。

    「难道,我叫出声了?」

    不知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开着黄色电灯的走廊里传来声音。入口处打开了一点缝隙,被称为异世界人的女孩子,鸦木梅洁尔窥视进来。因为背着光线看不清表情,一定是让她担心了吧。

    「对、对不起。我,叫得很大声吗?」

    「是因为睡不着觉来探风啦。结果,就听到令人吃惊程度的下流梦话啦,闷声女色狼。」

    解开长长的黑发的梅洁尔,就像小小的公主。连衣裙睡衣的下摆,可爱的蕾丝镶边在摇摆。

    被绊看到的是眼前的梅洁尔和武原仁最初的战斗,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吧。作为刻印魔导师前进在残酷人生的少女,最珍贵的过去竟然在无意间被自己窥视到,尴尬似的苦闷在胸口涌出。

    「完全,没问题哦。真的,梅洁尔酱才是,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我随时都会帮忙哦。」

    真是没有戏弄的价值啊,有些刁难似的小学生叹了一口气。

    「绊啊,那个性格真的要好好改一改呀。自己难过的时候,也想要关照别人是怎样啊?」

    「是……呢。」

    绊虽然知道这不能成为答案,但还是笑着接受了。

    「还有,睡衣上面的扣子也要好好整理一下。胸口山谷全都看到啦。」

    「哇、哇、哇……!」

    睡觉时身上热起来就会把钮扣解开是她的习惯。自己一个人时完全不会在意,但是被指出来时会莫名地感到不好意思。冲昏了头脑,不能扣好钮扣的绊被置之不理,梅洁尔走掉了。

    然后她感觉到,兴奋的神经适当的松弛下来,向天真烂漫的同居人致谢。为了不会第二次被夺走珍惜的人,一边祈祷一边盖上被子横躺着闭上眼睛。

    为什么魔法会让她三番五次的看这种梦境呢,在黑暗中,忽然闪现出这种想法。无意间知道了答案,绊不由得一颤。

    魔法给出自己以外的人类的过去,是因为绊自身应该趁现在全都记住。就像大地震前到来的小地震一样,她感觉到更大的命运将在名叫《世界》的书籍中开始运作的预兆。

    还会有更多的人在信念下相互碰撞、死去,战斗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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