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旋舞、微笑、胜似妖精
1.
“小子，你面前有两条路可走。是现在在这里冻死，还是——”
两年前的那一天，硝子向浑身是血的雷真如此问道。
“还是和赤羽天全决一死战？”
雷真仰面躺在地上，片刻，望向硝子。
嘴周血迹斑斑，面容憔悴奄奄一息，唯有那双眼睛不失光芒。
“……会帮我打败他吗？”
“当然，如果小子你期望的话……归你”
起初硝子吐字含糊不清地，接着明确地说。
“她便归你所有”
雷真抬头看着硝子身边伫立的少女——夜夜。
“乖孩子。我们来下个赌注吧”
“赌注？”
“我是天下花柳斋的人——我们不信神仙不信佛。却也不是恶魔。我给了你这种可能，能否保全性命全靠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
“打败赤羽天全则已，如果不能打败，小子你的这幅躯壳就归我所有了。”
雷真脸色一变。
雷真脑中翻腾着的画面，正是妹妹被抽出灵魂的身躯。硝子正打算对雷真做同样的行径。
“为什么,单单选中我们……”
“我需要用鲜活的来实现我的愿望。”
愤怒充满了雷真的双眼，瞪着硝子甩下一句话。
“啊，我知道了……这样的躯壳想要就拿去吧”
于是在漫天飘雪飞舞之中，二人缔结下了契约。
“主人……”
硝子心不在焉地仰起脸，被枕着的胳膊压力而渐觉麻木。
也许是酒意上来了，不知何时心绪渐渐飘远。
军队扣押着的宅邸的庭院里，从日本移栽过来的樱花，盛期已过，花朵稀疏地散落着。冷清的枝头下，硝子讲究地在庭院里铺上布垫，观赏夜樱。伊萝莉小紫在身边随从。
硝子手中的杯空了。她将杯子交给伊萝莉。
“主人，您有点喝多了。请您节制一下”
伊萝莉少见地显出反抗态度。再看小紫，也满脸忧心地看着硝子。
竟让这两个孩子为我担心了呢，硝子若有自嘲地想着。
“主人。您在思索什么事情吗”
“……我在想那个小子的事情。那个不听话的臭小子。明明说要为我所用，却一直在那里为所欲为”
伊萝莉和小紫相视一笑，齐齐地扑哧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主人也会发这样的牢骚呢。雷真殿的心性主人您最清楚不过了”
“嗯……你还满不在乎的嘛。平日总是夜夜长夜夜短的”
“没，没有那回事啦！”
一抹朱色红晕染上雪白的肌肤。伊萝莉干咳了一声后看了一眼小紫，继续说道。
“小紫也说和雷真殿一起，夜夜不会有事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学院的那一方，围墙另一侧的天空，不知不觉微亮起来。
“……是啊。夜夜不会有事的。离吃掉小子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小紫侧着头，脸上写满问号。她身旁的伊萝莉肩膀绷得僵硬。心里默默道。“他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硝子仰望天空，视线投向遥远的彼方。
不久天就要亮了。
2.
“我拒绝”雷真出声的瞬间，真的身影悄悄消失于树梢。
雷真抓不住夏尔，只得朝张皇的夏尔用力撞去，自己跳到一旁避免摔倒。
西格蒙德企图用爪撕碎真，而真灵活地钻了出去，无视西格蒙德的攻击，再度逼近雷真。
雷真整个身子悬在正空中，急降的过程中发出踢击，呈现出一幅不合理的轨迹。因而行动变得迟钝，无法做出防御反应。
“雷真！”
就在此时，夜夜赶到了。夜夜滑行过来挡住了这一击。
真急忙躲开降到后方——紧接着，惯性丝毫没有减少，掉头翻转过来。是假动作！
“森闲四八冲！”
夜夜柔软灵活地准备好防御，等待迎接对手的攻击。
是防御的姿态。然而，真的踢击却停在半途中。
错失良机的夜夜身体失去平衡。而此时最高时速的踢击接踵而来，夜夜被一脚踢飞，防守防控只剩雷真一人。
夏尔无暇参战，西格蒙德的巨大身躯受伤，无法加速行进。
在犹疑不决的二人面前，真这次踢击瞄准了雷真的头。
被踢飞的雷真。额头裂开。鲜血四溢。像是头盖骨被踢得粉碎。
雷真滚落在石板路上，一动不动。
真缓缓地朝夏尔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下面，该轮到你了——”
轰的一声，夜夜的长筒靴猛击真的后脑。
（——不是吧！）
夏尔诧异地瞪大眼睛。由于刚才出其不意的一击，使得真被打的一动不动。
夜夜这边视乎也受到了冲击，刚着地的夜夜轻吟着，一幅担心自己脚的样子。
夜夜背后站立的着，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雷真。
因为头部的踢击，走路打晃。然而，眼神里透出的光依然锐利。
“夏尔啊……”
西格蒙德低声地咕哝。夏尔慌忙间才意识过来。
“光炮—魔剑”
瞬息间放射出闪耀的光芒。
本打算阻击真，可真却飞向空中，躲避射线。
逃不掉的。夏尔又发射一击，结束战斗。
光炮—魔剑连飞鸟都可以击落，这次一定会命中。
光线的确将真逮住。但是嗙地一声巨响，光炮—魔剑改变了方向，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弹开了？！）
魔法回路是与宇宙真理相连的秘法。无论对手多么坚实，都可以摧毁一切实体的物质，然而却……？
向暗黑处凝神看去，真的手溃烂不堪，皮肤灼烧着掉落下来。
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受伤，但却远远达不到致命。
或许，他所操纵的魔法也是与宇宙真理相连的。
没有惊慌的时间。真像燕子一样落下来，朝西格蒙德的侧面猛踢。西格蒙德巨大的身体踉跄不稳，再次倒下。
夜夜从旁帮忙，也被一脚踢飞。
太强了。真不是开玩笑的。
夏尔甩甩因动摇而变得煞白的脸，千方百计地想使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想起什么事，用视线搜寻者周围。
“白费力气啊，比劳小姐。不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不会的”
真哎呀哎呀似的叹了口气，一幅让人抓狂的态度。
“无论多么精巧的自动人偶，都有一点和人类有着本质区别”
无须多言。人偶和人类本来不同。人偶是——
“人偶是无法自动生出魔力的”
即便是禁忌人偶。孕育魔力的不是人偶，而是内部容纳的人类部分。
“那么为什么，我能够一人独自作战呢？”
“……好笑。你是想说，你真的是一人作战吗”
“古兰比鲁家族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就是话多了些。让我来告诉你吧。你面前站着的人”
真手放于胸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正是神性机巧——”
3.
医学部走廊。芙蕾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医务室的安丽瞪大眼睛面对着十二头加鲁姆。
害怕狗的安丽被狗群包围着。安丽想小动物似的颤抖着。被追堵到简易床上，无法逃脱。加鲁姆五感敏锐，警戒心强，可以迅速察觉敌人的攻击。正是有了这份安心感，芙蕾才能放心打个盹。
忽然，枕在身下的拉比，警觉地竖起耳朵。
芙蕾也边揉着睡眼，边窥视着医务室——唰地跳起来。
安丽正将手术刀搁在手腕上，想要割脉。
“罗宾”
接到门外传达的命令。猎狗跳起来咬住安丽的右手不放。
禁受不住的安丽放下手术刀。左手腕没有受伤。
芙蕾快步走到安丽跟前，拾起手术刀。
安丽以为芙蕾会训斥自己，把帽子压下来盖住脸庞。
“不……不要管我！我，我这样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你即便死了，跟我也没有关系”
“——是啊！那请你不要阻拦我！”
“不过，雷真会为你伤心的”
安丽低下头，紧咬嘴唇。芙蕾继续说道
“暴龙……所做的一切坏事。那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刺中痛楚的一番话。使安丽气馁地垂下眼睑。
“同样的话……雷真也对我说过……”
“那么，你能体谅我们的苦心了吗”
“但是……我不会因为那些坏事而改变的。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姐姐还有雷真都会受伤……”
“——夏洛特跟我说了。跟我说了。所有的事。”
“————！”
“所以我了解你的痛苦。我知道你被人威胁的事……”
昨天晚上。夏尔出现在芙蕾面前时，将这个秘密向芙蕾讲明。
“为什么……要告诉我?”
芙蕾这样问。夏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向一边。
“要是那个笨蛋一个人在帮我倒还好说，连你也来凑热闹，真是劳你费心了”
随即用依赖的眼神看着芙蕾。
“不过，我不会告诉那个笨蛋，绝不。也许有点自以为是——不，也不是自以为是。这件事即便不关系到我，是其他人，那家伙也绝对会帮忙的”
“然后呢……？”
“所以呀。我不会告诉那家伙的，也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他”
说定了哦，芙蕾不由得点头。
其实，对于夏尔所说的话，也并不十分了解。
“但是，现在我了解了……雷真，为了我们浴血奋战。绝对不会放任我们不理”
面对抬头看向自己的安丽，芙蕾劝说着。
“雷真一定会来帮助我们的，不要……气馁”
雷真为我们拼上性命。
满世界地奔走与敌人周旋。
不顾自身的安危，落得满身伤痕。
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他卷进来。如果期望他不会有事的话——
“所以，你……不能任你的性子乱来”
这番话，究竟安丽能听进去几分呢？
安丽垂下头，贝类一样静默无声。
突然，狗群齐齐转向窗口。
稍迟片刻，芙蕾也听到了异常。
窗外频频闪光。芙蕾立刻启动拉比的魔法回路，收集屋外的声音，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芙蕾直觉感到雷真陷入了苦战。急得坐立不安。
“有狗狗们在这里守着，还有洛基也在。安丽她不会有事的”
芙蕾只带上了拉比，正要跑出医务室。
“呃……你要去哪里？”
芙蕾抬头思索了一阵，焦头烂额地歪着头说道。
“……一起来吗？”
4.
如前所述的来龙去脉，现在安丽蜷缩在树阴里，守望着战斗的方向。
旁边芙蕾也在。二人多亏拉比的没有发出声响。因此没有被敌人所察觉。
敌人只有真一人。脚底仿佛有看不见的踏板似的，停驻在空中，俯视着破碎凌乱的雷真和焦躁的夏尔。
“……machinedoll？”
雷真重复着真的原话。
好像他从来没有听闻过似的。安丽也从未听说过。而芙蕾似乎明白了。在安丽身边的她屏住呼吸。
“……什么嘛，那还算是自动人偶吗？”
“真是无知啊。Mister赤羽。学院的学生就是因为无知才不成器的。对吧，比劳伯爵家的小姐？”
“……是完全态的人偶。也就是说那家伙可以完全自律。”
不是非常明白个中意思。不过有一点安丽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人形使不存在，真却能操纵魔法。
仅仅说他是禁忌人偶不能说明问题。可以无限制使用魔法。他的自动装置一定是和machinedoll的概念相关。
真故作姿态地点着头，肯定了夏尔的话。
“是机械同时也是人偶的存在。这种DOLL是神创造赐予的——也就是人类。”
机巧人类——就是machinedoll！
雷真不爽地皱着眉头。
“听不懂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失礼了。古兰比鲁家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
“解释太罗嗦了吧”
“也对。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完全态存在的你们，归根结底，是没有胜算的。”
真再度开展攻击。
余影拖拽着像尾巴一样，在空中飞行，似闪电般，又胜似闪电，可以直角改变冲刺方向，Z字形闪过雷真和夜夜，向夏尔冲去。
西格蒙德察觉到危险，用尾巴抽打真。
然而真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换轨道，巧妙地躲开攻击。丝毫没有减缓速度朝西格蒙德的腹部冲去，向上猛踢。
爆发的威力。脚深深地嵌入西格蒙德的腹部，西格蒙德的巨大身躯悬空起来。
“混蛋！”
雷真叫喊着。派夜夜对付真。尽管夜夜像山猫一样敏捷，真却如同树叶般摆动着一一躲避，向上空逃遁。
“西格蒙德！没事吧？！”
“嗯……没事”
说谎。西格蒙德已经缩小到马般大小。这让夏尔变得很难骑乘。夏尔陷入了困境。
“……我们，输的太难看了”
夏尔以一种翻越过懊悔，轻松干脆的口吻说着。
“耻辱啊。莫大的耻辱。我这边还有两个帮手——一共四个人，却伤不了那个男的手脚丝毫。”
“……还要，打下去吗？”
“多亏了哪个变态的乱来，魔力才有了限界。”
“那就是那家伙的不对了。你没有什么绝招亮出来吗”
“我是白痴吗？想死吗？如果没有魔力的话，绝招还不是跟屎一样”
“原贵族家的小姐不要这么讲话”
“你才是。还不是像刚才一样满脑子阴谋诡计？”
“没有”
夏尔歪着下巴，一幅期待落空的样子。
“看不懂那家伙的魔法。再加上machinedoll连听都没听过。继续打下去的话，也是不耍心机的硬撑……出大招也会被他躲过去，迂回攻击也不能造成伤害——”
雷真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么。一招决胜负，怎么样？”
夏尔咀嚼着雷真的这番话，忽然笑起来。
“要是能一招制敌的话，把时间塔蒸发也不在话下了。”
“已经不错了。别妄自菲薄！”
“你也是！”
二人分别向左右散开。安丽虽然完全看不明白局势，但是知道二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并且相互理解对方的作战策略。
雷真让夜夜先行，他朝真前方进发。
把手放在夜夜的背后，将巨大的魔力传送进去。
夜夜全身充满了骇人的魔力，正打算发动攻击。真急转矢量突然冲过来，准备阻止攻击。
画下一行无法认知，不自然的轨道后忽然消失。
一瞬间闪现在雷真的背后——
随后突然停止了动作。
谁抓住了真，束缚住了他的身体。
夜夜从雷真和真之间横插进来，封锁住真的行动。
确认雷真没有死，安丽放下心，同时，疑问又涌上心头。
刚才真的速度和轨道应该已经超越了雷真的认知。
那么，将夜夜移动到那个位置是因为……看穿了？
把夜夜派在前面，特意将背后防御防空……也是故意的？
如果，真从正面直接攻击的话，雷真现在一定死了。
太过危险的二选一。有胆量！
“虽然我看不惯洛基的行径，不过你还真是说得比做的好听啊”
“……我可没有说的比做的好听哦，Mister赤羽”
真边和夜夜角力边冷淡地说道。
“我的身体连都可以抵御。你的人偶即便有再强的腕力，也不会伤到我分毫。这种防御，很快就——”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什么……？”
“machinedoll还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绝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
雷真簌地深吸一口气——提炼出巨大的魔力。
“光焰绝冲——”
魔力遍布夜夜周舍你，放发出银白色的磷光。
“”
下一瞬，夜夜樱花般绽开。
夜夜的拳头，踢击，高速蜂拥而至。
暴风雨一般，像机枪扫射一般。
真完全无法动弹。微微动弹一下夜夜的拳脚便追随而来。像子弹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敲进真的身体。
然而，攻击被真的皮肤阻隔住了，无法嵌入。一击还是过轻了。
尽管如此，雷真仍没有停止攻击。拼命注入全身的魔力，一个劲地操纵夜夜继续攻击。
于是，在某一瞬间。
防守坚固的真，从手腕处飞落一滴血红。
注视着的瞬间，增加到数滴，轻轻地，轻轻地飘舞在空中。
真的皮肤破裂，肉绽裂开，伤口不断增加。
血沫四溅。宛如樱吹雪。
不过，夜夜的猛攻也到此为止。
雷真体内的力量像水源干涸一样被抽干，无法输送魔力。
雷真踉跄着倒下。与此同时夜夜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跌坐在地上。
魔力用尽了。二人的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形势逆转。真已经被折磨至死——谁知！
真忽然膝盖无力地跪下，崩塌在原地。
粗烈的喘息。全身是血的达摩。耷拉垂下的是破损的衣服，还是破裂的皮肤，无论是哪者，都看不出真再站起来的苗头。
“……仔细想想的话，也说得通。不惧怕任何攻击的家伙，为什么要躲避夜夜的攻击呢。当然，还是因为会受伤。”
雷真夹杂着呻吟嘟囔着。
“跟夜夜会筋疲力尽一样……什么machinedoll或者什么别的玩意，只要是生物——只要使用魔力，理所当然都会用尽”
原来如此，安丽恍悟。
真的防御能力，移动能力，还有攻击能力。每一种能力都是源于同一魔法。自如操纵肉身的运动方向分子级别的魔法。
皆因于此，才不会受伤，才能飞行在空中。
雷真清楚他的这种特性，但却没有找到对策。
正因为没有对策，才采取了更没有效率的，但是非常可靠的战法。
就是，使对手消耗浪费魔力。彻底地开展对手所忌避的打击。也就是在比耐力。称不上一对一的战法。然而，现在还……
“就是现在夏尔！”
对于无法动弹的真，光炮—魔剑可以命中。
夏尔已经将魔法充填完毕。手放在西格蒙德背上，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西格蒙德的口中探出火星似的光。
而却没有发动攻击。
是因为对手的姿态是人类吗。明明对姐妹二人来说是最该憎恨的敌人。
“攻击，夏尔！”
夏尔闭上眼睛，扣动的魔力扳机。终于发射出光炮。
真突然站起来，滑行着躲避炮击。
一瞬间，安丽以为真是余力残存。然而，不是。作为魔法师来说及不上姐姐的安丽，察觉到空中漂浮着的模糊的线。
谁在将魔力线伸向真。
人形师——在哪？！
不由得站起来，集中视线搜寻。芙蕾也东张西望地查找着周围。最先行动的是雷真。雷真艰难地喘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利比艾弗”
是谁。大家正猜测着。片刻响起了噢噢地声音是犬吠声。声音包裹着魔力，变作炮弹从草木繁茂处飞射而来。撕裂空气的肉眼不可见的巨块，将树梢一一削飞。
它前进的道路上，露天灯枝上坐着一位少年。
音炮弹袭来之前，少年轻巧地踢下灯枝，飞落着躲避攻击。
但是——着落处，雷真早已在此恭候。
与少年扭作一团，雷真一边推开露天灯，一边掏出匕首。
刀刃对准少年的脖子。一幅如果少年轻举妄动的话，当机立断割下去的架势。这样一来，少年无法抵抗，真也无法动弹了。
说起真，不知何时早已被夜夜勒住双臂。
夏尔呆立住了。安丽也是，恐怕芙蕾也是，都同夏尔一样抱有同样的心情。还未能理解，雷真刚才做了什么。
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雷真先于敌人抢先下手。
然而，被抢先下手的少年，却一副欣喜似的说道。
“这还真是让我吃惊呢！为什么能够预见到我的方位——我的存在？”
安丽也摸不着头脑。即便是那只狗发现了方位，为什么能够预测到少年的存在呢？
“……我没什么学问。那个执事是什么来头……说实在的，在我理解之外”
“然后呢？”
“所以，我认为他是我所认知的某种生物……是自动人偶。”
“很高明的想法吗。猜对了一半哟。”
少年笑道。本该是陷于一筹莫展的境地，却毫无怯意。
“继续说下去。真是自动人偶的话，又该怎么对付呢？”
“那家伙不需要人形师的话。就把他打到需要人形师帮助的地步。”
如此一来，人形师自然会现身。
那么，假装自己用尽了魔力，让人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这一切尽在雷真的计算之中——
为了将黑幕拽出，堵上性命的反转！
雷真脸颊上刻出一种非常可怕的笑容，刀刃顶住少年的脖子。
“应允陪伴着我。夜会执行部议长赛托林库-达拉比鲁。应允我全部坦白，之后应允我吐尽鲜血。”
少年不停地眨着眼睛，忍不住笑起来。
愉快地哈哈笑着，不合时宜地明朗地笑着。
“也许你确实没什么学问。但是，我保证。你非常聪明。超出我预想的两倍三倍。不过，如果你认为这就是结束的话”
刹那间，少年没了踪影。
与真的速度不同。少年则是仿佛要融化掉，完全消失一样不可见。
“雷真！后面！”
少年的身影不在雷真面前——出现在了身后。
雷真慌忙挥起肘击。却徒然挥空。少年再次消失，转瞬间，变作了真。
不对，是代替了真，还是变作了真？
不管怎样，少年已消失了踪影，真也挣脱了夜夜的束缚。
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真的踢击便深深嵌入雷真的腹部。
发出嗙地一声，雷真滚落进草丛。
夜夜和夏尔，还有安丽的悲鸣交织着。其中，只有一人反应沉着，意外地竟是芙蕾。
拉比飞奔过去压住真的身躯。尖锐的犬牙朝真的喉咙咬去，眼看就要咬到，真灵活地滑向正后方，躲开这一击。
与先前一样，真的肩膀上，少年突然出现。
像在做梦一样。亦或是是幻象。
少年俯视着倒下的雷真，笑眯眯地露出美丽微笑。
真浮上空中，飞回某处。
随后，不尽兴地回归长夜的静寂。
5.
“玩得有点过头了？不过没死就好啊”
真的肩上他的主人若有担忧似的咕哝着。
然而主人一脸笑意，声音也完全没有任何忧虑。
真在树丛中无声地穿行，一边垂下头说道。
“非常抱歉主人。我……太丢脸了”
“哎呀，这回是为什么而道歉呀？”
“那样败下阵来，是最糟糕的公开表演”
“哪里哪里。你没有借助人形师的帮助，胜过了级的魔法师。已经充分显示出了的存在感”
主人呵呵地笑出声来，心情十分愉悦。
“现在，心情格外的好，高兴要蹦起来，好像刚刚入手一个新玩具似的。他是个漂亮的玩具。一定会在我的手心里快乐地舞蹈”
“巴恩斯达伊家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就是稍微胆小了些。”
“是什么让你感到害怕呢，真”
“总觉得那个男的……很可能会逃出小姐您的手心”
“你没有完全明白呀。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魅力啊？”
主人从来不会为任何事发愁。那双具有特征的瞳孔充满毁灭性地饥渴。
“这样一来，夜会才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夜会……又在计划什么坏心眼的坏事？”
“你以为我——艾丽斯-巴恩斯达伊。是为什么才甘心排在八十七位这么小气的顺位上的？”
说着，主人的发丝，肌肤，衣服像花瓣一样纷纷剥落。
“远东的machinedoll和他的主人。下次要在夜会的舞台上好好戏耍一番。”
说话人一头银发，一幅美丽的少女之姿。
松开绑紧的发丝，银发像流星一样划出长长的轨迹。
二人的身影，跳过树丛，消失于朝霞霞光的森林深处。
6.
恍悟到战斗已经终结的瞬间，安丽扑通跌坐在地上。
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心里明白还不能掉以轻心，然而猛烈的疲劳感从肩膀蔓延开来。夜的静默听着格外刺耳——正这样想着，片刻后
“雷真！没事吧雷真！”
刚刚到访的寂静，很快被夜夜的悲鸣所打破。
朝雷真看去，整个人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危险状态。安丽刚准备站起来，夏尔已经从旁跑到雷真跟前，站在哭泣的夜夜身后忐忑地问道。
“还……还活着吗？”
全神贯注去听，才能听到一个蚊子声大小的回答。
“……总算捡回条命”
“哼。我可没有担心你。因为你是一个身体结实是唯一长处的变态”
安丽稍微安心了些，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芙蕾戳了戳安丽，指指夏尔。说了声“去吧”。安丽觉得没有比这更难为情的了，潜意识中却没有违背，提心吊胆地向夏尔走去。
“姐姐……”
过于客气的搭话，夏尔仿佛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没有转身，背对着
安丽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安丽”
“啊……？”
“的确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许曾经自以为了不起。也许和你在一起才可以感到安心。”
什么？这是对谁说的一番话呢？
“不过，与你相比，我自己也曾经怀有劣等感。”
“啊……与我相比？”
安丽张口结舌。感到十分意外。
容貌也好。之行也好。魔力也好。什么都好。夏尔绝对远远在安丽之上。
夏尔瞅了一眼安丽，扭扭捏捏艰难地说到。
“你有一个地方，有一英寸那么大不是吗”
“身高……？我们差不多呀”
“……不是啦”
“啊？”
“胸部啊”
夏尔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讨厌！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
夏尔转过羞红的脸，注意到雷真在身边，激怒地喊道。
“你看什么看！为什么站在这里，变态！”
“哇，别踢我白痴！我服了你了！”
“哼，现在才知道讨饶……西格蒙德！把这个家伙给我打成宇宙浮尘！”
“淡定啊，夏尔。虽然有点说不出口，不过你的秘密——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早就暴露了。”
看着他们争论的当儿，安丽哧哧地笑出声来。
“什么嘛。原来指的是这个呀……”
“笑什么嘛！真是的！”
夏尔怒气冲冲地吼着。而自己跟着安丽哧哧地笑起来。
自己认为完美无缺的姐姐也有着欠缺感。
也会嫉妒会羡慕，是普普通通的人。
解开了心中的疙瘩。像明艳地春日里，背阴处的残雪被消融一般。
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一定有比姐姐强的部分。
当然，不是指平胸。
教会我这些的是雷真。
雷真一边指挥着夜夜，满是血迹的脸一脸光芒地看着安丽。
这个男人虽然有点可怕，不过也许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谢谢你，雷真。有朝一日，我也会……）
橘色的光线穿透树林的空隙。小鸟吵闹地奏起合唱，宣示着新一天清晨的到来。
7.
某人自高处俯视这站战斗的始终。
学院长公邸屋顶。戴着银色假面的年轻人，带领两个少女，眺望着树林的另一方。
啪地一声，某个人在他们背后降落。
两个少女做好战斗姿势。而对手毫无惧色，爽朗地说道。
“熬夜了吧。马克纳斯，彻夜未眠吗？”
“……你也是吧。难得的美貌可会哭的哟。金柏莉老师”
“我早习惯了露天熬夜，从少女时代开始”
被控制住了背后，马克纳斯却没有转身。一味地关注着扩大战斗范围的那一方。
“被当做学院长的护卫差遣了吗。太过优秀也是诟病呐。稍微把爪子隐藏好怎么样？这可是你们国家的谚语吧？”
马克纳斯没有回答。金柏莉噗地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也真是好笑。machinedoll，你做不出来吗”
“……做不出来？”
“那种一面之词不值得相信。这是你得意领域。”
马克纳斯隔着肩膀探过头，终于对这边产生了兴趣。
金柏莉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向前迈进一步。
“知道吗，马克纳斯。在远东的乡下。好像有个蠢人用活体少女制作成machinedoll。不到两年前的事。”
“……如果完全使用活体的话，那不过是禁忌人偶罢了。”
“起初是的”
穿透一切底细的实现。马克纳斯的红瞳中的视线向金柏莉刺去。
金柏莉的肩膀一缩，躲开这一击。
“那是伴随新技术开发先前研究阶段的产物，是为了创造出完全态的machinedoll。即便有人为此批量生产禁忌人偶，也还是不对劲吗？”
“……那究竟是？”
“魔法师协会在关注着你哟。天全-赤羽”
片刻，马克纳斯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再次失去兴致一般，转过头去。
“哎呀，不否定吗”
“即便我是那个人，或者我不是那个人，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仍会贯彻自己的路——让那个家伙杀掉我。”
马克纳斯的视线注视着的，是侧躺在草丛中的雷真。四位少女围绕在周围，责怪着他为什么要靠近。
“玉虫，镰切，已经不需要护卫了。”
说着转过脚，两位少女慌忙跟上。对正打算离去的马克纳斯，金柏莉尖锐地说道。
“这是忠告。不是以教授的身份，而是以人生前辈的身份”
“有劳指教”
“有一条要记好。魔法师最大的禁忌就是创造人类。”
“……铭记于心”
说着马克纳斯头也不回的离去。
金柏莉看着雷真的身影，浮现出一道讽刺的笑。
“那么……夏娃从树上摘下的果实，最先咬下去的是谁呢？”
东方泛白的天空着上了颜色，闪耀着隐约的赤色光带。
仿佛是少女的肌色般，金柏莉这样想到。
“小子，你面前有两条路可走。是现在在这里冻死，还是——”
两年前的那一天，硝子向浑身是血的雷真如此问道。
“还是和赤羽天全决一死战？”
雷真仰面躺在地上，片刻，望向硝子。
嘴周血迹斑斑，面容憔悴奄奄一息，唯有那双眼睛不失光芒。
“……会帮我打败他吗？”
“当然，如果小子你期望的话……归你”
起初硝子吐字含糊不清地，接着明确地说。
“她便归你所有”
雷真抬头看着硝子身边伫立的少女——夜夜。
“乖孩子。我们来下个赌注吧”
“赌注？”
“我是天下花柳斋的人——我们不信神仙不信佛。却也不是恶魔。我给了你这种可能，能否保全性命全靠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
“打败赤羽天全则已，如果不能打败，小子你的这幅躯壳就归我所有了。”
雷真脸色一变。
雷真脑中翻腾着的画面，正是妹妹被抽出灵魂的身躯。硝子正打算对雷真做同样的行径。
“为什么,单单选中我们……”
“我需要用鲜活的来实现我的愿望。”
愤怒充满了雷真的双眼，瞪着硝子甩下一句话。
“啊，我知道了……这样的躯壳想要就拿去吧”
于是在漫天飘雪飞舞之中，二人缔结下了契约。
“主人……”
硝子心不在焉地仰起脸，被枕着的胳膊压力而渐觉麻木。
也许是酒意上来了，不知何时心绪渐渐飘远。
军队扣押着的宅邸的庭院里，从日本移栽过来的樱花，盛期已过，花朵稀疏地散落着。冷清的枝头下，硝子讲究地在庭院里铺上布垫，观赏夜樱。伊萝莉小紫在身边随从。
硝子手中的杯空了。她将杯子交给伊萝莉。
“主人，您有点喝多了。请您节制一下”
伊萝莉少见地显出反抗态度。再看小紫，也满脸忧心地看着硝子。
竟让这两个孩子为我担心了呢，硝子若有自嘲地想着。
“主人。您在思索什么事情吗”
“……我在想那个小子的事情。那个不听话的臭小子。明明说要为我所用，却一直在那里为所欲为”
伊萝莉和小紫相视一笑，齐齐地扑哧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主人也会发这样的牢骚呢。雷真殿的心性主人您最清楚不过了”
“嗯……你还满不在乎的嘛。平日总是夜夜长夜夜短的”
“没，没有那回事啦！”
一抹朱色红晕染上雪白的肌肤。伊萝莉干咳了一声后看了一眼小紫，继续说道。
“小紫也说和雷真殿一起，夜夜不会有事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学院的那一方，围墙另一侧的天空，不知不觉微亮起来。
“……是啊。夜夜不会有事的。离吃掉小子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小紫侧着头，脸上写满问号。她身旁的伊萝莉肩膀绷得僵硬。心里默默道。“他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硝子仰望天空，视线投向遥远的彼方。
不久天就要亮了。
2.
“我拒绝”雷真出声的瞬间，真的身影悄悄消失于树梢。
雷真抓不住夏尔，只得朝张皇的夏尔用力撞去，自己跳到一旁避免摔倒。
西格蒙德企图用爪撕碎真，而真灵活地钻了出去，无视西格蒙德的攻击，再度逼近雷真。
雷真整个身子悬在正空中，急降的过程中发出踢击，呈现出一幅不合理的轨迹。因而行动变得迟钝，无法做出防御反应。
“雷真！”
就在此时，夜夜赶到了。夜夜滑行过来挡住了这一击。
真急忙躲开降到后方——紧接着，惯性丝毫没有减少，掉头翻转过来。是假动作！
“森闲四八冲！”
夜夜柔软灵活地准备好防御，等待迎接对手的攻击。
是防御的姿态。然而，真的踢击却停在半途中。
错失良机的夜夜身体失去平衡。而此时最高时速的踢击接踵而来，夜夜被一脚踢飞，防守防控只剩雷真一人。
夏尔无暇参战，西格蒙德的巨大身躯受伤，无法加速行进。
在犹疑不决的二人面前，真这次踢击瞄准了雷真的头。
被踢飞的雷真。额头裂开。鲜血四溢。像是头盖骨被踢得粉碎。
雷真滚落在石板路上，一动不动。
真缓缓地朝夏尔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下面，该轮到你了——”
轰的一声，夜夜的长筒靴猛击真的后脑。
（——不是吧！）
夏尔诧异地瞪大眼睛。由于刚才出其不意的一击，使得真被打的一动不动。
夜夜这边视乎也受到了冲击，刚着地的夜夜轻吟着，一幅担心自己脚的样子。
夜夜背后站立的着，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雷真。
因为头部的踢击，走路打晃。然而，眼神里透出的光依然锐利。
“夏尔啊……”
西格蒙德低声地咕哝。夏尔慌忙间才意识过来。
“光炮—魔剑”
瞬息间放射出闪耀的光芒。
本打算阻击真，可真却飞向空中，躲避射线。
逃不掉的。夏尔又发射一击，结束战斗。
光炮—魔剑连飞鸟都可以击落，这次一定会命中。
光线的确将真逮住。但是嗙地一声巨响，光炮—魔剑改变了方向，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弹开了？！）
魔法回路是与宇宙真理相连的秘法。无论对手多么坚实，都可以摧毁一切实体的物质，然而却……？
向暗黑处凝神看去，真的手溃烂不堪，皮肤灼烧着掉落下来。
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受伤，但却远远达不到致命。
或许，他所操纵的魔法也是与宇宙真理相连的。
没有惊慌的时间。真像燕子一样落下来，朝西格蒙德的侧面猛踢。西格蒙德巨大的身体踉跄不稳，再次倒下。
夜夜从旁帮忙，也被一脚踢飞。
太强了。真不是开玩笑的。
夏尔甩甩因动摇而变得煞白的脸，千方百计地想使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想起什么事，用视线搜寻者周围。
“白费力气啊，比劳小姐。不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不会的”
真哎呀哎呀似的叹了口气，一幅让人抓狂的态度。
“无论多么精巧的自动人偶，都有一点和人类有着本质区别”
无须多言。人偶和人类本来不同。人偶是——
“人偶是无法自动生出魔力的”
即便是禁忌人偶。孕育魔力的不是人偶，而是内部容纳的人类部分。
“那么为什么，我能够一人独自作战呢？”
“……好笑。你是想说，你真的是一人作战吗”
“古兰比鲁家族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就是话多了些。让我来告诉你吧。你面前站着的人”
真手放于胸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正是神性机巧——”
3.
医学部走廊。芙蕾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医务室的安丽瞪大眼睛面对着十二头加鲁姆。
害怕狗的安丽被狗群包围着。安丽想小动物似的颤抖着。被追堵到简易床上，无法逃脱。加鲁姆五感敏锐，警戒心强，可以迅速察觉敌人的攻击。正是有了这份安心感，芙蕾才能放心打个盹。
忽然，枕在身下的拉比，警觉地竖起耳朵。
芙蕾也边揉着睡眼，边窥视着医务室——唰地跳起来。
安丽正将手术刀搁在手腕上，想要割脉。
“罗宾”
接到门外传达的命令。猎狗跳起来咬住安丽的右手不放。
禁受不住的安丽放下手术刀。左手腕没有受伤。
芙蕾快步走到安丽跟前，拾起手术刀。
安丽以为芙蕾会训斥自己，把帽子压下来盖住脸庞。
“不……不要管我！我，我这样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你即便死了，跟我也没有关系”
“——是啊！那请你不要阻拦我！”
“不过，雷真会为你伤心的”
安丽低下头，紧咬嘴唇。芙蕾继续说道
“暴龙……所做的一切坏事。那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刺中痛楚的一番话。使安丽气馁地垂下眼睑。
“同样的话……雷真也对我说过……”
“那么，你能体谅我们的苦心了吗”
“但是……我不会因为那些坏事而改变的。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姐姐还有雷真都会受伤……”
“——夏洛特跟我说了。跟我说了。所有的事。”
“————！”
“所以我了解你的痛苦。我知道你被人威胁的事……”
昨天晚上。夏尔出现在芙蕾面前时，将这个秘密向芙蕾讲明。
“为什么……要告诉我?”
芙蕾这样问。夏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向一边。
“要是那个笨蛋一个人在帮我倒还好说，连你也来凑热闹，真是劳你费心了”
随即用依赖的眼神看着芙蕾。
“不过，我不会告诉那个笨蛋，绝不。也许有点自以为是——不，也不是自以为是。这件事即便不关系到我，是其他人，那家伙也绝对会帮忙的”
“然后呢……？”
“所以呀。我不会告诉那家伙的，也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他”
说定了哦，芙蕾不由得点头。
其实，对于夏尔所说的话，也并不十分了解。
“但是，现在我了解了……雷真，为了我们浴血奋战。绝对不会放任我们不理”
面对抬头看向自己的安丽，芙蕾劝说着。
“雷真一定会来帮助我们的，不要……气馁”
雷真为我们拼上性命。
满世界地奔走与敌人周旋。
不顾自身的安危，落得满身伤痕。
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他卷进来。如果期望他不会有事的话——
“所以，你……不能任你的性子乱来”
这番话，究竟安丽能听进去几分呢？
安丽垂下头，贝类一样静默无声。
突然，狗群齐齐转向窗口。
稍迟片刻，芙蕾也听到了异常。
窗外频频闪光。芙蕾立刻启动拉比的魔法回路，收集屋外的声音，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芙蕾直觉感到雷真陷入了苦战。急得坐立不安。
“有狗狗们在这里守着，还有洛基也在。安丽她不会有事的”
芙蕾只带上了拉比，正要跑出医务室。
“呃……你要去哪里？”
芙蕾抬头思索了一阵，焦头烂额地歪着头说道。
“……一起来吗？”
4.
如前所述的来龙去脉，现在安丽蜷缩在树阴里，守望着战斗的方向。
旁边芙蕾也在。二人多亏拉比的没有发出声响。因此没有被敌人所察觉。
敌人只有真一人。脚底仿佛有看不见的踏板似的，停驻在空中，俯视着破碎凌乱的雷真和焦躁的夏尔。
“……machinedoll？”
雷真重复着真的原话。
好像他从来没有听闻过似的。安丽也从未听说过。而芙蕾似乎明白了。在安丽身边的她屏住呼吸。
“……什么嘛，那还算是自动人偶吗？”
“真是无知啊。Mister赤羽。学院的学生就是因为无知才不成器的。对吧，比劳伯爵家的小姐？”
“……是完全态的人偶。也就是说那家伙可以完全自律。”
不是非常明白个中意思。不过有一点安丽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人形使不存在，真却能操纵魔法。
仅仅说他是禁忌人偶不能说明问题。可以无限制使用魔法。他的自动装置一定是和machinedoll的概念相关。
真故作姿态地点着头，肯定了夏尔的话。
“是机械同时也是人偶的存在。这种DOLL是神创造赐予的——也就是人类。”
机巧人类——就是machinedoll！
雷真不爽地皱着眉头。
“听不懂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失礼了。古兰比鲁家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
“解释太罗嗦了吧”
“也对。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完全态存在的你们，归根结底，是没有胜算的。”
真再度开展攻击。
余影拖拽着像尾巴一样，在空中飞行，似闪电般，又胜似闪电，可以直角改变冲刺方向，Z字形闪过雷真和夜夜，向夏尔冲去。
西格蒙德察觉到危险，用尾巴抽打真。
然而真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换轨道，巧妙地躲开攻击。丝毫没有减缓速度朝西格蒙德的腹部冲去，向上猛踢。
爆发的威力。脚深深地嵌入西格蒙德的腹部，西格蒙德的巨大身躯悬空起来。
“混蛋！”
雷真叫喊着。派夜夜对付真。尽管夜夜像山猫一样敏捷，真却如同树叶般摆动着一一躲避，向上空逃遁。
“西格蒙德！没事吧？！”
“嗯……没事”
说谎。西格蒙德已经缩小到马般大小。这让夏尔变得很难骑乘。夏尔陷入了困境。
“……我们，输的太难看了”
夏尔以一种翻越过懊悔，轻松干脆的口吻说着。
“耻辱啊。莫大的耻辱。我这边还有两个帮手——一共四个人，却伤不了那个男的手脚丝毫。”
“……还要，打下去吗？”
“多亏了哪个变态的乱来，魔力才有了限界。”
“那就是那家伙的不对了。你没有什么绝招亮出来吗”
“我是白痴吗？想死吗？如果没有魔力的话，绝招还不是跟屎一样”
“原贵族家的小姐不要这么讲话”
“你才是。还不是像刚才一样满脑子阴谋诡计？”
“没有”
夏尔歪着下巴，一幅期待落空的样子。
“看不懂那家伙的魔法。再加上machinedoll连听都没听过。继续打下去的话，也是不耍心机的硬撑……出大招也会被他躲过去，迂回攻击也不能造成伤害——”
雷真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么。一招决胜负，怎么样？”
夏尔咀嚼着雷真的这番话，忽然笑起来。
“要是能一招制敌的话，把时间塔蒸发也不在话下了。”
“已经不错了。别妄自菲薄！”
“你也是！”
二人分别向左右散开。安丽虽然完全看不明白局势，但是知道二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并且相互理解对方的作战策略。
雷真让夜夜先行，他朝真前方进发。
把手放在夜夜的背后，将巨大的魔力传送进去。
夜夜全身充满了骇人的魔力，正打算发动攻击。真急转矢量突然冲过来，准备阻止攻击。
画下一行无法认知，不自然的轨道后忽然消失。
一瞬间闪现在雷真的背后——
随后突然停止了动作。
谁抓住了真，束缚住了他的身体。
夜夜从雷真和真之间横插进来，封锁住真的行动。
确认雷真没有死，安丽放下心，同时，疑问又涌上心头。
刚才真的速度和轨道应该已经超越了雷真的认知。
那么，将夜夜移动到那个位置是因为……看穿了？
把夜夜派在前面，特意将背后防御防空……也是故意的？
如果，真从正面直接攻击的话，雷真现在一定死了。
太过危险的二选一。有胆量！
“虽然我看不惯洛基的行径，不过你还真是说得比做的好听啊”
“……我可没有说的比做的好听哦，Mister赤羽”
真边和夜夜角力边冷淡地说道。
“我的身体连都可以抵御。你的人偶即便有再强的腕力，也不会伤到我分毫。这种防御，很快就——”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什么……？”
“machinedoll还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绝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
雷真簌地深吸一口气——提炼出巨大的魔力。
“光焰绝冲——”
魔力遍布夜夜周舍你，放发出银白色的磷光。
“”
下一瞬，夜夜樱花般绽开。
夜夜的拳头，踢击，高速蜂拥而至。
暴风雨一般，像机枪扫射一般。
真完全无法动弹。微微动弹一下夜夜的拳脚便追随而来。像子弹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敲进真的身体。
然而，攻击被真的皮肤阻隔住了，无法嵌入。一击还是过轻了。
尽管如此，雷真仍没有停止攻击。拼命注入全身的魔力，一个劲地操纵夜夜继续攻击。
于是，在某一瞬间。
防守坚固的真，从手腕处飞落一滴血红。
注视着的瞬间，增加到数滴，轻轻地，轻轻地飘舞在空中。
真的皮肤破裂，肉绽裂开，伤口不断增加。
血沫四溅。宛如樱吹雪。
不过，夜夜的猛攻也到此为止。
雷真体内的力量像水源干涸一样被抽干，无法输送魔力。
雷真踉跄着倒下。与此同时夜夜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跌坐在地上。
魔力用尽了。二人的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形势逆转。真已经被折磨至死——谁知！
真忽然膝盖无力地跪下，崩塌在原地。
粗烈的喘息。全身是血的达摩。耷拉垂下的是破损的衣服，还是破裂的皮肤，无论是哪者，都看不出真再站起来的苗头。
“……仔细想想的话，也说得通。不惧怕任何攻击的家伙，为什么要躲避夜夜的攻击呢。当然，还是因为会受伤。”
雷真夹杂着呻吟嘟囔着。
“跟夜夜会筋疲力尽一样……什么machinedoll或者什么别的玩意，只要是生物——只要使用魔力，理所当然都会用尽”
原来如此，安丽恍悟。
真的防御能力，移动能力，还有攻击能力。每一种能力都是源于同一魔法。自如操纵肉身的运动方向分子级别的魔法。
皆因于此，才不会受伤，才能飞行在空中。
雷真清楚他的这种特性，但却没有找到对策。
正因为没有对策，才采取了更没有效率的，但是非常可靠的战法。
就是，使对手消耗浪费魔力。彻底地开展对手所忌避的打击。也就是在比耐力。称不上一对一的战法。然而，现在还……
“就是现在夏尔！”
对于无法动弹的真，光炮—魔剑可以命中。
夏尔已经将魔法充填完毕。手放在西格蒙德背上，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西格蒙德的口中探出火星似的光。
而却没有发动攻击。
是因为对手的姿态是人类吗。明明对姐妹二人来说是最该憎恨的敌人。
“攻击，夏尔！”
夏尔闭上眼睛，扣动的魔力扳机。终于发射出光炮。
真突然站起来，滑行着躲避炮击。
一瞬间，安丽以为真是余力残存。然而，不是。作为魔法师来说及不上姐姐的安丽，察觉到空中漂浮着的模糊的线。
谁在将魔力线伸向真。
人形师——在哪？！
不由得站起来，集中视线搜寻。芙蕾也东张西望地查找着周围。最先行动的是雷真。雷真艰难地喘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利比艾弗”
是谁。大家正猜测着。片刻响起了噢噢地声音是犬吠声。声音包裹着魔力，变作炮弹从草木繁茂处飞射而来。撕裂空气的肉眼不可见的巨块，将树梢一一削飞。
它前进的道路上，露天灯枝上坐着一位少年。
音炮弹袭来之前，少年轻巧地踢下灯枝，飞落着躲避攻击。
但是——着落处，雷真早已在此恭候。
与少年扭作一团，雷真一边推开露天灯，一边掏出匕首。
刀刃对准少年的脖子。一幅如果少年轻举妄动的话，当机立断割下去的架势。这样一来，少年无法抵抗，真也无法动弹了。
说起真，不知何时早已被夜夜勒住双臂。
夏尔呆立住了。安丽也是，恐怕芙蕾也是，都同夏尔一样抱有同样的心情。还未能理解，雷真刚才做了什么。
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雷真先于敌人抢先下手。
然而，被抢先下手的少年，却一副欣喜似的说道。
“这还真是让我吃惊呢！为什么能够预见到我的方位——我的存在？”
安丽也摸不着头脑。即便是那只狗发现了方位，为什么能够预测到少年的存在呢？
“……我没什么学问。那个执事是什么来头……说实在的，在我理解之外”
“然后呢？”
“所以，我认为他是我所认知的某种生物……是自动人偶。”
“很高明的想法吗。猜对了一半哟。”
少年笑道。本该是陷于一筹莫展的境地，却毫无怯意。
“继续说下去。真是自动人偶的话，又该怎么对付呢？”
“那家伙不需要人形师的话。就把他打到需要人形师帮助的地步。”
如此一来，人形师自然会现身。
那么，假装自己用尽了魔力，让人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这一切尽在雷真的计算之中——
为了将黑幕拽出，堵上性命的反转！
雷真脸颊上刻出一种非常可怕的笑容，刀刃顶住少年的脖子。
“应允陪伴着我。夜会执行部议长赛托林库-达拉比鲁。应允我全部坦白，之后应允我吐尽鲜血。”
少年不停地眨着眼睛，忍不住笑起来。
愉快地哈哈笑着，不合时宜地明朗地笑着。
“也许你确实没什么学问。但是，我保证。你非常聪明。超出我预想的两倍三倍。不过，如果你认为这就是结束的话”
刹那间，少年没了踪影。
与真的速度不同。少年则是仿佛要融化掉，完全消失一样不可见。
“雷真！后面！”
少年的身影不在雷真面前——出现在了身后。
雷真慌忙挥起肘击。却徒然挥空。少年再次消失，转瞬间，变作了真。
不对，是代替了真，还是变作了真？
不管怎样，少年已消失了踪影，真也挣脱了夜夜的束缚。
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真的踢击便深深嵌入雷真的腹部。
发出嗙地一声，雷真滚落进草丛。
夜夜和夏尔，还有安丽的悲鸣交织着。其中，只有一人反应沉着，意外地竟是芙蕾。
拉比飞奔过去压住真的身躯。尖锐的犬牙朝真的喉咙咬去，眼看就要咬到，真灵活地滑向正后方，躲开这一击。
与先前一样，真的肩膀上，少年突然出现。
像在做梦一样。亦或是是幻象。
少年俯视着倒下的雷真，笑眯眯地露出美丽微笑。
真浮上空中，飞回某处。
随后，不尽兴地回归长夜的静寂。
5.
“玩得有点过头了？不过没死就好啊”
真的肩上他的主人若有担忧似的咕哝着。
然而主人一脸笑意，声音也完全没有任何忧虑。
真在树丛中无声地穿行，一边垂下头说道。
“非常抱歉主人。我……太丢脸了”
“哎呀，这回是为什么而道歉呀？”
“那样败下阵来，是最糟糕的公开表演”
“哪里哪里。你没有借助人形师的帮助，胜过了级的魔法师。已经充分显示出了的存在感”
主人呵呵地笑出声来，心情十分愉悦。
“现在，心情格外的好，高兴要蹦起来，好像刚刚入手一个新玩具似的。他是个漂亮的玩具。一定会在我的手心里快乐地舞蹈”
“巴恩斯达伊家的执事是非常优秀的……要是非要挑点什么毛病的话，就是稍微胆小了些。”
“是什么让你感到害怕呢，真”
“总觉得那个男的……很可能会逃出小姐您的手心”
“你没有完全明白呀。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魅力啊？”
主人从来不会为任何事发愁。那双具有特征的瞳孔充满毁灭性地饥渴。
“这样一来，夜会才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夜会……又在计划什么坏心眼的坏事？”
“你以为我——艾丽斯-巴恩斯达伊。是为什么才甘心排在八十七位这么小气的顺位上的？”
说着，主人的发丝，肌肤，衣服像花瓣一样纷纷剥落。
“远东的machinedoll和他的主人。下次要在夜会的舞台上好好戏耍一番。”
说话人一头银发，一幅美丽的少女之姿。
松开绑紧的发丝，银发像流星一样划出长长的轨迹。
二人的身影，跳过树丛，消失于朝霞霞光的森林深处。
6.
恍悟到战斗已经终结的瞬间，安丽扑通跌坐在地上。
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心里明白还不能掉以轻心，然而猛烈的疲劳感从肩膀蔓延开来。夜的静默听着格外刺耳——正这样想着，片刻后
“雷真！没事吧雷真！”
刚刚到访的寂静，很快被夜夜的悲鸣所打破。
朝雷真看去，整个人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危险状态。安丽刚准备站起来，夏尔已经从旁跑到雷真跟前，站在哭泣的夜夜身后忐忑地问道。
“还……还活着吗？”
全神贯注去听，才能听到一个蚊子声大小的回答。
“……总算捡回条命”
“哼。我可没有担心你。因为你是一个身体结实是唯一长处的变态”
安丽稍微安心了些，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芙蕾戳了戳安丽，指指夏尔。说了声“去吧”。安丽觉得没有比这更难为情的了，潜意识中却没有违背，提心吊胆地向夏尔走去。
“姐姐……”
过于客气的搭话，夏尔仿佛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没有转身，背对着
安丽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安丽”
“啊……？”
“的确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许曾经自以为了不起。也许和你在一起才可以感到安心。”
什么？这是对谁说的一番话呢？
“不过，与你相比，我自己也曾经怀有劣等感。”
“啊……与我相比？”
安丽张口结舌。感到十分意外。
容貌也好。之行也好。魔力也好。什么都好。夏尔绝对远远在安丽之上。
夏尔瞅了一眼安丽，扭扭捏捏艰难地说到。
“你有一个地方，有一英寸那么大不是吗”
“身高……？我们差不多呀”
“……不是啦”
“啊？”
“胸部啊”
夏尔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讨厌！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
夏尔转过羞红的脸，注意到雷真在身边，激怒地喊道。
“你看什么看！为什么站在这里，变态！”
“哇，别踢我白痴！我服了你了！”
“哼，现在才知道讨饶……西格蒙德！把这个家伙给我打成宇宙浮尘！”
“淡定啊，夏尔。虽然有点说不出口，不过你的秘密——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早就暴露了。”
看着他们争论的当儿，安丽哧哧地笑出声来。
“什么嘛。原来指的是这个呀……”
“笑什么嘛！真是的！”
夏尔怒气冲冲地吼着。而自己跟着安丽哧哧地笑起来。
自己认为完美无缺的姐姐也有着欠缺感。
也会嫉妒会羡慕，是普普通通的人。
解开了心中的疙瘩。像明艳地春日里，背阴处的残雪被消融一般。
即便是这样的我，也一定有比姐姐强的部分。
当然，不是指平胸。
教会我这些的是雷真。
雷真一边指挥着夜夜，满是血迹的脸一脸光芒地看着安丽。
这个男人虽然有点可怕，不过也许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谢谢你，雷真。有朝一日，我也会……）
橘色的光线穿透树林的空隙。小鸟吵闹地奏起合唱，宣示着新一天清晨的到来。
7.
某人自高处俯视这站战斗的始终。
学院长公邸屋顶。戴着银色假面的年轻人，带领两个少女，眺望着树林的另一方。
啪地一声，某个人在他们背后降落。
两个少女做好战斗姿势。而对手毫无惧色，爽朗地说道。
“熬夜了吧。马克纳斯，彻夜未眠吗？”
“……你也是吧。难得的美貌可会哭的哟。金柏莉老师”
“我早习惯了露天熬夜，从少女时代开始”
被控制住了背后，马克纳斯却没有转身。一味地关注着扩大战斗范围的那一方。
“被当做学院长的护卫差遣了吗。太过优秀也是诟病呐。稍微把爪子隐藏好怎么样？这可是你们国家的谚语吧？”
马克纳斯没有回答。金柏莉噗地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也真是好笑。machinedoll，你做不出来吗”
“……做不出来？”
“那种一面之词不值得相信。这是你得意领域。”
马克纳斯隔着肩膀探过头，终于对这边产生了兴趣。
金柏莉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向前迈进一步。
“知道吗，马克纳斯。在远东的乡下。好像有个蠢人用活体少女制作成machinedoll。不到两年前的事。”
“……如果完全使用活体的话，那不过是禁忌人偶罢了。”
“起初是的”
穿透一切底细的实现。马克纳斯的红瞳中的视线向金柏莉刺去。
金柏莉的肩膀一缩，躲开这一击。
“那是伴随新技术开发先前研究阶段的产物，是为了创造出完全态的machinedoll。即便有人为此批量生产禁忌人偶，也还是不对劲吗？”
“……那究竟是？”
“魔法师协会在关注着你哟。天全-赤羽”
片刻，马克纳斯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再次失去兴致一般，转过头去。
“哎呀，不否定吗”
“即便我是那个人，或者我不是那个人，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仍会贯彻自己的路——让那个家伙杀掉我。”
马克纳斯的视线注视着的，是侧躺在草丛中的雷真。四位少女围绕在周围，责怪着他为什么要靠近。
“玉虫，镰切，已经不需要护卫了。”
说着转过脚，两位少女慌忙跟上。对正打算离去的马克纳斯，金柏莉尖锐地说道。
“这是忠告。不是以教授的身份，而是以人生前辈的身份”
“有劳指教”
“有一条要记好。魔法师最大的禁忌就是创造人类。”
“……铭记于心”
说着马克纳斯头也不回的离去。
金柏莉看着雷真的身影，浮现出一道讽刺的笑。
“那么……夏娃从树上摘下的果实，最先咬下去的是谁呢？”
东方泛白的天空着上了颜色，闪耀着隐约的赤色光带。
仿佛是少女的肌色般，金柏莉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