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赤裸的魔术师

    1

    教导我国际象棋规则的,是我的家庭教师。

    有一次,当我和老师正在棋盘上撕杀的时候,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为什么要收我当您的徒弟呢?」

    「我不记得有正式收过你当弟子。只是说了帮忙照顾你的学业罢了」

    「那是一样的嘛。因为老师是魔王啊」

    「……因为你的父亲」

    老师很难得地发音有些口齿不清。但是,仍然没有隐瞒地告诉了我。

    「以前受过他不少照顾」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呢。老师是那个镇上出生的吗?」

    「将军」

    突然之间就被将死,一向讨厌输的我鼓起了脸颊。看到那个样子的我,老师把棋子从棋盘上拿起,恢复到前一步的样子,然后用和往常不同的温柔的声音说道。

    「国际象棋很深奥,但是也很单纯。不论棋式还是手法,都有它自己的套路。因此,决定胜负的就不是理论,而是心理的动向」

    「心理……?」

    「骄傲、失误、焦躁、欺骗……名家之间的对决,靠的就是这些。魔法也是一样。将自身抹消,以神的视角来审视棋盘。只要能将对手的王逼上绝路——」

    老师的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我。

    「不要有一点犹豫,舍弃其他的棋子吧」

    ——我觉得很害怕。但是,那个一心想着要让老师欢喜的我

    「是、老师」

    乖乖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2

    「那么,小紫出了什么事?」

    强行挥去消沉的心情,雷真把脸转向伊吕利。

    「主人是要我不要说出去的……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夜夜和雷真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什么啊那是……是失踪了的意思么?」

    「啊、不,不是那么严重的大事件。还是有留下纸条的。只是……稍稍、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的样子」

    「硝子小姐怎么说?」

    「主人的意思是随她自己喜欢的去做。但是我……果然还是有点担心」

    「姐姐,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什么?」

    伊吕利把手伸进衣袍,取出一张对折过的纸。

    雷真和夜夜一起,展开了纸条读着。

    『给姐姐、硝子小姐。我稍微去街上逛逛哦。』

    两人的眼皮一起垂了下来。

    「……只看这个的话,完全就感觉只是去散个步而已吧」

    「您、您在说什么呢!这很危险的吧!万一她自己跑去买零食吃了……」

    「让她去啊!只是这种事的话!」

    「万万不可!这是走向堕落的第一步啊!只要学会自己买零食这样的事情,渐渐胆子就会越来越大,然后就会逞强起来跑去喝酒,再被那些萝莉控男人们纠缠,做了这样那样的事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

    「不不……中间明显有太大的飞跃式发展了吧」

    「最后被奇怪的男人骗去卖掉,变成变态们的玩物……啊啊,如果变成这样的话,我干脆就把整个机巧都市都变成冰渣好了……!」

    「冷静下来!瞳孔别放大!」

    伊吕利以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喀哒喀哒颤抖着。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和夜夜很像啊。

    「别那么担心,到了晚上就会回来了吧——说起来,小紫不在的话,你是怎么进学院里来的?」

    「我拜托了关系很好的冰店商人,藏在马车的货架上潜进来的」

    「这不是非法入侵嘛!回去的时候要怎么办?」

    伊吕利把手放在额头陷入了思考。看来是完全没考虑过啊。

    难得伊吕利也会这么乱来,究竟有多担心小紫啊。就连平时就常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引人注目的夜夜也张大了嘴巴呆住了。

    「……没办法,去和金柏莉老师商量下吧」

    「好主意,就这样吧」

    「你一个人去吗?还是我跟着一起去比较——」

    「主人和她也是相当熟悉了。就无须劳烦雷真殿下了」

    摇动那一头天青色的长发,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转过了身。

    「如果看到小紫的话,请帮忙传达说让她早点回来」

    「知道了」

    「夜夜,你也是。拜托了」

    「是,姐姐」

    伊吕利垂着肩膀,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姐姐,看上去有点憔悴啊……」

    「该怎么说呢,真的是感情很深啊,伊吕利她」

    「夜夜的感情也很深!已经到了贝加尔湖的深度了!」

    「确实是世界第一呐!可惜这东西也不是越深越好呐!」

    「好过份!」

    夜夜举起了双手生起了气,但是很快就没了精神,带着点寂寞的感觉说着。

    「姐姐对小紫真是温柔呢」

    「不是也很重视你么、伊吕利她」

    「才没那回事。一直都只知道对我说这说那……」

    虽然脱口而出地反驳了,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夜夜沉默了下来。

    然后,不经意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雷真。在你的印象中,自动人偶的寿命究竟有多长?」

    「寿命?怎么回事啊,突然之间……」

    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夜夜一副严肃的表情,雷真也就认真的回答了。

    「一般的便宜货大概也就十年左右吧——不过西格蒙德据说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的人偶到现在还活动着的。名匠的制品如果好好保养的话,一般都能用上几百年吧。怎么了?」

    但是,夜夜没有回答。

    「……你喉咙渴不渴?我去拿点凉的东西过来!」

    很有活力地跑开了。雷真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搭档远去的背影。

    刚才的那个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

    不知怎么的,心里静不下来。同时也很在意小紫的事情。

    『对不起……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一个月前,小紫曾经哭泣着这样说过。

    好象又刺激到了旧伤口的感觉,心里开始骚动起来。

    「……这种精神状态下,看来也没办法好好修炼了呐」

    雷真苦笑着迈开了脚步,就算只是在学院范围内也好,先去找找小紫吧。

    走出树林,刚进入主干道的范围,就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金发。

    「夏儿……?」

    熟悉的朋友夏儿正在宽敞的躺椅上舒展着身体,在她的头边上,搭档的幼龙像小猫一样蜷起了身子。

    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夏儿抬起了身子。雷真慌慌张张地遮住了眼睛。

    「你……为什么脱光了啊?!」

    3

    室外的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度,然而医学部的走廊里还是相当阴凉。

    白衣的女教授——金柏莉走在走廊上,皮鞋敲在地板上发出扣、扣的响声。她在医务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没有敲门,直接把门推开了。

    时间冻结了一下。下一瞬间,一名衣衫不整的半裸少女急急忙忙冲出了房间。

    房间的主人、校医库鲁尔吹着口哨整理起了病历。

    「哦呀,金柏莉教授。难得的暑假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生理痛的话找镇上的医生——」

    唰地一下,什么东西带着风声擦过库鲁尔的眼镜。

    一支万年笔带着颤音深深地扎进了墙壁。

    「贵安,医生。两名男生都出院了,你又可以快活了呢」

    「你管我!就算是我也可以有一个『梦想胸部』的暑假的吧?!」

    「至少说成『充满梦想』吧」(前者是夢おっぱい后者是夢いっぱい,差一个字)

    「那是一样的!」

    「要我帮忙闭上那张嘴么?还是说想要重新出去找工作了?」

    「那……那份报告在此,请过目、SIR——」

    库鲁尔用僵硬的动作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

    很重。里面塞满了纸张。

    「写了真不少呢。应该是和酬金相符合的内容吧?」

    「是。没想到会有让连一封正式的情书都没有写过的艾米酱来评估我文章价值的一天啊——」

    这次是剪刀划过空气,切断了几根库鲁尔的头发之后刺进墙壁。

    「……是我失言了,SIR——」

    「听听你的意见吧」

    「……生下来就是怪物吧。和约定之子有着同等级别的魔力亲和性」

    库鲁尔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靠在背后的桌子上。

    「我想你也知道的吧,像这种家族还有不少。比如说中国的刘家,埃及的法蒂玛,希腊的沙克罗波斯,印度的夏拉达,还有东欧的弗拉德——罗马人当中也有」

    (批量译注:法蒂玛,只查到一个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之女,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是埃及。

    沙克罗波斯,サイクロプス,独眼巨人。

    夏拉达,即娑罗室伐底——辩才天女,婆罗门教、印度教中主神梵天的妻子,在日本被称为弁才天或弁天

    弗拉德,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即德古拉伯爵,串刺公。

    别问咱刘家是什么……)

    虽然有一部分已经失去了力量,但每一个都是拥有神秘血统的魔术名门。

    「在魔力上优于常人的一族中,那些和原种相似的个体往往都会带有特别的身体特征。比如说身体的一部分异常的发达、长有猫眼、有野兽的毛发,或者是半阴半阳。其他还有色素和血型异于常人,或者有一族特有的遗传性疾病。这和一般的变异不一样,是由基因中的特别之处决定的」

    「但是,赤羽一族并没有这一类的特点……」

    雷真的外表,完全就是随处可见的东方人少年。并没有像洛基啊芙蕾这样一眼就能看出的外型特征。

    库鲁尔带着嘲讽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家伙的力量、五感、恢复力和抵抗力——总的来说就是生命力,不论哪个都是人类个体当中的一流水平。已经不是健康宝宝优生儿那种程度了。只要能维持那个程度的安定度,魔力亲和性就能达到相当的程度……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有意识地让平衡崩坏,魔力还能进一步地提高么?」

    「没错,还有很大的改造余地。嘛,可以说是最棒的素材了。不论是作为禁忌人偶的材料——还是做为神性机巧的素材」

    越过黑框的眼镜,针刺一样的视线射向金柏莉,好象要把她贯穿一样。

    上一次被这个男人用这种眼光盯着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呢。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教授。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别再问下去了,对你没好处」

    「听说小姐你啊,跑去做了魔术师协会的看门狗呐?」

    离开的脚步停下了。

    「……哪里来的流言?」

    「都已经随随便便地活动到那种程度了,就算不想知道也没办法了么」

    金柏莉的背后关系,已经从校长周围传开了么。但是,教授的话还没什么关系,连受雇的医生的耳朵里都传到了么。

    也不觉得会是雷真、夏儿和洛基泄露出去的。

    「为了你自身着想,还是不要四处乱说的好。如果不想死得太早的话——」

    「你呀,到底想做什么啊!」

    威胁的中途被怒喝打断,金柏莉也显出了一丝畏怯。

    库鲁尔用惊人的气势踢倒椅子,像是要撞上去一样猛的靠近过来。

    「明明是那样的恐惧着魔法、憎恨着魔法、诅咒着魔法——仅仅过了十五年,为什么就会变成了学院的教授、协会的战士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自己还不是当了学院的医生」

    「我只是回到原本的自己而已,只是想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但你不是正好相反吗,你是在朝着反方向全力猛冲啊!」

    「……我没时间可以浪费在跟你争论上。报告确实收到了」

    这次真的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但是途中,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因为这一行为过于意外,金柏莉也惊讶到呆住,任由那双手抱住自己。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艾米。神性机巧什么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

    「脱离协会吧,然后去抓住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唇瓣在不争气地颤抖着,耳朵后方传来温暖的吐息。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库鲁尔才总算开口了。

    「我知道我的薪水算不上多,但是学院的工作也挺稳定。再加上你在协会的工作赚到的钱,维持一般的生活——」

    唰——伴随着血肉的撕裂声,血花从库鲁尔的右手背上飞溅开来。

    「好痛?!什么啊?!你还真的给他切下去啊?!」

    库鲁尔按住右手,痛得满地打滚。

    金柏莉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她甩了一下匕首挥掉上面的血迹,用看着脏东西的眼神向下望着库鲁尔。

    「只要缝五针就好还真是运气啊。一想到那只手刚才还在女学生身上不规不矩,就觉得恶心得要死,杀意不停地涌出来」

    「所以你就切过来了啊?!都已经出血出成这个样子了哎!这要怎么办啊?!」

    「医生的话自己缝一下不就好了」

    「右手被切了还怎么缝啊!助手和学生也没人在啊!」

    「谁管你啊。自己去找帕席瓦尔之类的帮忙吧」

    说完就走出了房间,粗暴地重重扣上了门。

    「……迟了十五年哦,磨蹭混蛋」

    吐出平日少见的恶骂,金柏莉胡乱地踏着脚步离开了医务室。

    4

    「穿成这样是在干嘛啊你……!」

    雷真一手捂住鼻子防止鼻血流出来,一手指向夏儿的身体。

    夏儿从座位上抬起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雷真。

    「你是笨蛋帝国的笨蛋皇帝么?这样肯定是在做日光浴嘛」

    「不、这我还是知道的呐……」

    「这个国家的夏天真的非常短暂哦。不重视的话很快就会后悔的。为了应对漫长的冬季,你也应该好好享受下阳光哦」

    夏儿穿着泳装。大概是中意的颜色吧,和平时戴着的帽子一样,是偏向深红的蓝色。隐约浮现的肋骨,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光滑圆润的下腹曲线更显娇艳。

    胸围的部分大概已经连神都放弃了吧,然而下半身却是至高的艺术品。察觉到了雷真的视线,夏儿忽然开始扭扭捏捏起来。

    「在、在看哪里啦,变态」

    「……西洋人真厉害啊。居然穿成这样还能在这种大街上晃来晃去」

    「什——泳装有什么奇怪的啊!」

    「那种薄薄的布不就和全裸差不多」

    「完全不一样!而且你也没资格说吧,我听说日本有裸体的文化哦。在海里的话就会没事一样脱个精光,浴室也是大家一起进去吧?」

    「那是,浴室或者海边那是很正常的吧……」

    雷真被弄糊涂了,他搔了搔头皮,放弃了思考。

    「果然还是在没水的地方脱成半裸的人比较奇怪吧!」

    「在别人面前全裸的人才比较奇怪!」

    两个人开始姆姆姆地互瞪起来。真是无聊的文化冲突啊。

    「总之、那个,别一直盯着我看啦!」

    「啊啦……什么啊?明明说了那么多,结果还是会害羞嘛?」

    发出呼呼的笑声,夏儿干脆地站了起来。

    身体微微倾向一旁,摆出模特般的姿势,刻意把全身亮给雷真看。

    原本夏儿就是肩膀挺直走路生风的那种类型,一站起来更是威风凛凛。虽然这个威风凛凛的站姿是穿着泳衣……

    雷真立刻反射性地移开视线。然而夏儿却逼近他眼前,像个小恶魔一样坏心眼地说道。

    「真是个失礼到极点的人呢。跟人说话居然都不看着别人呐」

    「咕……」

    「啊啦?只是看看都做不到吗?日本男人这么没用吗?」

    「咕咕……」

    「讨厌、背后好象有虫子在爬啊。能不能稍微帮我看一下呢?」

    「你啊,很好玩是吧!」

    夏儿乘机更进一步,咕噜咕噜地转了半圈把身后也秀了出来。

    泳装稍稍皱了起来,让臀部变得非常煽情。雷真慌忙把视线抬高,但是夏儿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优雅地把长发慢慢撩起,露出光洁的后背。

    从背部到腰部的S形曲线,有着让人叹息般的美丽。

    长发进一步抬起,终于形状优美的颈项也显露了出来。作为一个日本人,雷真也对脖子特别有反应。全身的血液哗地冲上了头部,眼看就要从鼻孔里流出来——的那个时候。

    「……在做什么呢,你们两个」

    第三者的声音传来,夏儿和雷真都吓了一跳。

    两个人的身后,恶鬼罗刹——的感觉的夜夜站在那里。

    「真是有胆量呐夏洛特小姐。居然就用那个贫乏的胸部去诱惑雷真么」

    「什……胆量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啦」

    夏儿忽然就生起了气来……好象还有点要哭出来的样子。

    「再说了,你有资格指责别人么?你自己不也是半斤八两!」

    「夜夜是大和抚子所以没关系」

    「不不你只是单纯的痴女哦?大和抚子可是清纯可怜的哦?」

    「太……太过分了雷真!」

    「就是啊!怎么能对女孩子说这种话啊!」

    「为什么连你也生气了啊?!」

    「既然这样的话,夜夜也脱掉好了!」

    「又来啊!别这样!」

    「是呐,别白费力气了!」

    「白、白费……?!」

    夏儿像是在夸耀胜利一样挺起了胸部,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好想想吧。雷真对经常脱光的你一点反映都没有,但是现在呢,却被我的肌肤迷得七荤八素了哦」

    「不对!」

    「也就是说刺激性啦。看惯了的话就腻味了,肯定就是这样」

    「这、这种事……这·种·事!」

    夜夜一副轻飘飘的样子四处游荡着,一头撞在一棵树上,然后一点点地滑了下去。

    保持额头顶着树干的姿势,呼呼、呼呼……阴暗的笑声漏了出来。

    不妙的预感。在一点点挪后的雷真面前,夜夜慢慢地转过了头。

    「很简单的事……那样的话,就给予更加强烈的刺激~~~~~~~~~~!」

    「住手啊!!」

    正在做日光浴的学生们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纷纷收拾东西准备避难。西格蒙德一副嫌麻烦的样子用尾巴遮住了头。

    夜夜跳上了雷真的头,形成了一个不知道是肩车还是什么其他的姿势的时候,咚地一声,有人在雷真面前着地了。

    「……该怎么说呢,还是老样子呢」

    「小紫!」

    雷真连忙把夜夜甩开,奔到小紫面前。

    「你到底去哪了啊?伊吕利来找过你了哦」

    「伊吕利姐姐担心过头了啦」

    小紫吐了吐舌头。然而那表情却有点寂寞,和小紫一向活泼的印象对不起来。

    「那个呢,雷真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出去旅行吧」

    「陪你去转换心情——看来不是那样呢。是命令吗」

    「是啊,小子」

    道路的另一头,其他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淡淡的栀子花香顺着微风飘了过来。咔嗒、咔嗒,伴随着木屐敲击路面的节奏声,好像在雾中显现一样,一位美女渐渐现出了身形。

    这是日本的骄傲,绝世名匠硝子。

    似乎是在忍耐这份酷暑,身边的空气多了几分紧张。

    夜夜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夏儿也好像敬畏地挺了挺背脊。

    「真有精神啊,小子。明明天气这么热,大白天就开始跟女孩子亲热了么?」

    「那种事情一点都没做过!」

    「真是不解风情呐。这么木头对女孩子来说可是很过份的呐。那边的大小姐可明明是相当热衷的呢」

    完全就是从头开始就看到了嘛!

    雷真的脸上好像火烧一样,夏儿也是一样。她十分可怜地羞红了脸,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而且下意识地遮起了胸部。

    「比、比起那个说说任务的事吧。旅行,是怎么回事?」

    「这边好热啊。找个能够慢慢说话的地方吧」

    硝子自顾自地说完,又自顾自地一个人先迈出了脚步。

    「这种时候,伊吕利跑去哪里闲逛了啊……」

    很难得地发着牢骚。伊吕利的魔法既不是火又不是雷而是冰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硝子讨厌夏天呐。雷真暗暗地想着这些,露出了一点笑容。

    因此他也完全没注意到,背后夜夜和夏儿两人正在迅速膨胀的怒气。

    5

    「小子你要去的地方是谢菲尔德的郊外的农庄,期限是一个月」

    空旷无人的中央讲堂中,硝子的声音在回响着。

    讲堂中只有雷真、硝子、夜夜和小紫四个人。石造的讲堂没有窗户,被设计成地下室的形式。宽广的空间里只有这么几个人在,因而显得相当阴凉。

    「谢菲尔德在哪里?在英吉利国内么?」

    「比曼彻斯特再远一点,往东半天左右的路程。目的地就在那边上。这次的任务带小紫去,夜夜留在这里」

    好象枯萎的花朵一样,夜夜转眼间就消沉了下去。雷真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她之后,问到。

    「那,我到了那里之后要做什么?」

    「探察某个人物的情况哦。目标是——」

    硝子将烟斗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升腾的紫烟摇曳着,伴随着意味深长的沉默。小紫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内容,没有一点反应。雷真和夜夜就带着紧张的表情等待着。

    硝子敲落了烟灰,透过眼罩的镜片望着雷真。

    「之魔王,古莉珊露达·温斯顿」

    吧嗒,下巴掉了下来。

    一瞬间的呆滞之后,无边的紧张感袭来。

    就连金柏莉教授和学院长,都没有获得过魔王的称号。

    但是,魔王确实存在。四年之前也有一人,成功地在这个学院之内获得这个称号。

    现在还存活着的魔王应该还不到二十人吧。要调查这种程度的人么……

    「……以魔王为对手的话,十有八九会丢掉性命的哦?」

    魔王的实力皆可与马格纳斯相匹敌吧。而且如果是许多年之前获得的魔王称号的话,到现在应该已经变得更加强大了。万一间谍活动的事情暴露的话,被杀掉也没什么奇怪的。

    「侦察的方法没·有·任·何·限·制,你就尽量想办法不要死掉吧」

    「你叫我做的话我也只能去做了……不过还是太无情了点吧。那我要侦察什么方面的情报?军队又盯上了什么研究内容了么?」

    「她没有在做任何研究哦。只是靠着地租收入维持生计而已」

    「地租……这么说是地主咯?既然是魔王的话,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拉拢她吧?」

    「温斯顿家从中世纪以来就是军人家系,英国军方也曾经相当强硬地要求她加入,不过本人非常顽固地拒绝在军队中任职」

    「……没有做任何研究指的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连一篇论文也没有发表过,只是单纯地窝在自己领地里而已」

    「这算是乡间隐居么。明明身为魔王,怎么说呢、还真是浪费啊」

    获得了同时代中『才能最为优秀』的评价的人才可以被称为魔王。

    为了活用魔王的才能,促进魔术学的发展,魔术师协会会给予魔王『研究自由』的权利。一般性的被列为的研究项目,如果是魔王的话就可以毫不在意地进行研究。然而她既不担任军职,也不进行研究,这样的话不光是在夜会被她打败的那些人,英国军部也没有办法认可吧。

    「最近她身边的活动有点火药味啊。不少讨厌的家伙在她边上游荡着」

    「讨厌的家伙?」

    「详细的情况就不告诉你了。这也是为了小子你的安全着想」

    有战争的味道么。雷真沉默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就会在自己的目标——复仇还没实现的时候毫无意义地丧命在英国了。

    「别考虑那么多。总之小子只要在温斯顿周围打转耗上一个月就行了。然后,可能的话能让她对你保持好感的话就更好了。这样的话对帝国也有利」

    「……就算你这么说」

    「你不是很擅长么?诱骗女孩子之类的」

    「我才没有那种技能勒!」

    夜夜眼中的光芒消失了。雷真抖了一下。

    「总之我明白了!现在立刻出发!」

    虽然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要做点什么,但是这样的命令已经习惯了。只要雷真行动起来的话,就一定能有谁能获益吧。虽然知道硝子的话里面始终都有着什么内情,但每次清楚地了解到那一部分的时候都已经是事件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应该是对雷真的回答感到满意吧,硝子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卷物。

    「这是小紫的。虽然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如果保不住的话就要立刻烧掉是吧。我知道,和夜夜一样嘛」

    「那就行了,先回宿舍为旅行做点准备吧」

    「硝子小姐呢?」

    「我去把伊吕利拣回来,然后凉快一下」

    呼,硝子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虽然这里和东京的夏天相比已经是相当舒适了,但硝子果然还是对夏天相当的不适应。

    「那我就先去收拾行李,来帮我下吧,夜夜、小紫」

    「是……」「嗯」

    带着一对没有精神的姐妹,雷真离开了讲堂。

    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时间,出发的准备就已经完成了。

    要带的只有几件替换的衣服、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刀、照明和爆破用的小工具,还有少量的干粮,只用一只手提箱就能全部装下。

    完成之后雷真立刻准备出门,夜夜也跟着去送行。

    会让人错认为是要塞的门楼上,警卫们的眼睛正闪闪发亮。小紫虽然不是雷真的私有物,但是夜夜却是作为『搭档』被确实地登记在名簿上的。只要夜夜踏出大门一步,就会立刻被摧毁吧。

    但是,夜夜完全没有在意警卫们的视线,只是直直地盯着雷真。

    「要走了么,雷真。明明还是在修行的途中……」

    「你不是完全没让我练么」

    「因为人家担心嘛。在夜夜照看不到的地方,万一雷真乱来的话……」

    眼泪掉了下来。然后像是忍受不了一样用手遮住了脸。

    「而且,要分开一个月什么的……」

    夜夜开始抽泣。平时虽然动不动就暴走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为雷真着想的心情确是真实的。想到了以前饲养过的小狗,雷真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把手放到夜夜的头上,尽量温柔地抚摸着。

    「别哭了。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夜夜都不在身边的话,晚上的服务要由谁来做呢……?」

    「就算是你也没有做过好不好?!」

    「而且,太危险了……对手居然是魔王什么的……」

    「没关系,小紫也跟我在一起」

    目光转向身旁。察觉到视线,小紫连忙做出微笑。

    「别担心,夜夜姐姐。我会和雷真做许多练习的,一定会让雷真成为一个成熟的好男人的哟-」

    卡嚓,夜夜的表情崩溃了。

    「果然还是不行!要一个月都和小紫在一起什么的!」

    「姐姐两年前不是也和雷真一起修行过么。在军队的设施里,整整三个月呢!」

    「更、更加不行了!——」

    「什么叫更加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吧?!」

    「想想清楚啊雷真……一个月的时间的话孩子都能生下来了……」

    「你以为是老鼠啊!」

    「呜、呜……已经够了……夜夜是听话的好孩子……」

    「别骗人了」

    「去的时候万事都要小心……希望世界不会毁灭……」

    「不会毁灭哦?!」

    两人胡言乱语的途中,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真是的,没礼貌也要有个限度吧。居然打算不跟我夏洛特·比劳打声招呼就出门旅行么」

    夏儿一脸不畅地从树阴处走了出来。

    先前的泳装外面披了一件运动夹克,兜帽的地方,西格蒙德整个收在里面。

    「怎么、夏儿。你来给我送行么?」

    「什……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呢!我怎么可能特意做这种——」

    「夏儿从三十分钟前开始,就在那边藏着了」

    「西格蒙德你别说话啦!小心我把午餐的鸡肉换成肉屑哦!」

    西格蒙德缩回了兜帽中,看起来像是在苦笑。

    「哼……反正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吧?说不定是最后一次看到你这张白痴面孔了呢」

    夏儿抄起双手口吐恶言。虽然说出来的话像是极尽讽刺,但是眉间却不安地皱了起来,确实是夏儿风格的担心方式。

    「……我送给你的防御护符,有好好带着么?」

    以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样子,雷真畏缩了一下。

    「……怎么了?该不会告诉我你弄丢了吧?」

    没错,就是弄丢了。不,确切地说是坏掉了。

    听别人说,好像是在发动失败的那一刻,变成粉碎了……

    把雷真的沉默认定为肯定的回答,夏儿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什么啊……真不敢相信!变态!无礼者!」

    啪——清脆的声音落在雷真的脸上。

    夏儿甩动一头金发,啪嗒啪嗒地踩着凉鞋跑开了。

    雷真反射性地想去追她——但是立刻停下了。

    夜夜小心翼翼地偷偷问雷真。

    「这样好吗雷真。不去追夏洛特小姐」

    「啊啊。回来之后我会好好说清楚的」

    这是一定会回来的宣言。

    「……我知道了。路上请多加小心」

    「你也自己小心。走吧,小紫」

    「嗯!」

    雷真和夜夜道别完,走出了大门。

    徒步走向车站的方向。走出百多米之后,转身看了看。夜夜仍然在大门的那头痴痴地站着,凝望着雷真他们离开的身影。

    (一定要回来呐。不光是为了夏儿,还是为了夜夜)

    雷真打起了精神,挽起了制服的袖子,重新迈开了脚步。

    在那前方,有最强的魔术师和情形不明的任务在等待着他。

    6

    在火车上摇摇晃晃耗掉的时间是半天。

    多亏出发前的准备非常简单,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目的地。

    太阳已经落到了远方山峦的尖峰上,日本的话应该已经是天黑之后了吧。

    从站台上下来,雷真舒展了一下身体望向市中心的方向。站前的大道由石板铺装,路旁整齐地耸立着三层高的哥特式建筑。虽然比不上机巧都市那样的大城市,但是比想象中的乡下地方要好得多了。

    「那么、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怎么了,小紫?累了吗?」

    「——没有那回事啦。火车很有趣哦!」

    明显是在逞强啊。这副样子,总觉得哪里和妹妹很相似。

    雷真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小紫头上轻抚着。

    「等……不要啦、雷真!」

    小紫无忧无虑地笑着,从雷真的手下面逃开。雷真在原地稍稍站了一会儿,抱起行李箱走出了车站。站前,旅馆、银行、商店并成一排,雷真靠近看到的旅馆,透过玻璃窗往里窥视。

    装修虽然有点陈旧,但是却打扫得很干净,玻璃窗也擦得很清晰。

    雷真做出了应该会比较舒适的判断,于是推开大门,走向前台。

    「欢迎光临,同学。是在找今晚住宿的地方么?」

    前台的女性注意到了雷真,精神地打了招呼。看上去像是这家旅馆的女主人。

    虽然觉得东洋人比较奇怪,仍然用友好的笑脸迎接了他。看来王立机巧学院的制服发挥了很好的效果,借用学院权威的作战看来是正解。

    「同学是从中国来的?」

    「差不多的地方吧」

    「带着的小姐真是漂亮的让人不敢相信呢,难道说是自动人偶——什么的?」

    「是啊」

    「诶、真的吗?」

    女主人大吃一惊,盯着小紫直看。虽然这样一直盯着人看不太礼貌,但小紫也已经习惯了,保持着柔和的微笑。

    「这个高级的自动人偶,最近完全就见不到了呢。说起来,只有MISS·温斯顿那里的艾普塞隆了呢」

    (イプシロン这个词对应的可以是upsilon(希腊文Y=u)也可以是epsilon(希腊文E=ε)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个……或者可能哪个都没差)

    「MISS·温斯顿——是指之魔王大人么?」

    「真不愧是学院的学生啊,果然知道么。啊,难道说……」

    「啊啊。正是为了向伟大的前辈请教而来」

    「啊啦啊啦嘛嘛。这样的话,那我就给您准备最好的房间吧」

    「果然魔王大人很有名望么」

    「确实如您所猜测的那样」

    女主人一边在记录上登记,一边自豪地说着。

    「MISS·温斯顿的家虽然在西边的丘陵一带,但偶尔也会到镇上来。她经常会代替那些派不上用场的警察们,惩治那些无法者和家畜小偷呢」

    「哦……」

    「所以这个镇上无论是杀了人还是偷了东西的家伙,都没办法好好地逃掉。不过也因为这个情形,警官们也越来越闲散了呢——给你,这是房间的钥匙!」

    雷真边听着她的话边接过钥匙,但是心里却感到非常意外。治安维持和恶党退治么。原本以为魔王都是非常利己自私的家伙呢。

    忽然,小紫扯了扯雷真的袖子。

    「雷真……后面」

    声音中包含了一点紧张。雷真悄悄往后看去,玻璃窗的另一头掠过两个黑影。

    两个男人,好象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的样子走过。

    明明是这么热的夏天,却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色西服。他们的身后,跟着两具装甲板上盖满了无数圆筒的粗糙的自动人偶。

    男人们的脸转了过来。读取到了他们脸上所蕴涵的杀意,雷真喊道。

    「卧倒!」

    「哎?」

    雷真越过柜台,把女主人压倒在地板上。同时,玻璃窗化为碎片四处飞溅,什么东西从头顶上呼啸着飞过。

    灼热的铁棒刺进了墙壁。铁棒软软地熔化,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空洞。

    加热过的铁棒——简单的的魔法和魔法装置组合形成的魔术兵器。虽然有着弹数方面的限制,但是却能用少量的魔力造成近似于火球魔法的杀伤力。

    在理解状况之前,雷真已经行动了。他一个翻滚离开柜台,调动起魔力——但是可惜的是,搭档的夜夜并不在这里!

    「雷真!」

    比小紫的警告声早了数秒钟,敌对的人偶师已经跳进了前厅。

    两具自动人偶分左右跳开,对雷真形成夹击之势。手腕的装置处射出铁棒,迅速地狙击雷真。

    (这些家伙……真是了得!)

    看来是日常就习惯了使用魔法的角色,不过托他们的福,雷真冷静了下来。

    听着身后的女主人那传来的惨叫声,雷真的思考正全力运转着。

    只有应战。但是,小紫该用什么方式战斗?

    要让小紫上去近身格斗么?但是,小紫并没有夜夜那种程度的防御力,要是吃上一记铁棒可不会毫发无伤。即使使用魔法,要发动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即使隐身了也很容易被确定位置。

    烦恼的过程中,敌人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灼热的铁棒几乎就要在贴着雷真的脸的距离射出——

    卡啷——随着和紧张的现场气氛完全不合的轻快声响,大门被推开了。

    雷真、小紫、敌对的人偶师们都下意识地转过了目光。

    最初映入眼中的,是如同人偶一样整齐而又无表情的脸。

    外套十九世纪流行式样的马甲,衬衫的领子竖了起来。仿佛还是丹蒂主义流行的那个年代的成年男性打扮。

    (丹蒂主义(Dandyism):丹蒂主义是19世纪初发起于英国贵族中的一种生活方式。这些贵族崇尚华丽、考究的服饰,彬彬有礼的言行,内涵精妙的高谈阔论,优雅的消闲活动等等。——纯百度的结果)

    从服装上看似乎是男性——但是不对。

    胸前有着微微的鼓起,紧致的腰部也在主张着女性的身份。脑袋后面简单的束起的黑发,像蝴蝶犬的尾巴一样十分可爱。

    长长的前发盖住了半边的脸蛋,好象完全没有化妆——但是肌肤看上去却十分纤细健康。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她的腰上悬着剑。那是把很大的剑,剑身很阔,长度也很长。

    女性用两手推开门,悠闲地走进了前厅。

    明明就是一眼能看出是人偶师在战斗的情景,女性的脚步却没有一点踌躇,好象完全没有警惕一样。

    取回了自我之后,雷真立刻怒吼。

    「危险!快逃——」

    话还没说完,敌人已经有了反应。

    自动人偶中的一具立刻改变了方向,瞄准了那位女性。但是没有发射铁棒,只是用拳头砸了过去。

    虽然很可怜,但是已经没办法了吧。

    但是,拳头却没有命中,而是从女性的身侧滑了过去。没碰到女性一根毫毛,自动人偶就自顾自的摔倒在地。

    (居然没有命中!在那种至近的距离上?)

    理由立刻就明白了。

    (什么啊,那是……?!)

    女性的食指上延伸出一条魔力的丝线,并且是肉眼可见程度的清晰。虽然只有钢琴线程度的粗细,却比一般人偶师所放出的强大的多,并且经过了数千倍的浓缩。

    被那条所照射,自动人偶的控制权受到了动摇。

    雷真想起了一个月前,袭击机巧都市的那个事件。

    能够支配他人的自动人偶的伊欧奈拉的机巧魔法——那是通过规格外的增幅装置和极其精密的程度辅助才得以实现的。

    但是眼前的女性却没有携带自动人偶。仅凭自身的魔力,就做到了和伊欧奈拉的机巧相似程度的效果!

    这种事情人类真的做得到么?在惊愕的雷真眼前,另一台自动人偶向着女性冲了过去——不,只是想要冲过去而已。

    这次是女性自己用闪电般的速度突了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剑在手,左手也握了上去,一剑挥下。

    一击就将自动人偶吹飞了。真的是,『吹飞』了。

    被切断后飞出的上半身,撞上了墙壁之后四散零落。

    人偶师立刻转而控制第一台人偶重整态势,准备向女性的背后射去铁棒。但是这时,女性的右眼闪出了红光。

    (那个眼睛!赤羽的——!)

    年幼的时候,无数次见到过的。最近,也在马格纳斯的假面之下……

    女性的左手食指指向自动人偶。指尖伸出魔力的丝线,背后如同反作用力一样喷出赤色的烟雾。

    自动人偶再次停止了行动。面对化成木偶的自动人偶,女性毫不留情地斩了下去。

    伴随着轰——的爆炸音,这一具自动人偶也摧毁了。

    收拾掉自动人偶之后,女性保持着无表情的样子瞥了两名人偶师一眼。

    震惊之下,两位人偶师拔出了枪。

    但是,还没等他们扣下扳机,女性就朝他们指去。紧接着两人的**就从手中掉落,抱着头开始痛苦地挣扎。不多久就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昏厥了过去。

    「没有受伤吧,罗宾森夫人,还有那边的旅行学生」

    雷真确信了。

    这位女性的战斗能力能够匹敌一个骑兵中队。不使用自动人偶的情况下,人偶师就如同赤身裸体一样。如果这样的魔术师确实存在的话——

    「古莉珊露达·温斯顿……」

    确实,和魔王的称号十分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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