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胃袋争夺战

    1

    奥尔嘉参战次日,“女帝”索涅奇卡自主降格,女帝参战次日,夜会第二位“三千世界天子”阿修罗自主降格。

    不消说,奥尔嘉每晚都会出现在战场上。雷真和洛基试图随机应变的寻找破绽做些攻击……可是他们都无隙可乘,因此回回都只得互瞪到夜会结束。

    话虽如此,他们之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似乎也不单是因为雷真。

    奥尔嘉、索涅奇卡、阿修罗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来是在互相牵制。

    (原来如此……按照日轮的说法,这帮家伙的同盟,毕竟只是不战协定——)

    他们的目的是从雷真他们手中保护挑战者,而这一切不过是要拖延时间,使得战场上的“手套持有者”增加,直到产生奥尔嘉所谓的“公平”状况。

    要是谁露出了破绽,就立刻把那人踢下去——他们早已做好了这种准备。

    这里,已经是以血洗血的战场了。

    在这场战争中胜到最后、求战马格纳斯的究竟会是谁呢?

    舞台看似死水一潭,实际上充满了足以使人胃痛的紧张感。

    2

    然后,荞麦面对决的日子终于来了。

    “这可没法笑笑就算了啊……是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昏暗的帐篷中,昴的话音格外沉重。

    锅中的食物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汤与天妇罗油的香味,混合着血的腥臭味,在帐篷中漂散着。

    昴的面前,是被吃得一片狼藉的天妇罗的残骸,以及——

    横陈着的狗头。

    不单单是狗头,那上边还附着筒状爆炸物。

    要不是六连灭火及时,帐篷可就被炸飞了。

    『不要执迷不悟。下次躺在那儿的就是你的头了。』

    地面上浮现出的血字,一如往常,完全消失了。

    六连面无血色地呻吟道:

    “咱们,一直都呆在这儿……却差些子就没能察觉呢……”(迷之音,话说,六连一个伪娘似的男人,却是关西腔。各翻译纷纷表示只有关西腔是不可以的!只有关西腔请放过我们!这里打个比方,关西腔和日语就是粤语和普通话的关系)

    “……这下可以确定了哪,我们的五感自不必说,对方的术甚至连式神的探测都能屏蔽……这不是普通的魔术师。虽然现在还只是找找我们的麻烦,但要是对方被我们惹急了……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昴解下围裙一把扔开,向帐篷外走去。六连慌忙问道:

    “我说,昴……你要去哪咧?”

    “总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吧。总之,先去找雷真那呆子——”

    “这件事不能让雷真大人知道!”

    出言制止的是日轮。日轮紧紧攥着烹饪服的下摆,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雷真大人还有重要的夜会。我不想让他担心。”

    “可是,大小姐……”

    “没关系……今天就只用荞麦面一决胜负吧。”

    “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你的性命可是被盯上了啊!?”

    “您别闹了,大小姐。”

    说话的是六连,口气认真,不同往常。昴和日轮都吃惊地回过了头。

    “要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没脸见师父了。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回日本——”

    “不回去!好不容易才见到雷真大人……日轮绝对,不回去!”

    日轮顽固地坚持着。昴焦急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小孩子脾气!有什么东西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啊!”

    “有的!雷真大人的夜会就是!”

    日轮立刻如此断言,昴和六连扫兴不已,

    “赤羽天全,是可怕的敌人……我的力量一定是必要的。所以——”

    “——不好!那家伙来了!赶快清理现场!”在帐篷外把守的式神察觉到了动静。(信至注:说句题外话,这里其实作者玩塑造角色属性玩脱了。原文使用了关西话“あかん”来表示“不好,糟了”的意思,但实际上,这是对“あかん”一词的典型误用……作者你不会关西话就别勉强嘛也省得我们译得这么累啊!)

    日轮飞快地召唤了式神。蛙嘴钱包似的式神冒了出来,把狗头、天妇罗残骸还有天妇罗油连着满帐篷的臭气给一口吞了。

    帐篷内的瘴气被祓除了,空气立刻得到了净化。

    不一会儿,入口处的帘布被人翻开,雷真出现了。

    “恭候多时了,雷真大人!”

    日轮面露喜色地跑向雷真。昴只得心中叹息。现在她见到的人,她已朝思暮想了两年啊。就算以这里危险为由要她回日本,她也绝不会回去的。

    雷真的身后还可以看到比劳姐妹。

    “雷真他啊,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呢。居然随便驱使我的日轮……”

    “欸!?雷真同学,把日轮同学轮O了还得意洋洋的!?……”

    “喂,安丽!你在瞎误会个什么啊!”(译注:夏儿所说的“随便驱使”日文为“引っ張り回す”,后半节的“回す”音同“輪姦す”……话说,按设定比劳姐妹都是说英语的吧,这种日式笑话不算BUG吗?)

    是对汤的香味起了反应吗,雷真刚一吐槽,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听了这声音,少女们都吃吃地笑了。日轮也微笑道:

    “雷真大人啊,真是嘴馋。”

    “哈哈,我的胃口都被吊了两天了呀……这会儿面做好了吗?”

    “当然!这面绝对不辱伊邪那歧流之名!”

    昴将面从沸水中捞出,放入冷水漂着。面的表面泛着光泽,显得十分美味。

    一看到那丝状的荞麦面,夏儿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是日本料理吧?这种面粉,我好像在哪见过……”

    “这大概是法式薄饼的材料吧,姐姐。”

    “就是妈妈拿手的那个?那样的话材料想弄到也不难吧。不过,这汤的味道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没参加这比赛说不定是件好事……”

    雷真盯着昴手中闪闪发光的面条,咕嘟地咽了口口水。

    “荞麦面看来是相当值得期待啊,不过,天妇罗——”

    “……对不起。这话真的难以启齿,可是……那个……”

    日轮低下了头。昴直觉得对不起日轮,浑身有如火烧。

    忽然,雷真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接着便用若无其事的——却又锐利而仔细的视线把帐篷扫了一遍。

    (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敏锐呢……不过,当着大小姐的面,可不能让他洞悉了真相。)

    昴以惯用的不高兴的语调为掩饰,从旁对雷真道:

    “天妇罗?天妇罗是啥?那种东西听都没听过!”

    “啊?是……吗?”

    日轮垂下头,并非演技的眼泪汪汪了:

    “我,我忘记做了……真对不起……日轮,不配为妻——”

    “不用在意。我超期待你的荞麦面的哦!”

    “雷真大人……(心)”紧攥!

    日轮那悲伤的泪水摇身一变成了高兴的泪水。昴满心受不了的,却又松了口气的,目送着雷真一行。

    六连一让过雷真,便立刻一脸焦急地靠了上来:

    “昴……要不赶快想点法子的话……”

    “我知道。可是……”

    昴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至少去和夜会执行部商量商量也好啊,可日轮这么坚决,怕是不会同意把这事告诉别人的吧。

    “总之,先把警备加强些个吧。咱也瞒着小姐联络下国内试试。”

    “哦,拜托了。式的数目我会增加一倍的。”

    昴将叹息咽下,把下一批荞麦面放入了滚水之中。

    3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突然有种恶心感似的……讨厌的感觉……)

    雷真左思右想着走出了日轮的帐篷。

    帐篷前已摆好了餐具。芙蕾也已到达,加姆犬们一见雷真,便刷地一道摇起了尾巴。

    “哟,芙蕾。明明有夜会还叫你来,不好意思啊。”

    “唔。谢谢招待。”

    “稍等一下啊,我去看看夜夜那边。”

    雷真笑着说道,一边向一旁的帐篷走去。这边的帐篷里正发出油的轻轻的溅出声。夜夜和前来帮忙的伊吕利正在炸天妇罗呢。

    “雷真……为什么先去了狐狸精的帐篷?……”

    “别因为这种事就瞳孔放大——哦!虾,茄子,南瓜,真姬菇,这个鱼是……沙钻鱼?配得挺齐嘛。”

    受了雷真的表扬,夜夜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只见她欸嘿的挺起胸:

    “我可是溜出学院,到菜市场去置办材料了呢!”

    “别随便溜出学院!不过,那个,谢谢。”

    雷真竟情不自禁地道谢了。见了这样的雷真,夏儿和安丽都笑喷了。

    “那,最关键的荞麦面怎样啦?”

    “欸?现在正要擀……呀?”

    这安排明显太糟了。现在才开始擀面条,等做好了天妇罗都冷了。

    看到忘词似的雷真,夜夜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于是将责难的目光投向了姐姐伊吕利……可伊吕利却装出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顾煮着调味用的鸡汤。她是准备只帮被拜托了的那部分忙吗……

    “稍,稍等下雷真!夜夜这就用金刚力——”

    “不,限制时间已到。开始试吃会吧。”

    “怎么会到时间了啊!这限制时间是谁定的啊?”

    “我肚里的蛔虫定的哟。”

    “可是,这样的话比赛可——”

    “没事的,你做的真的已经很好了。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棒的搭档呢。”

    夜夜闻言脸红,正常的思考能力也随之丢失了,只管乐呵呵的把天妇罗盛好加上汤,往餐桌那边端过去了。(迷之音:卧槽!雷真居然已经把夜夜调教到这种程度了!只一句话就夺走了夜夜的理性!)

    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天妇罗荞麦面摆到了雷真面前。

    天妇罗荞麦面——这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梦寐以求”的天妇罗荞麦面啊。

    雷真双手合十,虔诚地宣告道:

    “我开动了。”

    在夜夜和日轮的注视下,雷真手捧神明一般捧起了碗,轻轻地将汤含入了口中。

    汤是酱油口味,芳醇的香气轻飘飘穿过鼻腔,清爽有如水果。

    ——好喝。太好喝了。

    让人感觉,彷佛在沙漠里见到了绿洲,在地狱中望见了天堂。

    雷真又用叉子卷起光润的面条,从汤中捞出,塞入嘴里。

    一咬之下,面条啪地断开,十分劲道。一咽之下,面由喉咙滑下,快感十足。

    只觉得荞麦面的苦味、模糊的辣味、甜味,涩味在舌头上乱跳。

    身在西洋姑娘的面前,没法痛快地吃出声音实在遗憾,可是——

    “酷!好吃!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

    邻桌的夏儿噗地笑了:

    “他吃东西吃得这么香,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呜……心情好复杂。不过,鱼,好好吃。”

    同席的芙蕾咯呲咯呲地啃着天妇罗,发表着感想。

    天妇罗荞麦面看样子挺合女士们的口味,西格蒙德好像也挺喜欢天妇罗,正在那儿咯啦咯啦地咬着。夏儿是第一次见到碗这种食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她将碗靠到嘴边喝了起来,或许是把碗看作杯子的一种了吧。

    “嗯,好喝!”

    夏儿露出意外的表情,接着又将碗对着光仔细欣赏,看的直出神,

    “这漆器真漂亮啊,而且,还轻如羽毛!”

    夏儿是贵族出身,也难怪会对食器感兴趣,这段日子夏儿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见她稍稍恢复了精神,雷真也松了口气。

    无视了日轮和夜夜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雷真很快地消灭了自己那份,于是跑向帐篷,对昴递出了碗:

    “味道不错哟,昴。再给我来一碗吧。”

    “切!”

    “你刚才,好像咋舌了啊!?”

    可昴虽然态度恶劣,干活却很仔细,盛面条的手法简直就是“一丝不苟”一词的写照。

    雷真一面窥视帐内,一面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昴。之前感觉到的那种不协调感,那种妖气似的东西——那东西的真面目实在令人在意。

    昴似乎与平常无异。日轮有事瞒着雷真之类着实让人难以想象,可是……

    “我说,昴,刚才——”

    “快离我远点。白痴会传染的。”

    “犯不着这么损我吧,我只想和你聊聊啊!”

    “少烦人!说起来,你从来就是个讨人嫌的家伙!”

    昴将大勺指向雷真,乘势狠狠说道,

    “给我从大小姐面前消失!永远地消失!”

    “我,我知道啦。夜会结束后,我会尽量少和日轮来往的。”

    “怎么这样……雷真大人!……”打击!

    好像被日轮听到了。转头一看,但见日轮眼中泪水正要决堤,昴和雷真都吓了一跳。

    “你,你这把大小姐弄哭的家伙给我以死谢罪!给我从这世上消失!”

    “你不也是共犯吗!而且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啊!”

    “得啦得啦,昴,别在那儿青筋暴跳嘛。”

    六连一边滋溜滋溜地吸着荞麦面,一边调解着,

    “咱可是赞成联姻哒。总感觉雷真和大小姐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超——厉害的人偶使咧,那绝对是日本最强。”

    此言一出,这次轮到夜夜露出受伤的表情了,顺带受了打击的还有昴:

    “六连你胡说八道……这种……这种对未来的预言……不要啊!——”

    昴丢下了围裙,抛下了还在煮着的荞麦面,跑掉了。

    目送着昴那壮硕的身躯,六连轻轻叹了口气:

    “宽恕他吧。要晓得,昴可是迷上了大小姐了哪。唉,这就是那啥无法实现的恋爱’啊。”

    日轮吃惊地掩住了嘴:

    “是嘛,是这么回事啊……昴,真可怜……”

    “哈哈……这听起来,咋不像大小姐你的台词咧。”

    “我会对雷真大人变心什么的,这简直就像素盏呜尊对做点心有了兴趣一样,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脑中浮现出努力做着蛋糕的素盏呜尊的模样,雷真不由感到心痛:

    “……这么一想真觉得他可怜了哪。”

    雷真哧地吸了口面条。真好吃……可是,没有先前那种享受的感觉了。

    雷真的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惧”正在扩散。

    雷真吃荞麦面吃了个饱,胃和灵魂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问题尚未解决,那就是日轮和夜夜的“比试”。

    少女们的投票打成了平局。

    夏儿支持日轮,芙蕾支持夜夜,安丽下不了决定,选择了弃权。考虑到安丽的性格,怕是对夜夜和日轮都有所顾虑吧。

    “好了,雷真大人,裁定吧!”

    “赢的人是夜夜对吧,雷真!”

    两名少女逼上前来,雷真做了次深呼吸,说出了早已备好的台词:

    “首先,夜夜的天妇罗是最棒的。”

    夜夜开心地摆出了万岁的姿势。

    “天妇罗炸得很酥脆,滋味也漂亮地封在了里面。那滋味与汤交缠在一起,真是好吃的要命啊。虽说这荞麦面是借来的,但这鸡汤也是一等一的美味啊,鸡油很来势哦。好吃得我连舌根都被美味迷得东倒西歪了哟。”

    雷真从满脸得意的夜夜身上移开视线,看向消沉的日轮,

    “再有呢,日轮的荞麦面也是绝品哪。”

    日轮抬起头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与之相对,夜夜的脸上布上了阴云。

    “这啪地断开的筋斗也好,这滑过喉咙的感觉也好。白调味汁的味道也超棒……怎么说呢,这让我想起了妈妈的荞麦面啊。就算扣掉我的乡愁引来的加分,这也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荞麦面了啊。”(信至注:不行我还是要纠结下,这里的白调味汁对应原文“白だしつゆ”。有人知道这个的确切译法吗?)

    “也就是说,赢的人是夜夜对吧。”

    “瞎说!也就是说,赢的人是我!”

    拉开争执不下的两人,雷真给出了最终判定:

    “也就是说,平手啊。”

    “这,这我无法信服!虽说比的确实是天妇罗’荞麦面,但雷真大人想吃的明显是荞麦面……荞麦面明明都是我做的!”

    “不对不对,这面条是昴擀的吧,这是他的强项吧?”

    日轮脸红了,身子缩得像松鼠似的:

    “对,对不起……从小,家里人就不让我进厨房……”

    “日轮可是公主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雷真!那夜夜这边又怎么说!?为什么不判夜夜胜!?”

    “你不但擅自溜出了学院,而且呀,你还是全程依赖伊吕利的吧。”

    “姐姐……居然向雷真打小报告……”

    “等下等下,伊吕利什么也没说,不过,她亲手做的料理我是吃了差不多两年哪,伊吕利的味道我可是一尝就知道。”

    雷真说这话只是想调解一下,可夜夜的杀气却越发澎湃了,就连日轮夏儿和芙蕾都向伊吕利投出了险恶的视线。另一边,伊吕利看上去却容光焕发,轻轻低下头,现出了朦胧的微笑。

    咦?怎么感觉气氛正在急剧变糟?……

    老实说这情况真叫人搞不懂,不过接下来的话也很重要,所以雷真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能吃到天妇罗荞麦我很高兴。光有天妇罗,或是光有荞麦,我都得不到这份感动。所以,谢谢啦,两位——还有,谢谢啦,大家。”

    听了这话,日轮和夜夜看来总算是信服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注视着对方。

    那目光中有自豪,有喜悦,或许还含了些同伴意识似的东西。

    这状态不错。雷真觉得来了机会,于是下结论道:

    “所以呢,这次是平手。好的,这下就大团圆结局了!”

    『才没结局呢!』

    两名少女同时叫道,接着再次目光可怖地开始了互瞪。

    (明明刚才气氛还满好的啊……是我多嘴了吗?)

    雷真看向他人:夏儿叹着气像是见了奇葩,芙蕾眼含怜悯,安丽则显得提心吊胆——一言以蔽之,大家的目光都叫人难受。

    “雷真根本靠不住!日轮小姐,等夜会结束我们再继续比试!”

    “正,正合我意!”

    “哼哼,你随便答应真的没事吗?第二回的比赛题目是侍寝’哟?”

    “侍你个头!”

    夜夜的头上,雷真忍无可忍的拳头落了下来。

    4

    那一晚的夜会,果然也没打起来。

    雷真,洛基,芙蕾,还有日轮都没有挑起战斗——

    而且奥尔嘉、索涅奇卡、也没攻过来。

    这一夜,像是从奥尔嘉背后冒出来似的,夜会执行部长,塞德里克——出场了。

    与雷真他们视线相交的那刻,塞德里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家伙……不就是个替身吗!)

    这人伪装技术真是高明,而且周身散发着身经百战的气息,此外……

    (我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他…………想不起来……)(神八:想起了某句烂俗的歌词……)

    总之,今宵的夜会也平安无事的结束了。

    有危险的,倒不如说是雷真的私生活那边。

    迎接回到宿舍的雷真的是——

    “欢迎回来,雷真——不对,老公。”

    “欢迎回来,夫君大人。”

    在入口处的地板上三指着地垂着头、身着和服衬衣的夜夜和日轮。

    雷真一个踉跄,脑袋砰地撞到了墙上。

    “干什么哪,你们两个?……”

    “你就觉悟吧雷真。今天就让你享受一顿肉欲三星盛宴!(译注:三星在餐饮评选里似乎是最高级。)顺便说一句夜夜是厨师长!”

    “那日轮就是经理!”

    “这种店就给我倒闭吧!难不成你们两个,还在继续比试什么的!?……”

    “雷真大人,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说与您听。”

    日轮正襟危坐,以极认真的语气说道,

    “日轮尽学伊邪那歧流奥义,如今已然出师。”

    “我知道哟。你才这么年轻,真了不起哪。”

    “可是,伊邪那歧流的秘技——闺房之术’我尚未得传授。”(火神八号:少女啊!让我来传授你!苍老师什么的,我研究了很多了!)

    “还有这种术的吗!?”

    “故而今夜向您展现的技艺,只能是一些拙劣的皮毛……”

    日轮慌忙将手伸到身后,拿出了一本带插图的小黄书,

    “但,但请您放心!我已经从夏洛特大人那儿借了参考资料了!”

    “我说日轮!我不是说了别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吗!”

    咚的一声壁橱门被踢开了,夏儿跑了出来……接着便露出了“惨了”的表情,可都已经暴露了也没办法了。于是姑且夺过了日轮手中的书,试着掩饰道:

    “这只是偶然……这是妈妈的藏书啊。里面写了什么我可没看。”

    “……这个封面,画的好像是男人和男人纠缠在一起啊?”(迷之音:上一卷说我瞎编夏儿是腐女的,请自觉反省)

    “这,这没问题哟。这个书的主题就是能使男人高兴的只有男人’嘛。”(夏儿的母亲获得了成就“腐女初代目”!)

    “你这不是读的很认真吗!”

    “真是的,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啦!”

    夜夜愤怒地挥着双手,

    “总而言之雷真请立刻脱掉内裤!有什么话脱了再说!”

    “这台词真的好久没听过了啊!不过真不想听第二次!”

    “要说教你完事后爱说多少说多少!所以现在就乖乖地,让你那亢奋的中心部平静下来吧!”

    “亢奋’个头啊!别用这种讨厌的表达方式!”

    “这次日轮也同意夜夜的观点!就由日轮来使雷真大人坚挺顽固的部分漂亮地松驰下来吧!”

    两人争先恐后,冲上来用手缠住雷真的腰。

    雷真终于死了心——砰砰,冲着两人脑袋就是两拳。夜夜和日轮一齐捂着脑袋蹲下去了。

    就在这时,雷真忽地注意到,日轮手上贴着橡皮膏。

    “我说你!这个……是怎么回事!?”

    日轮竟会受伤,这在一般情况下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小时候姑且不论,如今的日轮有秘术“不动”和式神护体,怎么会轻易受伤——

    日轮飞快地把手藏了起来:

    “什,什么事都没有!比起这个,既然您拒绝侍寝,那至少让日轮留宿在这儿吧。”

    日轮含泪请求着。见雷真默然不语,日轮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不可以么?”

    “当然是不行的吧。你冷静一下,这儿可是男生宿舍啊?”

    “可是,明明这只偷腥猫都和您同居着啊!……”

    雷真词穷了。在夜夜面前,雷真实在不想说出“因为她是自动人偶”之类的话来。

    “你认真地想想,总不能让夜夜露宿校园吧?”

    “日轮我也是,抱定了要是从这儿被赶出去就露宿校园的决心的!”

    “不要抱着这种决心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会这么麻烦……”

    就在这一瞬,室温似乎下降了两度。

    日轮呆呆看向雷真,那表情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雷真大人……如今……已经觉得日轮是个麻烦……”

    “啊!不是的!我不是指你!对了你的那个伤——”

    “对……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却没想想雷真大人的感受……日轮……日轮……日轮……真是羞愧……”

    正以为日轮要大放悲声的时候,她却两手掩面,飞奔出去了。雷真慌慌张张地要去追赶,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雷真回头一看,只见夜夜正眼含责备瞪着自己。在雷真的记忆里,自从与夜夜定下“伙伴”伙伴的约定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冰冷的视线。

    “你刚才的话真是差劲透了雷真,凭那句话你在男人里也算得上是顶风臭四十里的卑劣小人了。”

    “这里面可也有你一半责任啊!话说,你就能不稍微学一下日轮吗!”

    室温又下降了。夜夜湿了眼眶,肩膀微微颤着。

    “对,对不起夜夜!这个,明明可以说得温柔些的呢,我也——”

    呜哇——夜夜大哭出声,从窗户跳出去跑掉了。

    是去追日轮呢,还是追夜夜呢,雷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原地坐下。

    夜夜她不会乱来吧……日轮的伤也叫人担心。

    “我该怎么办……谁……来给我出出主意啊……”

    “她们俩会这么痛苦,还不都是因为你犹豫不决的吗?”(正宫技起手式:“别人都走了于是我来跟你说点什么吧”)

    雷真闻声抬头,只见夏儿抱起西格蒙德背过脸去:

    “不过,我觉得你身上也是有值得赞赏的好的地方的啦——具体有哪些地方你可别问我!我是一个都想不起来!非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好像挺努力什么的,总是能够遵守约定什么的,意外的也不是不能依靠什么的,可以为了别人舍身奋战什么,很有胆量什么的——”

    “夏儿哟,列举就到这儿为止吧,话题一直没进展啊。”

    夏儿假咳了一声,振作了精神,直直盯向雷真:

    “你的唯一的优点呢,就是能让人能够全心信任你。我的灵魂告诉我,唯有你绝不会背叛,唯有你我可以把我的后背交托予你。”(正宫技准备式:“最强的直球攻击”)

    相当直率的发言。雷真凄苦的心中仿佛亮起了一盏明灯。

    但是,夏儿接下来的话却不再是夸奖——毋宁说,已是责难:

    “即便如此,如今我也变得没法相信你了啊。唯有这关于女孩子的事……你的心意,我没办法明白呢。”(粗粗粗粗粗粗线了!正宫技“不能确定你的心意了!”夏儿你果然是注定要成为正宫的女人!)”

    “说到底……你的结论到底是什么啊?你没法信任我吗?”

    “我不知道啊!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再见了变态!”

    夏儿怒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吧嗒吧嗒地走掉了。

    “你等等”——雷真很想这么喊,却喊不出来。要是平时的话肯定会请求夏儿帮忙的。“留意一下日轮周围吧”“保护日轮吧”——平时一定会这么拜托她的。

    可是,这次说不出口。这是雷真,还有日轮之间的问题……

    雷真呆坐着,暂且玩味着夏儿的话。

    “雷真,你丫……不把宿舍规章当回事是吧?……”

    抬头一看,面前是正要爆发的俊俏舍监。

    “我不是说了别把女孩子带进来吗!你给我悠着点,小心我叫你退舍啊混小子!”

    “——对不起,您的说教我一会儿再听!”

    雷真慌慌张张地从屋里飞奔而去。

    5

    “大小姐!您答应一声吧,大小姐!”

    门在猛叩之下咚咚咚地响着。日轮将羽毛被一直拉到头上,躲进了床里。

    (我……是何等愚蠢呀!……)

    日轮打心底里对自己感到厌恶。雷真大人会搁置婚约,想来也是有原由的。可自己竟将单方面的感情强加于人。

    日轮本就因连日的“恐吓”而疲惫至极。在那本体不明的恶意的折磨下,维系着自己的那根线,断掉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日轮将脸埋入被子,咬紧牙关强压下了漏出的呜咽声。

    忽然,透过厚厚的被子,有节制的敲门声传入了日轮的耳朵。

    不是昴。日轮凭着超凡的第六感,明白了敲门的人是谁。

    “……日轮,我可以进来吗?”

    是夏儿。该不该从被子里出去呢,一瞬间,日轮犹豫了。

    就在几天前,夏儿在类似的情形下前来的时候,日轮没能开门。日轮记得自己那时很后悔。如今同样的错误——

    我不想再犯。日轮蠕动着从被子中溜出,打开了门:

    “对不起,夏洛特大人……我这副模样,太失礼了……”

    “怎么会失礼呢。想哭就哭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夏儿的声音微微有些振奋。

    日轮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心中的抑郁也稍微消解了些。

    “……夏洛特大人,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迷之音:如果这个是单独的章节,那么章节名就是”闺蜜的谈话是修罗场”)

    “欸,是这样吗?”

    夏儿深感意外地眨着眼。日轮点点头,将夏儿引入了室内。整好了凌乱的床铺,两人并排坐着。

    “留学之前,我从没去过叫学校’的地方。”

    “那,一直都是请家庭教师?和过去的贵族一样呢。”

    “是的。虽然也有机会接触堂表姐妹呀亲戚之类的……可大家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即使是来了这里,我也被禁止与普通学生说话。”

    “真是个十足的深闺大小姐呢。说起来,你也说过你是头一回住宿舍呢。”

    “是的。不过,反正如今本家的支持也断绝了——现在我有了勇气。”

    “勇气?”

    “我也想,变得像雷真大人那般坚强。”

    日轮赶忙擦了擦眼,笔直地盯向墙壁。

    “我从小到大,一直对奶奶言听计从。宗门的章法,家训,自古就有的风俗——我一直被这些东西束缚着。但是如今,我有了即便反抗奶奶,也要守护的东西。”

    “那就是与那家伙的婚约呢。不过,这不是家长们定下来的东西吗?”

    “是的。我的父亲也是,对奶奶唯命是从的。”

    想起了总是愁眉苦脸的父亲,日轮露出了难过的笑容,

    “维新胜利已经半个世纪了——时代之潮将会把日本推入强国之列,伊邪那歧一族与赤羽一族持续已久的对立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对赤羽一族而言,这是数百年不遇的结束长久不得志的历史、在权力中枢东山再起的机遇,而对我们而言,那个……获得赤羽之血,能让伊邪那歧流的地位稳如泰山。”

    “血?血是指——小宝宝……”

    只听蓬的一声,夏儿和日轮的脸一齐红了。

    “但,但是,这就是大人的事了。我只是,想要呆在雷真大人的妻子。我只是想……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夏儿垂下眼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接着,夏儿微微一笑,以开朗到过分的语调问道:

    “我说!那家伙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啊,这个——不,那个……那个嘛……”

    久远的记忆在心中苏醒,日轮慌了,只觉得两颊几乎要燃烧起来了,害羞的感觉不停地涌出来。见日轮这副模样,夏儿自然更来劲了: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呀!统统从实招来!不许隐瞒!”

    于是日轮被夏儿逼着,一点一点吐露了与雷真的过去。

    那是距今大约七年前——

    那一天,赤羽的族长拜访了天狗山中的土门家。

    他会前来是为了举行订婚礼的交换仪式。要交接的是两家秘藏的宝具,故而随行而来的护卫众多,当然,刚满十岁的雷真也来了。

    大人们的酒席一开始,小孩子们自然就被晾在一边了。

    日轮因为羞怯,甚至没法直视雷真的脸,结果只是一味地躲在柱子的影子里,因此,为什么情况会变成那样,日轮并不清楚,可是——

    日轮的近侍昴和六连,似乎出言侮辱了雷真。

    开始还只是小孩子间不值一提的争吵,可不知何时却发展成了意气用事的实力比拼了。

    在大人们不会注意到的仓库后的后院里。

    昴降下的式神,没有附上准备的人偶,却附上了野狗。

    野狗有五六只,也不知是从后山混进来的,还是被谁给抛弃的。式神要附在生物身上很难,而一但附身,想要加以控制则更难。果不其然,野狗轻易摆脱了昴的控制,开始为所欲为。

    日轮本想逃跑,却摔倒了。狗群一齐回头,把日轮选为了目标——那一刻日轮的心脏仿佛冻结,这感觉如今依旧鲜明地刻在她的记忆中。

    呜呜声与吠叫声越靠越近,日轮的肉身就这么被撕碎了……的情形并没发生。

    赶在狗群之前,雷真奔过来将日轮救出了。

    相应的代价是雷真被咬伤了,血从脚上喷涌而出,日轮日轮因之贫血(译注:从上下文来看,这里日轮应该不是贫血,而是血晕,疑为作者概念不清,姑且从原文),雷真却毫不露怯,高声怒喝道:

    “快做点什么啊,昴!六连!你们两个,不是伊邪那歧流的高手吗!”

    “白痴!我——我做不到啊!”

    “昴,不可以!你的集中力乱了……”

    两人都说出了没出息的台词。承受着实战的紧张感,要像平时一般提炼魔力是很难的。更何况他俩还是小孩,而且受了伤。

    “那你们俩,至少保护好日轮!”

    已经没有犹豫的功夫了。雷真揪住庭树,拔出了一根撑树用的木棍,把它当作木刀,冲一只野狗砍去。

    木棍猛地一闪,野狗前额被劈中,尖锐地叫着飞也似地逃跑了。

    ——成功了!有效果!

    见攻击奏效,雷真也再无畏惧的必要了。

    雷真冲进狗群,一顿横冲直撞,也不知是附身解除在先,还是丧失战意在先——终于,野狗们乱窜而去了。

    雷真还活着,可是一身盛装已破,手上脚上也都血淋淋的。

    日轮完全慌了神,扯着昴的袖子道:

    “昴,赶快!赶快,治疗……”(信至注:一个细节,这里的小日轮也是关西腔,但是长大后的她,对白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关西话了。)

    “是啊昴,快带日轮去治伤,她刚才摔倒时擦伤了。”

    雷真冲昴说道。日轮吃了一惊,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可是昴已经完全明白了日轮的意思,于是指着雷真道:

    “白痴,小姐说的是你的伤啊!你出血都快出成流血惨案了不是!”

    雷真看了看手脚,咧开嘴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不就是被狗咬了吗,这种伤,小意思啦。”

    雷真那时的笑容,那是与年龄相称的,淘气小鬼的笑容。(某人:原来十岁的时候,雷真鲜血换后宫的技能已经完成了!)

    “嗨哟!那家伙,打小就这么淘气啊。”

    夏儿笑了,雷真说出那句台词时的表情,似乎就浮现在夏儿眼前。

    日轮也带着幸福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和昴他们,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我们也是所谓的名家’之后。要是我们受了伤,佣人可是会被扫地出门的。满身是泥的在外面疯的经历……我们是一点也没有。”

    “所以才被吸引了吧,被那家伙乱来的做法。”

    “当然……也不单是因为这个,不过……也没错。”

    “我懂的。那家伙总是这样。总是这么乱来呢。”

    “——是的。”

    只一瞬,日轮难过地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这样。夏儿有些讶异,却也只装作没看见,又继续与日轮说笑了一个钟头。

    日轮看来是恢复了精神。夏儿迈着轻轻的步子离开了房间。

    已经快到熄灯时间了。刚关上门,夏儿就不自觉地发出了叹息。

    “……我,真是个讨厌的人。”

    “你对日轮感到嫉妒了吗?”

    果然,全被西格蒙德看穿了。

    “我一想到,日轮知道那么多我不知道的雷真的事就……呢。”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自然的感情啊。而且,你们也彼此彼此嘛。”

    “欸……什么意思?”

    “你知道而日轮却不知道的雷真的英勇事迹,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你说出我懂的’的时候,她露出了和现在的你一样的表情哪。”

    见夏儿默默不语,西格蒙德又不以为然地扭过头:

    “比起这个,你该担心的应该是日轮和雷真订有婚约的既成事实吧?”

    “这我倒不大担心。他是不会因为家长的决定’之类的理由去结婚的啦。”

    “你真相信雷真呢。”

    “什……这……别说傻——才不是呢!我把你午饭的鸡肉换成荞麦壳了哦!?”

    说到“荞麦”的一瞬,夏儿不禁笑了,

    “今天也和平日一样乱闹了一通了呢,可是——很开心呢。荞麦面也意外的美味。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无聊呢。”

    走在走廊中,不知不觉,夏儿快活了起来,

    “最近几个月,遇到了不少困境呢,还几乎被杀,客观的说,这可以说是非常艰难的时期呢。可是——”

    夏儿露出了平日里谁也见不到的率真的微笑,

    “高兴的事,开心的事,也有很多啊。你能相信吗?我竟和安丽再会、再次一起生活了哟?这一天竟会到来!自从与爸爸妈妈还有家里的人偶们分离以来,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夏儿将手附到自己那平平无奇的胸部上,祈祷似的说道,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哪。”

    “这是不可能的。”

    夏儿惊讶地看向搭档。西格蒙德以超然的语调说道:

    “再有一个月,雷真就会与马格纳斯在战斗中做个了结。假如他没有死——也就是说如果他赢了,他恐怕就会回日本了。”

    “那个,或许是这样,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能向马格纳斯挑战,也就意味着你和洛基都已败给了他。我那时就算已被破坏也不足为怪。”

    “那家伙不会杀你的!”

    “不要侮辱魔剑’,夏儿。”

    与平时无异的淡泊语气,听上去却不同寻常的严厉,

    “魔剑’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要是遭到直击,即便是夜夜也是会被消灭的。所以,雷真也不会大意的吧,会试图一击就将我逼入绝境吧。而想要万无一失地做到这点,唯有击碎我的心脏。那定是一场不是杀戮就是被杀的对决。”

    魔剑的魔术回路具有“某种特性”——这回路与心脏是不可分离的。想要仅仅破坏回路,怕是不可能的。

    “此外,敌人并不止雷真一个。洛基,还有其他的十三人’破坏起我来想必是不会犹豫的吧。在夜会上使用我,也就意味着我们要承受这一切啊。”

    “你可能,会不在了……之类的……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泪珠从夏儿眼中颗颗溢出,顺着脸颊滑落着。

    仅仅是稍作想象就觉得心被压了个粉碎。夏儿自出生起就与西格蒙德在一起,她也擅自坚信着,自己与西格蒙德至死也会在一块儿。

    “……真是对不起哪,我给这愉快的氛围泼冷水了。不要哭,夏儿。那就避免让这种事情发生吧,你可是我的支配者啊。”

    西格蒙德出言抚慰——接着,苦笑了,

    “你真的还只是个小孩子哪。既然如此,我也不好随随便便被破坏了呢。”

    “那是当然的啊!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让我们如此祷告吧。”

    夏儿拭去眼泪,紧紧抱住西格蒙德,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背后,发生了爆炸。

    是几秒钟呢,还是几分钟呢……这段时间里,夏儿的意识暂时中断了。

    待到恢复知觉,才发现自己正横卧在走廊中间,在烟中不住的咳嗽。

    “刚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日轮的房间,夏儿!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欸……日轮!?”

    夏儿拨开烟雾,强驱着不听使唤的双腿,向日轮的房间赶去。

    6

    雷真在学院内四处乱转,可还是找不到夜夜。

    演习场和礼堂看过了,电话也打过了,于是又一次开始了搜索。从理学部后面路过的时候,雷真忽地感到树丛中有熟悉的魔力。

    (都这个时间了还在自主训练啊……明明身体都没康复。)

    雷真犹豫了一下,但终因有话想说,向魔力的方向走了去。

    黑暗之中,可以看到模糊的青白色光芒。

    珍珠色的头发反射着魔力的光,放出梦幻的光辉。

    月光之下,洛基用红色的眼瞳看着雷真,发出了哼哼的冷笑:

    “别在那儿装的和个大人似的摆出副烦恼的样子。你不就只有做事不经大脑这一个优点了吗。”

    “你这好像不是夸我啊!?要说优点的话,你刚才应该还有很多可以说的吧!?”

    “有什么事……你肯定是有话对我说吧?”

    意图被察觉了,真不愧是洛基。雷真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是关于夜会的事啊。洛基,我说你啊——对抗魔剑的策略,你其实已经有了吧?”

    “你才是,对我有所隐瞒吧。”

    “……我,已经有策略了。”

    “是嘛。我也有。”(毛啊,西格蒙德明明那么严肃,你们这边都已经想好怎么对付人家了)

    洛基轻易地就承认了。洛基已有策略自在雷真意料之中,可洛基既已承认,疑问也就来了:

    “那,你为什么没在夜会上用呢?”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奥尔嘉说的也有道理。我身为她的敌人,要去挑战那帮结党成群的家伙太难了。但是,也不单是因为这样……其实现在这状况对我也有有利的方面。”

    洛基静静地解除了魔力的集中,无言地催促雷真说下去。

    “现在的我,无法战胜马格纳斯。现在的我需要,更加压倒性的力量。在实战中得到的东西固然很多……但既然如今十三人’让夜会陷入了停滞——”

    “你就可以去接受魔王格丽泽尔达的指导了,吗。”

    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直到前不久,这还是最重要的理由。

    但是,现在——

    雷真的第六感,已经基本确信了。

    日轮的周围,正充满着险恶的气氛。

    雷真预感,日轮会遭遇某种致命的事变,夜会停滞期间,雷真倒也能对日轮的身边的事留留神。要是愚蠢地投入战斗进而受了伤,没准就没有保护日轮的余裕了。

    是把雷真的想法都看透了吗,洛基严厉地看向雷真:

    “你要按兵不动的话,我也会暂且旁观的。但是,奥尔嘉这婆娘很危险。没准儿群雄割据’什么的只是拿来欺瞒我们的表象。没准儿她有着某种高明的用以击溃我们的计策。尽早打倒她那才是聪明的做法。而且说到底——就算你能把你的力量提升那么一丁点吧,今后的种种不利,你能全击退吗?”

    “所以呢,这个啊……”

    雷真有些害羞的将脸转向一旁道,(腐女巫妖企图把害羞改为娇羞……被阻止了)

    “到了紧要关头,不是还有你吗。还有芙蕾,还有拉比他们。”

    洛基似乎不知所措了,半晌,嗤之以鼻道:

    “要不你就去和奥尔嘉联手好了。反正打败你们是手到擒来的。打倒马格纳斯,获得魔王之位的将会是我。”

    “……嘿,开什么玩笑,要和马格纳斯对决的人是我。”

    “你个银河级笨蛋,难道想赢本大爷吗?”

    “啊,没错啊,星云级笨蛋。你还是快点弃权和姐姐去野餐吧。”

    “你少胡扯暗物质笨蛋。你才是快点和伊邪那歧的公主结婚然后回你的极东小岛去吧。”

    “什!?你怎么连婚约的事都知道了啊亚空间笨蛋!”

    “你那点事早就传遍学院了啊异次元笨蛋!”

    两人对骂着分别了。明明是在恶语相向,雷真的心却不可思议地变轻松了。(被后宫抛弃,被基友治愈,踏上男男那条路后,雷真一身轻松)

    (谢谢啦,洛基。)

    脚步也变得轻快了。雷真决定先回龟舍,就在这时——

    雷真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爆炸的声音。

    “这个方向——是狮鹫女子宿舍吗!”

    雷真的心脏这才像爆炸似的狂跳起来。将名为恐怖的燃料化为推进力,雷真开足马力冲向了狮鹫女子宿舍。

    女子宿舍中正涌出滚滚黑烟。火灾……倒也还算不上,但这小火情确实引发了骚动。雷真一蹴白墙,驱使着念动跳上了树。

    雷真凝聚念力,对烟的深处用了“灵视”。这种过去没有把握的技能,在格丽泽尔达的指导下他已不知不觉地能够使用了。

    日轮——她没事!

    雷真不由地松懈,险些因此掉了下去。日轮的房间半毁,壁橱已烧焦,门则被完全炸飞了,但日轮并没有显眼的外伤。

    夏儿跑了进来,哭着搂住了日轮。相形之下,日轮倒还可靠些:她一边抚着夏儿的背一边劝慰着她。

    ……这下不会错了。果然,日轮被谁给盯上了。

    “雷真!我来了!”

    突然,头上的树枝沙地一动,小紫倒挂着出现了。

    “……把你给叫过来了真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请你调查下日轮身边的情况。”

    小紫扭头看了一眼女子宿舍,“呜哇……”地叹了一声,说道:

    “雷真……这连我都觉得不齿了啊,你居然会想要,让我帮你偷窥女子宿舍……”

    “不是!我想要你调查的是日轮的敌人’啊!当然也希望你调查的时候尽量别被发觉——这做得到吗?”

    “嗯……对手是伊邪那歧大人呢……不过,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好感激。雷真抚摸着小紫的脸蛋,一面说道:

    “我还想拜托硝子,让日本那边也做些刺探,没准能从中知道些什么。”

    “要刺探的当然是伊邪那歧大人的事吧?不过,大概会很花时间哟?”

    “嗯,毕竟是地球的另一边呢。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想拜托她,免得到时一切都迟了。”

    “O~K~我去替你求求她!”

    小紫缩回了树枝之中,枝条一摇,枯叶应之散落。

    小紫既已离去,雷真便也离开了女子宿舍,折回了树林之中。

    雷真也试着寻找了可疑的气息——当然,结果一无所获。这也难怪,要是这是连雷真都能简简单单地找到的敌人,昴和六连还有日轮肯定早逮着他了吧。

    雷真好歹平复了那难以平复的心情。今夜也只有回宿舍去了吧。

    返至房间一看,夜夜已经回来了。

    夜夜早已换好睡衣躲进了自己的床,似乎还醒着,可却丝毫没有转向这边的意思,看样子是在呕气。

    夜夜还真是好久没摆出这种态度了哪。不过,既然都已经回到了宿舍,那言归于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雷真在心中道了声“晚安”,轻轻地关掉了灯。

    但是,日轮的敌人,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难缠到让雷真,在茫无头绪之中度过了两周。

    十月第四周,秋越发深了,冬天的脚步近了。

    冷风掠过皮肤有如刀割,湿冷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市区。

    这两周来,雷真一面接受格丽泽尔达的单独授课,一面与小紫在日轮身边持续调查。而由此知晓的是,日轮正遭到某人的恐吓。“快从夜会弃权!”——日轮正持续遭到这种威胁。

    不,恐吓可不止于口头。毒针啊,爆炸物啊——对方甚至连陷阱都用上了。这些东西有的被昴的式神破坏了,有的则被雷真和小紫拆除了。

    敌人看来是知道了日轮失去了本家的支持才会有此行动的。按一般思路,犯人应该是夜会参加者,可是——

    敌人真的相当有手腕。集合了伊邪那歧流阴阳师三人,再加上雷真和小紫的力量,仍旧无法找出他的真身。对方若是夜会参加者,那定是其中的顶级高手。

    雷真的焦虑达到了极点。寻常的陷阱,应该要不了那三人——要不了日轮的性命,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世上也有所谓“万一”。

    然后,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

    感受着让人直哆嗦的寒冷,雷真比平时早醒了一个多小时。

    天色都还有些暗。天明前的刺骨寒气,把室内弄得又凉又潮。

    隐约可闻的脚步声接近了——在雷真房间前停住了。

    雷真悄无声息地溜下了溜下了床,窥视着房门。正当他为唤起夜夜而精炼魔力之时,客气的敲门声响起来了。

    ——不是敌人?

    感受不到哪怕丝毫的敌意。雷真下定决心打开了门。

    站在凉飕飕的走廊里的,是个男学生。浅黑的皮肤,黑色的眼睛,看上去像个四年级学生,颇有大人的风采,可一双眼睛却洋溢着理想、如同少年般率真。

    “这么一大早的真不好意思。雷真·赤羽,我有话对你说。”

    “……你是……”

    这是张熟面孔,在夜会的舞台上,雷真每天都会与之碰面。

    隐藏好高涨的警戒心,雷真以轻佻的语调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话呢,阿修罗·欧文。”

    他是夜会“第二位”。登录代号“三千世界天子”——阿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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