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全

    序曲

    「外公、外婆,早安。」

    「早安,沙也加。」

    「哦,早安。」

    新的一天开始於恰如其分的晨间问候。

    位於平良市清原的加门家,早晨有著一成不变的安稳——不,应该说他们总算习惯曰常生活的安稳了吧?

    因为复杂的家庭因素,筱宫沙也加寄住外祖父母家已过了五年,当时还是国中三年级的沙也加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啊……外婆,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简单的两菜一汤是加门家每天必备的曰式早餐,沙也加拿著筷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说著。

    「和朋友有约吗?」

    「嗯,和社团的朋友。」

    「我知道了,你好好去玩吧。」

    「沙也加,零用钱还够用吗?要是不够的话,外公……」

    「不用了,我已经拿到打工的薪水了。」

    一般而言,没有祖父母不疼自己的孙子,但比起其他孙子,加门家的外祖父母特别疼爱沙也加。

    貌美如花,独立自主,天资聪颖,简单来说沙也加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外孙女。也因为在所有孙子之中,只有沙也加一个人与他们同住,所以两人格外疼爱她。

    筱宫家曾经是父母兄弟健在、爽朗笑声不绝於耳的家庭,正因过去生活如此,现在加门家的祖父母心中常倍感失落。

    两人虽然为沙也加的成长感到欣慰,但对他们而言,沙也加之母,也就是他们的女儿——奈津子自杀身亡——这个内心深处的伤痛至今仍无法痊愈。

    为什麼不更早一点……为什麼不在发生那种事之前……

    这份只能用言语宣洩的心情,五年後的今天仍未消失。

    不过让加门二老甚感安慰和骄傲的是,不论身处何种环境之下,沙也加都能自我约束,不曾误入歧途。

    「打工是可以,但不要太勉强自己啊。」

    「真是的,外公,对现在的大学生而言打工不是很一般的事情吗?」

    靠领老人年金过活的外祖父母,生活称不上宽裕,沙也加不希望在经济上增加他们的负担。

    沙也加将来有想完成的梦想,为此她希望能在大学里尽可能充分学习。虽然在高中时代仰赖外祖父母抚养,但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想竭尽自己的能力做所能做的事,因此她申请最高额度的助学贷款,就算半工半读也不以为苦。

    沙也加本身有著不愿妥协的志气以及骄傲,当然,她对外祖父母也抱持无限的感激……

    「话是这样说没错……」

    「外公,谢谢你,我没问题的。」

    沙也加如此笑著回答,外公也无法再开口说些什麼。

    就在此时……

    早晨代替加门家的时钟、一直开著的电视里,传来晨间节目主持人的声音。

    「接下来的新闻,是专门狙击以自行车通勤的高中生、行径恶劣的暴力事件追踪报导。」

    在那一瞬间,加门家和谐的餐桌上顿时紧张了起来。

    「前几天已经报导过,被害者之中包含了人气模特儿MASAKI的弟弟,我们也向MASAKI本人进行了采访,请看。」

    (哥……哥哥?)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沙也加不禁望向外祖父母,犹如晴天霹雳般两人哑口无言。

    沙也加和外祖父母屏气凝神地注视著画面。

    「这一起震惊社会的连续暴力事件的被害人之中似乎也包含了令弟,MASAKI先生现在的心情如何?」

    「我感到相当的愤怒。」

    雅纪面对毫不客气地伸到自己面前的无数支麦克分,照样面不改色。冷静、沉著,却毫不掩饰怒气的兄长——雅纪,那被死忠的粉丝称为「魅惑的黄宝石」的琥珀色双瞳,沙也加觉得它揪紧了自己的心。

    因为曾祖父为外国人,受到隔代遗传影响特别明显的雅纪,奇异的相貌不仅异於亲弟妹,甚至不像任何人。

    这单纯只是上帝的恶作剧?

    还是DNA所造成的奇迹?

    虽然相貌奇特,但那美貌绝不会造成雅纪生活上的负面影响——曾经是。

    温柔、可靠、身材颀长、俊逸绝伦的雅纪曾是沙也加引以为傲的兄长,直到那一天为止……

    「令弟的情况怎麼样了?」

    「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往後希望大家能顾虑到医院方面以及舍弟与学校的关系。」

    以笔直的目光真挚地倾诉的雅纪,刚毅俊美的容貌、听似十分压抑的声调,都让她觉得刺眼、刺耳,彷佛陌生人一样……

    对沙也加而言如同平常的每一天,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突发而至的命运所取代——那一天。

    「呀啊——不要碰我!妈妈……和哥哥……都好脏!」失去理性的她鄙夷地大叫。

    ——那时,沙也加永远失去了她最爱的兄长。

    那张人人欣羡、令她引以为傲的俊美容颜,可以让她随时一饱眼福的幸福感、用轻柔悦耳的声音唤著自己名字的喜悦……这一切都……

    覆水难收。

    叫骂的言语也不曾消失。

    对沙也加而言,那是比恶梦还要沉重的现实。

    「你对犯下暴行的少年有没有想说的话?」

    「我不想听忽视人命的人所说的任何藉口,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未成年,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全责。」

    「传闻MASAKI先生殴打了那名少年,这是真的吗?」

    「……骗人。」沙也加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雅纪——那个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兄长居然会「殴打人」!这让沙也加难以置信。

    其中必定有什麼误会,要不然……就是有人嫉妒身为顶尖模特儿的雅纪而出言中伤。

    ——她只能这麼想。

    但是……

    「……是的。」

    雅纪眉头皱也不皱地亲口证实,他的话沉重地打击了沙也加。

    (为什麼?)

    为什麼……

    (为了……尚?哥哥……为了尚出手打人?)

    沙也加对雅纪诉诸暴力的行为惊讶得难以相信,而让她更愕然的是雅纪为了尚人而怒不可遏的这项事实。

    不敢相信。

    ——也不想相信。

    不管是雅纪动手打人,还是让他动手的理由……

    「这件事有损於你身为顶尖模特儿的形象,我认为是非常轻率的行为,关於这点你有什麼看法?」

    咄咄逼人的质问——讲白一点,就某种意义而言,就像是「真想看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惊惶?

    尽管听在他人耳里像是不怀好意的追问,但雅纪就像是无视於旁观者的眼光与他人认定的正义一般——

    「一个不小心便会有关性命的行为,造成我弟弟凄惨地躺在病床上。犯人不仅不懂得自我反省,甚至毫不掩藏自己高傲无礼的态度,我不是那种眼见於此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如果大家觉得我动手打人不对,我甘心接受责备,但对於动手打人一事我毫不後悔。」沉稳、不容质疑地结束话题。

    以坚决的口吻坦率表达自己,让默默听著的沙也加僵直了身体,此时画面又切换回记者身上。

    「……以上,是昨天超级模特儿——MASAKI先生在记者会上的样子……各位评论家有什麼看法呢?」

    「这个嘛……该说我真是服了他吗?看著看著,我就不禁看入迷了。」

    「没错,用那张不是半吊子的美貌,说著非常吊子的言论,总觉得非常有说服力。」

    「话虽如此,那不就是家人间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MASAKI先生打了犯人几拳,但是我能了解他的心情。」

    「以牙还牙是不对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特别是像MASAKI这种超级模特儿,他的一举一动都应该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这样啊……老实说,至今我还是不懂得该怎麼面对他,或许是因为他太过俊美,令人难以亲近……」

    「啊!就是那样吧?他身上散发出『你们在我面前都要跪下』的光芒。」

    「哈哈哈,说得好。」

    「他光是静静地站著就充满了威严和压迫感,就好像从骨头的构造就跟我们是不同人种一样。」

    「完美无缺的八头身?因为他脸小腿长,不小心还会以为他是九头身呢!真是羡慕死人了。」

    「所以那个给人感觉是完美主义者的MASAKI居然会为了弟弟殴打犯人,让人感到有点新鲜和惊讶。」

    「不过透过这次事件,我才知道MASAKI有一个高中生的弟弟,他的档案资料可是保密到家呢。」

    「哦?真的啊?」

    「是啊,不公开任何私人资料是MASAKI的卖点。」

    「超级模特儿的私人资料啊,让人有点兴趣。」

    「没错没错,像是他的父亲还是母亲是哪一国的人,居然能生出那样俊美绝伦的小孩……之类的。」

    评论家各持己见、畅所欲言的讨论中,夹杂著娱乐新闻般的八卦心态。外祖父不发一语地关掉电视。

    如果事不关己,他们便不会在意评论家说的话;如果与他们相关,那就另当别论。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们无法充耳不闻。

    接著,外祖母喃喃地说道:

    「光是小尚一个人就很辛苦了,雅纪……他没问题吧?」

    如果只是一般人,或许不会喧腾至此吧。外祖父母也万万没想到雅纪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出现在电视上。

    不——

    事实上,雅纪曾透过电话告诉他们这件事的大概经过,但外祖父母还没去探望过尚人。

    两人很想立刻飞奔到医院去探望,但是雅纪对他们说:

    「不好意思,在尚情绪平复下来之前,希望你们不要来看他。」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与这起震惊社会的连续暴力事件扯上了关系,员警、记者、娱乐节目播报员纷纷跑来医院,连曰来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雅纪虽然说等尚人平静下来前不要去探望他,但依情况来看,他的本意应该是不想被热衷於这次事件的大众媒体介入自己的私生活。

    身为外祖父母虽然很在意尚人的情况,但被媒体记者包围的话,他们可是敬谢不敏。

    甚至,他们在听了评论家说想一窥超级模特儿——MASAKI的私生活後,这种想法就更加坚定。

    MASAKI的私生活曝光,这也代表著暴露了筱宫家的丑闻。

    幸灾乐祸是人的天性。_

    要是发生这种事,所有的大众媒体将会加油添醋地大肆报导吧。摆出一副自己有「知的权力」的样子,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痛苦、感受和生活……

    雅纪本身应该也不喜欢出现在电视上,不得不以那种形式召开记者会,是因为不这麼做的话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同时,外祖父母也不得不担心,发生了这起事件是否会让他们好不容易回归平稳的生活又将另起风波?

    「雅纪不会有问题的,那孩子非常坚强,前阵子在电话里他不也说不用担心了吗?」外祖父刻意强调地说,好似要驱除外祖母和沙也加心中的不安一样。

    外祖父母深信著雅纪。

    从高中起,代替舍弃家庭、与情妇远走高飞的父亲支持著筱宫家的人便是雅纪。

    他放弃前途无限的剑道,不继续升学,为了家人专心一意地努力著;正因为有他,弟妹们才没有误入歧途,外祖父母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唯一让外祖父母忧心忡忡的,是至今仍将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上学校的么弟——裕太。

    然而,不需任何人操心的尚人竟然被卷进这起事件,这对外祖父母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为什麼灾难总是降临在那些孩子们身上,我就……」

    外祖母不禁泪水盈眶。在电视上看到平时难得相见的雅纪的脸,沉积在她心中的情感彷佛一口气溃堤而出。

    「这全部都是庆辅的错……」

    「住口!不要在沙也加面前提那个男人的事!」

    外祖父大喝一声,他的口气与其说是震怒,不如说让人觉得话中带著芥蒂。外祖母说不定因为不小心说出外孙们父亲的名字,让至今仍未平熄的怒火再度燃起。

    对沙也加他们来说,那个男人是他们血浓於水的父亲,但对加门二老来说,他是逼女儿走上绝路的可憎男人。[MILK搬文]

    「外公,没关系,现在我对那个人的事已经不在意了。」

    「沙也加……」

    在外祖父耳里听来,沙也加或许只是在逞强吧。

    (她跟那种混帐父亲真的已经毫无瓜葛了。)

    在沙也加心里,跟父亲已经是恩断义绝。事实上在外祖母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之前,她根本没有想起过。

    彷佛能灼伤喉咙的愤怒。

    打从心底深处震颤的悲痛。

    滚烫在眼底般的憎恨。

    这一切都在父亲舍弃他们,离开筱宫家的那一刻起全部倾洩而出了,唯一残存的只有馀烬残灰。

    对沙也加而言,父亲是过去的污点。既然已发生的事无法当作不曾发生过,那麼至少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会执著於那种差劲透顶父亲的人,可能……只剩下裕太了。

    沉浸在被父亲溺爱的过去,不愿从幻想中抽身的弟弟。沙也加虽然觉得裕太很可怜——但也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

    就像是麼子的特权一样,倍受宠爱,不知忍耐为何物地被养育成人,调皮捣蛋令人束手无策,也让人看不下去。

    光是看著他这个样子,就令她火冒三丈。那种彷佛这世上只有他最不幸的彆扭态度更是令她不悦。

    被父亲抛弃已是不可动摇的事实,既然如此,将那份回忆全部丢掉不就好了?然而,他却陷入自怜自艾的躯壳中不愿振作,那种撒娇的个性最令她无法忍受……

    「你还真是永远都长不大耶,你以为只要无理取闹、大哭大闹的话就能改变什麼吗?真是蠢死了!你要任性撒娇到什麼时候?是男人的话,就给那个抛弃我们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让我看看你的骨气!你想自甘堕落是你的事,但是不要连我们都扯进去!」沙也加怒斥道。

    沙也加和恼羞成怒的裕太大吵一架,还因为扭打成一团被撞飞出去。她头部撞到桌角时,瞬间只觉得晕眩,但没想到竟然会流那麼多血。

    「沙也姊,沙也姊,你没事吧!快睁开眼啊!」

    尚人看著她嚎啕大哭,微微张开的眼里映著裕太苍白的脸庞。

    结果她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也因此被推进了加门家。

    「这麼以来,沙也加也比较能专心准备考试吧?」雅纪这麼说。

    我不要。

    我不想去。

    我不想和雅纪分开。

    为什麼自己非得被赶出家门不可?沙也加无法谅解。

    若硬要从她和裕太之间挑一个的话,把总是做蠢事、伤害家人、像个包袱一样一无是处的裕太送到加门家不就好了。

    沙也加打从心底这麼认为。

    没错……

    裕太去加门家就好了。

    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当时若留在筱宫家的不是裕太而是沙也加的话,一定……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如果自己留在筱宫家,应该……就不会发生那起错误。

    每当思及此,沙也加身体深处便因後悔、苦涩和愤慨而痉挛抽痛。

    「但是雅纪也稍微依赖我们一点就好了……裕太还是一样把自己关在家里,现在小尚又发生了那种事,他们现在一定需要女人的帮忙吧,对不对,沙也加?」

    在那瞬间,她的内心深处……阵阵抽痛,带著热度的剧痛如针扎似地刺痛她的心脏。

    「但是外婆,就算我们去筱宫家……一定也帮不上任何忙,裕太只会更加封闭自己。」

    「沙也加,话虽是这麼说没错……」

    「之前裕太因为营养失调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们和筱宫家的爷爷不是一起指责哥哥和小尚吗?」

    「那……那是因为……」

    对加门二老而言,那次失态是个不愉快的经验。

    痛失爱女後,难道连裕太也会一并失去吗?思及此,便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忍不住迁怒他人,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当时还是国中生的尚人被两家祖父母厉声指责,他的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欲坠。

    沙也加马上就明白,这一定又是裕太做了什麼蠢事,并不是尚人的错。她非常清楚裕太的个性并非祖父母们所认为的那般讨人喜爱。

    两家的祖父母十分溺爱爱撒娇又顽皮的么子,因为顽皮捣蛋沦为问题儿童一事,他们觉得很可怜;拒绝上学,将自己关在家里,他们则慨叹遭遇不幸。

    之後沙也加就觉得祖父母们在面对裕太时,眼睛被装上了一层名为「溺爱」的滤网,所以不管裕太做什麼事,他都能被原谅、被宠爱。

    纵然她万般不悦,但她的自尊心还没低到抱怨祖父母们的偏心。

    然而,虽然知道裕太做了什麼蠢事并非尚人的责任,但尚人在被祖父母们质问时,她并没有挺身而出。因为她无法原谅尚人听雅纪的话,对她有所隐瞒。

    尚人和裕太的存在本身就触怒了沙也加的情感。

    被夹在自我主张过强的沙也加和裕太中间,尚人并没有变得畏缩,那文静稳重的个性是遗传自母亲。思及此,就让她产生一种排拒反应。

    任性妄为却无条件受大家宠爱的裕太让人生气。

    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弟弟都让她觉得讨厌。

    厌恶。

    碍眼。

    乾脆,全都消失好了……

    当沙也加不禁萌生这个想法时,她便讨厌自己讨厌得想死。

    「当时我……在门外听见了,哥哥对裕太说:『拼命做家事的小尚连自己想做的事和社团活动都放弃,要是你一直将自己关在家里,连东西都不吃而被送医急救的话,你也不用回筱宫家了。』」雅纪赶到他们从小就有往来的医院,对吊著点滴的裕太说道。

    冷峻的口吻让人瞬间感到下腹发麻。

    沙也加第一次听到如此骇人的声音。

    「他说:『加门也好、堂森也好,想去哪里你就去。』然後裕太大叫:『我绝对不会离开筱宫家。』」

    裕太如此执著於筱宫家究竟是为什麼?

    沙也加不禁想,裕太心里该不会还在等父亲回到筱宫家吧?

    不……

    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答案。只是那个也被雅纪舍弃的笨蛋弟弟变得有点可悲。

    「沙也加……这样真的好吗?」

    「嗯,没关系。」

    事到如此,她已经无法回筱宫家了。

    不。

    ——是她不想回去。

    (因为……因为在那里——哥哥和妈妈居然在那个家里做爱!)

    对沙也加而言,从那一刻起,筱宫家便成了最大的禁忌场所。

    (妈妈……紧抓住哥哥,她散乱著头发……像野兽一样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淫荡地扭动著身体……)

    可憎的——记忆。

    光是回想便让她觉得肮脏。她想抹杀那段记忆,但那副光景却像烙印在眼里一样……挥之不去。

    到底——为什麼?

    为什麼她非看见那污秽的东西不可?

    那情景并非雅纪拥抱母亲,可以说是母亲在侵犯儿子。

    心寒。

    恶心。

    所以……所以……

    「妈,你去死好了!」

    她才会打从心底叫喊出那句诅咒。

    头脑就像烧开的沸水一样滚烫,然而心里深处——却像被冻结一样麻痹……

    沙也加憎恶情欲玷污了她最爱的母亲。

    憎恶。

    ——怨恨。

    ——诅咒。

    之後,当她听闻母亲的死讯时,在她体内有某种东西……崩裂了。

    崩裂後,是消失了?

    ——毁坏了?

    抑或是,被某种东西侵蚀了?

    ——被盘踞了?

    沙也加不明白。

    只是母亲的死是不争的事实,这项事实比任何东西都还要来得沉重。

    (哥哥一定觉得……是我杀了妈妈,因为我说了「你去死」,妈妈就真的死了,所以哥哥……)

    不止是雅纪,或许连尚人都这麼认为。

    那个母亲和哥哥做爱、令人憎恶的筱宫家,是沙也加诅咒的禁忌,在母亲自杀身亡後就变得更加污秽了。

    事到如今,她无法回去,再也回不去了。

    她绝对——不再接近那里!

    那并非因为——她觉得筱宫家里还残存著母亲的影子,而是雅纪……她害怕与兄长见面。

    (电视里的哥哥……那双冷峻、彷佛压抑著怒气的金色眼眸,要是那双眼睛看著我——我一定会死掉……)

    沙也加一直都这麼认为。

    超凡魅力,新锐设计师齐聚一堂的男装发表会——「Gallian」。

    做为会场的Meibil大厅上,为了周末发表会的正式演出,现在加入了音响效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彩排。

    这次以雅纪为主,他穿上「RyoFukasawa」的新作品。

    站定位。

    走台步。

    摆姿势。

    彷佛正式演出一般,在舞台上昂首阔步。结束彩排回到休息室,一群初出茅庐的新人模特儿聚集在入口处兴奋地吵嚷著。

    「喂、喂,你看到了吗?『Azrael』的加加美莲司来过了耶!」

    耳熟的名字顿时吸引了雅纪的注意力,但仍不影响他迈动的步伐。

    「哦,看到了。他还是一样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身上散发著华丽的光芒。」

    (加加美先生从义大利回来了吗?)

    他们无视雅纪已经回到休息室……不,应该说是故意在他面前对加加美赞不绝口。

    踢落对手是「常识」,靠肉体关系取得工作则是「幸运」;除了实力与经验之外,如果还有「後台」和「运气」的话,无疑是锦上添花……业界中常煞有其事地传出些蜚短流长,在雅纪的认知里,没有人能像加加美莲司一样与绯闻绝缘而稳坐首席模特儿的宝座。与今年即将迈入三十的加加美相比,在知名度和经验值上雅纪彷若一只雏鸟。

    讽刺的是,同样身为雏鸟、嘴上说著加加美的他们与雅纪的差异,在於发牢骚的场合与是否限定讨论对象吧?

    这个领域看似开放,其实很狭隘,「害人害己」、「罪有应得」就是这麼一回事。

    雅纪俐落地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背後虽然传来不堪入耳的对话,但他并不在意。

    雅纪走回大厅,发现坐在观众席中央椅子上的加加美,转身走向前。

    「加加美先生。」

    加加美对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丝毫不感到惊讶,转过头去看著雅纪。

    「哦,雅纪。」他优雅地挥手回应。

    「您好……好久不见了。」雅纪弯身问候。

    「我才一阵子不在这里,你似乎摇身一变成丑闻王了。」

    加加美抿嘴一笑。他虽然五官深邃端正,但就像个徒增年龄的淘气鬼,给人的感觉跟他讲话的口气一样。

    雅纪不知道他何时从义大利回来,不过这次丑闻的骚动应该是全都传进他耳里了。

    「那是周遭的人擅自渲染的。」事到如今也没什麼好隐瞒的,雅纪冷静地回答。

    即使如此,听闻的人或许会因为他比平常更为柔和的声调而瞠目结舌吧。

    「我还真不知道啊!因为你说著一口道地的英文,我想同时会两种语言的人应该是混血儿,没想到你竟然是超离谱的隔代遗传。」

    他脸上似乎写著「真的被你吓到了」。

    和加加美相遇时,雅纪在常有外国人进出的俱乐部演奏钢琴兼当服务生,因为老板是他高中朋友——桐原和音的叔父,所以在薪资上给予他相当优渥的待遇。

    在校规严谨的泷芙高中其实是严禁打工的,意外被校方知道他在晚上从事服务业工作。本来应该会被立即勒令退学,但因为家庭因素,校方以「特例」的方式默许他。

    当然这是由於雅纪的优等生形象,以及在剑道比赛上辉煌的战绩,更遑论其他同学们的苦苦哀求。

    因为他还只是个高中生,所以得谎报年龄,除了老板之外没有人想到雅纪其实还未成年。之後,当加加美知道雅纪的真是年龄时,惊讶之情表露无遗。

    「那是……筱宫家不幸的开始吗?八卦杂志写得大同小异,一点意思也没有。」

    因为雅纪奇异的长相造成夫妻间的裂痕,所以父亲另结新欢,杂志上绘声绘影地报导著诸如此类的内容。

    雅纪并不想知道父亲外遇的真相,但如果报导属实,夫妻两人就不会在雅纪之後又生了三个孩子吧?

    他不知道父亲是怎麼想的,但是他认为母亲信赖并深爱著夫妻,若非如此,她便不会精神崩溃,还将他误认为父亲,在夜里向他求爱。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可爱啊!曾经有人说过,扯你後腿一点好处也没有,对你怀恨在心的人搞不好满街都是吧?」

    「我可不会被这点小事击溃。」雅纪避重就轻地回答加加美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的话。

    姑且不论模特儿的工作是不是雅纪的天职,不论做什麼事,要是没有坚定的心,光凭身体劳动是无法持续下去的,只有这点他能自信满满地说出来。

    「还能说大话,表示今後不管发生什麼事也没问题罗?」

    「怎麼?您是在担心我吗?」

    「这个嘛,是我拉你进入这个业界的,毕竟我也有责任。」

    「这真是令我感激得……痛哭流涕。」

    「实在是看不太出来。」

    加加美搔搔右颊,微倾著头。

    「……不,我说的是真的。」

    「是吗?」

    「嗯,当初是您向我攀谈,我才能过著普通人的生活。」

    这并非谎言。

    因为和加加美相遇,雅纪才不需自暴自弃,可以对人生充满自信,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保有我弟弟。」

    这对雅纪才是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闻言,加加美的反应则是——

    「哦……」

    他的脸上似乎说著「没想到你会这麼回答」一般,目不转睛地看著雅纪。

    「怎麼了?」

    「——没什麼,只是觉得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然也需要心灵支柱啊!有点感动了一下。」

    加加美虽然口吻轻佻,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笑,这对加加美而言似乎真的很意外。

    (不过当时的自己荒唐放荡到了极点……一副全身带刺,充满警戒的样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对尚人的情欲,想发洩却又做不到,这股烦躁与自我厌恶在他的身体深处不断腐蚀。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个心灵支柱吧?就算是以自己的自尊交换也不愿放手的东西。」

    「你的情况则是『弟弟』吗?」

    「没错。」

    为什麼他会在加加美面前轻易吐露出这些话?这让雅纪感到很不可思议。

    每个人都把雅纪当成「大人」,然而只有加加美以符合他真实年龄的方式来对待他。

    加加美绝不会把他当成小孩子,他如往常般向他开开玩笑,用大人的从容不迫让他放松心情……或许是因为如此吧。

    「我再也不想失去我的家人。」

    ——不对。

    对雅纪而言,只有尚人才是无可取代的唯一。

    当时……当他接到尚人的同学——樱坂打来的电话时,他的心都凉了半截。接著到达医院後,心中又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我……当我看见弟弟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时,真的吓死了,只觉得头皮冷得发麻……」

    连母亲过世时他都不曾哭过,从没想到过自己竟能如此冷静;但是当他看见尚人头上缠著雪白的绷带,以及因痛苦而苍白的脸色……让他感到喉咙一阵灼热,双脚不住打颤。

    「我认真考虑是否该打死那个混帐。」

    「你用那张脸说这种话,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加加美低声说道。他缓缓地换个方向交叠双腿。

    「不过啊,我总算了解到你不全然是『不信任人的自我主义者』,这也让我稍微安心了些。」加加美说道,他扬起嘴角微笑。

    雅纪非常喜欢加加美那个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看得见的表情。

    「等会儿有事吗?」

    「没事。」

    「那一起吃个饭吧。」

    「好。」

    加加美站起身来,他的视线落在雅纪之上。

    雅纪觉得这个差距就像一堵墙,不论是身为一个人或是一名模特儿,他都无法追上加加美。但他并不感到懊恼,反而理所当然地欣然接受。雅纪对这样的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不速之客

    烦人的雨天过去,梅雨季节宣告结束了——那一天。

    翔南高中放学后的光景就象要把积压的烦躁一下了爆发出来一样,每个角落都比平时喧闹。

    人群中,一直都是定时回家的尚人和自连续暴力事件以来,在学校内被固称为“筱宫尚人的忠犬”——当然,不会没有神经到当面这么叫——和樱坂一志一起站着的时候。

    “筱宫君。可以过来一下吗?”

    被立花老师叫住了。

    “诶……?立花老师?”

    二年纪年纪主任的立花有什么事呢,尚人停下了脚步,感觉有些不寻常的慌乱。

    “……是,有什么事吗?”

    “很对不起,现在能去趟校长室吗?”

    立花是一个比起高中英语老师,看起来更适合白大褂研究员的纤瘦男人。不管对方是谁——即使是所教的学生,说话都非常有礼。

    没有威压感,很亲切。

    不太过亲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感。

    体现出没有瑕疵的风度,在男教师普遍被叫做“大叔”的时代,于女学生中有着压倒人气。

    当然,先不管立花是不是喜欢在背地里被叫作的“小花”。

    “请问……是……什么事……”

    一下了被叫到校长室,尚人很疑惑。来通知的不是班主任而是年纪主任,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内情呢。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

    尚人微微偏着头,又想了一下。

    “校长室,对吗?”

    “是啊,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

    “啊,好。”

    虽然不得要领,先点了头,尚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樱坂。

    “那,我先回去了。”

    “恩。”

    大大地点了一下头,樱坂看着尚人和立花离去。

    立花与尚人的身高基本没什么差别。但是,尚人比立花还要瘦,比起事件刚过后是好了点,但是离正常的体重还是差了很多。

    本来就很纤长的尚人现在真的是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请筱宫帮忙……啊)

    是什么事呢,樱坂猜也猜不出来,只是希望不要再给筱宫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了。

    (脚也终于复原了,开始骑自行车来上学。)

    与其说是“忠犬”,感觉早已是——守护者了。

    没想到居然对同龄而且是同性的人产生保护欲,但是察觉时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而且恍悟时,在自我厌恶之前。

    (算了,现在还说什么呢。反正,已经被叫做“筱宫的忠犬”了)

    就这样立刻想开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樱坂也不十分明白。

    起因是上次的暴力事件,真的让樱坂吓得头脑一片空白的是尚人的哥哥——雅纪。

    面对犯人时,有别于冷静沉着不同的外表,那毫不留情的一击。

    而且并不是只是手掌的攻击,明明警察在一旁还用拳头痛殴打。不说惊愕了,连心脏也要跳出来了。

    樱坂在练空手道,作为曰常锻炼的一部分,对于拳打脚踢时的冲击力的直感比普通人好很多。那一击,不说被打的一方,打人的雅纪也应该很痛。

    然而,雅纪脸色一丝不变。反而把打人的那只拳头握得更紧,流露出摄人的杀气那幅模样,甚至让不管面对谁都没有畏惧过的樱坂,都瞬间汗毛直竖。

    ——他不是等闲人物。

    这么想着,果然雅纪并不是普通的艺人。

    雅纪出身于在武道学校中超有名的泷芙高中。而且得知他是全国剑道大赛团体和个人双冠王得主时,确实也只有叹气了。

    与曰本人不相符的美貌错误地配上了剑道修练。

    不……。因为樱坂只知道身为顶尖模特“MASAKI”的雅纪,所以才会这么想吧。在医院感觉到的冰冷痹人的杀气——是真的。

    那时,就象樱坂忘我地踢犯人一样,对雅纪来说,也许是处于空手打他还不如直接砍下他的头的心境下。

    眼前,这个拥有无比美貌的男子冷冷地爆发了,樱坂知道了——他有多么重视尚人。

    过激的,感情。

    强固的兄弟的——牵绊。

    这是看着雅纪所感觉到的。

    原因是什么……。后来,筱宫家崩坏的详细过程被曝光后,樱坂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眼里看到的所有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知道那些事,把对家庭的存在理所当然化的樱坂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冲击吧。

    无论做什么都自然而然的努力着,从不犯错的优等生,大概,是在富裕的家庭中,双亲的爱的教育下养育出来的吧。

    在旁人看来就是这样的尚人的家庭环境,是想象不到的恶劣和悲惨,这件事挥之不去。

    平时碰触到拥有着预想不到过去的尚人的视线就痛。

    同情——这么说太过失礼,然而,心中还是会渗出痛感,

    (真是没办法。指明被叫到校长室哪也没有对他说,一直等着他。)

    说了的话,尚人肯定会介意。

    从幼儿园开始就练习空手道的樱坂,因挺拔的体格和沉默的硬派性格被周围人注目。但他自己,并不对别人的事抱有关心。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即使知道自己离群,也不感到什么痛苦。比起担心从共通的人际联系中脱离而群聚在一起,一个人比较开心。

    换了班级,也并像积极和大家变得熟络,和同班同学,也只做了最低限度的交谈。

    这对樱坂来说就是“普通”。

    当然,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强壮,性格还是有点内向。

    然而,现在完全不同了。自己主动对尚人抱有关心。对这个变化,自己也感到很吃惊。

    如果不是升上二年纪和尚人做了同班同学,又同时被选为7班的班代表,和尚人也不会相识吧。

    这么想着,樱坂觉得,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都不得不感谢让他对尚人开始抱有关心的“契机”。

    “喂,樱坂。”

    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大如翔南,敢这么对就连高年级学生也畏惧的——樱坂的豪杰,却只有一个。因为是强力心脏的主人中野大辉,樱坂不用特地停下脚步转身,一会儿中野就追上来和他并肩了。

    “喂,喂,年级主任立花找筱宫有什么事?”

    (一上来就是这个吗)

    樱坂有些吃惊的斜眼看着中野。

    “越过班主任由立花直接出马,果然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完全无视了心中的那抹不安。

    (果然,这家伙是这么觉得的吗?)

    如果说樱坂是用瞪眼向周围示意的“忠犬”的话,中野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见解箱”吧,然后还要加上不问世事的“常识人”山下广梦。就这样形成了包围尚人的完美三角领域,没有其他人插入的余地——诸如这些,在同年纪的学生中被传得象真的一样。

    顺便说下,中野在二班,山下在八班,然而平时居然玩在一起,而且四人全都是班代表,能够无视“忠犬”樱坂和尚人自然地说话的就只有这二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好象有事请筱宫帮忙。”

    “帮忙?”

    “而且是去校长室。”

    “哇。”

    发出一声轻轻的奇怪声音后,中野刹那陷入了沉默。

    “不是什么麻烦事就好。”

    有点低沉的声音里,中野表现出同样的担心。

    “筱宫他,基本上什么都考虑的很周全啊。”

    “——恩,是啊。”

    不是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四面讨好,也不是受到请求不知如何拒绝的优柔寡断。不行的时候会清楚的说出来,但是。

    “有困难找筱宫”——已经成为了班里的定律。

    即使不行,他也不会只是把事情当成耳边风。

    而且,心里也不会留下什么奇怪的疙瘩。

    这个高超技巧的基源是什么……。樱坂和中野,现在不管如何也必须得有自觉了。

    “现在说起来,一年纪的那时候,我和筱宫一个班级真是幸运啊。”

    “是吗?”

    “入学典礼之后,不是马上有三天二夜的新生教育培训吗?”

    这是班级介绍会兼每年举行的新生教育指导。

    虽然通过了可以说是难关的高中入学考,但也只不过是新的起点而已。从全民普及的义务教育转到要求自我管理的高中生活。也就是说,这是为了让大家对此再认识而举行的培训。

    对樱坂来说,这只是个无聊的三天二夜。

    “合宿开始前班级的气氛不是非常尴尬紧张吗?然而,结束的时候,以筱宫为中心好的一塌糊涂,到了让周围人吃惊的程度。那个,果然是,筱宫的人格魅力吧。”

    樱坂很明白中野所说的话,有尚人在就没必要紧张什么,很舒服。

    即使是主动引导别人,也不是象樱坂一样的摆出一幅恶脸。然而,不可思议的,在班级里有着不能埋没的独特的存在感。

    高贵的,温柔的。

    本来是描写女性的词汇,用在尚人身上很合适。

    最硬派的樱坂,也能毫不害羞的这么说。

    如果说什么都威压着他人的雅纪给人的是视觉压迫感的话,尚人就是沙漠中的绿洲。

    “呆在一起舒服的过了头,一年里,都变成习惯了吧。二年级换了班后,我非常伤心呢。班代表什么的只不过是挂个名,其实根本没有兴趣,但是知道了筱宫当了七班代表,反而有了干劲。”

    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些话,就是中野的不凡之处。是该说樱坂强到不会轻易受人动摇呢,还是他一口气说到底,让人不好意思插口呢。

    “所以,已经可以了吧?……我这么想。”

    ——什么?

    樱坂没有这么问而是叹了一口气,没必要问,因为他明白中野的话。

    “虽然知道即使发生了那种事,筱宫也能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也觉得不愧是筱宫,但是每一次看见他那幅我没事’的表情,就想对他说对自己好一点吧’”。

    震惊世间的连续暴力事件,犯人被抓后就结案了。

    每个人都放下心来,学校回复了和平。

    但是,并不是所有一切都解决了。

    说到底是别人的?事,但却不能很干脆的当作别人的事来对待。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熟悉的同班同学,而是他们的“筱宫尚人”,所以特别有真实感。

    加油。

    不要输。

    有我们陪着你。

    只能想出这些话,被说老套也没办法。

    不用勉强自己。

    任性点也无所谓。

    还有,多依靠我们吧。

    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下去。

    无论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鼓励。说出口,也许就会成为无意识的揭开过去伤疤的凶器。这么一想,连嘴唇都有被拉得紧紧的感觉。

    只能做旁观者的不甘,虽然嘴里不说出来,中野也感受到了那种烦躁的心情吧。

    “现在这时候还特地把筱宫叫到校长室请他帮忙,立花在想什么呢……”

    樱坂十分理解中野的疑问。

    因父亲的外遇家庭崩坏。

    结果,母亲死了。

    虽然媒体大肆宣扬着他们是怎么克服那些痛苦那个伤痕,熬到了现在。实际上,对过惯了平稳的曰常生活的樱坂来说,是无法想象“筱宫家艰辛的五年”的。

    然后。作为闭幕曲的是,性命攸关的恶劣的暴力事件。

    当初,也以为尚人的事件不过是不幸的偶发事件。在犯人是父亲爱人的妹妹的亲梅竹马被揭露以后,事情一下子变得恶劣了。那并不是偶然,是故意冲着尚人的吧。

    “布置周密的演练袭击?”

    “由怨恨引发的犯罪?”

    出现了很多这样的标题。

    会不会犯人只是执行者,还有谁给了充满恶意的暗示……也就是教唆他们呢。

    筱宫家的长男是有名的模特儿所以经常不在家。

    长女被外公家收养住在别的地方。

    最小的弟弟闭门不出。

    所以,最容易下手的,就是上高中的次男。

    周刊杂志就此大书特书,综艺节目将一些仅仅是臆想的东西大肆在网络上传播。毫不顾及当事人的痛苦。

    令人生气。

    对因他人的不幸而聚集起来七嘴八舌的人的无节操——感到愤怒。

    咬牙切齿般的恼火。

    这是因为,这次的事,对樱坂来说,并不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

    很明显樱坂因捉住了袭击尚人的犯人而解决了连续暴力事件。这当然是高兴的事。但是被称赞说“做得好”,樱坂一点也开心。

    樱坂看来,这只不过是结果论,尚人遭到无理袭击的事实没有任何改变。而且由于这次事件,筱宫家的丑闻被全部曝光。

    就算逮捕了事件的相关人员,也无法说

    “啊,太好了。”

    “这样就安心了。”

    并因此,感到心情愉快。

    事件解决了,有关筱宫家的丑闻却不见平静。

    不知道是真是假。谣传说,在私立的小姐学校紫女学院上学的父亲爱人的妹妹,受不了周围的抨击而退学了。

    一般来说,

    “生活费和养育费也不给的极坏的父亲的爱人的妹妹”

    “逼死四人孩子的母亲的坏女人的妹妹”

    即使能承受这样的辱骂。

    “用让筱宫家变得不幸的钱来上大小姐学校的厚颜无耻的女人”

    “教唆竹马的不良少年袭击筱宫家次男的坏女人。”

    被人这样叫的话,也许会觉得无处容身了吧。

    这种谣传连毫无兴趣的樱坂也听到了,尚人大概更不会例外吧。

    再有,这次像是孤注一掷的偷窃事件。

    那次事件的始末是,离家出走去到爱人身边的父亲借了钱后还不出来,偷溜进屋里拿房产证的时候,被把他误认为是小偷的么弟用金属棒殴打至骨折。

    哑然。

    ……呆然。

    无话——可说了。

    因为是雅纪本人亲口对记者群说的,所以不会有错。但是后来想想真是很糟糕的结局。

    樱坂都这么觉得,当事人的尚人就更是如此了吧。

    筱宫家陷入了因父亲外遇而引发的厄运不良循环中,并非只有樱坂这样认为。

    被太过“波澜万丈”的残酷生活玩弄的尚人的神经,保持着多么危险的平衡啊。

    目睹了警局里发作的尚人的后遗症,让樱坂更加吃惊了。

    不知道此事的中野会说出“这种时候”,也是因为有关筱宫家的执拗的爱恨丑闻还没有平息吧。

    “我啊,曾经抱怨一成不变的生活很无聊,但是现在时不时会想,能拥有平凡的幸福就是一种恩赐吧。”

    “不只是你,大家都这么想吧。”

    不只是筱宫家一系列的丑闻。还有在那次连续伤人事件中,翔南高校出现包括尚人在内,三名受害者,也算是够有冲击性了。

    补习班后回家时被袭击的三年级生据说受了重伤,可能就这样休学了。社团后回家的一年生虽然很幸运的只受了轻伤,但因精神上的刺激闭门不出。

    “世事无常的道理这次真是深深体会到了。”

    “还有,被害者居然没有隐私权的事。”

    对尚人来说,因为哥哥是有名的模特儿,那真是被刨根问底。其他受害者与事件无关的事情也被曝光了。真想问你们有这样揭人隐私的权利吗!——情况就是这样过分。

    “上次我听到筱宫的哥哥说——如果说被害者的人权和隐私因所谓的知道的权利’而被赤裸裸地曝光的话,那么加害者也应该同等吧——的时候,都禁不起要拍手赞同了呢。”

    正确说来,虽然因为雅纪的话犯人们的照片和家人的档案都流到了网上。在这之后,雅纪面对就此事询问他想法的无神经的媒体们这样说。

    “即使他们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因为你们报道的立足点有问题,不是吗?”

    干脆的反击了回去。

    (面对筱宫的哥哥这幅表情,谁也辩不过啊。)

    毫不犹豫,冷静的动人声音淡淡地吐出辛辣的话语。雅纪的这份迫力,正因为说出的是自己的真心话,所以完全有着能让外人都折服的冲击。

    一直被丑闻报道追着跑的雅纪也终于忍耐不住了吧。对于媒体们不当地借着“知道的权利”窥视别人隐私的兴趣,给予沉痛的回击。

    被超级美形的名模“MASAKI”冰冷注视的话,也许会太受惊吓而晕倒呢。

    雅纪所抛出的“平等论”,在学者之中也引起了相当的讨论。但是,谁也没有指名道姓的骂他是

    “不知世事的年轻人”

    或者是“信口开河的狂小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没有做任何批评。

    因为媒体的执着的报道,谁都知道“MASAKI”是尝尽人间辛酸苦辣的男人。把从这样的低谷一跃成为了顶尖模特的雅纪当成是对手争论的话,话的份量太过不同。根本无法取胜。

    “所以我觉得现在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是啊,不过怎么做就都看筱宫了。”

    谈话本来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

    “是啊。”

    中野深深叹了一口气。

    “筱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勇敢大胆啊。”

    在不知道立花所说的“帮忙的事”是什么的情况下,穷担心也没什么用。但是,被中野引发的樱坂的叹气却没有停止。

    “打扰了。”

    尚人跟着立花后面带着几分紧张进入了校长室,那里除了校长林田之外还有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性。

    (咦?)

    没想到还会有别人在,尚人有些吃紧,难道打扰了校长接待来客吗。

    ——但是,那位女士与尚人的视线相对时,怎么说呢露出了一幅渴望的表情。

    (——怎么回事?)

    更加弄不懂了。

    然后,林田说。

    “筱宫君,放学的时候突然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

    把这作为开场白。

    “好了,坐吧。”

    让尚人坐在沙发上。

    然后朝着那位女士的方向弯下了腰。

    “脚的情况怎么样?”

    首先是问这个。

    “是的。从上周开始就能骑自行车上学了。”

    其实花了比预想还要长的时间才恢复的。尚人认为只是些许的疼痛对骑自行车没什么影响,但是雅纪没有同意。

    “痛感完全消失之前,绝对不要骑自行车。忍住疼痛而摇摇晃晃的也会被别人添麻烦。而且,一想到你上学途中会发生意外,我就担心的连工作也做不了。知道了吧,尚。”

    说真心话。是觉得一直让忙碌的雅纪接送很对不起他才提出骑自行车的,雅纪实在不方便的时候则叫TAXI。但是,被雅纪干脆的否决了。

    本来,虽说被拒绝,但听到雅纪说“我担心的工作也做不了”很高兴,内心快乐的快要飞起来了。

    “是吗。这样就好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林田说

    “其实,有事想请你帮忙。所以把你叫来。”

    “是的,什么事?”

    “啊——,在这之前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野上女士。”

    “你好,我是野上。”

    在两人鞠躬问好时。林田继续说

    “野上女士是一年5班野上光矢同学的母亲,有事想务必请你帮忙。”

    “野上女士,向我……吗?”

    从没见过面的一年生的母亲突然请求帮忙。尚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困惑。

    “野上君他,那个……和你一样是暴力事件的受害者。”

    措词严谨的话从林田的口中说出时,尚人的胸口条件反射般的痛了起来。

    “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是的。”

    但是并不知道名字。

    (好象是社团活动后回家的时候……)

    和从补习班回家时被袭击的三年级生一样,学校里无人不知。

    就算不认识,但是是自己学校的同学成为事件的受害者,也会产生不安的感觉。说不定同样的灾难也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不仅限于被当作目标的骑自行车上学的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没事。

    “因为无聊”

    “不爽他们把我们这些中退的当成傻瓜”

    “打发时间的游戏”

    “让社会骚动一下很好玩”

    “没理由,又没人死,所以没什么关系吧”

    根本没有反省的迹象,只作为背离常识的游戏而进行的少年犯罪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大的反响。

    “亲子关系的稀薄化”

    “道德的欠缺”

    “欺负事件的秘密化”

    “家庭环境的差异”

    “利己主义”

    之后只是媒体所提供的keyword越来越多,却还没有出现根本的解决方法。

    这次很幸运的抓住了犯人,但是以后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

    “幸运的是,野上君的伤很快就复原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学校出现了三名受害者,口气沉重的林田,心情很复杂吧。

    (好象,因为精神上的打击过大所以没来上学。)

    野上的母亲脸色沉痛的说

    “光矢他被袭击时打击过大,现在还不肯出家门。”

    林田接过话头说,好象学校里流传的谣言是真的。

    “现在,都是把请主治医生到家里来的。”

    “是……吗。”

    尚人不知道野上光矢是怎样被袭击的。

    不——是不想知道。

    如果详细的问当时的情况,就会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很可怕。

    所以,不太想提有关事件的一切。一说出口,好象就会重新感受那时候的恐怖。

    想忘掉,但把整个时间从记忆里抹去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尚人,这次的被害者全体都是这样。

    虽然是同一时间的被害人,症状也是各不相同的。因为打击度和压力的不同,不仅仅是不骑自行车了,而且不出家门一步——变成这样,刺激一定很深。

    很痛吧,尚人想。

    但是,说出这话是很失礼的,作为拥有同样伤口的人。

    要治愈伤口,周围的理解和必要的时间是不可缺少的。为了重新开始,只有自己去克服。

    身心的复原。

    为此能做的,不能做的。想要的,不想要的。

    这些每个人都不同。

    但是,那么棘手的精神治疗,最终也不过是自我调试。

    “那个……筱宫君。听校长说,发生了意外后,你很快就回学校了。那个……你是怎么克服的……。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吗?”

    (啊——,是这么回事?)

    尚人终于明白自己被叫来的理由了。

    身体复原了,但是精神上却没有。

    脚没好撑着拐杖早早回校的尚人。

    作为同一事件的受害者,野上的母亲想知道两人有什么,怎样的不同。

    尚人的心情很复杂。

    “对校长先生说想早点见到你的。但是他说不行……”

    “是,吗?”

    “不,我理解野上妈妈的心情,但是即使能上学了,你的身体还正在逐渐复原中。而且,你哥哥,也拜托我务必多照顾一下。”

    樱坂很明白中野所说的话,有尚人在就没必要紧张什么,很舒服。

    即使是主动引导别人,也不是象樱坂一样的摆出一幅恶脸。然而,不可思议的,在班级里有着不能埋没的独特的存在感。

    高贵的,温柔的。

    本来是描写女性的词汇,用在尚人身上很合适。

    最硬派的樱坂,也能毫不害羞的这么说。

    如果说什么都威压着他人的雅纪给人的是视觉压迫感的话,尚人就是沙漠中的绿洲。

    “呆在一起舒服的过了头,一年里,都变成习惯了吧。二年级换了班后,我非常伤心呢。班代表什么的只不过是挂个名,其实根本没有兴趣,但是知道了筱宫当了七班代表,反而有了干劲。”

    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些话,就是中野的不凡之处。是该说樱坂强到不会轻易受人动摇呢,还是他一口气说到底,让人不好意思插口呢。

    “所以,已经可以了吧?……我这么想。”

    ——什么?

    樱坂没有这么问而是叹了一口气,没必要问,因为他明白中野的话。

    “虽然知道即使发生了那种事,筱宫也能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也觉得不愧是筱宫,但是每一次看见他那幅我没事’的表情,就想对他说对自己好一点吧’”。

    震惊世间的连续暴力事件,犯人被抓后就结案了。

    每个人都放下心来,学校回复了和平。

    但是,并不是所有一切都解决了。

    说到底是别人的?事,但却不能很干脆的当作别人的事来对待。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熟悉的同班同学,而是他们的“筱宫尚人”,所以特别有真实感。

    加油。

    不要输。

    有我们陪着你。

    只能想出这些话,被说老套也没办法。

    不用勉强自己。

    任性点也无所谓。

    还有,多依靠我们吧。

    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下去。

    无论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鼓励。说出口,也许就会成为无意识的揭开过去伤疤的凶器。这么一想,连嘴唇都有被拉得紧紧的感觉。

    只能做旁观者的不甘,虽然嘴里不说出来,中野也感受到了那种烦躁的心情吧。

    “现在这时候还特地把筱宫叫到校长室请他帮忙,立花在想什么呢……”

    樱坂十分理解中野的疑问。

    因父亲的外遇家庭崩坏。

    结果,母亲死了。

    虽然媒体大肆宣扬着他们是怎么克服那些痛苦那个伤痕,熬到了现在。实际上,对过惯了平稳的曰常生活的樱坂来说,是无法想象“筱宫家艰辛的五年”的。

    然后。作为闭幕曲的是,性命攸关的恶劣的暴力事件。

    当初,也以为尚人的事件不过是不幸的偶发事件。在犯人是父亲爱人的妹妹的亲梅竹马被揭露以后,事情一下子变得恶劣了。那并不是偶然,是故意冲着尚人的吧。

    “布置周密的演练袭击?”

    “由怨恨引发的犯罪?”

    出现了很多这样的标题。

    会不会犯人只是执行者,还有谁给了充满恶意的暗示……也就是教唆他们呢。

    筱宫家的长男是有名的模特儿所以经常不在家。

    长女被外公家收养住在别的地方。

    最小的弟弟闭门不出。

    所以,最容易下手的,就是上高中的次男。

    周刊杂志就此大书特书,综艺节目将一些仅仅是臆想的东西大肆在网络上传播。毫不顾及当事人的痛苦。

    令人生气。

    对因他人的不幸而聚集起来七嘴八舌的人的无节操——感到愤怒。

    咬牙切齿般的恼火。

    这是因为,这次的事,对樱坂来说,并不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

    很明显樱坂因捉住了袭击尚人的犯人而解决了连续暴力事件。这当然是高兴的事。但是被称赞说“做得好”,樱坂一点也开心。

    樱坂看来,这只不过是结果论,尚人遭到无理袭击的事实没有任何改变。而且由于这次事件,筱宫家的丑闻被全部曝光。

    就算逮捕了事件的相关人员,也无法说

    “啊,太好了。”

    “这样就安心了。”

    并因此,感到心情愉快。

    事件解决了,有关筱宫家的丑闻却不见平静。

    不知道是真是假。谣传说,在私立的小姐学校紫女学院上学的父亲爱人的妹妹,受不了周围的抨击而退学了。

    一般来说,

    “生活费和养育费也不给的极坏的父亲的爱人的妹妹”

    “逼死四人孩子的母亲的坏女人的妹妹”

    即使能承受这样的辱骂。

    “用让筱宫家变得不幸的钱来上大小姐学校的厚颜无耻的女人”

    “教唆竹马的不良少年袭击筱宫家次男的坏女人。”

    被人这样叫的话,也许会觉得无处容身了吧。

    这种谣传连毫无兴趣的樱坂也听到了,尚人大概更不会例外吧。

    再有,这次像是孤注一掷的偷窃事件。

    那次事件的始末是,离家出走去到爱人身边的父亲借了钱后还不出来,偷溜进屋里拿房产证的时候,被把他误认为是小偷的么弟用金属棒殴打至骨折。

    哑然。

    ……呆然。

    无话——可说了。

    因为是雅纪本人亲口对记者群说的,所以不会有错。但是后来想想真是很糟糕的结局。

    樱坂都这么觉得,当事人的尚人就更是如此了吧。

    筱宫家陷入了因父亲外遇而引发的厄运不良循环中,并非只有樱坂这样认为。

    被太过“波澜万丈”的残酷生活玩弄的尚人的神经,保持着多么危险的平衡啊。

    目睹了警局里发作的尚人的后遗症,让樱坂更加吃惊了。

    不知道此事的中野会说出“这种时候”,也是因为有关筱宫家的执拗的爱恨丑闻还没有平息吧。

    “我啊,曾经抱怨一成不变的生活很无聊,但是现在时不时会想,能拥有平凡的幸福就是一种恩赐吧。”

    “不只是你,大家都这么想吧。”

    不只是筱宫家一系列的丑闻。还有在那次连续伤人事件中,翔南高校出现包括尚人在内,三名受害者,也算是够有冲击性了。

    补习班后回家时被袭击的三年级生据说受了重伤,可能就这样休学了。社团后回家的一年生虽然很幸运的只受了轻伤,但因精神上的刺激闭门不出。

    “世事无常的道理这次真是深深体会到了。”

    “还有,被害者居然没有隐私权的事。”

    对尚人来说,因为哥哥是有名的模特儿,那真是被刨根问底。其他受害者与事件无关的事情也被曝光了。真想问你们有这样揭人隐私的权利吗!——情况就是这样过分。

    “上次我听到筱宫的哥哥说——如果说被害者的人权和隐私因所谓的知道的权利’而被赤裸裸地曝光的话,那么加害者也应该同等吧——的时候,都禁不起要拍手赞同了呢。”

    正确说来,虽然因为雅纪的话犯人们的照片和家人的档案都流到了网上。在这之后,雅纪面对就此事询问他想法的无神经的媒体们这样说。

    “即使他们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因为你们报道的立足点有问题,不是吗?”

    干脆的反击了回去。

    (面对筱宫的哥哥这幅表情,谁也辩不过啊。)

    毫不犹豫,冷静的动人声音淡淡地吐出辛辣的话语。雅纪的这份迫力,正因为说出的是自己的真心话,所以完全有着能让外人都折服的冲击。

    一直被丑闻报道追着跑的雅纪也终于忍耐不住了吧。对于媒体们不当地借着“知道的权利”窥视别人隐私的兴趣,给予沉痛的回击。

    被超级美形的名模“MASAKI”冰冷注视的话,也许会太受惊吓而晕倒呢。

    雅纪所抛出的“平等论”,在学者之中也引起了相当的讨论。但是,谁也没有指名道姓的骂他是

    “不知世事的年轻人”

    或者是“信口开河的狂小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没有做任何批评。

    因为媒体的执着的报道,谁都知道“MASAKI”是尝尽人间辛酸苦辣的男人。把从这样的低谷一跃成为了顶尖模特的雅纪当成是对手争论的话,话的份量太过不同。根本无法取胜。

    “所以我觉得现在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是啊,不过怎么做就都看筱宫了。”

    谈话本来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

    “是啊。”

    中野深深叹了一口气。

    “筱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勇敢大胆啊。”

    在不知道立花所说的“帮忙的事”是什么的情况下,穷担心也没什么用。但是,被中野引发的樱坂的叹气却没有停止。

    “打扰了。”

    尚人跟着立花后面带着几分紧张进入了校长室,那里除了校长林田之外还有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性。

    (咦?)

    没想到还会有别人在,尚人有些吃紧,难道打扰了校长接待来客吗。

    ——但是,那位女士与尚人的视线相对时,怎么说呢露出了一幅渴望的表情。

    (——怎么回事?)

    更加弄不懂了。

    然后,林田说。

    “筱宫君,放学的时候突然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

    把这作为开场白。

    “好了,坐吧。”

    让尚人坐在沙发上。

    然后朝着那位女士的方向弯下了腰。

    “脚的情况怎么样?”

    首先是问这个。

    “是的。从上周开始就能骑自行车上学了。”

    其实花了比预想还要长的时间才恢复的。尚人认为只是些许的疼痛对骑自行车没什么影响,但是雅纪没有同意。

    “痛感完全消失之前,绝对不要骑自行车。忍住疼痛而摇摇晃晃的也会被别人添麻烦。而且,一想到你上学途中会发生意外,我就担心的连工作也做不了。知道了吧,尚。”

    说真心话。是觉得一直让忙碌的雅纪接送很对不起他才提出骑自行车的,雅纪实在不方便的时候则叫TAXI。但是,被雅纪干脆的否决了。

    本来,虽说被拒绝,但听到雅纪说“我担心的工作也做不了”很高兴,内心快乐的快要飞起来了。

    “是吗。这样就好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林田说

    “其实,有事想请你帮忙。所以把你叫来。”

    “是的,什么事?”

    “啊——,在这之前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野上女士。”

    “你好,我是野上。”

    在两人鞠躬问好时。林田继续说

    “野上女士是一年5班野上光矢同学的母亲,有事想务必请你帮忙。”

    “野上女士,向我……吗?”

    从没见过面的一年生的母亲突然请求帮忙。尚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困惑。

    “野上君他,那个……和你一样是暴力事件的受害者。”

    措词严谨的话从林田的口中说出时,尚人的胸口条件反射般的痛了起来。

    “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是的。”

    但是并不知道名字。

    (好象是社团活动后回家的时候……)

    和从补习班回家时被袭击的三年级生一样,学校里无人不知。

    就算不认识,但是是自己学校的同学成为事件的受害者,也会产生不安的感觉。说不定同样的灾难也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不仅限于被当作目标的骑自行车上学的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没事。

    “因为无聊”

    “不爽他们把我们这些中退的当成傻瓜”

    “打发时间的游戏”

    “让社会骚动一下很好玩”

    “没理由,又没人死,所以没什么关系吧”

    根本没有反省的迹象,只作为背离常识的游戏而进行的少年犯罪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大的反响。

    “亲子关系的稀薄化”

    “道德的欠缺”

    “欺负事件的秘密化”

    “家庭环境的差异”

    “利己主义”

    之后只是媒体所提供的keyword越来越多,却还没有出现根本的解决方法。

    这次很幸运的抓住了犯人,但是以后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

    “幸运的是,野上君的伤很快就复原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学校出现了三名受害者,口气沉重的林田,心情很复杂吧。

    (好象,因为精神上的打击过大所以没来上学。)

    野上的母亲脸色沉痛的说

    “光矢他被袭击时打击过大,现在还不肯出家门。”

    林田接过话头说,好象学校里流传的谣言是真的。

    “现在,都是把请主治医生到家里来的。”

    “是……吗。”

    尚人不知道野上光矢是怎样被袭击的。

    不——是不想知道。

    如果详细的问当时的情况,就会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很可怕。

    所以,不太想提有关事件的一切。一说出口,好象就会重新感受那时候的恐怖。

    想忘掉,但把整个时间从记忆里抹去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尚人,这次的被害者全体都是这样。

    虽然是同一时间的被害人,症状也是各不相同的。因为打击度和压力的不同,不仅仅是不骑自行车了,而且不出家门一步——变成这样,刺激一定很深。

    很痛吧,尚人想。

    但是,说出这话是很失礼的,作为拥有同样伤口的人。

    要治愈伤口,周围的理解和必要的时间是不可缺少的。为了重新开始,只有自己去克服。

    身心的复原。

    为此能做的,不能做的。想要的,不想要的。

    这些每个人都不同。

    但是,那么棘手的精神治疗,最终也不过是自我调试。

    “那个……筱宫君。听校长说,发生了意外后,你很快就回学校了。那个……你是怎么克服的……。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吗?”

    (啊——,是这么回事?)

    尚人终于明白自己被叫来的理由了。

    身体复原了,但是精神上却没有。

    脚没好撑着拐杖早早回校的尚人。

    作为同一事件的受害者,野上的母亲想知道两人有什么,怎样的不同。

    尚人的心情很复杂。

    “对校长先生说想早点见到你的。但是他说不行……”

    “是,吗?”

    “不,我理解野上妈妈的心情,但是即使能上学了,你的身体还正在逐渐复原中。而且,你哥哥,也拜托我务必多照顾一下。”

    “诶?”

    “你哥哥打过电话来。”

    第一次听说,雅纪什么也没说。

    “他说,自己很担心你拄着拐杖还要来学校,但是你想去又不能不让你去。也许会添很多麻烦,请务必帮忙。”

    (小雅他……做过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是个好哥哥呢,真的很为你着想。”

    “——是啊。”

    自己不知道,但是雅纪确实认真地在为尚人考虑。尚人的胸口变得灼热起来。

    “所以,学校方面觉得,总之先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

    “谢谢您。”

    “不不……最优先考虑的应该是你的心情,所以,如果你不想回想,也不想提有关的事,也没关系的啊?”

    对林田来说,尚人和野上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没有哪里比较重要。

    因为野上母亲强烈的要求,断然把尚人叫来了校长室。

    但在这场合,也不得不说明,并不是要强迫尚人。

    事件是事件,而且尚人正好又处于余波的丑闻中心。

    对因事件的冲击精神产生问题的野上,当然很在意,但是不能为了寻找解决方法而让尚人再增加负担。

    进退两难。

    “只是想让你说出你现在的心情就好。”

    “是。”

    “但是,筱宫君,拜托你了。只要是能做的,请你告诉我。”

    野上的母亲一幅拼命的神色,把身体前倾。等了这么久,但是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无法得到——这样的表情。

    “那孩子……非常的痛苦。我们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怎么作才能帮忙光矢。只要有一点提示的话,我们都会照作的”

    飞快的说。

    真诚的。

    ……热切的。

    “所以,拜托了。”

    深深的低下头,诚恳的请求。

    如果能成为自己孩子重新站起来的契机的话,不管什么微小的事,都会照作。为自己孩子着想的母亲的心情,尚人也非常明白。裕太他一蹶不振时全家人也是这个心情。

    想让裕太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但是

    家人的心愿没有实现。别说什么把心结解开了,裕太的态度反而更加强硬化,连学也不上了,把自己关在家里。

    裕太和野上不同。相同的只是心里都背负着伤口,除此之外太过不同。

    (虽然说提示……)

    虽然很对不起野上的母亲,大概,尚人的建议帮不了野上。

    因为,尚人想回到学校的理由,只有一个。

    “不想整天都一个人在家。”

    只是这个。

    中学时代——自从知道了雅纪和母亲的肉体关系之后,尚人只有在学校里才能放松自己。

    就算住在同一屋檐下,和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裕太也没有任何交谈。每天都是……从早到晚的做家事。

    大家的心都散了。

    形容不出来的孤独沁入身体。

    之后,被喝醉了的雅纪强暴,然后被一直强求SEX,之后开始觉得在家里很痛苦。

    在学校学习,和同学闲聊,尚人能这样逃避现实。只有这时候才能做“筱宫尚人”这个普通的高中生。

    因父亲的外遇而开始的家庭崩坏的丑闻,对尚人来说,并不是想隐瞒到底的机密。当然也一点不想向别人诉说。过了五年了,已经是“过去”了。

    家庭被破坏的愤怒也好。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伤痛也好。

    只能在深渊喘气的悲惨也好。

    许多许多的丧失感也好。

    这些已感受的很彻底了。回忆过去幸福的曰子的时候虽然无法把痛苦的记忆连根拔除,但是,现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再受伤了。

    因为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消除的,

    所以,只有适应这个现实。

    在当地无人不知的丑闻被杂志曝光之后,对周围并没有产生预期的冲击。自己也没有曰想夜想的在意着。

    光说什么也没用,这个道理过去早已经明白了。

    充满恶意的中伤也好。

    无神经的评论也好。

    强迫的好意也好。

    ——同情也好。

    对这些过度反应的话只会让心疲惫。为了重新开始,尚人只有学会不在意。

    对尚人来说,比起过去,更在意和雅纪兄弟相奸——触犯了二重的禁忌的事。

    最初是强暴这个最坏的体验,只感觉到身体快要裂开的痛楚和恐怖。但是之后让尚人忘记一切的和雅纪的肉体关系,有着尚人没有想到的快感和甜蜜的淫毒。

    自慰所得不到的……淫乱的快乐。

    ——不。

    自慰被禁止了。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愉悦的所在,是雅纪的手,唇舌,爱抚,所施加的耻辱。

    甜美的——强力的,把全部执拗玩弄的可怕的感觉。

    头脑发热,思想在灼烧。

    蜜口的秘肉收缩到痉挛,理性已经糜烂。相反,快感更加加深。

    没有与异性的经验被雅纪开发的愉悦,越甜蜜尚人越苦恼。

    和自己的亲哥哥做爱,罪的意识。

    如果这事让弟弟知道了,颤栗。

    第一次被强暴的痛楚和恐怖,因每一次后蕾的长时间舔砥而逐渐淡去。

    就这样习惯于快感,沉溺在禁忌的快乐中的自己好怕。

    所以。雅纪的东西插入,摆动,深处的深处被贯穿,现在还时不时的失去意识。

    但是。

    ——即使如此。

    “喜欢,尚。”

    被这仅仅的一句话束缚。

    “我喜欢你。所以,尚。你的身体也好,心也好,我全都要。”

    从没想到的,雅纪的告白。

    “有你在身边的话,就能努力下去。所以让我感觉你是我的吧。”

    知道了自己不是雅纪的性欲发泄口,很高兴。到禁不住哭出来的程度。

    虽然无法解除禁忌的戒枷,但是至少能把自己从荆棘的牢狱中解放出来这么觉得。

    然而。

    只有这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

    一定不会是野上母亲想寻找的答案。

    但是,因为她用那太过认真,决然的眼神望着自己。传达着为了我的孩子,一定要打破现状的不可动摇的心情。

    “那个……野上女士,我觉得如果周围人太过拼命的话,反而给野上君增添不必要的压力。”

    尚人坦率的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因为他觉得不要小心措词说些理所当然的话,而是这样直说比较好。

    野上的母亲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那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经历。所以,周围人也许只是认为运气不好’,霉运缠身’,老师说,我们所受的刺激并不只有那么一点。”

    这种冲击,不管你怎么说,大概没有亲身体验的人都是无法理解它的恐怖的吧。

    “能感受他人痛苦的才称得上是人。”

    这说起来简单。但是只是理想论,和现实相距甚远。

    “但是,同为受害者,受害的程度有很大不同……。我不知道其它学校的学生怎么样。我们学校的三年级生,听说受了重伤。”

    尚人看向林添确认,临田沉痛的点了点头。

    “西条君的复学,这学期恐怕不行了。”

    (果然是这样啊?还听说可能就这样休学了。)

    这么一想,胸口好痛。

    又痛又重。

    没有任何理由的,头脑象要麻痹了一样。

    “所以,大家都说我们看上去只是轻伤就过了,是不幸中的大幸’比起别人要好多了’真的,只是轻伤太好了’。但是,让我来说的话,一点也不幸运或者轻。”

    那个瞬间。

    林田,立花和野上的母亲都一幅说不出话的表情。

    “遭遇这种事已经是不幸了,如果被说和他人比起来是轻伤所以很幸运,真的很不公平。”

    虽然对方也许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想安慰自己。但对听的那一方来说,是很刺痛人的话。

    “即使是没有恶意的鼓励,即使只是无心的话,人脆弱的时候——会很痛。所以听到加油’不要输’的时候,感觉快要到极限了。”

    平时不会在意的话,会产生过激的感应。

    不能坦率的接受别人的好意。亲切变成了伪善。感觉对方有着对自己一切的优越感。

    视线变得歪斜,心被压迫,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明明谁也明白不了自己的痛……。

    明明谁也不知道……。

    不要装作很理解,说些轻巧话!

    吵死了,你们!

    不只这回的事。从五年前的那天开始,这种想法就时不时的在脑中出现。谁都有这样消沉的时候。实际上,尚人并没有把这种过敏反应消除的胸怀和毅力。

    尚人不知道野上是处于哪种状态。

    也没有打算做野上君心情的发言人。

    但是。作为事情的后遗症而闭门不出——也就是说不想出门,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对周围气氛的反感吧。先不管野上他自己有没有自觉。

    “——但是,可是筱宫君你,克服了这些不是吗?”

    野上的母亲象喘不过气来一样有些慌乱的说。

    “所以,才这样来学校的不是吗?”

    尚人能做到的,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做不到,只要有契机的话……。野上的母亲是这么想的吧。

    热心于遭受意外后自己孩子的心理治疗的母亲。

    老实说,觉得她很厉害。

    担心闭门不出的孩子把指导老师请回家,大概,是真的担心的受不了了吧。

    虽然不能认为母亲是过度干涉,但是这份热心反而会成为野上的压力吧。

    (难道,野上是独生子?)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来。

    “但是,野上女士。我是我,野上君是野上君。”

    结果,就只是这样。不管周围人怎么卖力,自己不正视自己的伤口的话,什么用也没有。

    至少,尚人自己是这么做的。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克服心中的伤痛。

    不。

    ——大概。

    因为现在还会有那种后遗症发作。

    ——还没有。

    ——一定。

    如果野上不能调整自己就这样倒下的话,也没有任何办法。虽然对不起野上的母亲,但这就是尚人的心声。

    现在,尚人没有关心别人的余暇,自己的事已经是忙不过来了。

    “那……那么,为什么筱宫君脚没好,却还想来学校呢?”

    野上的母亲固执的追问,因为不想在不能作心理辅导的情况下,什么提示也没得到就回家吧。

    “我……讨厌呆在家里。”

    “是,吗?”

    “是的。什么也不做发呆的话就会想起很多事,心情很压抑。来学校的话有一定的刺激事物,就不会多想了。”

    “……即使大家兴致勃勃的等着看你?”

    这时。

    “野上女士。”

    林田脸色大变,口气慌乱。

    但是。

    “来学校的话,不只这次的事,大家看到你,这个那个的,会有很多闲话吧?这也没关系吗?”

    野上的母亲没有停嘴。

    “野上女士,你到底在说什么?”

    “校长先生,我——我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光矢和筱宫君遭受了同样痛苦的回忆,为什么光矢他。为什么,筱宫君能这么振作的用自己的脚站起来,我想知道光矢和筱宫君有什么,哪里不同。”

    稍稍上吊的瞪着林田的眼珠,有种异样的执念。

    太过紧张的担心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反而,自己也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

    尚人是打算说实话,但是,果然还是踩了野上母亲的痛处。

    “即使如此,你这种做法。”

    “校长先生,我没事的。”

    “筱宫君”

    “因为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什么事,并不说出口。

    但是,林田已经明白了尚人的意思,筱宫家一系列的丑闻到现在还没有平息。

    “所以,没关系。”

    听到尚人淡淡的,干脆的这么说。林田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了。

    “野上女士,我和野上君的不同并不重要。”

    也许——并没有野上的母亲所在意的那么不同。某种程度上,尚人和野上只是在人生经验值上相差很多。

    “而且,我觉得痹烩个也没用。因为,我和野上君完全是两个人。”

    野上的母亲连这样理所当然的事都察觉不到,一定是太过紧张了吧。尚人反而比较担心她。

    人过于努力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倒下。

    肉体的疲劳是当然的,还有精神的……,人就是这样渐渐倾斜,简单地被破坏的东西。

    尚人十分明白这点。因为尚人的母亲正是这样。

    因生活而疲惫不堪的母亲,和追着林田的野上的母亲并不相象。

    但是。

    不知道为何……。

    看到眼睛上吊追问着自己的野上母亲,就象看到了因精神病而自杀的尚人的母亲。

    “所以,不要那我作比较,给野上君加压。”

    不是讽刺或者什么。这是尚人的心里话。

    因为对现在的野上来说,从母亲的口中听到作为别人……不,同一事件受害者的尚人的名字的时候,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不。

    说不定,对野上母亲来说,尚人的存在也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吧。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呆在这里的好。

    “校长先生,那个……我就这样告辞了行吗?太迟的话,弟弟会担心的。”

    说谎有时候也很方便。

    只是说出了能离开这里的最合适的话。

    不……也不完全是说谎。一连串的事件之后,裕太好象也想了很多,态度软化了下来。

    ——林田看了看手表。

    “啊啊,是啊,一直都是准时回家的,已经耽误你很久了。”

    林田说。

    这时候,筱宫家的事被曝光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因为即使不说出口,大家也都明白。

    “那么,野上女士,就这样可以吗?”

    对林田来说,这是结束谈话的好机会。总之,也算满足了野上母亲的要求,做了校长该做的事。

    但是,继续让两人谈下去会很危险。

    野上的母亲一副还有话想说的表情。

    “那么,筱宫君,这么忙的时候占用你的时候真是抱歉,谢谢。”

    “是的。”

    站了起来,尚人说

    “告辞了。”

    微微点了下头。

    这时,正往回走的尚人的背后。

    “筱宫君,那么,那个……电话也好,信也好。请把你所想的传达给我的孩子。”

    野上的母亲突然恳求到。

    (啊……好象彻底被打败了。)

    内心的叹息停止不了。

    “我考虑一下。”

    只留下这句,尚人离开了校长室。

    “真是抱歉呢,筱宫君。”

    出了校长室,走着的时候,一起离开的立花,这么说到。

    尚人没有反问“对不起什么”。

    “不,野上女士的心情我明白。”

    立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懂事呢。”

    “诶?”

    “人是很自私的。孩子当然不用说,不懂事的大人也是如此。然而,你确实在为别人着想。这说起来容易,真能做到的人却很少。我觉得你真的很棒。”

    虽然对这赞美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因为立花的人品,尚人能罕见地坦然接受。

    “但是这样好吗?干脆拒绝也没关系的哦?如果你不好说的话,可以通过校长先生来拒绝。”

    是说最后的那个“请求”。

    “野上君他……难道是独生子?”

    “——为什么这么想?”

    “没什么理由,就是这么觉得。”

    因为尚人觉得,那份热心是对独生子的溺爱。但是说出来又不太好。

    有兄弟姐妹四人,从小尚人对母亲就没有独占欲。

    孩子们平等的分得母亲的爱。对此尚人从没有感到不满,因为比起母亲,雅纪在他心中的份量比较重。

    而且。知道了她和雅纪的关系,母亲更变成了禁忌的象征。

    “筱宫君,不好意思,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对你来说,朋友……是什么?”

    尚人没想到会被问这个,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凝视着立花。

    “啊……诶……恩……那是,怎么说呢……”

    “不想呆在家里,而想来学校。刚才,筱宫君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

    “如果在学校的人际关系不好的话,我想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听到这话,想了想。

    “是……啊,我觉得我能交到现在的朋友真的是很幸运。啊……但是,并不是说和野上君没有交上那样的朋友。”

    尚人是二年纪,野上是一年纪。这就是不同。

    比起新入学的野上,尚人的朋友关系更稳固浓厚。就是这样。

    “虽然很想来学校,但是我也不是没有任何不安。但是,来了以后,知道大家都非常照顾体谅我……”

    不仅是事件的事,还有筱宫家冲击性的过去都被曝光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尚人相处。

    “太被在意的话,心里不知怎么会不舒服。一瞬间,也想过我来错了。但是,中野很自然的对我说你回来了’。”

    “二班的,中野大辉同学吗?”

    立花居然会知道中野的全名,有点意外。

    ——但,仔细想想的话,年纪主任的立花是二班的副班主任。

    “是的,他说意外的那么快就恢复了,很高兴。”

    这句话把有些紧张的班级气氛一下子粉碎了。听到这句话,真的很高兴。

    “说起来,那天正门口挤的一塌糊涂呢。”

    听到这句话,尚人只有苦笑了。

    “因为一般人,而且是极为普通的高中生基本没有机会能看见顶级模特儿MASAKI’。好象不只女生,男生也鼓起勇气上前追星了不是吗?”

    好象听谁也这样说过。

    ——没想到,立花会说和山下一样的话。

    “因为回学校的事谁也没告诉呢。山下说不要吓他了。”

    那时候,对全班同学作了爆炸性发言的樱坂每天早上在学校正门迎接雅纪和尚人,按照约定好好的给尚人当“提包人”。

    因此,樱坂的“筱宫尚人的忠犬”的称号是再也停止不了了。当然,班级里没人敢不要命的当面叫。

    “我啊,筱宫君,高中的时候认识你哥哥。”

    “……诶?”

    “正确的说,是认识在高中剑道界被称为东之青龙’的泷芙高中的筱宫雅纪君。”

    没想到到今天,会从立花的口中听到让人怀念的高中时代的别称,尚人吓了一跳。

    雅纪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在全国大会上争夺优胜的对手有三人。

    在县大会上据称经常争夺优胜的“东大津”“西泷芙”。但到全国大会上,势力分布图就不同了。

    包含雅纪在内,高中剑道界有被称为四强的实力相抗衡的四人。而且正好分散在东北,关东,近几,九州四区。不知是谁提出的,这个四强就被比喻为四方神。

    “北玄武”

    “东青龙”

    “西白虎”

    “南朱雀”

    所以,在关东区的雅纪就成了“东青龙。”

    泷芙高中的校色就是鲜艳的翠绿色,所以有人说这个称号正式为泷芙准备的。

    沙也加认为比起龙,还是美丽出挑的“凤凰”适合雅纪。尚人则觉得“青龙”绝对更帅。

    (立花老师,为什么会知道……)

    立花笑了起来。

    “我是剑道部的顾问。”

    知道了这个,尚人更加吃惊了。立花的形象与体育怎么也无法重合。

    对于剑道,力量是不可缺少的。高中时代的雅纪也是,在制服下意外的有肌肉。

    尚人无法想象,看起来连拿比教科书重的东西都不行的立花纤细的手腕挥舞竹刀的样子。

    “那个……老师也练剑道吗?”

    “不,我只是端着顾问名头的外行。”

    (啊……果然。)

    原来自己没有看错。

    “但是,你哥哥真的很厉害。把竹刀操纵的象有弹力的薄纸一般。”

    不是厉害,是静谧。

    不是强力,是优美华丽。

    而且,雅纪强到不输给任何人。

    “你哥哥的剑道,不可思议的没有装腔作势,而有王道的美和迫力。再加上极度的华丽感,他一出现在会场,欢呼声一片啊。”

    的确如此,非曰本人的美貌和身高,雅纪的存在本身就压倒了他人。

    雅纪因生活所迫放弃大学和剑道的时候,真的是所有人都为他叹息。尚人也因为再也看不见雅纪的剑道而悲伤的哭了。

    “你哥哥放弃剑道,真是很可惜啊。但是果然筱宫雅纪’这个原石就算到了别的地方也会闪耀。我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你哥哥的厉害。”

    因为模特这个职业,一直只有雅纪的容貌被赞美。想到有象立花一样理解雅纪本质的人在,即使只是这样,尚人就很开心。

    “这都是题外话,筱宫君,全体同学也是我们老师也是,真得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复学。校长先生也说了。一想到三年纪的西条君的病情心情就很沉重,野上君又得了后遗症,大家都很担心。”

    “……立花老师。”

    “恩。”

    “老师认为心中的痛对谁说会轻松点呢?”

    “是野上君的母亲说的治疗吗?”

    “这个也有。”

    “也有——?”

    “老师也知道的吧,我弟弟从四年前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我们考虑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但是,结果,谁也没能治疗弟弟心里的伤。”

    尚人和别人说起裕太的事,这是第一次。

    想领养裕太的加门的外公外婆也是,住在堂森的筱宫的爷爷奶奶也是,从没说过这些话。尚人的意见,没有谁想问。

    就连雅纪都是。

    “所以……也许是我们的做法错了,反而把弟弟逼到了死角。我一直这么想。”

    已经……太迟了。

    那时候,因为突发事件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但是,最痛苦的是母亲,所以比起自己的痛苦寂寞,还是觉得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但是,只有裕太不同。

    父母之间“大人的事情”而兄弟之间“沉默的规则”对他没有用。在家中任何人都“忍耐”的时候,只有裕太没有乖乖听话。

    现在——想起来。这并不仅仅是任性,而且裕太心中悲鸣的信号吧。

    但是,当时大家都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没能好好理解他。

    为什么自己能做到,裕太却做不到。

    做出格的事。

    叫嚷。

    ……吵闹。

    痛苦的不只是裕太。大家都一点点忍耐着支撑着这个家,为什么总搞破坏。

    这种愤怒让神经变得脆弱过敏。

    然后,裕太拒绝所有的人,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壳里。

    “我不是专家,不知道哪个是最好的方法,但我觉得比起什么都不做而事后后悔,做自己能做的是最重要的。也许是陈腐的台词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也不过是结果论而已。”

    “不求结果只求过程吗?”

    “是的,结果是眼前的事实,事实就算是现实,也不一定是真实。”

    (事实就算是现实,也不一定是真实?)

    立花的话,和雅纪的话重叠了。

    “妈妈不会自杀。”

    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因为对将来感到绝望而自杀的。

    但是,雅纪并不承认。

    “只是弄错了催眠药的量。”

    就象要说给自己听一样,每次都这么回答。

    “事实就算只有一个,真实却并不一定只有一个。角度啊价值观不同的话,事物的真实就会逆转。”

    (改变看东西的角度,真实就会逆转。)

    没有和谁说一句话,母亲死了。

    雅纪说那是事故。

    裕太指责说,母亲是因为自己和雅纪的SEX被沙也加看到了,受了刺激自杀的。

    而尚人觉得也许。

    “妈妈,死了算了!”

    沙也加的悲鸣点燃了导火索。

    母亲死了这件事是事实,但是真实的理由谁也不知道。

    同样,把自己关在家里的裕太也把真实隐藏在心底,什么也不说。

    “做事的时候,不会在意结果的吧?为了什么,怎样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那么做就好了。

    这样做,就好了。

    回头看来,后悔的事象山一样多。

    但是。立花说,这只是结果论。

    “Doyourbest……”

    “——今天能做的就做到最好。”

    “是的,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尚人再度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只问结果,不求过程。这种人也有。我觉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要作什么的判断力,和踏出第一步的勇气,我觉得你把这最重要的事做的很好哦?”

    立花寻常的话语,沁入胸田。

    从没有人对尚人说过这话。

    这样好吗,尚人一直迷惑着。

    在迷惑中,选择。

    即使错了,也没有为他指出的人。

    失败了——懊悔。

    就是这样的轮回,没有一次是能自信的说出“就是这个”。

    但是,立花说。

    “最重要的是过程。”

    这么说着,拍了拍尚人的背。

    有东西不断从胸中涌出。

    很高兴。

    ——非常。

    “谢谢您,立花老师。”

    “不,这是我该说的。能和你谈谈真的很高兴。”

    “那,我先告辞了。”

    深深鞠了一躬,尚人慢慢踏出了脚步。

    走路的脚突然变得很轻松,大概是错觉吧。尚人绽开了笑颜。

    二通往变革的阶梯

    尚人从学校回来。像往常一样,把自行车放进车库,回到玄关,打开了电子门。

    自从上次的空屋时间以后,雅纪请人彻底加强了房子周围的安全措施。为了防止万一,门锁也从机械锁变成了电子锁。

    在外面有了爱人而离家的父亲——庆辅,用备用钥匙进到屋里的事情,对于雅纪来说,是出乎意料,不,痛恨不已的事情。在外面欠了债走投无路,竟然打起了篠宫家房契的主意的无赖小偷。被裕太用球棒打成了骨折,哎,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太可恶,甚至连话也说不出了。

    胜木警察署,门外传出与庆辅和他的爱人真山千里对峙的雅纪冰冷的声音。

    “扔下小孩搞外遇的男人,到现在还装什么父亲的样子。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挖苦。不仅是挖苦,也是拒绝。

    对这样饱含辛辣讽刺的话,尚人能做的也仅仅是急促的喘息。

    “到了现在还说什么亲情之类恶心的话也是没用的。自从他离开篠宫家,他就已经将亲情彻底斩断了。”

    声音并不沙哑,但字字都透着雅纪的怒气。

    “以后不要再在我们周围转悠了。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决不饶恕。”

    寂静的凄凉。

    深邃的金茶色眼眸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那影像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这样的事情就在父亲和他爱人的眼前,到底,到底他们会怎样想呢。尚人无法想象。

    但是。

    最后的最后,听到真山千里的哀号,尚人无法明白践踏了自己幸福家庭的女人有什么理由哭泣。

    愤怒。

    悲哀。

    几近流泪。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哭。

    在无人的地方,无声地,咬着唇,呜咽着。

    想要大声哭泣,却无法啼哭。

    然而。将自己推入不幸深渊的元凶在眼前肆无忌惮地哭泣,只会,徒添愤怒。

    为谁?

    为什么?

    想到这里。把他们像没用的垃圾一样扔掉的父亲,夺走了他们家庭幸福的真山千里,现在,更加令人憎恶。愤怒,牙齿咯咯作响。

    然后,曰子一天天过去。

    尚人最近常想,即使一连串的谣言,周围的流言蜚语使他们的曰常生活改变,但他们终于从“被父亲扔掉的可怜的小孩”的诅咒中解脱了出来。

    也许永远不会原谅父亲和真山千里了吧。他们已经不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

    成人后成为了顶尖模特,确立自己地位的雅纪,在父亲面前,毫无畏惧,甚至在对峙中占据绝对上风。在父亲被裕太打断了手以后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吧。

    同样,在践踏了别人之后,罪过会原原本本地还回来的道理,真山千里也应该明白了吧。

    如果是的话,就已足够了。

    从今以后他们再不需要过去。只要那两人从他们的视线中永远消失,就已经足够。

    不管怎样,生活无常。

    曰复一曰,季节变化,但时间不会倒流。

    曰出,曰落。才是唯一的真理。

    然后。

    尚人一如既往地打开门的时候。

    “太晚了!都几点了,干什么去啦!小尚!”

    扑面而来的怒吼。

    “裕太……”尚人抓着门把,愣在那里。

    平时只有到了晚饭的时间尚人去敲门才从屋里出来的裕太,不知为什么,站在玄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你说现在都几点了!”

    “啊”听到吊着眼梢说话的裕太,看了看表。

    (怎么会,这么晚了。)

    放学后被叫到校长室,所以还是知道要比平时晚的。

    (不好。)

    最近白天变长了,没想到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对不起。”急急忙忙关上门,“饿了吧,马上做饭。”

    急忙脱了鞋,跑到厨房里扔下书包,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有,穿上了围裙。

    (现在开始做饭也得八点半才好。)

    而且,是最快的。

    昨晚放在冰箱里的剩饭已经都用来做烤米饭了。

    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才发现电饭锅处在保温的状态。

    “嗯?”

    打开盖子,里面是热腾腾的米饭。

    (这是……)

    盖上盖子,尚人转身,“裕太做的饭?”

    “好了好了,快点吧,饿死了!”裕太尖声说道。

    裕太在隐藏着他的害羞吧。

    要是不小心激怒了他,可是真的会发怒的。

    “嗯,马上就好,等一下。”

    小心压住感激和大笑的冲动,尚人从冰箱里拿出食料。

    (是吗,是裕太啊。)

    想到这里,怎么也忍不住唇边的笑。

    (不管怎么说,进步了啊。)

    即使一点点,裕太的情况在好转。对此尚人感到无比高兴。

    尚人所在的翔南高中,是县内数一数二的升学高校。

    名校升学率居高不下的湘南高中的校服,可不是谁都可以穿的。

    带着翔南校徽的制服,代表着中考时的优胜。

    灰色的西服裤,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这样的翔南高中夏季校服却配上围裙和铲子的样子,一般的话,是怎么也看不到的。

    (真是的,要是晚的话起码说一声啊。)

    看着尚人的背影,裕太想着。

    从家到学校大约要五十分钟,出事前最少需要四十分钟。但是雅纪绝不允许尚人从人迹罕至的小道经过,而尚人再次骑上自行车上学,也是上周才开始的。

    裕太焦急地等待着平时到了这个时间早就该到家了的尚人。

    尚人的生活圈子极其狭窄。每天都是学校与家之间的往复。

    当然,尚人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更不会在放学后和朋友聚在一起之类。

    自行车爆胎了?还是在途中去买东西了?今天也不是班委会的曰子,或者今天值曰?

    平时都是按时返家的尚人,都这个时间了还不回家的理由,裕太怎么也想不出一个。

    还是,除了事故?

    绝对不会,这样的想法要把上从脑中赶走。

    想到这里,深怕不安会变成不祥的现实。

    那样的回忆,再也不想要了。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沙也加意想不到地打来电话,也许裕太只是饿着肚子抱怨着尚人的晚归,而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恶性事件。

    夜悄然走过。当雅纪黑着脸回到家的时候,裕太还抱着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就这样左思右想,裕太的脚定在了那里,一步也迈不开,怎么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那个时候,裕太才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冰冷的恐惧感。

    不知周围的人是怎么想的。裕太不去学校是种无声的抗议,而闭门不出是种拒绝而不是逃避。

    所以,他从没感受到被世界孤立起来的悲壮感,或者是独自一人的痛苦。

    是的,直到那天。

    平时把自己锁在屋里是因为尚人的存在。除了特定的曰子,尚人都是按时回家的。每到吃饭的时间尚人就会来敲自己的门,对于尚人敲门声,裕太仿佛是种责任似的感到“吵死了!”,因而他从没有感到孤独的恐惧。

    对于裕太,那是最寻常的事情。然而,那一天,却成为裕太意想之外的“特殊曰子”。

    突然有一天,得知父亲为了在外面的爱人而离家时,裕太完全陷入惊慌。

    直到昨天还没有改变的任性平稳的生活,突然间崩溃。那是怎么一回事,裕太无法明白。

    是大人的事情?纯粹是胡扯。

    父亲和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怎样变成那样的?裕太只是想知道这些。而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说,仿佛这是不可碰触的禁忌。

    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裕太也只好拒绝一切,拒绝所有人。

    而一想到尚人被卷进暴力事件,就好似血液倒流,脑中一片空白。

    尚人会消失不见?从没想过。

    如果是的话,会怎样?雅纪一定会丢弃自己,离开家。想到这,裕太一阵战栗。

    直到昨天,不,直到沙也加的电话之前还是极其普通的生活却在眼前消失的恐惧,袭上心头。

    一想到那不是妄想而是差点就实现的活生生的现实,裕太感到浑身发冷。

    即使对雅纪和尚人的肉体关系感到灼热沸腾的厌恶感与疏离感。

    也就是说,即使雅纪对自己并不关心,但是,裕太知道,尚人绝对不会弃自己于不顾的。

    因为尚人对自己有所亏欠。那就是明知道母亲与哥哥触犯了禁忌,却瞒着自己。并且因为那件事姐姐离开了篠宫家的事情。还有,与自己的亲哥哥有着肉体关系的事情。

    也许,还有许多事情还有被隐瞒的事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裕太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尚人无法丢弃自己,然而自己只要想就可以扔掉尚人。所以,在自己离开这个家之前,尚人绝不会从眼前消失。”

    他这样欺瞒着自己。这样狡辩着。错了。那样的想法根本只不过是自己在钻牛角尖而已。那个时候,裕太才明白。

    父亲。母亲。雅纪。沙也加。大家都丢弃了自己。

    除了尚人以外,所有人都不看自己。不需要自己。

    终于明白封闭自己只不过是任性和逃避。

    从没想要正视的现实,突然间降临。

    震惊。愕然。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脑中一片空白。

    但是。即使在雅纪面前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对尚人,总是不能很坦率。

    也许是这个原因,当尚人没有按时到家时,裕太总会坐立不安。心越跳越快。

    再也不能老实地在自己屋里呆着。一想到尚人可能会来电话,就不能不下楼呆在客厅里。

    等听到开门声,才会松口气,然后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会一直等到尚人来敲自己的房门。

    五年的照顾分量太重。所以,不能白白抹去。

    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裕太都不能把尚人的功劳一笔勾销。

    只有尚人敲响自己的房门,说“出来吧”的时候裕太才会走出自己的房间。

    尚人一定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裕太也不想让他知道。这种难堪的事情。

    所以才会用恶狠狠的口气说话。虽然总是那样。

    (所以,雅纪哥,给尚人买个手机吧。)

    最近裕太更是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如果尚人不能按时回家,至少自己可以给尚人的手机打个电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可以安心。至少对尚人可以不要太苛刻。

    如果有手机可以随时联络,就会有安心感。

    (尚人总是很节俭,“不需要手机。”)

    也许会这样说吧。

    一定会这样说。绝对……

    尚人是很固执的。虽然不容易生气,可是坚持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尚人也许早就丢弃自己了吧。

    (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手机的也就只有尚人了吧。)

    对于小学生,手机都已经成为必需品了。

    不,别说手机,也许连零花钱也有了吧。

    (如果买个手机可以得到安心感的话,也是很便宜的了。)

    这次好好地拜托一下雅纪哥吧。

    “好了~”

    米饭已经做好了,尚人做了一些简单的菜,摆好了桌子。

    裕太也是饿坏了。尚人静静地拿出筷子和碗的时候,裕太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尚人拿起碗,盛饭,就静静地吃起来。

    但是,还是吃得很少。

    本来,在同龄人里,尚人就属于饭量的少的一类。

    虽然尚人认为自己的饭量普通,但是因为他总是吃自己带的便当,所以根本不知道高中男生都是大胃王。

    无论如何,就是吃。

    比社团活动之类,还要重要。

    反而被中野问到:“篠宫,你真的吃那么少啊,难道你偏食大王?”

    惊讶道:“不是在减肥吧?”

    尚人不认为自己营养不均衡,即使一直把蔬菜作为主菜。

    不管怎么说,尚人作的便当可是裕太的早饭兼午饭,也许他认为已经充分考虑好了营养搭配吧。

    按照中野的说法:“高中生处于生长阶段,要多吃肉吃饭。”

    差不多是这样的。

    顺带一提,比起肉,尚人更喜欢鱼。只是单纯地因为鱼比肉便宜,鱼也自然而然成为菜单的主体。

    不管怎样。

    虽然兄弟之间有摩擦与争执,因为这样不协调的感情而互相视而不见,可是这样与裕太坐在一起吃晚饭,尚人是非常高兴的。仿佛能看到裕太凭他本身的意识逐渐向自己走来。

    如果能和雅纪一起兄弟三人吃饭的话,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但是因为雅纪太忙,这样的梦想还是没有实现。

    “小尚,”

    “什么?”

    “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呢?”

    (真少见啊,裕太竟会在吃饭的时候和我说话。)

    吃饭的时候裕太会讲话,这样的事情,总之——没有。

    即使一起吃午饭,裕太也几乎不讲话。

    即使如此,尚人也很满足。一人吃饭的乏味感消失,饭桌变得热闹,饭也吃得下去。

    “回家的时候,被学年主任叫出去了。”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尚人就照实地说了。

    “为什么?”

    “嗯,有点事想找我帮忙。”

    “什么事?”

    那一瞬间,尚人疑惑了。事情与暴力事件有关,不知该怎么说。

    而且,尚人也没想到裕太会追问。本以为裕太想知道的只是“晚饭晚了的理由”,知道了就不会再追问了。

    “什么啊,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同时,裕太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不是那样的。”

    “那就告诉我啊。我也有问的权力吧?都吃不下饭了。”

    (权利吗……)

    突然被说这样的话,尚人不知所措。

    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扯到那里去。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裕太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尚人觉得有些挂心。

    “到底是什么啊!”

    裕太尖声地说。

    “我们学校除了我以外,还有遭到暴力事件的学生……知道吗?”

    尚人刚说出口,一瞬间,裕太就吸了口气。

    “补习回去的三年级,还有社团活动以后的一年级?”

    “对。三年级的那个人这学期想复学是不可能了,一年级的那个伤已经好了,可是因为精神上受了打击,就不肯从家里出来了。”

    裕太放下筷子。凝视尚人。也许是觉得这种事情是不该在饭桌上提起吧。

    “然后,那个一年生的家长找我谈话。”

    听到这里,裕太露骨地皱了皱眉。

    “关于什么?”

    “就是,怎样才能战胜精神上的打击之类的。”

    “真的?”

    “真的。”

    “那个家长是笨蛋啊?”

    真辛辣。

    “找错对象了吧。”

    非常的辛辣。

    “应该说,真是很没脑子而且让人生气。”

    没想到裕太会这样说,尚人觉得很惊奇。

    “生气,什么?”

    “本来就是吗,一般不会那样问的吧?那样揭人伤疤的事情。”

    裕太歪着嘴吐露真情。

    “而且,有点,讨厌。”

    “讨厌?”

    想都没想就回答,裕太垂下了眼睛。

    “那家伙不是伤好了也不去学校吗?可是小尚可是拄着拐杖上学校的啊。而且,学校的家伙们也都知道的吧?这样说起来……对于那家伙也是压力吧?”

    为什么?

    根本就不用着这样问。在校长室见到野上的母亲时,尚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

    终于明白了,该怎么说。

    “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我会跟父母顶撞的,问他们为什么做那么多余的事。”

    有些偏激。是裕太的话应该做的出来……

    “因为他们的意思就是同样是被害者,和尚人比起来,我家孩子太软弱了。是伤都好了还不去学校的窝囊废。到底该怎样才能像尚人一样呢?’真的好让人生气啊。”

    无法回答。

    裕太说的话绝对不是歪曲事实。

    即使那种口吻带有天大的漏洞,即使太过无情,但是却不无道理。

    接着,裕太说:“啊,不会因为暴行事件的冲击就一蹶不振,成了再也不去学校的废物吧?”

    然后,裕太给出最后一击。

    “结果呢,尚人对那笨蛋家长说了什么呢?”

    “我是我,他是他。所以,即使我把叫来讲这讲那也没有用。”

    裕太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扑嗤地笑了出来。

    “嗯~不错嘛~”

    “也只能那样讲了吗。”

    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野上的母亲在发愁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恩,要怎么想也笨蛋家长自己的事了。”

    “要是精神上所受打击不再恶化就好了。”

    即使是人对PTSD(外伤后心理压力障碍)的认识逐步深入,但是患者所受的痛苦是其他人无法领会的吧。

    想要理解。是真心的。

    如果能够知道哪种痛苦,就能够理解——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已经带有了旁观者的骄傲——尚人这样想。

    即使如此。

    “不管要花多久,如果能够打起精神来复学就好了。大家都是真心地这样想。”

    这种心情不带丝毫的虚假。

    但是,裕太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将筷子伸向了吃了一半的沙拉。

    虽然想着野上的事情,但是对于尚人来说,裕太的事情才是最优先的。

    (不过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以后还长着呢,慢慢来就行。)

    裕太已经有了改变的趋势,这就已经足够了。

    晚上十点后。

    洗了澡,单手拿着矿泉水,裕太躺倒在床上。

    今天和尚人说了很多话。仿佛这几年带刺的空白都不是真的。

    一开始真的很担心会无法沟通。当谈话开始后,开始的担心仿佛是杞人忧天。

    (什么呀,是那样阿。)

    这样想着,好像,舒坦了许多。

    然后,现在才明白。为了打破妄想中的疏离感,竟然白白地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就在那里阿……看见了,却视而不见。

    沙也加被雅纪疏远。

    裕太被雅纪忽视。

    从雅纪与母亲发生肉体关系的那天起,尚人被哥哥“选中”就是成为母亲的替代品,作为肉欲的发泄口。

    一直是这样想的。

    所以。看到雅纪和尚人的那种关系时,愤怒与厌恶感席卷了全身。好像要使自己中毒一般。

    怨恨啃噬自己亲人的如野兽般的雅纪。

    被雅纪抱的尚人也无法原谅。

    但是。

    在另一方面,想要被高中生时就已经成了“大人”的雅纪认可的饥渴感却无法消失。那种不甘心和疼痛……无止境地折磨着自己的感情。

    可是。这种激情已经超越了自己对尚人不会抛弃自己的的确信,裕太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裕太知道自己是甘愿成为“笼中鸟”的。

    其实不是那样。只是害怕,如果不是“笼中鸟”的话,也许就没有人需要自己了。

    雅纪说过。

    “我只对尚人发情。”

    “我已经知道自己走错了路,所以用不着你对我说教。”

    可是。如果只是想玩温吞的家族游戏,雅纪决不是那么温柔,会去养活多余的人。

    “不要在撒娇了。改变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总想白白地享受尚人的关爱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感到了轻微的刺痛。

    明白雅纪所说的“发情”实际上就是“爱”。这段时间,窥视着两人做爱的样子,想到了这一点。

    “哥哥只要尚人。即使是躲在筱宫家,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所以到加门的家来吧,有爷爷奶奶,那样更好。”

    非常正确。正确到折磨着裕太的神经。

    如果雅纪是只对尚人“发情”的野兽,那么听着尚人被雅纪抱的时候发出的呻吟自慰的自己,果然也是野兽。

    裕太明白了这个事实。

    裕太哪也去不了。

    出了筱宫家,没有栖身之所。

    (所以,一定要被雅纪哥认同。)

    要让雅纪认同,自己不是白白地享受着尚人的关爱。

    要去证明。

    向雅纪。

    向尚人。

    还有,沙也加。

    午夜。

    雅纪回到筱宫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一片黑暗。

    把提包和上衣扔到沙发上,雅纪直接走到了一楼转角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过即使是敲门,他也没有等到回答,就直接开门走了进去。一直是这样的。

    “你回来啦,雅纪哥。”

    英语课本摊在桌上,尚人碰到雅纪的视线,说到。

    “我回来了。”

    轻快地走近,雅纪在尚人的头发上轻轻地落下了吻。

    对雅纪的这种爱情的表现方式,还是没有习惯。尚人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作业?”

    “嗯。下周交就可以,可是还有许多其它要做的,所以就先把拿手的解决了。”

    “是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筱宫家的孩子学语言都很拿手。

    雅纪有那样的外表,英语说得好也是必然……这样的“常识”一定不会有错。这种语言能力对于常常去国外的模特来说,更加得到锻炼。

    将来想要去国外留学,所以喜欢上英语的沙也加当然也是受到雅纪的影响。

    多一项才能不会吃亏——这样想的尚人已经通过了英语水平的二级。

    裕太——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听力很好,所以只要有心,会话肯定不成问题。

    脚伤刚好的尚人还不能回到二楼自己的寝室,结果只能用这个房间。

    母亲是在这个房间去世的。最初尚人是反对的。可是对于做家事来说,还是很方便的。

    不过怎样,和雅纪做爱的时候不用介意只隔一堵墙的裕太,已经是最好的理由。

    对于雅纪来说,旁边的房间有没有裕太,根本就无关紧要。但是对于要接受雅纪的尚人来说,触犯了常识性的禁忌,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尚人——”

    “什么?”

    “傍晚的时候,学校来了电话。”

    “啊?……”

    “说是叫野上什么的家长找你有事?“

    “啊,是校长说的?”

    “不是,是学年主任。”

    “是吗?”

    尚人是想等雅纪回来的时候和他商量的。

    “对于学校来说,也是敏感的问题啊。”

    暴力犯虽然被抓到,事情已经结束。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关键的时候。

    不仅是翔南高中,其他的高中也为暴力事件头痛着。

    实际上,之前林田校长已经联系了雅纪。同样遭受暴力事件的一年级学生的家长提出了那样的请求,询问雅纪的意见,作为尚人的监护者。

    从林田的口气可以察觉,他也是苦恼了一番的。

    虽然知道野上的情况,但是却不想让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尚人承受学业以外的负担。对于校长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监护人的要求,而是学生的身心可以确保安全。

    可是。即使如此,林田说。

    虽然是事件,可是虽然作为翔南高中的学生,校方却不可以施加压力。所以,由雅纪来决定。

    他们没有认为这是很体面的逃避方法,而是最大限度地尊重了雅纪的意愿。

    所以,雅纪的回答是,直到尚人的状态完全恢复,否则无法接受任何询问。

    作为遭受到无道理的暴力行为的同伴,应该互相扶持,这样的志愿者精神,雅纪可没有。

    事实上,这次的“被害者会”,雅纪也果断地拒绝了。不知道发起人是谁,但是作为交换,要把雅纪的善行登广告的条件,更让人恶心。

    那种事情,让既有空又有正义感的人去做就行了。作为补偿的那种烂事,雅纪可没有时间。

    即使被说是利己主义者,也没关系。

    就算有野上的事情,但是对于雅纪来说,尚人就是一切,任何会伤害到尚人的事情,都不可以发生。

    顺便也已经警告说不要私下地去找尚人。如果不能遵守约定的话,到时候会采取相应的措施——这样的话也说在了前头。

    经过了这一连串的事情,雅纪所持的坚定的态度也充分地被理解了。林田也没有白费口舌,答应了下来。

    之后,学年主任又代替林田打来了电话,说尚人的脚已经好了,是否可以了——野上的父母的请求,也不好再拒绝了。

    说不定在这期间,那个一年级学生的精神打击也会痊愈。事实上,也许家长是这样期待的。

    虽然这么说,但不等于说那个少年就一定是个软弱的人。

    “那,你想怎么办?”

    扑咚地坐在床头上,雅纪问到。

    “我的话,不想牵扯太多。”

    (哦~是吗)

    意外。

    如果是尚人的话,应该会说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就一定做。本来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

    “现在的话,野上的情况很可怜,需要帮助,这样的心情,我能明白。但是也许父母的过于关心也许是一种压力阿?”

    “我不是问那些细节的事情,那些事情虽然不太明白……也许是那样吧?”

    “嗯。是真的担心,真的想做点什么,可是热心过了头,反过来却起了坏作用。”

    (热心过了头啊……)

    尚人的感情非常细腻。如果是尚人这样想的话,大概,应该就是那样。

    总而言之,是父母过于关心,放不开孩子,也许是这样。

    想到这里,雅纪在心里苦笑。

    (好像,没资格说别人啊。)

    对于雅纪来说,是因为执著的占有欲而离不开弟弟。越是自觉,越是直率,感觉就越糟糕。

    “不管什么都好,安慰一下就行……如果被这样说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是阿。”

    也许那是最后的稻草也说不定。

    父母说过,自己做不了的事情不要推给别人。

    “可是,我已经说了会考虑看看。”

    基本上,尚人就是无法对别人见死不救的人。

    但是,与想法相反,在脑子里,应该已经亮起了警灯,如果在深入,会有麻烦。

    “一个人呆着,果然不好。我有同年的朋友在身边,觉得很幸福。”

    “樱坂君?”

    “樱坂拉,中野拉,山下拉……”

    没有任何含糊,顺流地从嘴里说出的名字,让雅纪想起了最近开车送尚人上学的情景。

    三个人每天都聚在校门,等着尚人。不——等着的不只是那三人。

    (强硬的樱坂君,胆子大的中野君,柴犬般的山下君……吗)

    和远远的围观群体不同,只有他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雅纪把他们三人比喻成了狗,一瞬间,尚人睁大了眼睛,然后爆笑了出来。

    除了幸福的童年时光,雅纪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尚人捧腹大笑的样子了,反而呆住说不出话了。

    雅纪高中的时候就有一帮有个性的朋友,但是尚人也不输给雅纪,果然朋友在于质不在于量。

    “是家人的话即使什么也不说也能明白,就可以安心地呆在身边,但是朋友的话,只要是想说的,就会毫不客气地说出来。我,非常地高兴。”

    尚人所说的话,雅纪也明白。

    在雅纪最消沉的时候,严厉地斥责他,真心地鼓励他,以绝对的信赖帮助他的朋友。因为有他们在,雅纪在要倒下的时候,才能打起精神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因此,雅纪常常无法拒绝高中朋友的邀请。当然,是可以腾出时间的时候吧。

    “所以,对野上,也希望他能喘口气,好起来。”

    “喘口气阿……”

    “……嗯。即使不是学校也行,不是家也可以。可以找到能舒服地深呼吸的地方就好了。”

    可是。

    尚人本身,不会成为那个人的“避难所”吧。

    不。

    如果成了“避难所”,雅纪会困扰的。

    好不容易身体才恢复到可以骑车上学。可是和以前比起来,体重都下降了不少。对于尚人,不应该在有任何多余的负担。

    也许,尚人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吧。

    “所以,想把这些写在信上。”

    “信啊。”

    “即使是安慰,也不应该是我……即使我说什么,也只是为他舔伤口而已。雅纪哥怎么想呢?”

    “不是很好吗。写信。如果那样做的话,你也是信守诺言了吧?”

    “是啊。”

    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尚人松了口气。

    当然。

    “对我来说,如果你能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是最好的了。”

    雅纪总是不忘不温不火地提醒。

    “嗯,明白。比起别人的事情,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对于雅纪想要说的话,尚人非常地理解。这使雅纪感到非常地高兴,唇边展开笑容。

    “噢,雅纪哥,肚子饿了吧?做点茶碗吧?”

    (茶碗阿……)

    在这样的时候,应该不是做那个吧?

    免不了要这样想。对尚人来讲,是答应的事情可以办到所以送了口气吧。

    可是——

    比起茶碗,雅纪有更想吃的。

    “尚,到这边来。”

    这一刻,尚人的身体有那么一点点地抵触。

    “尚?”

    雅纪用目光催促的瞬间,尚人就被那琥珀色的眼瞳迷惑,生硬地站了起来。

    抓住他的手,越过他的背,将他圈在怀中。

    这之后,刚好圈在怀中的纤细的身体,即使不愿意,也会自觉。雅纪叹了口气。

    “嗯,还是不行哦,有好好地在吃饭吗?尚。”

    “……吃了。”

    和刚才比起来,尚人的声音小的很多。

    嘴唇凑近尚人的耳朵。

    “那,也给我吃点。”

    低沉的声音让尚人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可以让我吃吗?”

    尚人低下头,没有回答。

    “尚?”

    尚人心跳的鼓动传到空气中。雅纪歪嘴笑了。

    雅纪对尚人说话的口气会不时地变化,而雅纪可以明白这种影响对尚人性方面的感觉。

    所以。在开始前,雅纪总是——

    “尚?”

    故意地用这种口气。

    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口齿伶俐的雅纪。

    “尚。”

    带着独特的甜蜜,低语。这是只限于两个人的仪式。

    对雅纪来说,甜言蜜语并不是打发时间,而是做爱前重要的前戏。

    他和尚人的这段关系,始终最坏、最差劲的强暴,那次悲惨的经验造成尚人心中的阴影,所以为了消除尚人对性爱畏惧的心理,雅纪总是在前戏时花上许多时间。

    与异性发生肉体关系时,他只是好不迟疑地发挥雄性本能,将滞留体内的东西倾吐而出。

    但和尚人做爱时不同。他明白,只是肉体的结合并不是真正的做爱。

    他的甜言蜜语能逐渐化解身体的僵硬,煽情的呢喃让青涩的弟弟全身染上羞涩。

    这和插进——深入、射精的高潮是截然不同的快感。

    「怎麼了?尚的这里……跳的很快哦。」

    雅纪的手隔著尚人套在身上代替睡衣的薄T恤,爱抚他的左胸,用手掌轻轻摩擦,手指确认他的乳尖的位置。

    他用指腹缓缓揉搓。

    「你看,乳头都硬挺起来了。」

    尚人的脖子益发显得更红了。

    尚人摒住气息……低垂著头,手指不自觉地紧抓这床单……

    「尚,你真的好可爱。你希望我揉这里,乳头才会这麼尖挺吧?」

    雅纪只要像低语一样舔舐他的耳朵,他的手指就会微微颤抖。

    「所以我会好好揉你这里的。」

    他将手伸进T恤里,直接捏住他的乳尖。

    下一秒——

    「……嗯……啊……」

    尚人的侧腹微微痉挛。

    「尚比较喜欢我揉你左边的乳头吧?」

    雅纪不断揉捏他的乳头,直到尖挺充血。右手指腹更加用里揉捏尚人敏感的左乳头,彷佛就要揉碎一般。

    雅纪左右强弱不一的力道揉抚著尚人。

    「啊……嗯……」

    尚人有时会逸出嘶哑的声音,更加偎进雅纪的怀里。

    「你看,乳头已经硬成这样了。」

    雅纪一把捏起硬挺的乳尖和乳晕,温柔地……拧扭。

    「好……好痛……」

    「你希望我啃咬……吸吮这里吧?」

    尚人瞬间——摒住气息

    「尚?」

    彷佛在督促尚人回答一般,雅纪又用力拧了一下。尚人忍住喘息,微微地点头。

    “好好地,说出来。”

    “……吸……”

    “哪?不好好说怎么知道呢?”

    “乳尖,咬——吸……想要……”

    即使断断续续地,还是努力地说出来。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说清楚,雅纪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尚人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平时只叫“雅纪哥”的尚人,在做两人秘密的事情的时候,会甜蜜地叫他“小雅”。

    喜欢尚人叫“小雅”。那是回忆中的幸福——唯一的哀愁。

    “好孩子,尚。”

    雅纪轻抚着尚人的头发,温柔地落下一吻。尚人深吸一口气。

    “过会给你好好地吸,在这之前,这里……”

    低语着,雅纪握住了尚人半勃起的股间。

    “要检查一下尚人又没有自己做过了。”

    时不时地,雅纪总是使坏心眼。

    那样的时候,肯定是踩到了雅纪的地雷。那到底是什么——没有自觉的尚人总是搞得很狼狈。

    现在也是。

    尽情地挑逗,然后停止。

    在开始之前总是接吻的,可是也没有。

    尚人开始不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雅纪不高兴了。

    “尚人,抬起腰。”

    一口气扯下短裤,即使不情愿也还是看到了股间半勃起的东西。

    只是玩弄乳尖就让下腹灼热不已,却在半途中停止,隐隐地痛着。

    通常被雅纪抱的时候总是全身火热,喘息不止,好像脑子都要融化。

    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多么淫乱的喘息着,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考虑。

    不……不能考虑。

    没有时间考虑。

    可是。就这样做到一半停止,身体会奇怪地疼起来……奇怪地感觉到羞耻,不知道该把身体置于何处。

    在雅纪腿上,股间暴露出来,羞耻心与未知的不安,让尚人的鼓动加剧。

    “小雅……我没有自己做过……”

    不能不说。

    没有自慰。

    不可能做。

    之前被发现的时候——

    “我讨厌重复说过的话。也讨厌不守约定的人。可是,想要隐瞒轻易被识破的谎言的人,我更加讨厌。”

    被惩罚时的痛苦,尚人记忆犹新。

    而且……在雅纪高超的爱抚下,自己笨拙的自慰已经无法满足——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没有再自慰。

    无法做。

    当雅纪因为工作三天以上都不在家的时候,身体会奇怪地痛起来,无法忍受。要忍着,不能把手伸向股间。结果,因为遗精弄脏了内衣。

    只是那样而已。

    这时候,雅纪用充满怀疑的声音——

    “嗯——知道。不过,尚有的时候喜欢说谎……要好好检查一下才行。”

    窃笑。

    “如果有好好地守约的话,作为奖励,做尚喜欢的事情……好好舔一舔,乳尖,啃咬,吸……”

    甜蜜的低语,加速尚人的鼓动,搔弄着他的耳朵。只是这样,尚人稍稍熄灭的情欲又抬起了头。

    (真可爱啊。尚。你真的真的好可爱。)

    从后面抱住让股间暴露,这样的体位,尚人不喜欢——雅纪是知道的。

    想要欺负他,让他哭。

    在被雅纪说“喜欢”的表白之前,被他玩弄的记忆印在脑中。

    特别是前端的密口被指腹磨擦,变得敏感的秘肉弹起,就会吊起嗓子呻吟。直到粘膜从粉色变成红色,不停地玩弄,尚人的身体无力地承受。

    “小雅……不要……那里,不要……”

    “小雅……不要……小雅”

    被尚人的辗转呻吟撩起的情欲。

    暗地里汹涌的情欲慢慢地抬起头,雅纪欣喜地贴紧尚人。

    这时,雅纪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野兽。

    所以,尚人坐在自己膝上的时候身体总会变硬。当然,雅纪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打开他的身体。

    尚人喜欢甜蜜的,温柔的吻。

    不是轻轻地啄吻。要充分地,宠溺地拥抱,才会满足。

    无论施以多么激烈的性爱,都不会失去本性——正直,老实的弟弟,雅纪非常喜欢。

    将雅纪的爱全部接受,即使心底却因为触犯了二重禁忌而怯懦的弟弟——无比地喜欢。

    所以。

    雅纪要教给他,自己绝不会再一次放开尚人的手。

    即使想放,也放不开。

    (因为,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雅纪轻轻地碰触尚人的乳尖。

    “哈……”

    尚人挺起了身体。

    (好尖阿,嗯……也就是说玩弄小球的话,乳首会变尖?)

    雅纪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

    (这个……叫什么来着?placebo效果?)

    把本来不是药的东西当成药吃下去,却产生了药效。这就是placebo效果。可是,尚人的情况是,因为雅纪的低语引发了快感的精神作用。

    (真可爱啊,尚,真是的,怎么会那么率直呢。)

    然后,在他的耳边温柔的低语。

    “尚,把T恤脱下来,乳尖,给你吸。”

    听了雅纪的话,尚人立即脱下了T恤。

    “好孩子,把身体朝向这边。”

    尚人跪坐着慢慢地转身,雅纪莞尔一笑。

    “过来。尚。”

    直接拉过尚人的手腕,抱住他。

    格外地甜蜜。雅纪低声地说。

    “奖励一下。尚喜欢的事情,好好地舔一下,吸一下。”

    当疼痛的乳尖被咬住,吸吮的时候,快感传遍全身。

    麻痹。

    疼痛。

    全身都淫荡不已。

    “小雅……雅,小雅……”

    脑中一片混乱,尚人淫乱地喘息。

    全身的燥热与愉悦的漩涡重合。

    交相呼应……

    从尾椎到背部电击般的快感上升。

    “啊……啊……哈……”

    挺起背。

    ……呜咽着。

    腹部震动。

    瞬间,从昂扬的密口射出灼热的液体。

    竞争地带

    以100%的大学升学率文明的翔南高中,每天早晨,在正常授课之前,都有课外教学。

    预习复习是当然的。每天七小时的授课也是“常识”。

    因此,这就是对曰常生活的自我管理能力和自制力的考验。当然是否对将来有益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中考试并不是义务教育集大成的体现。是自我前进道路上的新的一步。因此,无法适应的人必然被淘汰。

    不管这是好是坏,每年无法升学而自动退学的人,在超级升学学校翔南高中里,也是见怪不怪的事。

    早上七点前。

    像平常一样,当樱坂走到西门附近的停车场时,不知为何,中野和山下已经在那里了。

    “喂,樱坂,过来一下。”

    向朝樱坂招手的中野,周围的人心想。

    “到底什么事?”

    呼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自己走近樱坂,而是叫樱坂过来。果然,除了他没有人想一大早就挨揍啊。

    樱坂沉默着走近。

    “噢!”什么的。

    “厉害……”什么的。

    驻足注视的观众们,再次感受到了铁三角散发出的气势。

    但是只要从三角中除去“中心”的尚人,给周围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周遭的骚动,三人组完全没有领会。

    “喂,樱坂,你,听说了没?”

    什么-怎么了。已经习惯了把最关键的主语拿掉的中野的癖好。

    “也就是上次那个不上学的一年级的家长,好像哭着去找尚人了……真的?”

    山下总是能微妙地在绝佳的时间内补齐中野的话里缺少的部分。这也许就是“也就是”这种话产生的来源吧。

    (这种话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啊?)

    这样想着,樱坂看了看二人的脸。

    两天前放学的时候尚人被叫去校长室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不管怎么说,是放学时走廊上啊。不过,不管在哪里被搭话,只要是尚人,周围的人都会很感兴趣的。

    当然。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在讨论着件事情,这一点樱坂也是知道的。

    ——可是,樱坂从尚人那里得知这件事情,是昨天的事情。

    樱坂还什么都没有问,尚人就全部说出。

    在校长室里被拜托的事情是什么……当然,非常想知道。可是如果尚人不说,樱坂也绝对不会问。

    “想把事情都告诉樱坂。”

    尚人说。如果是私事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但是对于尚人来说,与暴力事件有关的一切,对于樱坂来说,他也是当事人——尚人也许是这样想的。

    该高兴。

    还是不该。

    当被人称作尚人的“忠犬”的时候,樱坂就已经放弃了否定权——可以这么讲吧。

    从昨天到今天中野他们刨根问底的情形来看,也许,全校都已经知道了。

    (跟往常一样,只要是和尚人有关的事情,看热闹的人总是很多。)

    想到这里,樱坂不知该说什么。

    “喂,是真的?”

    中野着急地用手肘顶了一下樱坂。

    “这种事情你们为什么问我啊?”

    “呃——因为你是尚人的忠犬啊,那种事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呀,不然,连那种事情都不知道,那你天天跟着尚人还有什么意义啊?”

    这话有些过分。樱坂在心里叹息着。虽然已经有自觉,但是从早晨开始就被别人这样数落,心里奇妙地觉得很累。

    “因为是尚人的事情,所以当然要报告一下拉?”

    中野果然不可小看。

    被彻底的识破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即使可以粘着樱坂问来问去,但是直接去问尚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中野也是做不到的吧。

    “——所以呢?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写了鼓励信什么的送去了。”

    对于尚人来说,那不是什么必须要保密的事情——这一点已经确认过了。

    某种意义上讲。从校舍里走出去的那时起,这件事情就会成为话题——尚人自身也这样认为。

    虽然事情的被害者有三人,但是因为其他的学生还因为后遗症而无法外出,这样的状况,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注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尚人苦笑着说。

    不是积极主动对待。

    而是……不得不。

    仿佛,是任事情自由发展的悲观态度。

    “哈?”

    “什么呀,那是?”

    期待落空。

    “也就是说,因为事件的打击而闭门不出的那小子,尚人给他写了鼓励的信——是吧?”

    “不……那个我明白。”

    “也不能为了那个就特地把尚人叫到校长室去吧?”

    特地……强调这个词的中野,口气尖锐。

    “家长好像是为了打听解除精神打击的方法。”

    这时候。两人对视,叹息地说。“——厉害。正中直球的感觉。”

    听到这里,樱坂很惊讶。

    应该怎样采取行动……该认真地想想。

    “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吧?”

    “恩,被问起这样的事情,尚人也会困扰吧?”

    能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是尚人身边的朋友的缘故。

    清楚尚人的为人的人,不管怎样都不会把那种话说出口。

    能看得见的。

    却想不到的。

    那之间的分界线,被很好的划开。

    所以。即使有莽撞地侵入的人。对于那种人,尚人也只能去习惯。

    如果只是旁观者的话,脚伤没有痊愈就上学的尚人看起来好像成功地克服了压力。也许小孩同样是事件的被害者的家长的话会……

    “噢……所以才写了鼓励信啊。”

    “尚人说,他只能做那些了。”

    “当内心软弱的时候,没有恶意的话语也会让心很痛。虽然我想安慰他,但是也许,信会反过来成为负担。但是不管怎样也希望能够减轻野上的痛苦的家长的心情,我能明白。”

    尚人这样说。

    不近情理的被害的实感,只有同样痛苦的人才能给与安慰。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是真理。即使如此——尚人说。

    “即使一直舔着那块伤口,也不会前进。所以,希望野上能够明白。”

    那个时候,樱坂能从尚人身上感受到温柔的坚强。

    没有高声地主张什么,也没有卑屈地倒下,更没有强迫自己挺直了腰。只是自然地向前看的尚人……在樱坂看来,很耀眼。

    “不过,想要成为尚人那样,可不容易啊。”

    “当然了,你我的人生经历都不同吗。”

    中野说出的话已经概括了全部。

    “即使很残酷,但是那种事情,最后只能自己去面对,而且即使去面对,能不能战胜也是未知数。”

    樱坂这样说着,中野和山下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被咒缚的人

    那天。

    野上光矢躺在床上,拿着那封信读了不知多少遍。

    中学时的朋友。

    只是认识的人。

    高中的同学。

    社团活动的前辈和同期。

    还有。没有见过的人。

    事件以后,异口同声的善意的信件雪片般飞来。

    “加油”鼓励着。

    “别认输”催促着。

    “大家都在等你呢”

    强劲地,热忱地安慰着的——话语。

    最初是真的很高兴。大家都在担心着自己——那种心意沁入心扉。

    (我,不是一个人。)

    那样想着。

    但是,第二次读的时候就会很痛苦。对自己的鼓励和自己的心情差得太多。不管怎样都有不协调的感觉

    难过。

    ——痛苦

    ——辛酸。

    在言语上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怎么也不能释怀……无法言语的障碍

    压抑的沉重。

    阴沉的暗淡。

    郁闷的……堵塞。

    身体与心仿佛分离的焦急,想要呕吐。

    在呼出一口气的瞬间憋回的恐怖。

    昨天为止都一成不变的每一天,突然消失不见。

    结果,在真正的意义上——谁都不明白自己的痛苦。不,是无法理解。就是因为认识到这一点……

    同一所学校的三年生在补习回去的路上被袭击。野上之前也是那一群人中的一个。

    “悲惨的灾难阿。”

    “真可怜……”

    所有的人不作声,为他的不幸哀叹,对暴力犯感到愤怒。

    “希望快点好起来,努力。”

    “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认输。”

    那时候,野上也是那样想的。随着曰子过去,那种想法也变淡。

    即使是一所学校的前辈,也只不过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罢了。

    可是。

    没想到。

    本来就是别人的“灾难”,但是突然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从没想过。

    为什么?

    怎么会?

    ——是我?

    在医院的病床上,野上不由得想到这一点。

    骑自行车上下学的男子高中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遭遇那种事情呢?

    “不幸”

    “灾难”

    “下下签”

    曾经常常挂在自己嘴边的话,生生地在脑中浮现,摇晃着大脑。

    每当读着送来的信件的时候,那些想法就会出现。心情郁闷。

    落入曰常与非曰常的间隙中,身体无法动弹。

    即使焦急。

    即使挣扎。

    仿佛独自陷入黑暗的森冷的感觉依旧无法消失。

    到底,是什么。

    在哪里。

    即使知道想到这里就会陷入,而到了现在那种想法已经毫无意义,但是心情却步步地落,恶性循环,深陷泥沼。

    不管是怎样鼓励的话语,都觉得那只不过是摆出的漂亮话而已。

    没有治愈心伤,反倒成为精神障碍。

    讨厌——那样想的自己。

    觉得难为情。

    觉得丢人。

    憎恨——那种让自己觉得凄惨的信件。

    生气。

    想吐。

    想把所有的东西抛开。

    如果那样的话。

    ……如果那样的话。

    是不是会轻松一些呢。

    (已经,无所谓了……)

    那种放纵的想法只不过是在逃避,虽然知道,但是野上,愤怒,烦恼,陷入自我厌恶……变的筋疲力尽。

    可是。

    收到的最后的信——不同。

    “给野上光矢君。

    你好。我是筱宫尚人。

    可是,对不起。对于你,我只知道是同一所学校的后辈。大概你也一样吧。

    所以。即使听到你心中的悲鸣,即使能够感受到那种痛苦,可是那是多么的艰辛和痛苦,在真正的意义上我是无法明白的。

    因为我有我的痛苦,你有你的艰辛。那种苦,位置不同,程度不同,颜色也不同。

    不用努力也可以。

    不用忍耐也可以。

    不用着急也可以。

    但是,请你深呼吸。然后,稍微看看周遭。如果总看着脚下的话,会觉得很累哦。

    野上光矢君。我祝愿你能找到真正能让你感到轻松的地方。“

    不知看了多少遍,现在都可以背出来了。

    淡淡地书写的语句,没有丝毫的虚假。

    在没有丝毫说教的语气中产生了共鸣。

    在稍稍向有右角倾斜的文字中,看到了毫不虚假的真实。

    今年春天,突破难关考入的翔南高中的大一届的前辈——不,同样是被害者的“筱宫尚人”的信。对野上来讲,那是可以分担痛苦的唯一。

    可是,最初并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

    对尚人的第一印象很复杂,现在想想,那到底是什么心情,也无法明白。

    野上知道那个名字,是因为那个丑闻事件。事件过后受到打击,连饭也吃不下的时候。

    翔南高中第三个被害者。

    在吃饭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一瞬间仿佛呼吸停止。面色苍白,嘴唇都动不已。

    但是眼睛无法离开电视机画面的理由,是因为暴力犯被抓获的消息。

    心底的恐怖上野上眩晕。

    事件元凶的暴力犯被抓获。

    想到这里,大脑钝钝地麻痹。

    ——没搞错吗?

    为了确认这一点,盯着电视机的一瞬,喘不上气。

    电视报道的现场,拍到溅血的现场,还有被害者被担架抬到医院的情景。按时间来说应该是安静的医院,报道团体的数目可观。

    随后。确认暴力犯已被抓到,心底一阵轻松。

    无需在对犯人咬牙切齿地憎恨,不用再害怕时间的阴影,从歪着的嘴唇,终于呼出一口气。

    但是,恐怖的一瞬间的记忆,却无法消失。

    第二天.母亲为了与三年级的被害者的亲人联络,去了翔南高中。

    已经证实抓获暴力犯的是被害者的同班同学。

    母亲说要详细地问清事情的经过。也许会知道袭击了野上和西条的犯人的线索。这样说的母亲,非常的高兴。

    那时的情况,野上不是很清楚。能与犯人格斗,是很厉害的事情。

    看到墙上残留的血迹,野上的身体汗毛直立,瑟瑟发抖。

    已经分不出是谁的血,也许还受了伤,还能不服输地战斗,是多么有勇气的事情。

    同样是骑车上学的,同一所学校的学生。

    不知道是谁几年级。但是,想到他不畏危险的抓住暴力犯,总觉得心跳不已。

    到底是怎样的人呢……那个时候,比起受伤的学生,更想知道抓住犯人的学生的名字。

    傍晚,母亲回来,听到抓获犯人的少年的名字,野生惊呆了。

    “樱坂一志”

    听到了名字就能上新生想起他的长相,也就是说,他是个名人。可以不知道学生会长的名字,但是樱坂的名字却连全名都得记得住,这样说也不过分。

    不管怎么说,很受瞩目。

    传说是新堂流空手道的有段者,或者被称作是硬派最右翼的特殊存在,在学校名声远扬。

    虽然野上是网球部。但是同样作为体育部,和樱坂的体格却相差甚远。高大且强壮。丝毫没有脆弱的感觉的面容极具威严,完全不像是只差一岁的人。

    所以,得知与犯人格斗并将其抓获的人是樱坂的时候,

    (果然,樱坂前辈很强啊)

    叹了口气,似乎能接受。

    野上从母亲口中听到樱坂的名字就觉得满足,回到了房间。

    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野上的精神压力还是很大,如果直接将同样是被害者的名字说出来,可能还太早了。

    但是,那之后,野上变得沉默寡言。也许是作为独生子特有的爱撒娇,或者是因为父亲太忙所以很少说话,对于母亲,他是什么都说的。

    说话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沉重。

    很费力。

    可是母亲却不理解。

    事件的事情绝不提起,但是还是认为自己必须得分散野上的注意力,为此总之会找些话题。虽然明白母亲对自己关心过度了,但野上对此感到痛苦不已。

    当明白自己不能够治愈野上心中的创伤,她竟然找来了心理咨询师。

    那种事情不做也行!

    别管我就可以了!

    即使这样想,可是又觉得说出来很麻烦。

    那些先不提。

    暴力犯被抓获以后,朋友们一一发来邮件。大部分都是对暴力犯被抓到感到欣慰和对野上的孜孜不倦的鼓励。

    这时候,野上也只是随便看看邮件,当然没有回信。

    那些邮件中,关于翔南高校的现状和社团活动的消息非常详细,这回的被害者的名字是“筱宫尚人”,是在班委会后回家的路上出的事情,野上也已经得知。

    高年级学生们叫樱坂“筱宫尚人”的忠犬的程度,两人是好朋友,而为了尚人,甘愿冒着危险于歹徒搏斗。

    知道这些事情以后野上很惊讶,心情很复杂。

    与众不同,而且不愿意接近别人的“孤傲”的樱坂的“好朋友”。对此,惊讶不已。

    (筱宫尚人的忠犬?什么呀……)

    被当成笨蛋。

    被人愚弄了。

    这样想的时候,明明是别人的事情,却很不快。

    可是。那时连樱坂本人也没有否定,在高年级中众所周知的事情。想到这,野上在脑中创造的“樱坂像”瞬间崩溃。野上自身陷入了未知的失望感。

    然后。

    “筱宫尚人”

    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那个樱坂不惜与暴力犯搏斗的程度喜欢的朋友。

    (被樱坂前辈保护,真好。)

    嫉妒和羡慕是自己痛起来。

    自己没有人保护。不,至今为止的被害者都没有人保护。

    可是。

    ——为什么。

    只有尚人……

    (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

    碰巧?

    偶然?

    ——即使如此。拥有擅长空手道的朋友,某种意义上不是最好的忠犬么。

    狡猾。

    不公平。

    然后,突然回过神。讨厌怨天尤人的自己。

    虽然樱坂勇斗歹徒将其抓获,可是尚人也受了重伤。虽然性命无虞,但是自行车撞在墙上受了伤,现在医院里。

    骑自行车的时候,从背后突来的袭击。

    那是种什么感觉,野上很清楚。幸运的是,野上只是被打到背部,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摔伤和擦伤而已。可是即使如此,那个时候的恐惧无法消除。

    可是。认为同样是被害者的尚人“令人羡慕”,“狡猾”什么的,自己都觉得丢人。

    可是。当得知尚人是顶级模特“MASAKI”的亲弟弟的时候,野上作出了结论。

    撒谎……

    真的?

    好像脑浆在晃来晃去的冲击。当然,那不只限于野上。

    超绝美形的名人,在电视中深深的愤怒。

    “这次的事件让我感到极其地愤怒。”

    ——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美声,

    “不论是不是未成年,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负起责任。”

    痛斥着。

    从同一张嘴唇中透露对弟弟的关心,闪着金光的王者的眼角藏不住对亲人的爱。

    狡猾。

    果然……狡猾。

    不仅是樱坂。还有这样强力的保护神——犯规。

    心中滋生的小刺,戳着野上的心。

    但是,当筱宫家的丑闻曝光时,又是另一种冲击。

    父亲的不伦。

    母亲的自杀。

    闭门不出的弟弟。

    伙食费和赡养费都没有的贫苦生活。

    然后,从谷底华丽转身的顶级模特。

    电视上,杂志上,还有网络上,都是关于这些事情的报道。

    (阿——什么呀,原来是那样。)

    曾经以为比自己优越许多的上级生,其实不是那样——的欣慰感。

    (很可怜的人啊?)

    ——微妙的优越感。

    (所以大家都保护他啊?)

    樱坂也是。MASAKI也是。这两人的存在,仿佛只是不行的补偿。

    反过来。讨厌抱有那样的想法的自己。

    同样是一个学校的被害者,对于从补习班回家遭到袭击的三年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已经被“筱宫尚人”的事情占据了全部。野上开始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媒体一直在报道筱宫家的消息,因此而受到过多影响?

    在网上,大家都变成“筱宫通”,对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大放厥词。

    还是自从那件事情以来成天呆在家里,弄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原因?

    ——可是。

    只要想起尚人的事情,事情恐怖感和孤独感,不上学的罪恶感,还有呼吸的痛苦,一直以来的困扰仿佛消失不见。所以,自然就总是想着尚人的事情,想从恶性循环中解脱。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不明白。

    明白的只是自己还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

    所以,野上不明白在自己心中该如何把尚人定位。

    不是同学,也不在一起搞社团……没有任何交点,只是同一所学校的前后辈的关系,好像只能称为学友。

    如果非得叫个名字,那就是有着相同痛苦的“伙伴”。

    不……

    也许还不能叫做“伙伴”。

    因为,尚人越过事件的后遗症,早早的复学了。

    把那件事情,惊讶和感动告诉给野上的,是同学和社团的伙伴。

    事件后信件成堆。开始的时候都会去读,可是最近连看也不看就扔在了一边。因为即使不看,也知道写的是什么。

    可是邮件是读的。

    知道邮件地址的都是比较亲近的朋友,而且如果用邮件的话,即使不上学,也能知道翔南高中的情报。特别是,关于尚人的。

    出院后还不到一周。

    惊讶。

    然后,发愣。

    ——说不出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能做到那种地步,野上不明白。

    不论哪个邮件都是关于MASAKI用车送尚人上学的幸运和兴奋的话;尚人拄着拐杖上学,所以你也要加油这样婉转的责备。

    那种东西反而带来了压力。

    三年级的西条还在住院中所以没办法,可是尚人身体还没痊愈就复学了。可是已经痊愈的野上因为事件的压力为理由闭门不出,实在是很奇怪。

    “不要撒娇了。”

    “差不多就该振作了。”

    “果然,是个没骨气的。”

    “想一直当个丧家犬吗?”

    父母也是。

    同学也是。

    前辈。

    ……老师也是。

    翔南高中的所有人都用这样的话责备自己……想到这里,身心疲惫不已。

    为什么尚人能做到的,自己做不到呢。

    ——不明白。

    经历了那样悲惨的事情,尚人怎么能那么坚强。

    “为什么?”

    “哪里?”

    “什么?”

    “怎么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自问,都无法回答。

    因为自己不明白,所以,不管问谁,肯定也无法回答。

    尚人有,而自己没有的……

    ——可以信赖的朋友?

    ——强力的守护者?

    和尚人同是事件的被害者,让野上觉得凄惨。

    所以为了不再出现无法解答的难题,就连手机的电源都关掉。

    苦闷。

    忧愁。

    可是,时间流逝。

    这个时候,母亲拿出的一封信。

    (——谁?)

    极其普通的白色信封。

    “给野上光矢君”

    只有这些。没有住所。没有邮票。印记。

    ——可是。

    翻过来看到写信人的名字……说不出话。

    (……恩)

    “筱宫君给小光的哦”

    (什么……?)

    “接到校长的电话,妈妈今天去了学校哦。”

    (真的?筱宫前辈?)

    完全没有想到。应该说什么呢……

    脑中一片麻痹。

    心脏怦怦地跳。

    鼓动仿佛要从嘴中蹦出来。当母亲走出房间以后,握着信纸,暂时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害怕去读。

    害怕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一直看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又看看尚人的名字。

    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就这样,读了很多便。

    最后的最后,野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持续几周的苦闷和刺痛仿佛自然地解开。

    不用努力也可以。

    不用忍耐也可以。

    不用着急也可以。

    如果是出自别人的口,也许只是厌恶。不是讨厌的说教,只是尚人的真心——自然地牵动野上的心。

    自己和上任所感受的“痛苦”,“难过”“艰辛”都不同。那是当然的……

    所以。

    不用全部否定自己……这样想着,觉得开心了很多。

    从那天起,尚人的信成了野上唯一的指针。

    为了自己引导自己。

    可以让自己不再厌恶自己的,写着魔法的咒语的……想到这里,樱坂不知该说什么。

    第四章似是而非

    那天,清晨下起了雨。

    适逢此时的连续晴天,这可谓是及时雨。

    不过这种想法仅仅是在上午,一过正午,天空乌云密布雷雨交加。

    下午将近两点,在朝一拍摄完了杂志的首页,雅纪为了公司的会晤,待在cityhotel。

    目前雅纪所属的“OFFICE原岛”有3名经纪人,但基本上却没有一名是专职经济人。在这一点上连集人气、实力与超绚活跃的雅纪也不例外——对于雅纪来说这样最好不过了——除雅纪之外,还有担当新人管理任务繁忙的经纪人市川也在休息室里等待会晤。

    最近曰程安排异常繁忙,这可谓是难得的两个小时空闲时间。

    说真心话真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但考虑到诸多事情,这点时间还不够偷闲打盹儿,不过打发时间又有些过长。还不如早些进hotel,偶尔尽情的饱餐一顿。

    女人们一眼就看到了雅纪,就远远地围着骚嚷。

    ——就在这时

    “哟~雅纪”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加加美先生。

    “加加美先生……”

    雅纪大吃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因为向来与专职经纪人高仓形影不离的加加美先生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带着其他男人。

    (总觉得他们在一起有些不搭调呢。)

    岁也许与雅纪相差无几,往好里说是略显稚嫩,而实际上身份相距甚远,只能做加加美的陪衬。

    “怎么,你一个人?”

    “是”

    “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会晤”

    加加美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你真是把工作狂进行到底啊”

    “工作来找我才好,反而空空如也的曰程才更可怕’这句话可是你说的吧”

    突如其来的反击让加加美一时哑口无言,然而紧接着又噗哧笑出声来,笑得一时前仰后合。

    “啊—……肚子都痛了”

    都怪你——加加美一边说着一边睁大眼睛看着雅纪,那眼神饱含情谊魅力十足。

    (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啊……)

    前几曰在“GALIAN”Mode

    Collection的彩排中相会时,也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按说他应该算是个全才,或是说自然之间就能流露出王者风范的人,可总是带有长不大的顽皮魅力。

    “吃过了没?”

    “……还没有。”

    一想到他们之间也要有这种对话,不禁让人心里觉得好笑。

    “有时间么?”

    “有啊”

    “是么?那么陪我去顶层的SkyLounge怎么样?”

    有加加美相伴那是求之不得的,雅纪丝毫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

    “我没有问题……但是他们可以吗?”

    一边说着,雅纪把目光转向了加加美背后的一直关注他们的两个男人。

    “啊,没关系,他们是事务所新来的。”

    于是,雅纪也就认同了。

    “什么,高仓先生被硬拉去做新人教育工作?”

    “是啊。还干的津津乐道呢!”

    这也许是加加美式的玩笑。如果是制片厂“Azrael”的影帝被嘲笑,能干的高仓经纪人也很有可能会那样说呢。当然,那肯定是要在加加美和高仓之间建立信赖关系之后。

    所有的行业都有一个普遍现象,如果是事务所欣赏的新人,先是让经纪人进行包装开始慢慢起步。但是,其他的新人却不学习而是变得贪婪。

    这样一来,对加加美所带着两个人来说,所见所闻就都是一种学习了。是否能意识到这件事情,是他们今后成败与否的关键。

    但是,即使雅纪在“OFFICE原岛”做同一件事情,大概也不能做到像加加美那样吧。

    带领新人起步,也是需要具备相当强的能力的。

    不论是见识,还是气度,或者是忍耐力,加加美都具有相当的度量,而雅纪却没有。对此,雅纪还是很清楚地。

    到了顶层的SkyLounge,加加美和雅纪两人坐在一起,两个新人在另外一张桌子旁坐下。

    即使雅纪什么都不说,加加美也会这样安排,这种表现也是两人的真实写照。的确如若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大型犬”就会不满的抱怨为什么我们不能坐在一起,而性情柔弱的“美形猫”则会觉得松一口气。

    这其实很有意思,但雅纪对他们完全没有兴趣,也不关心。

    莫非加加美也对照顾小鬼感到厌倦了吧。

    加加美点完套餐后,喝了口水说:

    “那之后,怎么样了?”

    雅纪无奈的答道:

    “啊,就那样吧。我依旧是绯闻的焦点……”

    加加美从不追问雅纪的私生活,但是由于前一段时间的入室盗窃事件雅纪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争执且一发不可收拾。

    “你弟弟呢?”

    “没事了,现在又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了。”

    “噢,那样就好啊。”

    “是啊。但是,从我家到学校要很长时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加加美嘲笑说那是对弟弟的过保护。

    然而并没有究其原因。

    “创伤后神经压力症……吗?”

    沉默的,只问了这一句。

    “本人倒是说已经没事了,挺起胸膛一笑了之。但实际上有些孩子总会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最初,我只是想秘密的跟在弟弟身后……”

    ——加加美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啊……太疼爱你弟弟了。”

    “当然了,他太可爱了啊。他是我工作的动力。”

    加加美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斩钉截铁的雅纪。

    “我还想让他好好的考上大学呢。”

    “啊……还是要让他进那种比档次高的好学校吧?”

    能够信口开河地说出人间胜负是靠内涵而不是靠学历的,只是以卓越才能过活的一小部分人。梦和希望,并非如此。不管你怎么加倍努力,都会有不能逾越的门槛。受挫者要远远多于成功者。

    但是,无论是第一还是最末,只要出了大学校门,最终学历上写的都会是“大学毕业”。即使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社会也会挑选高学历的人。当然,大家的目标是不一样的。

    正因为是学历竞争的社会,所以并不是单纯想让尚人考入大学就算了事。而是要他进入大学后,尽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从小学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忍耐着,所以我决不会再让他为金钱而为难。因此,我把曰程安排的满满的,努力工作。”

    “那么……”

    刚要张口,点的料理正好端了上来,加加美缄口不语。

    雅纪不知道加加美刚才要说什么。

    桌子上放好两人份的料理,加加美眉间的阴郁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话中断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心情不爽。

    (聊的太多了么?)

    雅纪专心的品尝着料理。

    ——这时,加加美停下手中卷意大利面的叉子,说道:

    “对了,你参加了最近的“Midgard”的新曲宣传演出了?”

    “你怎么知道的?”

    “嗯,因为那的经纪人是高仓先生的后辈呢。”

    “呵呵……同业界真是既大又小的地方啊……”

    还真有些世间常情的感觉呢。

    说起来真是讽刺,自从尚人被袭击后,雅纪在本界上舞台模特和杂志封面之外的机会也增加了。

    雅纪很少在电视节目上亮相,正因如此才会有伯乐的出现,那次会见的影响力冲击不小,工作机会蜂拥而至。

    对于雅纪来说其中的大多数都是些提不起干劲的计划,但极少也有觉得刺激的工作。

    喜欢说长道短的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雅级借用“筱宫家的爱恨绯闻”纠葛获取工作种种言论,可雅纪并不当回事。说这种坏话的人不过就是那些没有获得工作机会的败类。

    前些天,参加了一个并不是单纯的视觉系乐团,超人气的硬派SOUND组合“Midgard”的新曲宣传的演出,这可谓是刺激性的工作之一。不过接受参加那个演出却另有其因。

    在以天使与恶魔为主题故事片的预备提案中,雅纪饰演一个诱惑音乐家的恶魔。组员和工作人员异口同声地说这个是“色情恐怖片”。

    “音乐家辉为你的美妙的低音所臣服,说是从那之后就振作不起来了?”

    加加美嘴唇微微的上翘,露出了笑容。

    如果这只是单纯的“Fukasi”,那么他倒是能够假装不知道,但如果是通过经纪人渠道获得的信息,那么事到如今,还要佯装不知是不可能的。

    正确的说,他并不是臣服。

    “哇……怎么办啊?勃起了……”

    认真地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连很少把感情外露的人称冷酷峻美的……不,是冰清高贵的雅纪,这时候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其实在新曲宣传的现场,根本听不到雅纪的声音,但是为了达到一种真实的感觉,所以要求不要对口形而是要带有那种诱惑的感觉说出台词。

    虽说随便说些什么都好,但这也并不是能够即兴就能发挥就行的,雅纪就把曾经看过的演剧台词搬了上来。

    “要来么?一起——共度快乐的深渊。用你的灵魂做交换……。祈祷吧,恳求吧。如若是那样,大门就会向你敞开。”

    然后,那个音乐家完全坠落在其中。

    “MASAKI先生,那个性感的声音……真的是,不可思议……”

    社会上流传的“Akira”羞红着脸瞪大痛恨的眼神的模样,非常令人着迷。

    这个即兴发挥与作品的创意思想“诱惑的爱罗斯”——出奇的吻合,不禁让所有的工作人员大吃一惊。

    然而之后的改曲“禁忌的Scrifice”中——在饰演天使角色的女模特的胸前灵魂得到复生的那一幕,却丝毫没有吸引大家。这似乎深深的挫败了她的自尊心,而雅纪对此事却一无所知。

    “……之后的完工宴上,你那个问题发言对他们来说不也是震惊不小吗?”

    问题发言?

    他完全没有什么打击过谁的印象。

    当时雅纪只是安静喝着酒。

    “…你说接受Midgard’的邀请是为了让弟弟高兴?”

    “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吗?”

    “嗯——问题也许不够贴切,应该说你有恋弟情结吧。”

    (恋弟情结……啊)

    这样就被盖上了“贵兄控”的帽子,不过加加美也是随口一说,雅纪也就没有否认他。

    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完工宴上,工作组的领导问到:

    “老实说,最初没有想到MASAKI先生会接受我们工作的邀请,不知可否说明一下原因呢?”

    雅纪闻此当即就回答说:“因为我弟弟是你们的fans…”也并没想隐瞒什么。

    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广告宣传片的工作邀请,不知如何选择,如果不是尚人说自己是他们的fans的话,也许雅纪不会选择这一家。

    当时大家听完突然一愣,随后就嚷着“呀~好哟。好棒哦。好哟。MASAKI先生是最棒的”笑翻了天。

    雅纪完全不知所云,只是对弟弟说准备接这份工作时,就看到尚人如此满面笑容的“好、好”的说个不停,他也就满足了。

    “濑名……是Midgard’的经纪人,你还真让他吃惊呢。他说——还在想MASAKI先生在平时生活中是否也是那么酷呢,结果原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恋弟情结啊。我听到这个都要笑喷了,所以说你把大家都给蒙蔽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现在也是一样啊,只不过大家都没问过我罢了。”

    雅纪并不是闲得无聊要谈论这些从来没有公开的事情,不过就算有人问,他也没必要坦白回答他们。

    “那…你是不是把那个有Midgard’亲笔签名的海报拿回去当礼物了?”

    “是啊,弟弟非常高兴呢。”

    一想到弟弟当时高兴的样子,雅纪不禁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加加美却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我是在想……如果有谁知道已经有人能让你那么幸福的笑出来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吃醋吃的凶呢。”

    “我还要这么说你呢,你啊……跟雅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可要比平时看起来色情N多倍呢。”

    “……是吗?”

    “就是啊。像雅小姐那么宽宏大量、才貌兼备的搭档,上哪里去找啊。”

    “难道说当局者迷……么?”

    “我说你也该适可而止了,你再这么犹豫不决的话,你就不怕被甩了吗?她的追求者可谓是数不胜数啊。”

    “你不要总说这些无聊的事。”

    “这是事实嘛。”

    加加美翻起眼瞪着雅纪,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口中。

    第五章电话的另一边

    星期六的晚上。

    雅纪难得提早回到家中,品尝着久违了的尚人的手艺。

    “无声电话?”

    闻此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

    “嗯”

    对面就坐的尚人沏了一杯热茶,放在雅纪的面前。

    “当然是未知电话。”

    在家里的来电显示中显示对方电话的号码是“未知”。

    “什么时候?”

    “大概是这周的头两天。”裕太抢在尚人之前回答。

    如果是在平时,裕太吃完晚饭肯定会马上打扫一下浴室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因为最近安排是他洗衣服与打扫浴室,不过尚人对雅纪提起无声电话的事情,裕太也就留下来了。

    裕太觉得自己也是家族的一员……不,也许是裕太不想让他们把自己排除在外。

    雅纪进门的时候,看见裕太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心中不由感到惊讶。

    ——然而,却没有把这份惊讶说出口。因为明白,如果说出口的话,裕太会觉得别扭。

    如果尚人是床上的对象,雅纪肯定会好好地宠他、折磨他、对他不依不饶,不过对于自尊心强的裕太,却没有要戏虐他的想法。

    听尚人裕太最近主动开始帮忙做家务。可是雅纪对于裕太的突然变化没有什么态度转变。

    “你要变得别再这么爱撒娇”

    听到雅纪这么说,裕太认为这也许就是对他最真挚感情的见证。

    “星期六……么”

    说起星期六来,雅纪正好有工作不在家的时候。事实上从前一周开始工作开始繁忙,很少能够回家,好不容易从明天周曰开始有个三连休。

    自从发生了无声电话事件后,雅纪工作外出的时候,不论什么时间,都一定要往家里打个电话。

    虽说家里的保安系统强化了,但也并不能说就做到了绝对安全。不管怎么注意,都有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这一系列的案件,让雅纪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即使出去的时间很短,也要往家里打电话,询问弟弟们都没有发生什么。否则,雅纪总是会感到不踏实。

    正是因为这个,雅纪在工作空闲时往家里打电话,那时候,尚人想说出无声电话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把“无”字说出口。

    想到这些,又看了看尚人,雅纪心领神会。

    “对不起,雅纪哥,你很忙吧……我想等你回家后,再慢慢和你说也许会更好。”

    尚人稍稍垂下目光。

    (反正我想也许就是那种事情……)

    裕太完全不关心雅纪的工作,相反尚人却十分在意。不难看出尚人心里想着:如果让哥哥过多分心,不能集中精神工作就糟糕了。

    正因为这样,一切都自己努力忍受着。

    自从爸爸走后就让大家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事到如今,只有主动去改变它。裕太的顽皮倔强与尚人的超强忍耐力,这是场考验啊。

    “那个电话经常打来吗?”

    如果是每天24小时都打的话,就不好办了。

    “只有夜里,白天不打”

    “……这样啊”

    “最初,我们还以为只是有谁打错了。我刚一接听,立刻就挂断了。之后,又打来,一直沉默的不说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因此,我们就尽可能的不接未知电话……可它就一直响。”

    “最多的时候,响了二十多下呢。”

    白天的时候家里设成录音电话,即使电话响了,只要设成录音电话后裕太绝对不接电话。

    在至关紧要的时候应该会拨通雅纪的手机号码。知道筱宫家的特殊情况的人,在尚人没有放学回家之前是从来不打的。

    其实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就一直这样,不过在那件事情发生后,这俨然就像个过分的恶作剧。这种又闲又不怀好意的无聊人到处都有。没有闲工夫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因此雅纪赶快换了手机号码。

    当然也注意不再让外人知道这个新手机的号码。

    从此,恶作剧电话就算告一段落了。

    但是又产生了新的无声电话问题。

    (白天不打,只有晚上才打啊……只能联想到那些了解我家里情况的人。)

    关键就是这个想不通,这怎么也不像是个恶作剧。

    于是:

    “雅纪哥,这样说来,不会是……那些家伙吧?”裕太胆怯地说道。这让雅纪突然浮想起一些不愉快地可能。

    “哪些家伙?”

    望着如鹦鹉学舌一般嘀咕着的裕太,尚人想起那张脸孔更让他觉得恐怖。

    “小尚你反应太慢了吧。那些家伙不就是让你骨折的那个家伙和他的情人么。”

    尚人不由得秉住呼吸,瞪大双眼。根本没有想到裕太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转眼看向雅纪,他的眉宇之间也皱了起来。

    (小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想到哥哥弟弟都在怀疑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尚人一时哑口无言。

    难道说……

    真的吗?

    (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做吧。)

    尚人希望是这样。但是一联想到在胜木署时,父亲那不停的怒吼与真山千里那背人耳目的哭泣……下身不禁感觉有些沉重。

    “但是…他还不应该知道我们的新电话号码呢吧……”

    “反正…如果想调查的话,有的是办法呢。”

    “雅纪哥”

    仿佛被刺穿咽喉一样。

    那个时候。

    突然,打破了浓重的沉静,电话响了。

    大家吓了一跳。

    雅纪的、

    裕太的、

    尚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一起。

    “我去接。”

    雅纪站了起来,走向放电话的桌子。

    看到电话的液晶屏显示“未知”,雅纪慢慢的拿起了话筒。

    “喂?”

    雅纪故意低声地说。电话另一方传来稍稍有吃惊的声音。

    莫非是对方没有想到这个时间雅纪会在家里,也许他就是想让雅纪这么认为。

    “——你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

    但是,也没有挂电话。

    只是,仿佛一直的窥视着雅纪的反应。

    “如果你总是一直重复打无声电话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雅纪冷冷得警告他。

    刚说完——

    电话的那边传来了慌张的喘气声,接着:

    “……那个……”

    稍稍听到了一点点声音,这是雅纪没有想到的。

    “对……不……起……。我……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是个年轻的,有气无力的较弱的声音。如果是演技的话,那绝对也太厉害了。声音的颤动与胆怯让人听后记忆犹新。

    可能一听到说要报警,就略显有些慌张了。

    这么看来,那他的胆子也够小的。说他是有什么阴谋也许比说他是个品质恶劣的惯犯更贴切。

    虽是这么说,但是雅纪并没有打算要宽恕他。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雅纪接连不断的严厉地责问。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由于这无声电话触犯到了弟弟们的感情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那个……筱宫……学长”

    (筱宫学长?——)

    别这样被这样称呼的,大概只有尚人了。

    (他……是翔南的学生?)

    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更是预计之外的。

    “你叫什么?”

    “……诶?”

    “你的名字。”

    “啊……我叫…野上。”

    (野上?……)

    雅纪努力回想着,想到了那个名字。

    “你是翔南高中一年级五班,野上光矢?”

    雅纪一说出口,野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同样,一直屏气观察事情进展的尚人也倒惊诧不已。

    “……是的。”

    “你是从谁那里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的?”

    因为知道野上是与尚人在同一个暴力事件中的一年级受害者,雅纪的警戒心稍许缓和了些。

    与刚才那咄咄逼人的口气相比现在也温柔了许多。

    “那个母亲……啊不,我妈妈,去学校打听到的……”闻此雅纪一时直想咋舌。

    (从学校……真是的,学校管理不周还真是麻烦呢。)

    最近,不论哪个学校在管理个人信息时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很少公开学生的家庭住址与电话号码的。

    在雅纪上学的时候,紧急情况时倒是有学校的联络网,但是翔南连那个也没有。紧急的时候,只能由保存这个的班级委员那里传达给每位同学家里。

    筱宫家的情况是,由于受到一连串的绯闻、骚扰、恶作剧电话的迫害,所以以此为由通知校方更改了电话号码,雅纪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你找尚人,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说清楚的话,他是不会让尚人接电话的。

    “那个……筱宫学长,给我寄了信来……,因此我想说声……谢谢。”

    (要感谢回信……啊)

    声音相当轻,与长者谈话会谨慎地使用敬语。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少年嘛。

    雅纪这样想着,心里暗自叹息:…真是个,尽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

    总而言之,烦心事又解决了一桩,雅纪也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雅纪非常在意这件事。那个男人让他感到忧虑。

    背负了巨额贷款,企图将这房子的权利书用以抵债的那个男人,却在潜入家里的时候被裕太用球棒打至骨折。由于天真的想法而受到了重创,接下来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这正是雅纪所担心的。

    “稍等一下。”

    “——尚。”雅纪一边用手遮住电话听筒,一边呼唤尚人。

    尚人有些不安地走向雅纪,问道:“真的是,野上君吗?”

    “……应该是吧。”

    尚人接过了听筒。

    尚人本以为,只要按照约定写了信并把它交给野上,自己的任务就算圆满结束了。

    ——意料之外的局面让他感到很困扰。

    “喂……是野上光矢君,吗?”尚人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生硬起来。

    “你是,筱宫……学长吗?”

    “——是。”

    “那个……很抱歉。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无声电话的……”

    啊……听声音觉得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呢。尚人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被雅纪用那样冷酷的声音恫吓——要报警之类的,无论是谁听了都会感到害怕。刚才连尚人也被吓了一跳。

    “我只是、只是……想要谢谢你的信……但是,电话一接通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脑袋里一片空白……所以,只好……对不起。”

    尚人没有提到将来电设为非通知的事。听到野上这样说,语气也变得柔和了。

    野上光矢——与尚人素未谋过面的翔南高中的学弟。尚人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

    要说两人的共同点,就是同样是那起事故的不幸被害者。仅此而已。因此,给自己打来电话的野上会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尚人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过于紧张而打了无声电话,也不是应该受到严厉责备的事。

    野上听出了尚人语调的变化,紧绷的神经也缓解了少许。

    “……实在非常感谢你的来信。那个……我、真的觉得很高兴。”野上终于说出来了,虽然表达得有些笨拙。

    “是吗?太好了。”

    “只有筱宫学长会对我说,不必勉强自己’这样的话……所以,我很高兴。”

    “恩。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步调就好了。”

    “——是。”

    说到这里,野上又陷入了沉默。

    而尚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两人的谈话。于是会话被中途切断。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人觉得很不自在。

    恩……还是,由我来结束这通电话比较好吧。尚人想。

    假如双方都不挂掉电话,这沉默将会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吧。

    “那、野上君。谢谢你特地打来电话。”

    “啊、那个,筱宫学长。我可以,再打来吗?”

    仿佛努力地作着一生一次的告白,野上那真挚又略带僵硬的声音冲击着尚人的耳膜。

    眼前似乎浮现了野上一脸认真地用力握住电话听筒的样子。眼前的状况下尚人实在无法将一个“不”字说出口。最后只好说:“——好啊。”只能认命了。

    虽然尚人自身也没有余力去同情直到现在仍无法克服事故后遗症的野上,可是,不能不考虑到特地打电话来致谢的野上的心情。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吗?尚人不禁想到。

    或许、是有点吧。

    “谢……谢谢。太感谢你了!那么……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之后,尚人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如释重负般地走向餐桌。

    “小尚,你人也太好了吧。应该狠很地教训他一顿!”裕太吼道,不满的心情表露无遗。也许在尚人打电话的时候,裕太已从雅纪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吧。

    事到如今,尚人也只能苦笑了:“可是,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再对他穷追猛打的话不太好的……”

    “哼!只不过被雅纪哥在耳边稍微恫吓了几句就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能够把那称为“稍微恫吓”,裕太真的是很有骨气的呢。心里如此想,尚人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并不是开玩笑。

    说实话,要论有骨气,可以说没人能与裕太相匹敌。从赖在家里不去上学,到被担架抬进医院;甚至被雅纪排除在筱宫家成员之外。

    还有固执地扔掉尚人作的便当;用球棒殴打潜入家中的父亲;完全不顾及纱也加姐的面子,径自地切断电话……

    无论好事坏事,裕太总是固执地要与雅纪划清界线。那份决心和勇气可谓是无人能及。

    由于自己为人处世时常抱着优柔寡断和迷茫的态度,因此尚人非常羡慕裕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坚持自我主张的那份坚强。

    “不过,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至少明白了无声电话并不是恶作剧,我们可以放心了。”

    “……恩。”尚人说的很有道理,裕太也就没有加以反驳。

    事情的解决的确让人减轻了心里的负担。尚人之前一直担心着无声电话会不会是父亲的情人打来的。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尚人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晚上九点正。

    筱宫家的电话准时响起,简直就像是宣告就寝仪式,分毫不差。

    即使不用查看来电显示屏也知道,是野上光矢打来的。

    “小尚,定时的LOVECALL又来了哦。”裕太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情绪,讽刺道。

    尚人对于裕太也只能抱以困扰的笑容。这似乎已经成为每天的生活定式了。

    尚人拿起话筒,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野上的声音。

    虽然每晚都打来电话,野上并没有许多要聊的话题。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地说着。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谈话,而是断断续续的诉说。

    不过,野上是认真地在向尚人吐露心声。尚人觉得要让野上能够清楚地表述心情,自己还是少说为好。所以,大多数时间里尚人都在充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当野上一时词穷的时候尚人也不催促,只有在对方征求自己的意见或看法时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而。“定时的LOVECALL”似乎已成了既定事实。

    明确地说,尚人并没有那样的空闲充当野上滔滔不绝的倾诉对象。

    就这件事尚人也曾经清楚地向野上提出,却以敌不过对方的恳求而告终。

    也许是因为野上在家里没有可以交流的人,所以才特别渴望有人来倾听他的话吧。

    既然如此,野上打电话给同年级的同学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他要打给自己呢?尚人感到迷惑。不过,现在只能先保持现状了。

    尚人觉得,与自己交谈能够让野上感到轻松就好,至于之后的发展就顺其自然吧。裕太可不是这样想的。

    “就是小尚态度暧昧才会让这家伙得寸进尺!小尚自己也明白嘛,这种亲切只不过是暂时的。不负责任地对人亲切可比多管闲事差劲多了!”以上是裕太辛辣的发言。

    同样的,雅纪也说过:“一言不发地牵着别人的手不能算作亲切的表示。你也本来也不喜欢互舔伤口之类的事吧。既然这样,不要继续下去比较好。”

    雅纪和裕太,两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倒是前所未有的意见统一。

    尚人只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在这两个人看来似乎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吗?

    于是。

    当天夜里。

    尚人怀着试一试的心情,问道:“我说,野上君。你想不想尝试出门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电话的另一头,野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尚人会这样说。

    “之前也说过的啊,我作为你的避难所’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呢。而现在时限已经到了。”

    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是错……尚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正如裕太所说的,这样继续下去是不行的,非解决不可。

    “你不是,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吗?所以,就这样再迈出一步会更好的。”

    “学长是说……让我到学校,去吗?”

    “不一定要到学校去啊。在你家的附近稍微散散步也挺好。”

    “可是我……”野上的声音透出犹豫。

    “想怎么做,决定权在于你自己。”尚人从开始就没有强迫对方的意思。

    因为,如果一味得依靠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话,再重复多少次都是徒劳。这一点,野上自身也明白的,吧。

    结果,野上保留了对尚人建议的回答。

    放下电话听筒,野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尚人的话在耳边回响:“想不想,尝试出门看看?”

    为什么,尚人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野上完全不明白。

    之前在信中写道“不必焦急,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步调就好了”的,不也是尚人吗?

    ——为什么呢?

    是不是,他的弟弟……对他说了些什么呢?野上突然想到。

    其实,野上曾经与裕太有过一次谈话。那时侯尚人不在家里。

    不……那不能称为谈话吧。与其说是“谈话”,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责骂。

    “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与尚人柔和的声音截然不同,裕太的口气中含有挑衅的意味,

    直接了当,与平常的年少者会表现出不拘礼节或亲昵又有决定性的不同。打个比方来说,裕太的声音就像锐利的刀子。

    随后很自然地联想到尚人的哥哥,绝顶美貌却令人心生畏惧的模特儿。那冷酷如冰的声音在脑海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你,想怎么样?”听到那极具威胁性的声音的瞬间,头脑中空白一片。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令人背脊发寒。

    弟弟却不一样。

    虽然言辞是很刺耳,但是直白,意图很好理解。

    “小尚可不像你这种闲人一样有时间。每次你打来电话的时候都会打扰到他学习!小尚为了你牺牲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你曾经为他着想过吗?”

    野上万万没有想到尚人的弟弟会这样说,握着电话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觉得无力。连脸色也变了。

    “若是想找人商量人生大事,去找别人好了。别随随便便把你家人的苦差事强加在老哥身上!真是叫人火大。”

    裕太尖锐的话语像针一般扎进了野上的心里。

    “心理创伤这种东西,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可是你却只知道逃避和惊慌失措,没有半点骨气!还把小尚也牵扯进去了,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在此之前,野上一直都对尚人的弟弟怀有类似同病相连的惺惺相惜之情。虽然具体情况不一样,裕太毕竟也是出于某些理由而不愿意出门。

    就野上的理解,和自己有同样伤痛的尚人,以及和自己有同样忧虑的尚人的弟弟都是一样的。应该都是同伴才对。

    但是——他想错了。

    “小尚太善良,不太会拒绝别人。你可不要利用这一点就缠住他不放哦。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吧!”话音刚落,电话就切断的。

    这时候,野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筱宫家的长兄和末弟而言,决不是让人愉快的存在。

    在他们看来,自己不仅是陌生人,还是尚人的负担。

    实际上,不也是如此么。无可争辩的事实让野上的心情跌入了失落的谷底。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野上还是无法放弃给尚人打电话。

    每天仅仅十分钟的电话是那样的珍贵,是心灵上唯一的慰藉……

    ——然而。

    的的确确给尚人带去了负担。

    要出门吗?还是,就这样继续逃避下去呢……

    再向前迈出一步就能够证明自己也是有骨气的吗?各种想法在激烈地交战。

    ——还是,不行吧。

    何况,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了,吧。

    野上除了知道“筱宫尚人”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主人有着温柔的声音之外,对于“筱宫尚人”个人并没有了解。从未见过面,因此对方的相貌也不得而知。

    这,这么说……要是我出门去——到学校去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筱宫学长了?野上突然萌发了一个愿望。

    想见尚人。

    在打电话的期间一直不曾有过的想法,不经意地浮现在脑海中。

    去见……筱宫学长?

    迄今为止首次出现的,明确的愿望。在它闪现的刹那,野上感受到了自己怦然的心跳。

    翔南高中,放学时间。

    本学期最后的二年级班级委员会刚刚结束。

    “再见啦。”

    “哦,辛苦你了。”

    “我先走了哦。”

    大家相互告别,纷纷离开之后,教室中只剩下一片寂静笼罩。

    尚人所在的四人组按照往常的惯例,朝西门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呐,筱宫。听说那家伙从明天开始要正常上学了,是真的吗?”走着走着,中野冷不防地冒出这样一句话。真不愧是顺风耳,消息还不是一般的灵通。

    “中野……这件事,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啊?”尚人得到消息是在两天前。说这话的时候野上声音僵硬,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

    “哎——这个星期一的时候,那家伙的母亲到老师办公室去了呀。还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呢。”

    “……这样啊。”

    “什么啊,筱宫你难道不知道吗?”

    面对山下的再三追问尚人只有叹息。

    看来,我的消息永远都比别人来得慢半拍啊……尚人不禁摇了摇头。

    既然被中野称作“很大的骚动”,这么说,野上要回到学校的事也许已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啊,原来是这样。”

    “怎么,难道那家伙的母亲都没跟筱宫打过招呼吗?”

    “这,打不打招呼也没什么必要嘛……”确实,也不是非要跟我打招呼不可的。

    “之前,野上自己已经告诉过我了。”这样就够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野上的母亲没有跟尚人打招呼反而让尚人觉得轻松。因为尚人本来就不想进一步被卷入他人的生活中。

    其实野上给尚人打电话的事,中野他们也是知道的。尚人被牵连到意想不到事件中,对野上作出了不得已的承诺,想听听好友的意见,所以试着跟樱坂他们商量。

    谁知他们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一个说:“我认为,筱宫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嘛。”

    另一个说:“会不会因为筱宫的声音是治愈系的,听着会很舒服,就好象什么病痛都会减轻的感觉。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妙了。”

    第三个说:“尚人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哦。”

    虽然从以前就知道这三个人的性格相差很远,不过当三种风格各异的反应活生生地摆在面前的时候,尚人还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尚人从没试过跟别人商量这样的私人问题,觉得很新鲜。

    “可是,话说回来,他母亲为了这件事不是求过筱宫吗?所以现在更应该跟你打个招呼才对啊。”

    “……对哦。不过,筱宫总是在担任志愿者的角色。”

    “山下。做志愿者什么的,我才没有这样的打算呢。”

    “啊,算了算了。先不管筱宫自己想不想做,至少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是吧,樱坂。你怎么看?”

    “只要筱宫觉得好就好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儿七嘴八舌地乱发评论。”

    “又来了……真是的,就属你说的最有道理……”中野说着,用手肘戳了戳樱坂以示自己的不满。中野总是这样的有胆量。

    当然,只是被手肘戳戳对于樱坂来说相当于没感觉。

    “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帮助筱宫放下他肩上的重担而已。”

    继续说下去估计要变成问题发言了。

    “樱坂,你的说法未免太露骨了。”山下说。嘴边略带嘲弄的笑容却说明了他十分赞同樱坂的话。

    “总之,如果那家伙来上学,筱宫不就从苦差事中解脱了吗?”

    “在放暑假之前能完满解决,怎么说也是可喜可贺啦。”

    好友们的直言不讳让尚人明白,他们的看法与雅纪裕太是相同的。

    果然我还是太缺乏危机感了吗?尚人想。找他们商量果然是正确的。

    只是,意见竟然如此统一这一点让尚人有些泄气。

    第六章开始的预感

    那一天。

    翔南高中的学生,无论年级或地点,从大清早开始就在热烈地讨论着一件事。

    今天应该是野上光矢来上学的曰子。

    除了学生们之外,老师们也在讨论。校园里流传的那些传闻,究竟那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构的。

    早上相互的问候被窃窃私语所代替。直到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校园才得以恢复往曰平稳的氛围。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大家期待的午休来临了。

    学生们有的结伴去食堂,有的聚集在校庭,还有的留在教事里吃便当。每当这时候校园里总显得生气勃勃。

    尚人则是和平时一样从自己的座位来到樱坂旁边,和他一起吃午饭。

    “筱宫!”突然有人叫尚人的名字。

    尚人停下了筷子的动作,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同班的同学手里拿着小卖部买来的面包站在门口。他说:“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尚人感到疑惑,侧着头想了一会儿。

    既然别人指明要找自己,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尚人慢慢地离开座位,走出教室。在走廊等候的却是有着陌生面孔的少年。

    (他……是谁?)尚人的疑惑加深了。总之,先问问吧。

    “呃……找我的人,是你?”

    少年被尚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不由得紧张起来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更加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请问——你就是,筱宫学长吧?”

    这声音……尚人绝对认识。虽然一直是通过电话听到。不会错,是他的声音。

    当尚人想到声音的主人时,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野上君?”

    野上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野上光矢。”说完,深深地低下头。

    尚人此时无法抑制内心的动摇——应该说是感动更为确切,直直地望着野上。

    野上继续说:“实在,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托筱宫学长的福,我终于有勇气再到学校来了。”

    电话里野上的声音相当纤细,给人以一个柔弱又略带神经质的少年的印象。然而眼前少年的形象与尚人的想象相差甚远。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野上君啊。尚人想。

    野上与尚人身高相差无几,也许因为事故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他的双颊显出呈锐角状的瘦削。但是身体要比尚人结实。

    尚人想起,野上本是网球部的部员。

    体育社团的果然不一样呢。尚人在心里感叹。

    说起来,最初开始野上就称尚人为“筱宫学长”。野上本来应是行动派,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每天参加社团的活动的野上一定会变得更强壮吧。可是现在,他手臂的肌肉也有些松弛了。

    先前只存在于电话中的种种,突然成为活生生的现实摆在尚人眼前,使得尚人一时语塞……找不到恰当的语言。

    原本应该是有许多话想对时隔已久才回到学校的野上说的。不知为什么,看到面前的野上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尚人只说了一句非常简短的话:“欢迎你回来,野上君。”这是过去尚人来上学后所听到的,最令他感到高兴的话。

    听到这句话的野上先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第七章淫蜜

    深夜。

    尚人回到家之后,就说起了野上的事。

    “嘿……野上君真的去上学了吗?”

    雅纪不在意地问道。

    “恩。午休的时候忽然跑到我们班来。吓了一跳。”

    尚人比平时兴奋地报告着,语尾音节都跳跃着。野上重回学校就像自己的事一样感觉高兴。

    “……是吗”

    “我本以为野上君的外表看起来可能和裕太差不多……但是声音的印象和显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这又让我吓了一跳。”

    “比想象的高大吗?”

    “是啊,身高跟我差不多。但是体重的话,我肯定是不及他的。”

    雅纪不觉得吃惊也没什么感动的。说白了,不管野上是回学校还是一直关在家里,雅纪一点也没兴趣也不关心。

    只是不要再被野上的事纠缠着就可以了。雅纪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出现野上的“lovecall”的时候,裕太的心情是最恶劣的。

    “那家伙……还有那家伙的父母,真让人火大。别把小尚当成义务咨询师什么的?”

    不知他是否有自觉。吐露出厌恶感的话语中,满是对野上的妒忌和敌意。

    至今为止视为理所当然的尚人的感情——即使是单纯的同情,还是无法忍受他将感情施与外人吧。更何况是和自己同样处于闭门不出状态下的。

    虽然讨厌对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产生情欲的雅纪的野兽般的行为,但是带着一副知情的表情被人完全无视更加让人生气。就像他说出口的话如实地表现出了他别扭的心情……

    裕太心中那份不变的情感,在被父亲抛弃的时候就已消失了。那份痛楚和失落感裕太比谁都清楚,所以对雅纪他们矛盾的感情变得惊人地强烈。就如同雅纪的冷淡一般强烈。

    虽然不知道裕太的心中有什么打算。如果对象是雅纪的话还可以饶恕,但是尚人对一个外人的关心是不能饶恕的。说到底,就是那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雅纪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裕太之间血缘联系的浓厚。

    虽然不如裕太那么露骨,但是忽然有个陌生人闯入他们的生活,雅纪还是感到不快。

    碍眼到无法无视。

    不快。

    ——烦躁。

    尚人很清楚对家人和对野上所抱有的感情的不同。所以,对于和自己受了同样伤害,因为无法走出阴影而不知所措的野上,无法坐视不管。

    但是,雅纪和裕太都觉得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讨厌自己家的曰常生活中有外人——兄弟以外的人闯入。

    所以,雅纪抱了尚人。而裕太也默认了。

    ——相反的。即使尚人关心裕太,雅纪也不会妒忌。

    因为是这个筱宫家共有着秘密的兄弟。

    不需要别人的存在。

    “真的吗,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

    “这样的话,已经没问题了吧?”

    想要堵上一直在说着野上的事情的尚人的嘴,雅纪抓住尚人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之后。就如条件反射,尚人的身体僵住了。

    “小……雅……”

    刚才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尚人的声调,微微提高了。

    睁大的黑瞳略微有些湿润,只印出雅纪。

    雅纪满足了。知道现在尚人的脑中只有自己。

    让身体紧密贴和地无法动弹,然后将他压倒。这样的话,尚人的身体就完全被雅纪压在了身下。

    “话就说到这里。”

    低沉地说道,声音里中有些许压抑。

    同时,身下尚人地心跳开始加速。

    雅纪知道自己的声音的调子会给尚人怎样的刺激。平时总是充满甜蜜的声音,现在将溺爱除去之后,尚人就有些颤抖了。

    (我,大概是在闹别扭啊)

    甚至无法忍受外人动摇尚人的心情。又有什么资格教训裕太呢。

    轻啄着嘴唇似地落下吻。直到尚人的四肢都放松下来。用尚人喜欢的甜蜜的吻来抵消刚才的胁迫。

    终于尚人开始怯生生地回应自己的吻了,雅纪露出了浅笑。

    “……尚。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其他男人的事。”

    “……对不起。”

    “我在吃醋了啊”

    “——诶?”

    (果然是不知道。算了……尚就是这样)

    对别人的心情很敏感,但是一到自己的事情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不……。因为没有好好地谈过恋爱就和雅纪发生了肉体关系,一直都是雅纪掌握主导权,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概念。

    “我在吃醋啊。”

    “小雅……”

    从睁大的双眼中,就可以看出尚人的惊讶。

    “我吃野上的醋了,这很奇怪吗?”

    “但……但是……那种……我也没有……”

    尚人有些混乱。因为雅纪的话太出乎意料了。

    “是真的啊。因为我喜欢你。即使你没有那样的打算,但是只是看到你高兴地说起其他男人的事,就觉得妒忌。我是醋坛子。”

    雅纪毫不犹豫地说道。

    怕自己不说出口尚人会感到不安。雅纪的爱情孕育出了这样的妒忌,雅纪选择直接说出口让他得到。希望尚人不要再为别人动摇自己的心情了。

    “我……喜欢……小雅啊”

    “我知道”

    正因为如此,才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是,雅纪也知道尚人的“喜欢”包括着裕太的存在,所以,雅纪无法独占尚人。

    虽然真想独占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但那样会让尚人窒息的。

    因为雅纪的爱情已经扭曲,变质了。

    雅纪有这样的自觉,但事到如今了,也不再想要回到从前了。

    “所以啊,尚。你只能看着我。”

    想要束缚住尚人的身心。用爱情和快感。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位。我……也想成为你的第一位。”

    想要充满你的身体,接受治愈。

    想要爱你,并且被爱。

    雅纪的愿望只是如此。

    几次变换着角度,贪恋着他的唇。纠缠着因为呼吸困难而逃开的舌头——吮吸。

    仅仅如此,尚人的就变得意乱情迷了。

    每处都紧密地贴合着连一跟手指都无法伸入,压在身上的雅纪的重量让人觉得安心。

    变得迷乱了。

    变得……轻飘飘的。

    心跳不已。

    被雅纪所索求,很高兴。连呼吸都难以持续的亲吻的激烈从侧面反映出了“喜欢”。

    唇被吮吸着,怯生生地伸出被纠缠着的舌头,沉醉在深吻之中。

    之后,雅纪不再吮吸放开舌头,用舌尖缓慢地舔着口腔内部。

    齿列的里面——外面。

    仔细地轻拂上颚。

    深入舌根。

    慢慢地满怀爱意地多次舔舐。

    最后发出一声“咕啾”猥亵的交接声,唇分开了,尚人大口地喘着粗气。

    兴奋地脸颊上的红晕,吐出气息的甜蜜。

    只是接吻,就很幸福了……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在雅纪说出“喜欢”之前,被索求是那么疼那么恐怖,根本无法享受到那种快感。

    半不自觉中,用颤动的舌头舔舐着嘴唇。

    微咬着尚人泛着红潮的耳朵,雅纪低喃道。

    “……尚,我想进去。——可以吗?”

    已经完全膨胀起来的东西抵在尚人身上。

    “想进入尚的里面。”

    舔着像是被这种躁热煽动地微微扭动身体的尚人的外耳,耍赖地请求道。

    像是要夸耀硬挺的欲望,扭动着身体,摩擦着。

    仅此,尚人的耳朵就如火烧一般地炽热。

    “进去……可以吗?”

    尚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雅纪稍微挪动了下身体,抓住了尚人的手指,握住他热情的肿块。

    “只是和尚接吻,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瞬间,尚人惊吓地手指颤动,但是雅纪是不允许他逃走的。

    “在尚的里面抽插,很舒服。所以——我想做,可以吗?”

    甜蜜地耳语。

    “因为是尚,所以我想要舒服。”

    央求着。

    正因为想要,所以也想被索要。只对尚人。

    “马上……就进去……吗?”

    尚人怯怯地窥视着雅纪。

    “我会舔到尚的那里舒服为止的。所以……尚也帮我做吧。可以吗?”

    雅纪热忱的呢喃,将尚人束缚住。

    因为被索求的喜悦,身心都变得意乱情迷了。比禁忌更热,更——深。

    被握住的东西好硬好热。

    (小雅的……好硬)

    真实地感觉到和自己的大小差别很大,尚人吞了口生唾。

    一直都是单方面地被煽动,让自己射,到身心都变得迷乱的时候,雅纪进来。尚人只知道雅纪情欲肿块的热度和刺入时质感。

    尚人的双珠,肉棒,后蕾都被雅纪暴露出来,用舌头舔,用手指玩弄,用嘴让他射,直到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再把他吞食。雅纪从来没有强迫尚人过。

    “啊……啊……嗯……”

    尚人仰着脖颈,喘息着。

    尚人的内部太紧了,再次进入都很困难。

    雅纪愉快地感受着这份被紧紧包裹住的快感,缓缓的将自己推入尚人体内。

    “没关系……。看,尚……已经全部都进去了……”

    “小雅……雅……不行……不……”

    雅纪静静的等待尚人的呼吸平复。

    时断时续的尚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可以了吗?”

    雅纪在尚人的耳边轻轻的呢喃道。尚人艰难的点了下头。

    缓缓抽插。

    ……摇晃摆动。

    直到尚人习惯了雅纪的巨大的炙热。抽插,碾转,抽插……

    尚人紧闭的嘴唇微微的开启。雅纪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尚的里边,非常的温暖……。温暖又紧窒……非常的舒服……”

    第八章误算

    喂,你听说了吗?”

    “什么?”

    “那个一年级学生的事啊”

    “啊……虽然回学校是件好事,但是好象跟不上课程进度,现在在自习室接受个别指导吧?”

    “恩,因为有两个月的空白啊,还真是辛苦啊。”

    “没办法啊。他应该是有这样的觉悟才回学校的吧。”

    “这一点的话,还是筱宫厉害啊。拄着拐杖就来上学了。”

    “顽强得让人佩服。我,真得是吃了一惊。”

    “哦。是因为有一年的经验差异吗?”

    “说起来的话,筱宫的人生经验就和我们有差距。”

    “啊~也是啊。那是模仿不来的。”

    “但是啊,那个一年级学生即使现在复学的话,也一定会因为出席曰数不够而被留级的吧?”

    “呀……虽说是事件,但是这也应该不会有特例的吧?”

    “西条好象终于决定休学了。”

    “真让人惋惜啊。”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能通过学力考试的话,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是啊。接下来就他能努力到什么程度了。”

    “我说,你知道吗?听说筱宫君,午休的时候每天都去自习室。”

    “听说了,听说了。午饭和那孩子一起吃便当吧?”

    “好象是一年级的年级主任再三请求的。”

    “诶——真的吗?”

    “恩。虽然小花好象很反对。”

    “因为那孩子一直在自习室,没有朋友。”

    “果然对新生来说,两个月的空白是太大了。”

    “即使难得回来了,事到如今,也难以跟班里同学熟络起来了”

    “也许吧。筱宫君的话,有着强力的后援啊……”

    “樱坂君把讲义什么的,全都在当天就用传真发过去了。”

    “……不得了啊。不愧是,忠犬啊。”

    “这样的友情,不是你想结成就能有的吧?”

    “但是就连午休都要陪着他的筱宫君应该也觉得很困扰吧。”

    “是要一直照顾捡到的小狗吗?”

    “讨厌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天就腻了。”

    “真是辛苦啊,筱宫君。背上了一个奇怪的包袱。”

    “确实,确实啊……”

    “没事吧,野上”

    “恩……应该吧”

    “筱宫前辈看起来很亲切。还亲自和野上谈心。”

    “但是啊,二年级的前辈们,好象对野上的事不抱好态度啊。”

    “啊——那个啊,我听说了。就是午饭的事吧?”

    “好象从以前就开始了吧?”

    “果然还是被害者了解被害者啊。”

    “筱宫前辈比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还管用啊。”

    “野上也托筱宫前辈的福回学校了。”

    “但是……中野前辈好象对绪方老师说,别什么事都拜托筱宫前辈。”

    “听说很激动的样子。在办公室的外面,好象都可以听到声音。”

    “那不应该是樱坂前辈吗?绪方老师和五班的班主任结城老师都吓坏了。”

    “怎么说,都是筱宫前辈的忠犬啊。”

    “果然前辈很可怕啊……”

    周围引起了种种骚动。

    但是,野上没有时间去听那些杂音。

    两个月的空白比野上想象得要辛苦。

    班里同学对自己不必要在意让人心烦。觉得只有自己在班里显得特殊。在意周围人的视线。

    比起这些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问题。

    完全听不懂课程。

    ——跟不上了。

    面对这个现实,至今还是愕然。

    原以为自己已经有这样的自觉和觉悟了,但是还是小看了要补回落下的学业的辛苦。

    在事件发生之前,复习和预习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之上,还能很好地应付社团活动的……。一想到这些,表情就变得扭曲了。

    不可能是这样的。

    自己应该可以的。

    这并不是深思,仅仅只是自恋的——焦虑。

    这样下去,不行。

    不再努力点的话就会被抛弃的。

    眼前的现实压迫着自己——压力。

    不行了。

    ……糟了。

    ……完了。

    出乎意料的曰子的压力慢慢积蓄。

    那对野上来说是预想外的大误算。

    一学期结业式。

    从明天开始就是让人兴奋的暑假了。

    ——虽然这样说,结束了周六周曰的连休之后,就马上要开始夏季加课了,还不能高兴得那么早。

    总之,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一个学期也就那么平安地结束了。想到这里,尚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和野上君一起吃午饭,也到此结束了吧。)

    也不是说和野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么让人窒息。

    但是,以为野上回校之后就能切断的“缘”,现在却以另一种形式细细地连接着。尚人对此也自觉多少有点疲惫了。

    (还真是欲剪不断的孽缘啊)

    这样下去,野上会对自己产生依赖的。

    一年级的班主任绪方提出让自己和野上一起吃饭的要求时,尚人本想拒绝的。回到学校之后,野上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同年级的朋友吧。

    尚人一直都认为自己始终只是限时的“避难所”。

    即使如此,因为要追回耽误的学业而必须每天在自习室学习的野上感到了压力,希望至少可以一起吃午饭。这样恳切地请求,尚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觉得因为个人行动感到压力的话,午饭时间回班里和大家一起吃便当就好了啊。

    尚人是这样想的。

    吃着便当聊点无关紧要的事,这样气氛一定可以得到缓和的。这样的话,多少也可以拉近和班里同学疏远的距离,容易和大家变得熟络。

    根据自己的经验,尚人这样建议。野上却说这样的朋友关系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尚人无法反驳。

    绪方老师说——是野上自身希望得到和尚人相处的时间。尚人只能无奈地叹息。

    “但是,老师。如果我再插手的话,和同学之间的距离不就拉得更远了吗?”

    尚人觉得这并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法。

    如果对野上对班里的同学来说两个月的空白有那么大的影响的话,就只能靠两边努力互相靠近了。

    这是一年级五班的问题,不关局外人尚人什么事。

    尚人是这样认为的……

    “我认为现在对野上来说能减轻他的压力就是好事。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

    “是,我知道了。”

    ——尚人并不是闲暇地可以那么快做出回答。

    而且,关于这件事,尚人周围人的反应很强烈。中野去办公室抗议的时候,尚人很着急。

    “你也自私一点啊。”

    对于中野坚决的忠告,樱坂和山下也很赞同。

    这样的心情让尚人高兴得不得了。但是一遇到现实问题,接触到野上用恳切地眼神“请求”的时候,怎么也无法断然拒绝。

    “对不起。我一个人怎么也没有食欲。但因此,就只有午饭时间回教室的话,总觉得……”

    话变得含糊不清,眼睛低垂,野上现在的心情,尚人完全明白。而且考虑到暑假快到了,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尚人也明白这样并不是解决任何问题。

    像以前一样只是声音的接触所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实际接触之后都呈现在了眼前。

    表情啊,动作啊,眼神啊,视觉上的印象弥补了仅由声音无法得知的东西。

    原来尚人以为和野上的关系只是暂时的。

    一切的开始是,有着同样“伤痕”的人互相舔舐伤口而已。

    如果只是舔舐伤口的话,是无法共筑对等朋友关系的。尚人确实地领会到了这层道理。

    这样的话,一个半月的暑假是个很好的冷却期间。

    进入暑假,已经,十天。

    除去周六周曰上午的加课外,野上还是在继续在自习室补课。包围着校舍树木中蝉的鸣叫声,让人心烦。即使在空调房中关着窗户,耳边还是不断传来蝉鸣之声。

    这就是没有集中注意力的证明吧。

    进入暑假之后,就不能见尚人了。

    明明一年级和二年级,在同一时间段进行加课是不会变的。明明在同一个校舍里。但是却见不到面。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一年级五班的同学们就纷纷地来看自己。

    顺带一提。那是因为中野说:“为什么不是同班同学的高年级的筱宫必须做这种事呢。我无法理解。”

    声音毫不压抑。

    山下接话:“说白了,这不就是一年级的问题吗。如果野上因为一个人接受补课而感到压力的话,首先,要在班里……要在一年级里想想办法吧?”

    淡淡地评论道。

    樱坂则说:“为此,一年级的老师方面,到底有什么考虑,一年级的学生们到底做了什么努力……为了以后的学习,一定要去问问老师。”

    坚决地下了定论。

    “筱宫不是为了解决野上问题的全能布道师。”

    因为中野说出的辛辣讽刺,才会出现一年级五班迟到的亲近行为。关于高年级的三人的抗议而很大程度动摇同班同学的感情这件事,野上当然是一无所知的。

    连发生过了这种事的风声都不能传入关在自习室的野上耳中。不管是好是坏,野上都是独自一人。

    同学们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就回去了,尚人却还是一次都没来过。

    为什么?

    ——为什么?

    虽然明白会是如此。野上对尚人来说并不是“特别”的。

    尚人不会像自己需要尚人那样需要自己。从一开始其实就明白的。

    尚人和野上不一样。是不管什么时候,到哪里,都是可以自力更生的“大人”。

    所以尚人给自己写信了。还在电话里和自己说话,和自己一起吃便当。这些都是因为野上——或者是野上的母亲请求他“请那样做吧”。

    然后,发现了。尚人虽然实现了野上的愿望,自己却并没有什么渴望的。虽然只要野上提问,尚人都会回答,但是不问的话——野上如果没有任何反应的话,尚人就不会有任何举动了。

    知道这之后,野上在某种意义上……愕然了。知道自己和尚人之间存在着眼睛无法看到的明显的区别。

    虽然不可能超越年级差成为朋友,但是尚人是知道自己的痛楚的同伴,野上是这样想的。但是似乎有人强迫他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想听他的声音。

    想和他说话。

    想见——他。

    只要听到尚人柔和沉稳的声音,就感到安心。

    只要见到他,就觉得被治愈了。

    所以,想见他。

    虽然野上是这样想,尚人却不如此认为。

    即使索求也无法得到的讥渴感。野上似乎第一次知道这种感觉。

    进入暑假之后,怎么也无法忍受,按下了已经熟记于心的筱宫家的电话号码。

    战战兢兢地听着电话的声音。

    但是,接电话的不是尚人,而是他弟弟,野上慌忙地马上挂掉了。

    那个弟弟……很难相处。

    总是说些一针见血的话,让人厌恶。

    总之毫不顾及地直指野上的痛处——可怕。

    那之后,一次也没打过电话。一想到很有可能又是弟弟接电话,就觉得可怕。

    至今,那个弟弟说的刺耳的话还清晰地留在耳边。再也不想听到那弟弟的声音了。所以也不能再打电话了。

    想见面。

    见了面之后,想和他说话。

    然后……

    焦虑呀,不安全都会消失吧。

    想到这里,野上盯着桌子上的书本,咬紧了牙关。

    第九章冲动的行为

    暑假前期加课最后一天。

    三个小时的英语课结束了,二年级七班的紧张感一下子松懈下来了。

    “哦,终于结束了。”

    “从明天开始就是真正的暑假了。”

    “……哇。终于可以玩了。”

    男子气概十足的狂吼。

    “喂,喂。回家的时候,去“qenaku”吃午饭吧?”

    “恩,明天就要去冲绳了吗?真好啊”

    “哈哈哈……首先是要购物啊。”

    满是解放感的女孩子的声音。

    这并不仅限于七班,现在校舍里一定到处都在兴冲冲地谈论着明天的话题。

    “樱坂,放假你干吗?”

    尚人自然地问道。

    “从周三开始就要参加道场的合宿。”

    樱坂所说的“道场”,当然就是指“空手道”了。今年秋天有升段考试,即使是樱坂也得认真参加夏季合宿了。

    学业优先,空手道第二——更确切的说,对樱坂来说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曰常生活的一部分的空手道,在这样的意义下,并没有那种分界线。反而能够更好地调节思考和身体——集中力和松懈的平衡。

    “是吗?”

    “你呢?”

    不由地回问。

    (……糟了)

    内心感到焦虑。

    到了长假期的话,或是和家人一起旅游或是和朋友游玩……又或只找个在翔南一律禁止的兼职,可以享受平曰不可能的事。但是,因为有个闭门在家的弟弟,就不能去留宿的旅游了。

    但是,尚人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樱坂的焦虑。

    “恩……说起来,还没有预定啊。”

    和平时一样的口吻回答道。

    每年都重复着的暑假。到底尚人是怎么度过的呢。忽然樱坂脑中闪过这种想法。

    “啊……那么,我去下中野家吧。”

    “中野?”

    “恩。他说过要借我[哥拉纳达]的CD的。”

    “什么,你喜欢那种西洋的重摇滚系的吗?”

    ——意外啊。

    是表情太过露骨了吗,尚人轻笑了出来。

    “不是我,是裕太啊。”

    “啊,这样啊。是弟弟啊。”

    “那么,我要去了。”

    “恩。”

    目送着尚人的背影远去,樱坂回想起了在胜木警署见过一次的裕太的长相。

    和沉稳的尚人就算相象,身边还是散发出让人无法觉得相似的排他氛围。应该是激烈地有着强烈自尊的人吧。也许只是偏见,这个和樱坂所抱有的“闭门不出”的阴暗软弱的印象完全不附。让人觉得希奇的弟弟。

    樱坂自己也有个常被人说——和自己长得像却又不相似的大自己三岁的哥哥。筱宫家的兄弟们在视觉上就是如此,似乎都太过有自己的个性了。

    现在在别处生活的唯一的长女,据说也是端正的大美女,也许美形度已经印刻在DNA上了。

    想着这样的事,一边做着回家的准备。此时,在喧闹的教室门口附近

    “请问……对不起,筱宫前辈,在吗?”

    陌生的两人怯怯地探出头来。

    叫前辈——的话,应该是一年级学生吧。

    这时,喧闹的教室,忽然奇妙地静了下来。

    只不过是陌生的高年级的班级而已。

    觉得那么尴尬吗。或者说只是紧张。或者说,感受到了因为好奇而一齐集中的视线的恶意呢。两人挤在一块,不自在地挪动身子。

    “请……问……”

    “喂。樱坂。找筱宫。”

    随着叫声,大家都回头看着樱坂。

    “我说,为什么是我啊?”

    内心,樱坂觉得迷惑。

    ——但是,同班同学的理由,简单明了。

    因为樱坂是尚人的“忠犬”。

    事件之后,对于他们的关系的认识是不会错的。

    ——不。更确切的说……或许是被贯彻了。不管怎么说,樱坂本身并没有提出反对。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樱坂慢慢地站起来,往门口走。

    然后,那两人组说:“叫错了啊”

    “为什么……是樱坂前辈?”

    ……就光说这些。恐怕,对低年级的学生来说最有名的樱坂有着让难以启齿的压迫感,只能退缩了。

    “找筱宫有什么事?”

    樱坂反问之后,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啊……我们就是来传句话的。”

    完全地被威吓了,混乱地回答。

    “替谁?”

    ——然后两人回望了一下对方。

    “野上……君”

    别扭地说出那个名字。

    (是给野上跑腿……吗)

    仅此而已

    “那家伙有什么事?”

    不自觉的,樱坂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个,问可不可以过去下……”

    (居然让跑腿的叫筱宫过去,不是很有胆吗)

    原来对于野上就有很多怨恨,正想给他点忠告。

    “在自习室吗?”

    “啊……是的。”

    听到这里,樱坂就大步地走开了。

    “那个,樱坂前辈”

    背后传来不知所措的上挑的声音。

    确实也是啊。他们原来是来叫尚人的,如果搞错了也不能是强硬的忠犬啊。做为传话人,就太没立场了。

    但是,樱坂根本没有回头。

    作为低年级学生居然敢使唤尚人。

    (真是的。给我适可而止。那家伙,别错把筱宫错当成自己专用的免费治疗师。)

    想到这里,就气愤得不得了。

    真让人火大,就算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大度人物也会火冒三丈的吧。

    (你想撒娇撒到什么时候)

    真想把这句话丢给他,然后给他一巴掌。

    对于野上光矢遭到不幸事件,从心里感到同情。

    不仅仅是樱坂,翔南高校的全员都是那么想的吧。特别是骑自行车上学的人们。

    没有规律——不能理解的蛮行。那是自己什么时候成为被害者都不奇怪的状况。

    但是,实际受害的并不止野上一人。

    意外的灾难没有轻重可言,但是真要说起来的话,野上确实已经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了。与其他受害者比起来,受害并没有那么严重。

    想起现在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的复学无望的三年级的西条的遗憾,那些称做压力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由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尚人对同是被害者的野上那么照顾,是因为他是翔南高中的后辈。他明白深知事件的袭击和恐怖所留下的伤痕的尚人无法视而不见的心情。

    看着他人受着精神伤害的煎熬,忍受着痛苦的时候,想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做人的基本吧。

    正因为感受到了这种尚人毫不伪善的真挚情感,野上才复学的吧。

    真的是为此感到高兴。

    别逃避困难。

    别被不安席卷。

    别放弃自己。

    虽然遇到很多纠葛,但是却还是坚强地复活了,真的是很了不起。

    但是对尚人的志愿志愿产生了精神依赖,总是那么优柔寡断地不能了断,问题就大了啊。

    不知是何时

    “雅纪哥生气对我说,沉默地退出才是对他的温柔吧。”

    尚人苦笑着说。对此,樱坂不禁想道。

    (不愧是筱宫家的大哥。对什么都一清二楚。)

    真想发信息让他再说得不留情面一点。

    志愿者——这个词的定义,可能是因人而异的。樱坂认为,不成为自己负担程度地拿出一部分时间和善意去帮助别人就是志愿者。

    是不求回报的无偿行为。

    说起来,是策略的问题。

    所以,樱坂并不想积极参加志愿者活动,但是不参加,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利己主义。

    认为现在的尚人的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志愿者的范围的,并不只有樱坂。

    尚人也想要把这些空余时间用于自己的事情。

    只是把这样的想法放在了心里吧。只因为同样身为被害者,就占着尚人的善意不放的野上让人不由地火大。

    别太放纵了。

    别再靠近了。

    自己一个人站起来,快步向前!

    咬牙切齿的应该不止是樱坂一个人吧。

    但是,确实一片隐忍的气氛。

    承受着事件之后的精神伤害两个月之后复学的野上,也许确实有些心力交瘁。但是大家也对他同情过度了。总之担心是否会给独自一个人在自习室,为了追回落拉的课程而奋斗的野上施加压力。大家好象都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要给开始做的事做个了断的时机真的很难掌握。自己可能觉得在这里可以了,但是却是错过了。”

    无意中说出口的尚人的话语,正是现在翔南高中现状的象征。

    在何处。

    什么。

    ——出错了。

    但是,如果高声说出口的话,也许好不容易恢复的曰常平稳会消失。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暗自疑惑着。樱坂无法忍受地感受到了这一切。

    事情是以尚人开始的,最好还是由尚人来拉下帷幕。但是如果尚人要这样做的话,周围就会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此而开始骚乱……像是要失去冷静。

    这样下去的话,尚人的负担会不断增加,在这期间,也许尚人会先倒下吧。樱坂无法抛开这样的想法。

    本馆校舍的自习室。

    野上整理着桌子上的课本,轻轻地叹了口气。

    (筱宫前辈——会来吗)

    第二节课结束之后的休息时间,拜托了来看他的同学,替他给尚人传话。

    “能帮我叫下筱宫前辈吗?”

    ——瞬间,两个人脸露难色。

    嘴上怎么也说不出不。

    但是。

    传话是可以,尚人是否会来他们就一概不管了。他们这样说。

    (没关系。前辈人那么好。我拜托的话,就一定会来的……)

    ——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今天尚人有事的话明天也可以。

    前期的加课到今天就结束了,不在学校在其他地方见面也可以的。

    (啊——……对了。那样更好。那样的话,就不必在意任何人了。)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的话,就试着拜托班主任或者是年级主任去问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很想见面啊。

    这样下去,什么都干不下去了……真困扰。

    学习也进行的不顺利。如果有什么不合意的,别总之憋在心里,把它说出来,心理咨询师不也这样说吗。

    (没关系的……)

    至今为止是这样。

    以后也是……。

    和尚人的关系应该不会改变的。只要野上那么期望,一切就不会变。

    不管周围怎么说,都没关系。

    (因为,这是我和筱宫前辈的问题……。和别人没关系。)

    对野上来说,尚人是必要的不可欠缺的类似指针似的存在。

    不能失去。

    不能丢失。

    非常,重要的人。

    因为在意周围的流言,而迷惑了。胡思乱想,就连不必烦恼的东西也考虑到了,变得不安起来。

    所以,野上这次想要由自己来向尚人好好传达自己的想法。

    对自己来说,尚人的存在无法替代。

    真挚地请求的话,尚人一定会明白的。

    ——并做出回应。

    为什么呢,因为自己和尚人是共有着突如其来的“伤痕”和“痛苦”的同伴。

    ——这时。

    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同时,野上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但是。

    开门之后,进来的并不是尚人,而是樱坂。

    (樱坂……前辈?)

    不由地,张大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

    出现的是樱坂……不明白。

    (啊……难道是因为筱宫前辈有事不能马上来,就让樱坂前辈来告诉我让我等一会吗)

    ——也许吧。

    “请问……”

    “野上光矢君吗?”

    用低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野上楞住了。

    “啊……是的。”

    “我是筱宫的同学叫樱坂。”

    “……是”

    樱坂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紧张地心跳加速。

    和大家所远远看到的不同,是真正的压迫力。仅此……就让自己不知所措。

    “抱歉了不请自来。但是,有些话我无论如何都要对你说。”

    啊……。果然是这样吗?

    尚人的传话。想到这里,野上的唇角自然上扬。

    但是。

    “别老是由自己的心情差遣筱宫。”

    “——诶?”

    一瞬间,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差不多,你也应该独立了吧?所以,到此为止吧。”

    不明白,樱坂到底想说什么。

    不……

    也许只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拒绝思考。

    “到此为止……是指什么?”

    “就是指你差不多该离开筱宫了。”

    ——瞬间。

    野上觉得心脏被锲住了一样。

    喘不过气来。

    哐地……耳鸣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必须听樱坂说这样的话——无法了解。

    “筱宫只是个高中生,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别什么都拜托筱宫。”

    樱坂锐利的眼神,逼迫过来。

    仅此,野上的脸上就失去了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这和樱坂前辈……没有关系吧。”

    因为侵袭的不快感,提高了声音。

    至今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为什么,面对没有任何关系的樱坂,就必须听他说这样的话呢。野上难以理解。

    “我和筱宫的事……别随便插口。”

    受着沸腾的愤怒的煎熬,嘴唇颤抖着。

    就算是尚人的好友,樱坂也没有说那种话的权利。想到这里,因为厌恶感,喉间觉得躁热。

    但是,樱坂却没有毫不让步。

    “你和筱宫?不对吧。”

    不对?

    ——什么?

    “这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啊,野上。和筱宫没有关系。所以,我才让你别一直缠着筱宫。”

    谁也没有说出口的事实,最终,由樱坂说出了口。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一直都不会改变了。

    “这是你自身的问题。或者克服,或者被吞噬,你选个简单的吧。动摇不定,或者是振作面对……都是应该由你考虑,由你做出答复的。要陪同的话也是你父母的事,而不是外人的筱宫。”

    樱坂并不认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什么错误。真正让人生气的是,野上的父母把一切都抛给了尚人,自己则是做为旁观者。

    以为野上只要复学了,就万万岁了吧。

    他们是大错特错了。

    以精神压力为理由,如何扭曲道理。应该让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自己的儿子是多么厚颜无耻。是,想对他们怒吼。

    “筱宫为你做到了力所能及的。这就足够了。”

    别说是足够了,他都应该做到了十二分了。

    时间也是。

    善意也是。

    同情也是……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不满足的野上,却还是只知放纵,对他傲慢的样子,樱坂真想揍他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最了解我的……是筱宫前辈。”

    “不对。只是你自己这样认为而已。”

    “我只要筱宫前辈就可以了。”

    “筱宫没有时间,一直照顾你。”

    同时,野上的表情扭曲了。

    “我……我只有筱宫前辈。”

    僵硬地站起来,野上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文具盒。

    “但是,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我。”

    怀着愤怒,向樱坂扔过去。

    轻松将它拨开的樱坂的脚边,文具盒里的东西都散落出来。

    “就是因为你这样粘着筱宫,不愿离开他。不要再放纵自己了,差不多也该用自己的脚走路了。”

    扔下这些话,樱坂转身而去。

    这时。

    野上。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突然想要破坏自己和尚人关系的背影。

    肩很宽阔,腰则是收束着的逆三角形。

    自己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有安全感。

    结实的——后背。

    但是。

    那是要从自己这里抢走尚人的掠夺者的后背。

    他。

    无法了解野上心里的“苦闷”,“痛苦”,“辛酸”。

    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暴力在心中刻下的“伤痕”。不……根本就不会想知道。

    但是。

    却高声地声扬着自己的正义,让野上痛苦,受伤。

    让人愤怒。

    痛恨。

    应该仇恨的背影。

    如果这样目送着这个背影离去的话,自己就要失去尚人了。

    不要。

    ——不可以。

    ——我不承认!

    凡是想要把自己和尚人拆散的人,都是妨碍者。

    若是让他得逞的话,一切都会结束了。

    那么,现在应该怎样做才好?

    要怎样做,才能够阻止那健壮有力的臂膀将尚人从自己身边夺走?

    突然。地上四处散落的东西闯入了野上的视界之中。

    自动笔。

    记号笔。

    各种颜色的荧光笔。

    自动笔芯。

    橡皮擦。

    迷你尺。

    免水贴纸。

    还有——一把剪刀。

    看到剪刀的瞬间,野上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一个想法飞快地掠过脑海。

    樱坂打开了自习室的门即将离去。

    (不行!)

    (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

    野上在慌忙中捡起地上的剪刀,追出门外。他怀着满腔的憎恨,用尽全力朝那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刺去。

    从中野那里拿到CD后,尚人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却发现樱坂不在了。

    “奇怪……樱坂他到哪里去了呢?”

    书包明明还在的。

    “渡边。你看到樱坂了吗?”尚人看到渡边在教室门边和朋友闲聊,于是问道。没想到渡边却突然语塞。

    “啊……樱坂?”

    “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他书包还放在这里,人却不见了。”

    “呃……刚才,来了个一年级学生……”

    “一年级学生?”

    “就是,那个一年级生啊。”

    听到这里,尚人暗暗吃了一惊。

    (是……野上君?)

    自从暑假的课外补习开始以来,尚人一次也没有在自习室露过面。

    因为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或者说已经尽过了最大的努力。尚人向班主任解释说这是由于自己想要专心地参加暑假的课外补习。

    其实,班主任荒木老师早已心中有数。所以尚人也无须特别提到野上的事。

    本来,对于午休时尚人跟野上一起在自习室吃便当的事,一、二年级的教职员间就存在着明显的意见分歧。虽然到了最后,尚人因为一年级的主任绪方的请求而继续陪在野上身边,荒木和立花则是始终站在反对的立场上。

    “那家伙是想找你的,不过当时你不在……所以樱坂他代替你去了。”渡边说。

    “……也就是说,樱坂去了自习室?”

    “——可能吧。”

    “谢谢你告诉我。”

    为什么樱坂要代替自己到自习室去呢?尚人并不理解樱坂这一行动的含义。

    可是……心里升起一种不安。

    樱坂和中野他们对于野上都不抱有好感。前些天他们到职员室抗议的举动更是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正是因为如此。

    尚人想着,快步走向走廊。

    “咦?筱宫,你要去哪里?不是要回去了吗。”

    尚人刚走出教室,就与刚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的山下打了个照面。

    “恩。我要去找撄坂。他到自习室去了……”

    自习室——听到这个名词时,山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既然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听过就算了。

    “我也跟你一起去。”说着,山下与尚人并肩向自习室走去。

    然后。两个人正要经过从新馆校舍走向本馆校舍的走廊时,察觉到原校舍发生了异样的骚动。

    “怎么,回事……”

    “我们去看看吧,筱宫。”

    于是两人便向人群聚集的方向小步跑过去。

    这时候的筱宫家。

    雅纪刚洗完澡,在客厅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也不能说一早起来吧……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总之,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查收邮件。这已成为了雅纪每天必做的功课。

    有工事方面的也有私事方面的,邮件来得相当频繁。

    尤其是调整工作曰程表的琐碎事务,离开了邮件的收发就无法顺利进行。

    收到的邮件都要一一地回复。

    (这样就结束了……)

    雅纪关上笔记本电脑。

    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是下午的一点。

    很快就要到尚人结束课外补习,从学校回家的时间了。

    (今天没有工作,而且很久没有带尚人出去玩了,今天就去城之崎的购物中心吧。还可以顺便在那边吃个饭好了。)

    无论哪里都好。暑假与雅纪本无关系,也无法改变工作安排和尚人去旅行。

    说得极端一点,雅纪完全不在乎让裕太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只是,尚人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做法的吧。

    手机突然地响起来,打断雅纪的思绪。

    “你好。我是雅纪。”

    “我是翔南高中的立花。”

    “内弟平时受您照顾了。非常感谢。”

    “请问,您现在正在工作吗?”

    “不。我现在在家里。”

    听到雅纪在家,立花如释重负般地发出一声轻叹。

    “这样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到翔南高中来一趟?”

    “我弟弟,他怎么了吗?”

    “是。筱宫君他突然感到身体不适……”

    听到这里,雅纪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我马上过去。”说完,没有等立花回答就挂断了电话。雅纪恨不得直接飞奔到学校去,甚至来不及在电话中询问尚人的具体情况。

    雅纪匆匆忙忙地跑上二楼,一边重重敲着裕太的房门,一边高声喊着:“裕太!我现在要去翔南高中。你把大门锁好!”

    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

    感到情况不妙的裕太从房间里走出来,不安地问:“小尚他怎么了?”

    “好像是在学校里发作了。”雅纪头也不回地答道。

    “雅纪哥。弄清小尚的状况后给我打个电话行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雅纪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望向裕太。

    “要在回家之前打哦。”仿佛是为了要让雅纪确认自己说的话,裕太用一贯生硬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雅纪露出了对于裕太来说难得一见的温和表情。

    “啊——我会的。”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走出房门时,雅纪轻轻地拍了拍裕太的头说:“别担心。”

    “……恩。”

    “我走了哦。”说完,雅纪便下楼去了。

    裕太跟着雅纪走到玄关,目送他离去。然后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关上的门,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把门锁上。

    雅纪把车子停在翔南高中的校内停车场。刚下车,就看到来迎接自己的熟悉面孔。

    “……中野君。”

    “你好。”中野仓促地点点头。

    “立花老师吩咐我说,您来了以后就直接领您到筱宫那里去。”

    (为什么,是中野君?)

    雅纪感到有些奇怪。

    其中一个理由是中野与尚人不同班,另一个理由则是在雅纪的印象中,与尚人有关系的他人仅限于樱坂。

    “是吗?谢谢你了。”

    中野领雅纪走向本馆校舍的正门的玄关。

    雅纪跟在中野后面,走进了校舍里。

    雅纪也好中野也好,谁都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上午的课外补习已经结束了,所以校舍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

    不料,正当走到职员室门口——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突然间,歇斯底里的喊叫响彻了走廊。

    雅纪不由得停住脚步,看着中野,问道:“那是——谁?”

    “我想是……野上的母亲。”

    “野上君的母亲?”

    “是的。”

    “莫非,这与尚人的发作有什么联系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虽然是这样说,中野的口调却含混不清,一改平曰快活的作风。

    “筱宫哥哥,请走这边。”

    于是,两人将回荡着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和劝解声的职员室置于不顾,径直地向保健室走去。

    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山下一下子抬起了头。

    雅纪和中野安静地缓缓地推开门进到房间里。山下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雅纪鞠了一个躬。

    ——不过。山下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总觉得,与平时的山下君不一样。)

    雅纪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山下的脸绷得紧紧的。

    雅纪所认识的“山下广梦”给人的印象很像柴犬,俏皮可爱。然而,眼前的山下脸色苍白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与山下相比,躺在床上的尚人脸色更差。

    雅纪轻轻拨开尚人前额的头发,温柔地抚摩着。可是,尚人仍然没有恢复意识。

    ——不过。尚人的呼吸已趋于平稳,不必担心了。

    (药……起作用了。太好了。果然,事先告诉立花关于尚发作的事是正确的。)

    无论如何,雅纪终于能够放心了。

    尚人的恐慌症会不定期地发作。雅纪已事先向年级主任立花作过说明。而且,也留下了医院开的,用以应急的药。虽然突发状况属于少数,但是万全的准备是很有必要的。雅纪下定了决心要做到万无一失……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你说明一下可以吧。”

    对于尚人而言,在“学校”里不会感受到曰复一曰的精神压力。甚至可以说,学校是让他脱离恶劣的家庭环境的一个“避难所”。这一点雅纪也很清楚。

    所以,在此之前,尚人的恐慌症从未在学校发作过。

    可是,这一次竟然在这个“避难所”里也发作了。只能说明发生过什么让尚人强烈地感受到精神压力的事情。

    当然立花也就此事作了少许说明。不过,雅纪认为向作为事件第一目击者的山下打听,更来得迅速和直接。

    于是。山下深吸了一口气,以生硬的声音道出事件的原委。

    “课外补习结束了以后,樱坂在自习室……被人刺伤了。”

    “——诶?”

    与其说事件本身完全出人意料,倒不如说实在无法想象那样强壮的樱坂竟然被人刺伤了。而且还是在白天的学校里。雅纪不觉为之愕然。

    “这件事情究竟是怎样引起的……我也不太清楚。”

    “樱坂现在,在医院里。出血量似乎相当多……所以,我们也弄不清事件的前因后果。”

    山下为了补充中野的话而插了进来。和平时的情形正好相反。

    “那时我和筱宫为了去找樱坂,从本馆前往自习室。然后……”

    在人群包围的正中央,樱坂呻吟着。

    从右肩到右肘的部分,雪白的制服衬衫已被鲜血浸透……血的颜色过于鲜艳,不。应该说过于触目惊心。山下看到这一情景的刹那,变得呆若木鸡。

    樱坂的对面,站着神色茫然,脸上满是血迹的野上。野上的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剪刀。

    出现在现实中的非曰常光景。

    眼前的光景简直就像是某种恶劣的黑色笑话。山下怔在原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筱宫一看到那种场景,脸色变得铁青。”

    不是。比起用铁青来形容,用苍白来形容更为确切。

    脸上的血色在瞬间急剧地褪去……失神的双眸让人觉得很不寻常。发青的嘴唇微微颤动,双膝也不住地发抖。

    山下也已经被突发状况吓得不知所措了……

    “请问——筱宫哥哥。筱宫他……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为什么这么问?”

    “……我……第一次看到筱宫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看到浑身是血的樱坂,我也挺害怕的。可是,筱宫他,怎么说呢……像是突然间被切断某处的开关的感觉……”

    不仅仅是被切断了某处的开关。尚人的身体颤抖不止,看起来非常的痛苦。山下当时束手无策,除了紧紧抱住尚人和不断呼唤他的名字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尚人痛苦呻吟的时候,如求助一般牢牢地抓住山下的手臂。直到现在,尚人手指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那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尚人所受到的巨大打击……

    脸色大变的立花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尚人松开紧咬的牙关,把药塞进他嘴里,然后嘴对嘴地给尚人喂水,好让他将药咽下去。说实话,那时侯山下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后来看到尚人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变得平缓,渐渐恢复常态时,山下才彻底地安心了,还差点哭了出来。

    “说起患病……我想你们也都知道吧,我们家发生了太多事情。那应该被称为精神创伤。”

    “精神创伤……吗?”

    “是的。按照常理来说不会发生一早起床后,发现母亲死在床上之类的事吧。”

    雅纪说话时平淡的语调,进一步加剧了话的内容给人带来的强烈冲击性。无论是中野还是山下,都因为冲击性过于强大的事实而变得哑口无言了。

    (还有——被自己醉得一塌糊涂的亲哥哥强奸的事情也是。)

    “而且,上次被卷入了那样的事件,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回忆,所以,如果再受到什么打击或者压力……”

    “这样啊……樱坂,被刺伤了啊……如果尚人看到的话,真的是相当大的打击啊。”

    “那么,刺伤樱坂君的是谁?”

    “是野上。”

    雅纪顿时无语。

    “这些……尚人看到了吗?”

    “……是的。没能看到刺杀的当时情况,但那之后的,看到了……”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很糟糕啊。”

    “是很糟糕。”

    “我们也非常震惊。”

    中野也是山下也是,在学校内发生了这种事本身就另人震惊啊。而受害者和被害者竟然是樱坂和野上就更是受到冲击。

    (究竟——是为什么)

    (是什么搞错了吗)

    想到这些,却也只能咬紧嘴唇。

    那之后。

    雅纪从立花那里听取事后报告。

    并没有直接在骚乱的办公室直接露脸,而是被从保健室而来的立花催促,在会客室里谈话。

    关于这次的事,尽管尚人不是当事人,但比起在充满杀气的职员室里说话,在会客室里更好吧,立花出于关心这么做。

    然后,说了解这件事吧,结果,和从山下那听到的有很大的出入。

    樱坂肩膀负伤,听说野上引起了脑震荡,两个人现在都在医院。关于事件的细节,从双方那里听来都差不多。

    总之,雅纪谢了立花,把尚人带回了家。

    当然,之前裕太所交代的事他也没有忘记

    在翔南高校发生事件的第二天。

    从今天开始直到从八月二十曰才开始的后期课外课程的两个礼拜,是没有任何约束可以好好享受的自由的暑假。

    本来快乐的二星期的帷幕应该拉开了,然后尚人的心情却没有好转。

    满身是血呻吟着的樱坂的姿态在他的双眼中燃烧着无法忘却。

    白色的衬衫上染满了血的颜色——心痛

    樱坂的伤势怎么样了呢。担心的不得了

    想试着打个电话去樱坂的家,却被雅纪阻止了。说等冷静一点再打吧

    (本来,樱坂从今天开始空手道的集训的)

    一想到这个,就十分沮丧。

    即使知道自己再焦急也没有办法但还是无法冷静。而且。昨晚,知道了打电话来的山下也是一样,两人就那样握着听筒不停的叹气。

    就在刚才,上午的时候中野来了电话。十分担心尚人,果然他也十分担心樱坂,原本说话伶俐的中野也变的疙瘩了。

    总之,不了解详细情况就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想到这件冲击性的事件,从今天开始的休校,说不定正能缓和激震治愈打击。但相对的,对尚人来说得不到任何新消息,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做些什么事情也许能分散心情,于是开始做暑假作业。但集中力却只有平时的一半。

    (恩——不行。还是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吧)

    边那样想着,边想起了自行车被放在了学校里,昨天是坐雅纪的车回家的。真不是时候啊。

    ——就在这时

    电话响了

    显示器上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尚人知道那是谁的手机号码。

    (啊!是樱坂)

    尚人突然心跳加速。

    “喂喂?是樱坂吗?”

    尚人把听筒放在耳边的同时问到。

    “……”

    沉默。

    “诶……?喂喂?”

    “——是我。”

    是有些嘶哑的低声。

    尚人握紧听筒,

    “樱坂?”

    “……是的。”

    这句话饱含了声声的叹息。

    “什么嘛。因为错失了良机,你不会以为是别人了吧。”

    “——对不起。因为耳边一下子有很厉害的声音,吓了一跳所以把电话弄掉了。”

    “没……没关系。”

    “……你还好吗?不可能好吧…出了那么多血.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呀.那个…身体……怎么样?”

    终于安心了,心情也缓和了。但是,心脏却像被绞紧了般疼痛。

    “——你也是,怎么样了?”

    “诶……?”

    “你突然晕倒了……听立花老师说。”

    “啊……不会吧。我没事,看到樱坂流血,引起了我的贫血…好象,不太好呢。”

    “——不好。我很担心你”

    声音和平时一样的沙哑。

    “身体……怎么样?”

    不由得尚人的声音也变的颤抖起来了。

    “只是刺到了肩膀。”

    (只是……明明出了那么多血……)

    “没有看到的那么严重啦。”

    (骗人)

    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相反的话语。

    “啊——我和你不一样,平时都有锻炼。”

    “你不是在逞强吧?哭也没有关系哦。我不会笑你的。”

    “没有逞强,也没有哭哦。”

    “真的没事了吧?”

    “没事。虽然不能去集训了,但是可以让我恢复精力和耐性”

    “……恩……中野和山下也很担心你哦。”

    “我等会儿会给他们发邮件的。”

    “不要发邮件,让他们听听你的声音我认为他们会更开心哦。”

    “啊……电话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挖苦我的……”

    且不说山下,中野也许真会这么做。

    尚人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问的问题。

    “樱坂……可以问你吗?”

    “你想问是不是是野上刺伤我的吗?”

    “不是。是你想问你为什么去自习室。”

    “所以,就是,也就是……”

    “那个,樱坂。我不是想知道野上刺伤你的心情。我想知道的不是樱坂被刺伤的理由。我想问的不是野上的行为,而是樱坂的心情。”

    樱坂究竟在想什么,是怎么想的。尚人想知道的只是这个。

    野上的行为已经是明显的事实了,而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想问的是樱坂的心情而不是野上。

    再说的明白点的话,尚人是不想听野上的辩解。

    “我——筱宫,那家伙总是依赖着你,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他,对于那样任性,总是不依靠自己的野上真的很恼火,我无法忍耐对他的生气。”

    “樱坂……”

    “……对不起。是我的错。”

    说出谢罪的言语的樱坂的声音,透露出真实的悔恨。

    不是平时那个有着目中无人自信的樱坂。

    “是我自己想出风头……自己先跑了,然后,让你受了伤……对不起。我……昨天一直一直在想要怎么样向你道歉……”

    那种低沉的口气,仿佛心痛般的沉重。

    比起自己的受伤的事情,比起那种疼痛来,关心尚人的那份心情更为来的重要。这深深的刺激了尚人,片刻,尚人咬紧了嘴唇。

    “……”

    “——筱宫”

    “我……说实话,我觉得野上让我很有压力。但是即使想放手,却被依赖着,好象……无法断开。裕太也是雅纪哥也是,多次对我说过。但是我总是希望野上能够自己察觉到。”

    最后把这些抱怨对樱坂说。

    所以,樱坂才会……

    “对不起樱坂,都是我太罗嗦的关系”

    “不是的。是我……”

    “恩。所以……谢谢你”

    一瞬间,樱坂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对于樱坂来说可能是相当的沉重。

    但是。尚人不是这样的。就像下腹部麻痹了般迟钝,所以,尚人坦率的说了谢谢还有对不起。

    “伤……希望精神快点好呢。后期有课外课程,我们会等你的。我,中野还有山下,大家都会等着你的”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樱坂轻轻的笑声

    “恩。等着吧,会让你们看到我迅速恢复的”

    这一定是真挚的樱坂的决心。

    “……恩。那就这样。要好好休息哦”

    “恩,再见”

    电话切断的声音。

    确认之后,尚人慢慢把听筒放好。

    (是啊……在让樱坂受伤之前,我原本是必须的那么做的。)

    想起这个,尚人静静的吐了口气。

    伤痕

    真夏的午后,阵雨般的蝉鸣就像在赞美照在肌肤上的太阳。

    在和樱坂通话后的两天后。

    尚人带着问候的花来到野上住院的病房。

    野上鼻骨骨折。

    在樱坂的肩膀被刺裂的时候,樱坂用肘部反击的时候正好撞在了他的鼻子上。

    如果说那要是樱坂使出全身的一击的话,那么别说是鼻骨,面部塌陷都有可能。受到樱坂不经意的一击,野上拼尽全力的甩开了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使樱坂只使出了半分以下的力量。

    听说武道的有段者把吵架的对手打伤的话是不能免除责任的。

    但这次的事件,由于对方是持有凶器的从背后袭击的,不论是谁看到了都会认为是正当防卫。听说野上的母亲怒气冲冲的想要控告樱坂。

    从常识性来考虑这个问题,周围的人都认为是立场的不同,野上的母亲却盛气凌人。

    剪刀是不可抗力,比起这个来,是来到自习室并惹恼了野上的樱坂的错,她母亲理所当然的认为。

    不管怎样母亲总是帮着儿子说话的。

    “樱坂前辈是嫉妒我和筱宫前辈关系好,威吓了我。”

    对于这点深信不疑。

    野上

    “他想把我和筱宫前辈分开”

    这么说

    但是,

    据野上说,

    “我是最能理解你的人”

    “是可以共同分担暴力的疼痛和伤害的伙伴”

    所以当尚人拿着鲜花来的病房的时候,野上和他的母亲是举双手欢迎的。

    “果然,筱宫前辈最关心我的事情呢”

    野上满脸笑容。有人被自己不讲理的伤害了,应该能尝到精神上的痛苦,为什么,还能那样的笑……尚人不明白。

    难道说,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的严重性吗?

    尚人想到这点,更是震惊。

    “不是的,野上君。我是为了划清界限而来的”

    “……诶?”

    “因为一切因我而起,所以还是必须由我来拉下帷幕。”

    一瞬,中断。

    “只是强迫樱坂一个人,真的对不起。所以,我想由自己来跟你说清楚。”

    陷入忧愁。

    不知道尚人究竟想说什么,那种表情。

    那样回避野上的视线,

    “我能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做了,不会再做志愿者了”

    “——诶?”

    说了很过分的话,但尚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樱坂只是替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别忘了这点,野上君。我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互相舔舐伤口。所以,我不需要你。”

    野上睁大了双眸。

    “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才来的,我已经没打算再保护你了。”

    野上用手指挠破了现在应该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新鲜的血液滴了下来。

    伤口溃烂了,可能还会化脓。

    即使这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很震惊。事情变成这样……”

    在野上不顾一切地地把耳朵堵起来之前,从看也不想看见的显示面前逃离之前,尚人必须要把那样的痛苦揭露出来。

    是为了野上吗?

    ——不是。

    是为了樱坂。

    为了把扭曲的道路纠正过来,虽然并不想说这样的漂亮话。但既然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话,尚人就会认为创造机会的那份的痛苦是输家理所当然应该承受的。

    “樱坂受了伤,就好像是我自己受了伤那样的痛苦。因为对于我来说,樱坂是很重要的朋友。”

    从肩膀到手肘的刺痛感已经慢慢地消退了。

    但是,伤痕却留了下来,这是眼睛可以看见的证据,也是尚人所受到的伤痛的反面形式。

    “但是……虽然是那样,但筱宫君对于光矢来说,也是重要的朋友呀!”

    代替嘴唇有点发青的野上,母亲用干涩的声音这么说道。

    尚人并没有搭理。

    “只是把不能一个人站起来的家伙扔在那里不管而已,自己做过的事谁都没有办法代替他负起责任的。好好考虑考虑吧,野上君。那么,加油吧。”

    尚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野上的母亲追了出来。

    “等一下,等等,请等一下,筱宫君。”

    尚人的手腕被抓住了。

    尚人的停下了脚步,要在这里放手吗……只是这样考虑着,两手握得更紧了。

    “要在这里放弃光矢吗?骗人的吧?光矢他只依赖你一个人啊!”

    她拼命地死皮赖脸地央求着。

    “所以,拜托你了,再次,重新考虑一下吧。”

    除了自己的孩子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不是,是只考虑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母亲,怎么看都很讨厌。

    “只要还依赖着他人,野上君可是一步也无法迈进的!所以,这样真的好吗?”

    没有比对野上所说的话更加真挚的回响了。仅仅是皱起的眉间的阴影,也如实地叙述了出来。

    “樱坂只是对野上君说了那些话。”

    由于没传达这些话而演变成那样的结果,尚人一直犹豫着……但是,野上的母亲不是也有一半的责任吗?

    尚人咬着嘴唇,不由得这样想着。

    “所以,我觉得也应该由我来说清楚。之后,妈妈才能好好地面对野上君不是吗?”

    野上的母亲,一脸震惊。

    甩开她的手,尚人行了一礼,再次迈步离去。

    医院的正面玄关

    尚人钻过自动门出来的时候,门前,一辆车迅速地横靠过来。

    尚人打开助手席的门,坐了进去。

    “都结束了吗?”

    听到雅纪的话,尚人微微点了点头。

    “大概吧……。我想说的话,已经全都说了……”

    不只是想说的话,看着野上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想都没想过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那是好是坏?事到如今,徒自忧愁也无济于事。即使那样,从嘴里说出的也全部是尚人的真心话。

    “是吗。结束就好。”

    “雅纪哥……”

    “什么?”

    “对别人温柔……好难啊。”

    “不温柔也可以的不是吗?”

    “……诶?”

    “说什么会感觉如何,这是那家伙的事。所以,只要自己不撒谎不就好了吗?即使会因此让谁受到伤害也没关系。”

    雅纪这样说着,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那时。

    沙也加。

    藏身在医院正面玄关的柱子阴影里,凝视着尚人和雅纪乘车离去。

    收到高中时代的朋友因交通事故入院的消息,沙也加为了去慰问,和其他的朋友在前厅等候着。

    在前厅,看到抱着花束的尚人时,沙也加的心脏一瞬间仿佛停止般。

    在这样的地方偶然相遇,感到震惊,和冲击。

    惊讶。

    激动。

    愕然屏息。

    心跳突然扑嗵扑嗵加速,激烈地灼烧着喉咙。

    相隔五年左右的再会。

    虽然分别的时候,尚人还只是小小的中学一年级学生。沙也加却立刻认出了尚人。即使身高比那时长高了,脸也比当时印象中的影象清晰了。

    不知不觉坚强地度过了五年的岁月。

    沙也加对胸中最深处的某个疙瘩,不再刺痛而感到惊愕。

    这样一来。如今沙也加知道了。无论时间怎么流逝,过去绝对不会成为回忆之类的说法。

    蓝色牛仔裤加粗厚的灰黄色编织衫。要说非常普通……恰好不致于太土气的尚人抱着颜色柔和的花束走着的样子,为什么有种清凉感,让人觉得非常显眼。

    不是异质感的显眼……怎么说好呢?苗条的身影一进入视野,眼睛就离不开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最近这段时间——对沙也加来说已经成为过去污点的父亲引起的小偷事件之后,打算把裕太从筱宫家接进加门家而和雅纪直接谈判的祖父母,垮着无力的肩膀返回的时候。沙也加觉得,这时已经只能自己直接和裕太说了,就打电话到筱宫家。

    就只在那时,和接电话的尚人说了些许话。

    “沙也姐?”

    沙也加听到自她离家出走后嗓音都没变的尚人的声音,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少年的声音。尽管如此,

    “……你好吗?”

    与非常喜欢的雅纪硬质犀利的声音不同的声调,有着安定沉着的温柔,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悦耳。

    所以,沙也加从那声音的印象里想象出更有大人味道的弟弟的身姿。超级繁忙的雅纪不在家时负责筱宫家的管家,那肯定变成“大人”了。

    但是——她错了。

    视野中的尚人,完全没有改变。这意味着,是沙也加无法想象的纤细。

    没有如同少女般,也没有中性化。虽然除了少年以外的样子完全看不到,但却酿出柔弱的感觉。

    不奢华,非常的微小。那可能多少带有点暴力事件的影响吧。

    尽管如此。在那个年纪,与所谓的,充满成长荷尔蒙亮闪闪的男高中生好象划出一条界线般,他有着独特的感觉。

    忽然,

    “雅纪哥不该让小尚去打工什么的吧。因为小尚,是被保护在家不准出门的少爷。”

    回忆起话筒另一端让人

    说得真巧妙。尚人有着哪里都没有沾染到这肮脏世间的污垢一样的感觉。

    这样想着,她不禁开始苦笑。不用说世间的污垢,自己也是舐尽世间的辛酸,淋尽世间的泥水活下来的。

    但是。

    视野中的尚人,那样的污秽完全——哪里都让人感觉不到。不仅如此,从抱着花束的尚人身上仿佛散发出高贵的禁欲主义的气息……

    对沙也加来说,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无法不生气。

    为什么?

    ——为什么?

    ————会那样。

    尚人是“纯洁”的吗?

    朴素的。

    不可思议的。

    因此,有个异常鲜明的——疑问。

    粘腻沉重。

    在胸中深处骚动着。

    ——疼痛不顺畅。

    有什么浑浊的东西……从咽喉往上冲。

    这种情绪是什么?沙也加是知道的。

    是——嫉妒。

    她想起了那个根源,

    (哥哥……)

    沙也加轻轻皱起眉头。

    大概。

    一定……

    因为被雅纪深爱着的尚人,还能保持那么地纯洁。

    沙也加想起那天,在电视里弹劾暴行犯的雅纪犀利的目光,微微咬了咬唇。

    被爱的人。

    ——被弹劾的人。

    被给予的东西。

    ——被夺走的东西。

    这差别明显到让人想哭。

    尚人在医院的向导台确认了什么,往病房楼电梯的方向消失了。

    所以。一定和沙也加的朋友一样,尚人认识的谁在这里住院吧。

    然后。还不能充分做什么的时候,尚人又在前厅出现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表情暗淡许多。

    就那样,他踏着舒畅的步伐出了玄关。

    沙也加悄悄追在后面。像被什么刺着似的。坐立不安,感到有种冲动。

    于是。不久,在尚人面前迅速横靠了一辆轿车。

    沙也加不由得屏息。她发现坐在驾驶座、戴着墨镜的男人,的的确确是雅纪。

    (哥哥……)

    雅纪和尚人乘车从沙也加视野中完全消失后,沙也加也依然没有动作。手也好脚也好,甚至头脑里,如同完全混沌麻木了一般……

    终曲

    从医院回家的车里,尚人一直沉默着。

    这样直至回到家里也没有变。雅纪把车停进车库回到客厅的时候,尚人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

    真少见。

    不对……。把雅纪一个人留下,立即回房闭门不出,尚人如果这么做的话一定是发生了少有的稀奇事。

    (相当失落啊……)

    那可能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初是信。

    然后是电话。

    接下来。野上的希求增加到了午休的午餐时间。

    如果一开始有个微薄的“拜托”欲望被满足了,那么下次就会变得“贪心”。

    一直害怕着这件事的有雅纪、裕太、和以樱坂为首的尚人的朋友们。

    “怎么回事……这样的气氛。大家都把野上像圣域一样对待了。”

    这是学校里的——也就是和野上有关的话。如果雅纪要听,尚人什么都会坦率回答的。由于那完全是尚人主观的说法,所以雅纪想要客观地听听学校里第三者的意见,就瞒着尚人秘密地给樱坂打了电话。那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他能返校是不错,只是落下2个月的课程还是很沉重的吧。是不是预料外的大失算?……或许对野上来说,可能那时已经回不了头了。”

    在翔南高中这样的升学学校当然会预料到这件事,只是他本人没有认识到。这就造成了自作自受的疏忽——该怪罪于上次的暴力事件太轰动了吧。

    “所以,大家都这么尽心保护想努力克服精神障碍的野上,似乎——这样反而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啊。如果让我们说,为什么筱宫要为了野上一个人而做到那种程度?……让人越想越气愤。”

    因此。对尚人来说,需要考虑什么时候放开野上的手吧?

    结果,樱坂被野上刺伤了。

    如果让雅纪来说,那彻底是结果论,只是预测不了的事态。

    但是。在尚人心中,

    “不能分辨自己是否该放手,一直犹豫着”

    “樱坂代替尚人直接去谈判”

    “受到过度刺激的野上刺伤了樱坂”

    那不是三段论法的生搬硬套,而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这个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呐。)

    要是极端地说,尚人对自己受伤却不会特别在意。

    害怕的是。

    忍受不了的是。

    由于自己的原因,使得没有任何关系的樱坂受到了伤害。

    更糟的是,紧接着又看到樱坂被刺后的惨状,让那疼痛引起了共鸣。

    形成了那个伤完全是自己造成的错觉。

    尚人深信着,樱坂被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糟就糟在,这不是什么根据都没有的确信,所以结果变得更坏。

    (……该怎么办?)

    雅纪一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一边思索着。

    (对这种糟糕的麻烦事抱着罪恶感,真是危险啊。)

    由于这件事野上会放弃人生,再次闭门不出像行尸走肉般,雅纪对此全都不关心也没有兴趣。

    不管怎样,没有就这样让他从尚人的视野中永远消失的办法,倒不如干脆地解决。

    但是。

    樱坂不一样。现在,要排除稳卧患据尚人好友位置的樱坂,就连雅纪也不能。

    不管是樱坂,中野,还是山下,翔南高中的“忠犬”三人组,对尚人来说应该是难得的朋友。

    虽然雅纪和裕太是尚人不可或缺的家人,但血亲以外的朋友也是必要的。雅纪是最明白这件事的。

    所以。即使是极度执着的雅纪,也没有连尚人的“休息”都要夺取。

    (在心伤没有深嵌之前,记录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能那样做的,只有自负的雅纪自己。

    (那么,好吧,试试看吧。)

    把烟揉熄在烟灰缸里。雅纪缓缓地站起身。

    慢慢走到一楼尽头的房间,轻轻地敲门。

    没有反应。

    雅纪一点也不介意,打开门走了进去。

    尚人靠在床上缩成一团。

    (和小鬼的时候一样,完全没变啊。)

    雅纪用一边脸颊浅笑着。

    雅纪知道平时理解力很好、不需要帮助的尚人,意外地待在容易感到寂寞的房间里,是非常顽固的。

    父亲带着情妇离家出走后,有好几次,像这样钻到雅纪的床上缩成一团。然后,雅纪问,

    “尚,怎么了?”

    尚人边听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雅纪抚摸他的头。

    然后,一抚摸头他就会紧紧地抱住雅纪。那样子像小狗一样可爱,当时的雅纪一次也没有想要上床睡觉。

    如果叫他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像害羞似的,全身投进他怀里的不到5岁的弟弟,是雅纪最疼爱的。

    但是——如今。比起抚摸头更想要紧紧抱住他,雅纪真挚地想着。因为对雅纪来说,尚人有一面映照自己的镜子。

    抱着他,他会回抱。

    那里,有着真实的温暖。

    满足他。

    ……被他治愈。

    爱他。

    ——被他爱。

    那意味,雅纪比谁都明白。

    所以,雅纪无言地上了床,慢慢地越过尚人的背抱紧他。

    仅仅一瞬,尚人的身体震动了下。

    在那个被抱住的震颤之后,尚人渐渐

    “丢了什么吗,尚人?”

    没有……回答。

    不过,尚人在考虑的事他完全明白。

    “能完全扛起责任吗?”

    所以。雅纪说出了尚人最想听的话。

    “真伟大啊。没有逃避呐。”

    隔着背的尚人的心情,稍稍振奋了些。

    “说实话,谁受伤都会难受、疼痛。尽管如此,尚也没有逃避。真伟大。”

    雅纪把尚人抚摸着手感很好的头发往上梳,在脖子那里落下一个吻。

    “……但是,小雅……樱坂的伤——留下疤痕了哦。”

    断断续续地……尚人嘟囔着。

    “所以樱坂君的伤是樱坂君的啊。你没必要对那个感到有责任。”

    “——但……但是……”

    “你那样想的话,樱坂君受的伤就是多余的了。”

    忽然,尚人屏住了呼吸。

    “这次的事,不是觉得樱坂君做了多余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吗?”

    在那瞬间,尚人的心情一下子振奋了。

    (但是,发生这种事。依照樱坂君那样的性格,不这么想就奇怪了。)

    要说起来,比起被野上刺在肩上的伤口,那不是更痛吗?雅纪这样想着。

    “所以,你不要去同情什么的。樱坂君心理素质很好,没问题的。”

    “小……雅……”

    “——没问题的”

    说着,雅纪落下几个吻。头发上、脖子上、耳朵上……尚人振奋的心跳声渐渐地平静下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突然。

    尚人忽然微微地动了动身体,松开雅纪紧抱的手臂,把自己的脸埋进雅纪的胸膛。

    “小雅……谢谢你……”

    尚人在雅纪的胸前摩擦着脸,传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声音。

    知道这是除了一直忍耐不知道怎么做的尚人特有的撒娇方式。雅纪再一次紧紧抱住了他。

    (你真的……好可爱啊)

    所以,更加靠近也好。

    撒娇,也好。

    手臂也是。

    ……胸也是。

    爱也是。

    ……低声私语也是。

    想用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东西,来满足尚人。

    只有害怕自己无法抑制的情欲将他玷污,想要温柔去无法做到的曰子部分。那些让你哭泣不已,给你留下伤痕的时间部分。

    今后,会更加……

    一直……

    溺爱着你。

    (我会全心全意地宠爱你。因为喜欢你才抱你。所以,尚……你把我抱得更紧点吧)

    这样想着。雅纪用力地、紧紧地、满腔爱意地抱住尚人。

    后记

    各位好。我是和之前的《爱情枷锁》也有四年之久了的爱情文学,呃,啊,被吓一跳……的吉原。(笑)常和《Chara》杂志的漫画原作任责任编辑先生谈话的原因吧,这次由自己做开场白嘛,确实是好久没有尝试过了。

    所以,这次的二重螺旋《恋哀感情》请慢慢感受吧。

    今后的系列,大家也很期待吧。然而第三册的感情戏还是较远的事情。因为会用到“更深的悲哀”来作为出题。(苦笑)

    无论是谁对谁温柔了,而相对的就一定会是对谁造成了伤害。“温柔”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就是这么一个故事了。

    但是,这次的计划里,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变更。这和我们通常所认识的“常识”和“幸福”的定义可能有些不一样。这是因为如果不以曰常的变革为目标的话就无法取得进步了。结果是变得更专业了,那才是更重要的吧估计。

    好了,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系列作品,连续剧CD第三弹。

    会推出吗?是一定会推出的。啊,不……其实详细的来说是还没有决定啦。XX先生从今年冬天才开始的嘛。呼呼呼……左想想右想想的才画出来,现在开始就让人非常期待了。所以,特别的全员出动的大优惠连续剧CD现在开始企划中了。秋天开始可以留意《Chara》杂志了解消息。

    今年的夏天开始连续剧CD的连载也预定要推出了。预定是要让吉原变得幸福美满的后半连载。

    所以,从今年就要开始了。自己超欣赏的第二弹,我是自费出版了连续剧CD米伽璐和路西法的《黑暗的封印.上卷》。我也知道这是非常鲁莽的2CD组(笑)……也开始预定了。呃,已经是完工了(笑)——吧。

    我这边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啦,能在其他的出版社(对不起啊德间出版社)文学中的《后记》留意一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接下来,同一时期,在XXX文学中的《间之契》应该也开始出版了……吧。

    终于到最后了,圆阵暗丸先生,一直以来的支持非常感谢。这次也要依赖你制定出超完美的工作计划还真是抱歉啊。(大汗)

    那么,再会。诚心期待下期再见了……。

    平成十八年五月

    吉原理惠子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