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辉夜的食神

    「腹黑,你来一下!」

    搜索『清净之剑』相关线索的任务交给米仓之后,事情也告一段落。回到别馆的锦织正与六道、米仓在榻榻米房间休息时,又被从走廊招手的辉夜传唤过去。

    「喏,被指名了哟。」

    六道笑嘻嘻地往锦织的背后拍了一下。锦织微微瞪了一下六道,便走向辉夜身边。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有什么事情吗,阁下?」

    「来这边。」

    辉夜背向故意这么问的锦织,逐步移动到走廊上。

    锦织随后追了上去,没想到辉夜走进的是上午锦织去过的厕所,还盖上洋式马桶的盖子坐在上面。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关上门进来。」

    「进来是,哪里?」

    「笨蛋,难道还有其它地方吗!」

    无视于自己不合常理的行为就算了……还敢喊别人是笨蛋啊,心里虽这么想,锦织仍走进了厕所当中。

    「因为也没其它地方了,就把这里当作临时前线基地吧。」

    「前线基地?」

    锦织开始冷静地确认自己置身的状况。

    塞进两人之后就几乎动不了的半个榻榻米大房间。TOTO马桶。挂在墙上的干净毛巾。

    「不对,这是厕所吧?再怎么看都是。」

    「所以我才说临时了啊!」

    「就没有其它地方了吗?在厕所跟女孩子单独两个人在一起……那个,感觉真的很微妙耶!」

    「这里比较不引人注目。虽然只有一人份,可是有椅子也有纸啊。」

    「是马桶跟卫生纸吧!」

    「也有可以喝的水呢。」

    「你是打算打守城战是吧!」

    「好了,少啰啰嗦嗦的,快把那个拿出来!」

    「那个?喔。」

    锦织拿出从仓库时就一直夹在背后跟牛仔裤之间的古书递给辉夜。那正是『清净之剑-传承之卷』。

    「在仓库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里。」

    她翻开地图那一页,拿给锦织看。

    「上面写着『清净之剑』在此,对吧?这里恐怕就是『清净之剑』的藏匿处。」

    「喔!」

    锦织对于早已看过数次的地图,自然显得毫无反应。

    辉夜皱起了眉头。

    「唔,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如果是平常的腹黑,应该会说『根本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之类的吧。」

    「这如果是阁下从路边捡来的,我可能就会这么说;不过这是放在刚刚那座仓库里吧?就算猜疑心重的我,也觉得这有一定的可信度啊。」

    「嗯——」

    辉夜好像一副不太能接受的模样,但视线马上又回到了地图上。

    「所以,应该就跟刚才米仓讲的一样,在主屋后方的洞窟,就是隐藏了这『清净之剑』的所在地。」

    辉夜指着地图上所指示的洞窟。

    「的确,从地图上米仓家的位置看来,是颇具整体感的……所以,你打算去那边找吗?」

    「没错。搞不好也可能已经移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也至少可能掌握到另一个地方的线索也说不定。反正,既然获得了这样的情报,没道理不去找。再怎么说,这可是获得圣剑的机会啊。」

    辉夜有些兴奋地说道。

    「不过,米仓也说过不能接近那座洞窟……」

    「我们不是米仓家的人,所以没关系,享有治外法权。」

    「不是入境随俗……吗?你刚才说,我们?」

    「没错,我跟你两个人。」

    「该不会搜索圣剑的行动,我也有一份吧?」

    「那当然。」

    辉夜慎重地点点头。

    「这么重要的作战,你以为参谋能说不参加吗?」

    「不是,我大致上也能想象,只不过实际上听到的沉重感还是有所不同。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展开搜索?」

    「今天晚上。尽量还是早一点比较好,而且米仓的家人刚好也不在。等她们两个睡着之后就出发。」

    「了解……不过,晚上夜路一定很暗……阁下,你不要紧吗?会不会害怕?」

    辉夜的脸庞为之一红。

    「说、说什么蠢话,要是怕黑怎么实行这重要的作战计划!」

    「可是,你在学校都吓成那样了……」

    「别提那件事!」

    她坐在马桶上,用穿着分趾布袜的脚踹向锦织。

    「痛、很痛耶。不过事实上,这次的洞窟大概会比学校恐怖吧?」

    「没、没问题的。」

    辉夜满脸通红地转向一旁,声音也渐趋微弱。

    「只要在作战中腹黑一直拉着我的手就好,这样这次就不会再惊慌成那样了……」

    「意思是要我一直牵着你的手?」

    辉夜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上,轻轻点了点头。

    锦织硬是咽下一口气。

    心跳声急速加剧,因为现在的辉夜看起来实在超级可爱的。

    瞬间——

    想紧紧抱住马桶上的辉夜,这份情感霎时贯穿过锦织的身体。

    (糟、糟糕!)

    锦织轻轻深呼吸。

    (对方可是魔王,要是动了心可就出局了。)

    回想米仓的脸庞,再加上数次深呼吸,他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知、知道了,那就今晚实行这个作战计划吧。」

    「嗯。」

    辉夜的脸色也恢复了原样,威严十足地点了点头。

    「呃,那,会议这样就结束了吧?」

    「是啊。」

    「那就解散啰。」

    锦织边背着手打开厕所的门锁,并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望向辉夜的脸。

    「说到这啊,今天的计划要是顺利进行,阁下明天打算做什么?」

    「帝王是没有自由时间的。假如能获得圣剑的话,明天也是拿来研究吧。」

    「不去看烟火吗?晚一天再研究也行啊。」

    「烟火?」

    辉夜发出似乎倍觉无趣的声音说道。

    「把装了火药的球体打上空中让它爆炸,简直是浪费能源。对那会有兴趣的人真是太愚昧了。」

    「别这么说嘛,一天而已,有什么关系。」

    「嗯——可是……」

    「如果可以的话,再向米仓借浴衣吧。刚才我也说过了,阁下真的很适合和服呢,让人不禁也想看看阁下穿浴衣的模样。」

    「说、说什么蠢话……」

    辉夜再度双颊微红。但也撅着桃红色的双唇点了点头。

    「不过,也好啦,有机会就去看看吧。」

    「穿浴衣吗?」

    「是啊,不过,也要我明天有那个兴致才行!」

    辉夜稍微瞪了一下锦织。

    「是,我知道了。」

    「嗯。」

    「……」

    两人互相凝视着,时间的流逝产生了微妙的停顿。

    ——然而就在此时。

    咚咚咚。

    喀啦喀啦喀啦——

    厕所的门被打开了。

    锦织吃惊地转过头去。

    是米仓。

    惊讶不已的米仓,眼前只见锦织与坐在他对面的辉夜。她从颈部到额头,就像丢进滚水里的温度计一样,瞬间转为火红。

    「对、对不起!」

    米仓尖叫着关上门之后,传出跌倒般的声响往走廊奔去。

    「糟透了……」

    「刚才那怎么回事,米之助为什么要跑走?」

    「常有的误会啦……真是糟透了。」

    「不管怎样,这个没被发现可真是侥幸。」

    辉夜满足地紧紧抱住『清净之剑-传承之卷』。

    「太好了呢!不过,对我来说简直糟糕透顶……」

    「到底有什么那么糟的?」

    对着一脸困惑的辉夜,锦织也只能手放额上摇了摇头。

    ☆

    「Allezcuisine!『心跳,女子料理对决』要开始啰!」

    在全员集合的榻榻米房间内,六道的情绪十分高昂。

    「好,接下来要说明比赛规定,阁下也过来!」

    她朝躲在房间角落冥想的辉夜招着手。

    「怎么,什么要开始了?」

    「就说是料理对决了!」

    「喔,那个啊。」

    辉夜不感兴趣地响应道,但仍站了起来,走到六道面前。

    六道环视了一圈三个人,接着点了点头。

    「在说明规定之前,我比较希望你简单说明一下,到底要些做什么。」

    锦织屈膝坐在地板上说道。

    「那边那位!发言要举手才算数喔。」

    「为什么突然变这样!」

    烦死了,心中虽这么想,锦织还是举起手来问了相同的问题。

    「说到要做什么,就是看六道、iPhone跟阁下三个女孩子当中谁最会做菜。也就是举办比赛!」

    「比赛的原因呢?目的又是什么?」

    「你也知道的,六道在这个夏天的目标是成为一个成熟的女性。既然是这样,总得会做一两道菜吧,因此,就要以这次的失败作为警惕,努力学习做菜。」

    「竟然以失败为前提!」

    「的确不能说是前提,但也无法否定有这种可能。」

    「干么突然用这种有礼貌的口气煽动别人啊,别比了吧,订披萨还比较好。」

    「不行,摄取太多卡路里了!要是你暑假的绰号变成披萨人我可不管。」

    「你是打算一次吃几片哪!其它两人觉得怎么样?米仓看起来应该满厉害的,可是阁下再怎么看感觉都很微妙啊。你真的会做菜吗?」

    「白天我也说过了,要成为帝王的人怎么可能连个做菜都不会。我对野地求生的料理还特别有自信呢!」

    辉夜自信十足地拨撩着刘海。

    「拜托可不要去山上挖食材啊。」

    「米之助,你有放过鳖血吗?」

    「在这种极端的厨艺之前,基本比较重要吧。」

    「然后,现在开始说明规则……」

    「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们根本没在听嘛!」

    「三人各自烹调出料理,再交由锦织同学来当评分。」

    六道朝着锦织拍手。

    「果然还是我!」

    「到时候锦织同学要蒙着眼睛,才分辨不出是谁做的料理。只能凭味道来计分。」

    「连放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会不会太可怜了一点!」

    锦织求救地转而望向米仓。

    「不过,这规则也满公平的啊。」

    「竟然还深获好评?」

    太悲哀了,原以为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连米仓都倒戈。锦织双手垂落在榻榻米上。

    「冰箱里已经准备好各种食材了,比赛时间是一个小时。」

    「嗯。」

    「没问题。」

    女孩子们纷纷穿上六道拿来的围裙跟三角巾。

    「那么,现在开始!」

    「喂,等等——!」

    「掰掰,锦织同学就好好期待着吧!」

    六道对着他一眨眼,便和其它两人一同前往厨房,榻榻米房间里又只剩下锦织一个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

    锦织坐在紫檀桌前,心神不定地摊开数学的参考书,这时从走廊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六道回来了。

    「有关刚才评分的标准,我想再跟你讨论一下……」

    锦织的话才说到一半,六道就绕到他的身后,一语不发地用毛巾遮住他的眼睛,还顺便把双手绑到了后面。

    「等一下,喂,遮住眼睛就算了,为什么连手都得绑起来?」

    「为了避免你抵抗。」

    「抵抗?什么?我面临非得抵抗不可的局面了吗?」

    「厨师跟评审之间的其它对话,据规定是受到禁止的。」

    六道只留下了这句话,又走出了房间。

    (真的没问题吗?)

    锦织大口咽下口水。虽然实在很想逃出去,但视线和双手都派不上用场,也没办法这么做。在黑暗中度过一段忐忑不安的时间之后,他感觉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前方传来盘子放置在桌子上的铿锵作响声,还若有似无地飘来料理的味道。不知道算不算好吃,总之就是食物的味道。

    「嗯————那么,现在开始进行『心跳-女子料理对决』的评审时间。首先,请评审锦织同学为我们说句话。」

    「至少帮我解开双手啦!」

    「那么现在开始确认评审规则。」

    「竟然完全无视!」

    「首先把食物放进实验体兼评审的锦织同学嘴里。铃响之后请锦织同学张开嘴巴,如果不张开的话,我们会捏住你的鼻子强制拉开。」

    「这是拷问吧!」

    「所以这时候也不知道谁做了什么。请锦织同学发表对每个料理的短评,最后决定哪一道料理是最棒的。」

    「你们跟我有仇是吗!」

    「嗯,那为了避免菜肴冷掉,我们现在马上开始吧……很好吃喔☆」

    耳边传来铃声。

    锦织咽下一口口水后,张开了嘴巴。这样总比强制被拉开的好。

    他张着嘴,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心情简直跟等待处刑的犯人没两样。

    这时候,有某个物体进了他的嘴里。

    酱油和味酣的美味香气。

    (这应该没问题吧……)

    锦织缓缓合起上颚。

    美味在舌头周边扩散开来,是相当入味的牛肉滋味。

    (这、这是马铃薯炖肉?)

    接着口中又被丢人了马铃薯,他的预测转变为确信。

    「这是马铃薯炖肉……肉跟马铃薯和洋葱,使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非国产是不会有这么新鲜的口感的。马铃薯切得很仔细,毫无糊掉的迹象。调味得适度甘甜,香味也很棒。很棒的一道马铃薯炖肉。」

    他甚至还想再多吃点,但除了一开始的肉跟马铃薯,之后什么也没有。

    (呼,比我想象的好吃多了嘛。)

    不过他依旧不可轻忽大意,这才是第一个人而已。

    第二次的铃声响起。

    嘴巴里被放了什么东西。他试着咀嚼了一下。

    咔——

    舌头上突然一阵咸味,看来是吃到盐块了。除此之外,还能感觉到油状且黏糊糊的混合食材。

    「加了高丽菜、洋葱、火腿……之类的炒蔬菜。高丽菜放太多导致火力不足,水分太多了,盐也没搅散,就像饥饿的男大学生第一次做出的炒蔬菜一样。」

    「呜唔——」

    六道发出沮丧的叫声,但锦织决定装作没听见。

    (这真的还满糟糕的……)

    不过还算在可以吃的范围内。希望刚才那个就算是最糟了,锦织恳切地期望着。

    命运的第三次铃声响起。

    舌头尖端碰到某个苦苦的焦炭般物体。

    (这根本就烧焦了嘛!)

    锦织闭起嘴巴,试图拒绝异物的持续入侵。

    但是,敌人猛力把筷子硬是往他的嘴里推,带着焦味的棒状物随之慢慢进入他的口中。

    锦织放弃挣扎,选择了接受。

    他试着咀嚼了一下,味觉随着焦味一同扩散开来。一阵强烈的酸味和咸味,是种酱油用醋稀释成1000%的酱汁味。

    「好像是什么鱼的样子,但因为太焦了无法判定。由于火力过强只有表面全焦,里面还是生的,在调味上也没什么造诣,这实在是难……呜咕呜咕咕——」

    在讲评途中,嘴巴又被塞进同样的料理,锦织发出惨叫声。

    「分开、分开!挑战者回到中立角!」

    六道的声音阻止了食物的入侵,但鱼身(推测物)的一半仍塞在锦织的嘴里,残留下满是酸味的焦炭和鱼刺。

    「那么,请下最后的评断。」

    「在那之前,水、水!」

    「哪,给你。」

    他配着水,把嘴巴里的东西全都吞了下去。

    「请发表总结和评价。」

    六道帮他把眼睛和手上的束缚松绑开来。

    锦织望向眼前桌上的各式料理。

    用大盘子盛装的马铃薯炖肉、炒蔬菜,以及肉眼看到仍无法辨别,变成乌黑焦块的糖醋鱼。在这些菜肴的后方,一脸紧张的米仓和目中无人的辉夜端正地坐在那儿。

    「顺便问一下……最后可以告诉我哪道是谁做的吗?」

    「这是秘密。我们三个人将会埋藏它一辈子。」

    「哎,反正我大致上心里有底了……总结是吧。马铃薯炖肉还满好吃的,炒蔬菜得再多下点工夫;最后那个鱼别说是料理了,连食物都算不上。因此,最无可挑剔的还是马铃薯炖肉了吧。」

    米仓害臊地头往下低,六道耸耸肩,辉夜闷哼了一声。

    「好,总评出炉了。『心跳-女子料理对决』的优胜者,是做出马铃薯炖肉的无名氏小姐!大家拍拍手!」

    全员稀稀落落地跟着拍手。

    「那大家开动吧。把鱼烧焦的部分挑掉,配上酱油还是可以吃的啦。」

    六道拿起仍未使用的小碟子摆在餐桌上。

    「那我去拿白饭。」

    「啊,我也去帮忙吧。毕竟我什么都没做。」

    锦织站起身来,跟在米仓的身后往厨房走去。

    「米仓,马铃薯炖肉很好吃喔。」

    从米仓手中接过盛装好的饭碗,锦织边说道。

    「听说会做马铃薯炖肉的女孩子会很受欢迎,这话我多少能够体会了。该怎么形容呢,妈妈的味道?」

    米仓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请绝对不要说出去喔。我们已经约好,不可以跟别人说哪道料理是谁做的……」

    「所以呢?」

    「那道马铃薯炖肉是辉夜同学做的。我的料理是鱼……对不起,我完全不会做菜。」

    她频频点头道歉。

    「真的假的?可是,那硬把料理塞进我嘴巴的人也是你?」

    「那是辉夜同学。规定做菜跟喂食的人也是随机决定的。」

    「原来如此。真有一手啊,六道。」

    锦织喃喃自语着。他完全被骗过了。

    「抱歉让你吃到那么糟糕的东西。」

    她羞愧到一脸想哭的表情。锦织轻轻挥了挥手。

    「不、不是啦,原本以为一定是辉夜做的,想说对她平常的作为以牙还牙,才说出那么狠的评语。其实没有刚才说的那么糟啦。」

    「真的吗?」

    「真的、真的。六道也说了,只要配上酱油应该就会更好吃的。嗯,一定会。」

    「……谢谢你。」

    米仓一脸高兴的神情。

    「是说,那到底是什么料理啊?」

    「是红烧糖醋竹夹鱼。」

    「啊啊,原来如此。」

    听她这么一说,倒有几分相似。

    「不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魔王做的马铃薯炖肉竟然那么好吃。」

    「是啊,一本正经的副班长爱画漫画,而且……」

    米仓拿起一个装了碗的托盘,转身背向锦织。

    「还有个男生明明说自己是腹黑,却意外地为女孩子着想呢。」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小跑步离开了厨房。

    「欸?」

    被留在原地的锦织拿着托盘,愣愣地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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