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C “催债狂想曲”

    这个传言在最初不过只是在阐述事实。

    “哎,你知道吗?”

    “平和岛静雄是吧。”“静雄啊。”“那家伙”

    “听说他带着一个女孩。”“平和岛静雄啊。”

    “差不多只有九岁。”

    “听说惹上黑道了。”“有人说他徒手爬大楼。”

    “听说把车都踢翻了”“有女人用刀刺他。”

    “但听说没刺到,他摔倒在了地上!”

    “据说有人看到她抱着女孩从车上跳下来……”“还单手扔机车。”

    “我的天。”

    这些传言通过网络、电话和口口相传逐渐扩散。

    在长假中发生的各种事件里,有着一个奇妙的倾向。

    一个男人的话题开始变得极为显眼,仿佛他在长假中的池袋四处作乱。

    本来,作为一个“在大街上穿着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无论他是否情愿都在池袋极为显眼。

    如果只是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话,那人们也还能只认为他是在为店里拉客。但加上金发和墨镜,而且和一个编着辫子的男人走在一起,于是在最初他被人们视为了“尽量不要接近的人物”。

    但伴随着对他的了解,根据他的态度,评价渐渐分为了几种。

    从“尽量不要接近”,到“绝对不能接近”、“比想象中要好”、“一见到他就快逃”、“下跪吧”、“放弃吧”等等,评价的种类实则多样,但每个评价都很极端。

    就像在谈论一个从未见过的怪兽一般,极端的评论招来了其他极端的评论,这些评论更是将事实极端扭曲。

    “哎,知道吗?”

    “平和岛静雄。”“那个怪物。”

    “那家伙好像死了。”

    “据说是被车撞死的。”“因为想救一个女孩。”

    “听说是被卡车撞死的。”“静雄吗?”“那家伙吗?”

    “据说还被机车撞了。”“是惹怒了黑道,被从楼上扔下来的。”

    “是被女人刺死的。”“真的假的。”“听说那女人还带着孩子。”

    “我的天。”

    简直是胡说八道。

    要说极端那确实太极端了——但“静雄死了”这句话,对一部分人而言却成了爆炸性新闻,以惊人的速度得到了传播。

    其中,传言得到了修正。

    平和岛静雄只是被车撞了就会死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了解静雄的人和对静雄感兴趣的人们对这点深信不疑。

    “平和岛静雄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挂了。”

    这种绝对的自信修正了传言。

    众多人们的理性、偏见和愿望渐渐的将传言整合为了一个统一的“形态”。

    流传过于广泛的传官,有时会化为都市传说。

    而都市传说会由于获得了明确的“形态”,更深更广的传播开去。

    比如,在以俱乐部为据点的不良少年间。

    “……喂,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平和岛静雄啊。”

    “……那个怪物又怎么了?”

    “那家伙……听说被卡车撞成了重伤。”

    “……真的吗?”

    “是啊。就在他被黑道追杀跳下大楼的时候,就咚的一下……”

    “那么……现在他已经完了吗?”

    比如,企图以打倒静雄来提高知名度的毒品贩子之间。

    “不过,听说他在外面走得好好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哪怕他的伤得再重,我也不打算挑衅四肢健全的静雄。”

    “不是害怕,我只想能切实的杀了他……”

    “那么,有个更好的消息。”

    “什么?”

    “听说那家伙有女人了。”

    “真的?!”

    “都说他在街上带着女人到处走。”

    又比如,在曾被静雄打败的组织的残党之间。

    “……静雄现在很弱,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但……”

    “那个女人,说不定也只是让静雄帮她带路呢……”

    “听我说!那个女人,听说是有孩子的。”

    “哈?”

    “告诉你,静雄好像有孩子了!而且好像已经读小学了!”

    “真的?!”

    “可那家伙几岁啊?”

    “估计是在叛逆的高中时期交往的女人吧。听说是那个女人去找静雄,对他说这是你的孩子’!”

    虽然所有的传言都是胡编乱造,但他们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些。

    至于原因,是因为这刺激了他们心中的“愿望”。

    比起“想这样相信”来说,更应该说是他们“希望这是事实”。

    于是,相信了这种传闻的人们最终的夙愿是——

    “……那么现在,我们……”

    “或许能解决平和岛静雄了吧……”

    在短短的一天内扩散的种种传言。

    它驱动了一部分人。

    带领他们向着对于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而言,只能被称作“破灭”的结果迈进。

    ※※※※※

    5目5日白天池袋某处旧公寓

    那是一幢让人感到楼龄已30年的公寓。

    在其中一间屋子前,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须川先生,你在家吧,须川三太夫先生。”

    一个男人配合着有节奏的咚咚敲门声喊道。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寒酸的脸。

    “早啊,知道为为什么今天来吧?”

    编着辫子的男子板着脸吐出了每次的固定台词。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金发加墨镜,怎么看都像是个保镖。

    年轻男子面对这两个男人不禁面露怯色,而编着辫子的男人只是淡淡的说出了此次的来意。

    “那么,干脆点,拿钱来吧。”

    田中汤姆是个讨债人。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沾手黑钱。

    他隶属于一个经营范围广泛,开设有普通的风俗店、电话俱乐部、交友网站、录像租赁等等业务的公司。

    他的工作是从使用了这些服务却拖欠费用的客户手里讨债——勉强算是合法职业。

    说到底,其实在部分债务问题上,原本除了律师外没人有资格去催讨。而关于录像租赁的生意,人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已经获得了正式的许可。

    所以,这份职业就成了比小钢珠店的换钱系统更黑的灰色地带,但汤姆却依旧平淡的从事着这份工作。

    如果这工作是让他们去向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讨钱,那么他和他身后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平和岛静雄肯定早就辞职了。

    但是,对于欠着电话俱乐部和色情录像的钱不还的家伙,怎么想都没必要表示同情。

    不过,如果有人用“参加电话俱乐部是想寻找失散的妹妹”这种借口解释的话,汤姆还是愿意去调查一下真相的,但现在并没有这种人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尽管他并不觉得这是份多么光明正大的职业,但也觉得和其他工作没什么两样。

    在这种欠债这里有很多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钱,而他们中又有不少人是从事非法活动的,所以这个职业的风险也很大。

    正因为如此,他总是和身后的保镖兼助手平和岛静雄共同行动,不过——

    “我说,你要是不愿意还,我们完全可以上法庭说个清楚,但那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对吧?我们没抢钱也没多收你钱。对了,还钱之前,把从我们店里借来的录像还来。光是一天两百的滞纳金你就欠了十五万,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等、等等!我没说不还钱啊!我已经把复制了的录像放在网上出售了!等卖掉就有钱还了!”

    “复制……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妨碍营业啊。算了,这件事我今天不管,总之,你今天要嘛还钱,要嘛还录像带。”

    在确认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废柴之后,汤姆认为光靠语言是没法继续交流了。不如趁早把该收的收回来,自己也好早点回家。

    男人一边推他一边哭丧着脸大喊道。

    “等、等等!我明白了!给!我给钱!”

    “明白就好。不够的部分你就算借高利贷也得给我还回来。”

    就在汤姆这样想着的时候——

    男人突然露出卑劣的表情,对汤姆背后那个正站在公寓走廊下的男人说道。

    “那么,不如你替我付了钱吧?平和岛静雄先生?”

    “喂,你……”

    “……啊?”

    见到对方莫名提到了静雄的名字,汤姆愣了愣,而静雄本人则皱起眉看向他。

    ——糟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到静雄在几秒钟后就要暴走,汤姆后退了一步。

    他缓缓后退,同时问静雄道。

    “……我先问你,你认识他吗?”

    “……不……从没见过。”

    面对板着脸充满疑惑的静雄,屋里的男人笑着开口道。

    “哎,你可是个名人啊,从你的打扮就立刻看出来了。”

    静雄的心情明显变得愈发糟糕,而汤姆则退到了离二人距离更远的地方。

    然而,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种气氛的欠债男将自己送进了地狱。

    “你是羽岛幽平的哥哥吧?”

    “……!”

    ——笨……!

    男人话音刚落,汤姆便在心中惨叫了起来。

    ——喂喂,你没脑子啊。

    “哦……如果我是他哥哥,那又怎么样?”

    “你的弟弟很有钱吧?你肯定从他那里也得到了不少,算是不义之财吧。”

    ——要是早知道这家伙想自杀的话,我肯定会让静雄站远点等着!

    汤姆走下楼梯,准备在一楼附近避难——

    男人在此刻吐出了最后一击。

    “我是说,如果你不希望你是羽岛幽平的哥哥这件事在杂志上被曝光的话,那就替我把钱给……”

    当然,那是给他自己的最后一击。

    忽然响起了咔的一声,像是什么零件脱落了似的声音。

    同时,欠债男也停止了聒噪。

    那是当然的。静雄用右手握住了男人的脸,在一瞬间卸下了他的下巴。

    静雄松开手,欠债男的下巴便耷拉了下来。

    那嘴估计已经能轻易的塞进一个拳头了。男人大张着的嘴巴的下半部分,就像翻花绳似的晃晃悠悠的。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但似乎还是没能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嘎嘎?啊嘎?”

    “算了。闭上你的臭嘴。”

    “啊,啊嘎?啊嘎嘎?”

    男人就算想闭也不可能闭上。于是静雄上前一步——

    “……我说了……让你给我闭嘴!”

    汤姆在公寓外听见了这声怒吼。

    随后,响起了一阵夸张的声音——

    汤姆抬起头看向那里,几乎与此同时,公寓二楼的窗户碎了。

    至于为什么窗户会碎,答案已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欠债男的身体从窗户里飞了出来——撞在公寓院子里种的树上。几根碎枝落在了汤姆身边。

    不过,所幸男人像是被断枝勾住了衣服,汤姆只见男人佝偻着身资被挂在树上。

    “噢,运气不错嘛。”

    “呀,啊啊啊……我、我要报警……报警……”

    男人的下巴奇迹般的还原了,估计是静雄给他安回去的吧。

    抬头看着这个用颤抖的声音控诉静雄的男人,汤姆平静地问道。

    “你要怎么告他?”

    “……啊,啊?”

    “……你去告诉警察因为我借了色情录像并且非法拷贝销售所以被骂了。而当我恐吓讨债人的时候被揍了’吗?那估计在法庭上会挺有趣的,你爸妈应该也会来旁听吧。”

    “……!”

    “可我看你也挺聪明的,知道他不想出名,那么玻璃窗的钱我还是赔给你吧。”

    挠了挠头上的辫子,汤姆耸耸肩道。

    “不过是从滞纳金里扣。”

    ※※※※※

    10分钟后池袋某处

    “你啊,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幸好那家伙没事。”

    “……对不起,汤姆先生。”

    二人正在从之前的讨债点走向池袋车站的途中。

    看来汤姆就之前的事情对静雄说教了一番。

    “你就不能用点和平的方法来恐吓他吗,比如当着他的面扭弯一枚五百元硬币之类的。凭你的话,空手把它扯碎都没问题吧?”

    “啊……但是,我记得擅自扭弯硬币什么的是违法的。”

    “什么?是啊,这不太好,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居然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二人边思考着边走在人群中。

    “要说起来,刚才那家伙也够愚蠢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角色还敢找茬……不过,他好像只知道你是幽的哥哥这件事,其他的似乎都不清楚呢。”

    “……是啊。”

    “如果是普通的小流氓,光是你站在那儿就足够有效果了……怎么最近净是些像刚才那种貌似普通人但没脑子的白痴呢……”

    “……对不起。”

    静雄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汤姆闻言,意外地转过头来问道。

    “?你道什么歉?”

    “呃……那个,如果我能干得更好些……”

    “这和刚才那种白痴完全是两码事。说实话,虽然刚才我说了你那么多,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反倒是我,让你陪我干这么危险的工作,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汤姆转回头,淡淡地回答道。

    静雄凝视着上司的背影。

    “……谢谢。”

    但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没能原谅自己的失职。

    汤姆见状叹了口气,他边看手表边说道。

    “吃饭去吧,虽然有点早。”

    “偶尔去露西亚寿司大吃一顿吧。”

    ※※※※※

    露西亚寿司

    那个女人的心情其实很差。

    经受着悲哀、愤怒和悔恨交杂的感情折磨,并将这些全都压抑在心底——这样带来的结果,让女人呈现出近乎于面无表情的苦涩。

    不过,因为女人原本就面容姣好,这样的表情反倒让人感觉是一种淡淡的忧愁。

    也不知是否清楚她的心事,总之寿司店柜台里的白人店主带着比女人更生硬的表情开了口。

    “喂,瓦罗娜,我这里可是要做生意的,你别老板着脸啊。”

    “……否定。我的脸不是故意面露愁容,而是天生的。”

    被称作瓦罗娜的女子用怪异的日语答道。

    见此情景,正在收拾桌子的黑人巨汉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饿,不行啊,瓦罗挪,这表情不好。客人就是神,神的心胸肯定很宽广。都说只能看三回佛面(注:指事不过三),那么神的面子能看一百回啦。敬惠比寿神一百次,生意兴旺。所以你应该改成惠比寿的表情。”

    “不明白。赛门的日语真是异想天开。”

    料理台边的厨师长闻言回了一句:“……你不也一样吗?”瓦罗娜却无视了这句话,依然板着脸移开了目光。

    “而且……是在对对方见死不救之后。能达到这种境界,不可能。”

    瓦罗娜是个自由职业者,什么工作都做。

    从来到日本之后,她被各种人雇佣,也参与过许多犯罪行为。

    从暗杀特定人物到走私武器和绑架——要是被警察抓到,只怕不是做一辈子牢,就是被强制遣返俄罗斯。

    在此之前,她一直和一个名叫史隆的搭档在池袋工作,但是——

    因为被粟楠会盯上,史隆被打穿了双腿并给带到了什么不知道的地方。瓦罗娜判断,对方应该活不成了。

    然而,她自己——

    这时,她察觉到了一件事。

    自己心情很差的原因,缘于她并没有在哀悼史隆。

    柜台内的店主边磨菜刀边向瓦罗娜发问道。

    “其实你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就早有心理准备了吧……而且,在你来日本之前,不也已经死了三个同伴吗?当时你也没为他们报仇就这样来到了日本,可别到现在才想什么要为他报仇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我想如果要死,我先死。我一直相信是这样……在祖国的时候,有个愚蠢的敌人因为我是女人而放松了警惕。最后,我和史隆活了下来。”

    瓦罗娜静静地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这次更恶劣。在两个人应该同时死去的时候,我因为父亲的关系生命得以延续……这是屈辱。”

    事实上,她的心中积蓄着一股强大的压力。

    并非对于失去了搭档一事。

    他们本就不是那种会珍惜他人生命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次的事件。

    她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想要破坏一切。

    ——包括自己。

    就在几小时前——醒来的瞬间,瓦罗娜的心便被这种冲动支配了。

    而在她就要将这一冲动付诸行动的同时,“露西亚寿司”的两个店员制服了她,尔后那冲动便也烟消云散了。

    “冷静点,你要向粟楠会的人报仇我们不管,但别在店里乱来。”

    赛门钳制住了她,而说出这话的却是丹尼斯。

    而这瞬间的压制同时也打压了瓦罗娜的冲动。

    ——“我……很弱吗?”

    她用俄语问丹尼斯和赛门。丹尼斯给出的答案是“和龙先生比的话,是弱了点”,而赛门的回答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对这两个答案展开了思考,她这才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能不能救出史隆?”尽管知道这不可能,她还是这样问道——当然,她自己也明白,二人无法给出能让她放心的答案。

    ——“因为没事干才会胡思乱想。”

    丹尼斯等人这样说着,把店里的一些工作安排给了她。

    瓦罗娜并不觉得这样的他们很冷漠。

    曾经在克里宁大佐身边的时候,正式的工作里出现死者也是家常便饭。就算有时问哀悼同伴的死,那也是在继续向前迈进的同时做的事。

    她明白,一时的冲动得不到任何结果,所以她决定暂且听着二人的话行动,不过——

    ——居然让我当店员,愚蠢。

    一边穿上女性制服,瓦罗娜一边打量起店内。

    虽然店里的环境让她强烈的感受到了故乡的氛围,但毕竟是寿司店,里面的一些装潢还是给了她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就像在其他国家看到的以俄罗斯为背景的电影一般,是“错误的俄罗斯”。

    ——克里宁社长可能会觉得很高兴,但爸爸估计就受不了了。

    对于店内品位独特的装潢叹了口气之后,她又将目光移向了正在忙碌的两个俄罗斯人。

    ——要说起来,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做这种事?丹尼斯和赛门居然会在这里开店,我只能说他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二人在进入克里宁的武器商社之前都有过其他经历,但在数年前他们却突然来到了日本。

    ——丹尼斯确实在克里宁社长身边赚了不少钱。

    ——不过在这种地价昂贵的地方开店,看来他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吧。

    ——……

    ——算了,不去纠结了。

    今天一早被二人制住、心情恢复平静之后,他们也完全没有向瓦罗娜询问事情经过。既然他们不来追问自己,那么自己还是不要去乱问问题比较好。

    只是,每当将这些琐碎小事从大脑中移开的时候,自己总会想起这几天的经历。

    ——……我……究竟在做什么?

    自己只是想要知道人类的强大。

    那是她无法通过自小至今读的书来解答的疑问。

    他抱有的疑问,不知什么时候却成为了她生存的目的。

    但是,在这几天里她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或许并没有去弄清这件事的能力。

    ——我,很弱。

    事实这样告诉她。

    黑机车是真正的怪物,那就算了。

    她一直将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当作最值得自己尝试的对象。

    但在那晚,自己甚至没能战胜那个粟楠会的干部。

    ——那么,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

    瓦罗娜觉得自己的快乐、过往和对未来的希望都遭到了否定。而对会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以及因为没能救出史隆而感到力量上的弱小,她觉得愤怒。

    带着这样的思绪,她在店里站了许久。

    尽管丹尼斯说“总之,你就看着我们的工作尽情偷师吧”,但该怎么偷,偷些什么呢?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待客经验。尽管从书上看到过一些待客小窍门,但无论是现实还是书中,瓦罗娜都不曾见过这种俄罗斯和寿司相结合的店铺。

    ——不过。

    从开店到现在,她一直都站在同一个地方观察店内的情况。

    于是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上聚集了客人们惊讶的目光。

    ——?

    ——外国人很少见吗?

    ——可丹尼斯和赛门都是外国人啊。

    瓦罗娜根本没有将“自己是女性”和自己的容貌这两点纳入思考范围。

    在常客眼中,现在的情形是店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店员。而就算在第一次来的客人眼里,毕竟那儿站着一个美丽可人的异国女性,注意力自然会不自觉地飘到她身上。

    这时,赛门面对两个看上去还只是孩子的男女客人,说出了很怪异的话语。

    “哦——矢雾家的少爷啊,你看上那孩子了?她叫瓦罗娜,带回去也OK哦。少爷,你要恋人、情人两手抓啊。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会更美味的,顺便带十人份的寿司回去吧。”

    ——……

    ——我没听说什么可以带回去。

    ——原来如此,这家店还有这种服务吗?

    ——……如果只是出卖劳动力这种和平时差不多的工作,我还能接受……

    ——但卖身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没能听懂赛门的日语玩笑话,瓦罗娜板了起脸开口道。

    “……否定。我没有义务出卖自己的身体来协助贵店的经营。我申请不参与买卖活动。不过,如果你是想委托给我什么任务,那我可以肯定。”

    “哦——这是日本式性骚扰的评断呢,不可以性骚扰哦,骚扰别人的人可是要切腹的。肚子切开了就不能吃寿司了,那样我就没钱过日子了。”

    赛门笑着说道,但瓦罗娜却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由于双方的日语都很怪异,在场的客人们有的苦笑着摇头;有的面露疑惑,但都带着各自不温不火的反应继续进餐。

    瓦罗娜懵懵懂懂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当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适合接待客人的工作的时候——

    “喂,瓦罗娜,后门有人来催债,你去把桌上的白信封交给他们。”

    “……”

    “就算不会接待客人,但交钱这样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肯定。”

    推托不了的瓦罗娜只得不情愿地通过厨房向后门方向走去。

    瓦罗娜来到后门边的办公室,从桌上拿起厚厚的信封,随后打开了后门——

    “咦。”

    门外站着的男人让她觉得很眼熟。

    “!”

    瓦罗娜在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对准男人的两腿间踢出了一脚。

    “哦。”

    男人单手挡住了瓦罗娜踢来的脚,接着顺势向前一推。

    与此同时,承载了瓦罗娜重心的那条腿也被勾倒,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地上。

    但她并没有感到疼痛,看来是男人刻意调整了腿部的力量。

    ——至少如果有武器的话……

    事到如今,自己怎么还只依赖武器。抱着对自己的不满——瓦罗娜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身穿竖条纹西装的男人。

    “真吓人。我只是想在收螃蟹钱的时候顺便来看望一下你,没想到一开门就碰上了。之前我以为你还在睡呢,不过这样看来,黑鱼子酱寿司我只能下次再品尝了。”

    “赤林……”

    “哦,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高兴啊,能让你这样的美人记住名字。”

    一脸傻笑的男人——赤林以破绽百出的动作接过信封,然后转过了身。

    “抱歉啊,其实我还想再陪你玩一会儿,但现在我还得去陪别的女孩,所以下次再见吧。”

    “我要求你等着!史隆是不是已经被杀死了?”

    “喂喂,拜托你别那么大声,什么杀不杀的,被人听到可怎么办?”

    赤林急忙转过身,耸耸肩回答道。

    “不过,那家伙是死是活,完全取决于你。”

    “……?”

    “这是肯定得好好解决,不过要说起来,干弥先生和青崎都属于合理主义者,双方还在干脆宰了他以绝后患或拿他当棋子这两个方案里商讨呢。”

    用拐杖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肩膀,赤林再次从仍坐在地上的瓦罗娜面前转过了身。

    “我想最终下判决的还是会长。那家伙是你们的雇主……如果你们愿意把那个叫淀切的大叔的情报全吐出来的话,说不定天平可以向好的方向稍稍倾斜。”

    “……”

    是该为史隆生存的可能性而喜悦,抑或是现在立刻想办法弄来武器向粟楠会宣战以救出史隆。

    不知道该怎样对赤林的话作出反应,瓦罗娜就那样愣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

    瓦罗娜就那样盯着赤林离去的方向。忽然从她背后响起了一个愉快的声音。

    “哦,你在这儿啊。怎么了,肚子疼吗?”

    “……否定。不用担心。”

    瓦罗娜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只见赛门耸耸肩道。

    “你和赤林吵架了吗?吵架不好,会肚子饿。而且赤林给我们弄来了便宜的螃蟹。如果赤林生气了,螃蟹就会变贵,客人和我们的肚子就更饿了。”

    “那螃蟹是走私的吧。”

    “他说给我们的螃蟹是国产的,但没说是哪国的。”

    “……”

    尽管仍未释怀,但赛门的声音让瓦罗娜的情绪恢复了过来,她决定先回到店里。

    ——这下……一切都完了吗?

    直到回到店里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连串阴暗的思绪。

    ——来到了这里的自己已经坐视了好几个同伴的死亡。

    ——我已经和爸爸还有克里宁社长断绝了关系,但现在能活着却全靠他们……

    ——他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是轻蔑,还是怜悯?

    ——看来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经受一连串败北后,之前彦林的话语甚至剥夺了她“想为史隆报仇”的动机。

    ——不,这都是借口。

    ——因为比起没能救史隆这件事,我更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中用。

    ——我今后到底该怎么办……

    瓦罗娜边想边走过厨房回到了店内——

    这时,她发现在刚才那对年轻情侣的位置上正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的一人很跟熟。

    让她记忆犹新的并非是长相,而是那身打扮。

    因为“他”的特征,对于难以分辨日本人长相的瓦罗娜而言,实在是太好认了。

    那个男人不光身着酒吧侍应生服,还有一头金发,戴着一副墨镜。

    “因为你和幽都太有名了,所以之前那种家伙估计不会少,你最好一开始就做好思想准备。”

    “……是。”

    “不过我也明白,出名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也不能因为这个让你做好思想准备。”

    “是啊……”

    来到了露西亚寿司的汤姆和静雄,在点完刺身拼盘的空隙继续着之前的对话——

    “这么说来,你对昨天的密医道谢了吗?”

    “……啊,还没有。”

    “这可不对,他帮了你不少忙,就算是老朋友了,道谢还是需要的。”

    “是啊。最近因为事情太多,疏忽了。”

    在汤姆的建议下,静雄取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熟识的密医的电话。

    “……哦,新罗吗,昨天真抱歉,所以想和你说一声……啊?啊啊……好吧,那我以后再打给你。”

    原本打算走到店外打电话的静雄刚一起身便又坐回到座位上,挂了电话。

    “怎么了?”

    “他好像有事,说明天再说……听声音像是快哭了。”

    “嗯?算了,这也不急,慢慢……哦?”

    在看到从店内部走出的女子时,汤姆不禁语塞。

    “那个女孩,怎么老盯着我们看?”

    “……真的哎。对了,以前没见过这个店员吧。”

    见那个白人女性正看着自己,嘴里还在说些什么,汤姆便向柜台内的店主询问道。

    “老板,你什么时候雇了个这么漂亮的美女啊,她也是俄罗斯人吗?”

    “算是吧,还在实习阶段。她现在连个毛巾都不会递,你当她是个俄国装饰品就行了。”

    店主粗鲁的答道。汤姆闻言继续笑着问。

    “真有魅力啊,这句话用俄语该怎么说,老板?”

    “……Выочароватедны。”

    “比——啊切拉巴七里奴一,吗?”

    汤姆照着读音对那个俄国女子说道。

    “嘿,比——啊切拉巴七里奴一。”

    但女子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却惊讶的注视着汤姆,同时向柜台里的店主开口道。

    “……他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并且是不是日语都是问题。”

    接着,店主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女性说道。

    “Выочароватедны。”

    “……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说出这种外交辞令,请简单描述理由。”

    “是刚才那边的先生对你说的。”

    “就只说用什么国家的语言’吗?”

    听了这样的对话,汤姆歪着脑袋问身边的静雄道。

    “……我刚才的发音就错得那么离谱吗?”

    “我不知道发音是对是错,不过在本国人听来肯定不标准。”

    “这下丢人了。”

    汤姆面红耳赤地喝了口茶,这时,刺身拼盘被从料理台端上了桌。

    汤姆一边伸出筷子夹刺身,一边时不时的向女子看去——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她在瞪我们。”

    尽管一开始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静雄还不至于白痴到被女人“扔自眼”就暴走的程度,所以汤姆小声的问出了这句话。

    “是吗?哦,好辣。”

    静雄吃了芥末泪卷,被辣得直流眼泪。

    或许是因为泪眼朦胧看不清周围,他根本没注意那女子。

    “大概是因为汤姆先生刚才对她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吧?”

    “是吗……真的是这样啊。”

    就在汤姆叹着气把筷子伸向鰤鱼的时候,店主开了口。

    “……对了,之前你们说过人手不足来着?”

    “啊?是啊,最近欠债不还的人越来越多,光靠我和静雄确实有点紧张。”

    汤姆苦笑着答道,店主则点头道“这样啊”——

    他瞥了女子一眼,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建议。

    “那么,能不能让这个装饰品做做看?”

    ※※※※※

    池袋某处道场前

    杂司谷陵园边有着各种各样的公寓和独院住宅,以及工厂等等的建筑物。

    在它的一角树立着的大楼前,两个看似身份极其不符的人正在进行对话。

    “那么,今天只是去看看,觉得不喜欢就告诉我。”

    “嗯、嗯。”

    男人——赤林身边站着的是一位显得有些紧张的便服少女——粟楠茜。

    茜想变强。

    在这几天里,茜被卷入了普通小学生——不,就连大多数成年人都很少经历的事件中。

    不过,要说是被卷入事件,不如说其实她本身就是引发了此次事件的导火索之一。

    终于回到了家中的茜被哭泣的母亲紧紧抱在怀中,随后是冗长的说教。

    但在说教中,母亲几次哭着感叹“幸好你没事”,这让茜觉得母亲并不是在责备自己,同时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对于母亲的愧疚。

    而另一方面,茜也陷入了复杂的思绪中。

    平和岛静雄。

    自己本想杀他,但他又救了自己。

    茜已经弄不清自己究竟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了。

    自己是被静雄救出的,这是事实——但至于是否该杀了他,茜还没有得出答案。

    这是一个必须得出的答案,但茜还是无法做出判断。

    少女原本相信的世界,其实是被一群害怕自己背后“粟楠”之名的人们伪造出来的。少女在知道这一真相后,将自己的世界撕了个粉碎。

    而在这时,插入的楔子使少女无法再次构筑那个世界。

    尔后,又是一起绑架,仿佛要将濒临崩溃的少女逼入绝境一样。

    不仅是如此,她还遇到了无头骑士和无头马这种她原以为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

    这些事件,足以将少女已经支离破碎的世界融化的一干二净。

    以结果而言——少女的心里,仍缺了一块。

    这天早上,少女特意让父亲把赤林找来,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怎么做……才能打赢别人?”

    这个男人——父亲的部下闻言面色微露惊讶,但立刻他的惊讶便化为了苦笑。

    “怎么,是不是讨厌什么人了?”

    “不,不是的……但是,那人必须死。”

    “……这太可怕了。那么,那个人是谁?”

    “……不能说。”

    茜摇头。赤林见状没有发怒,也没有表示为难,他只是笑着问道。

    “为什么?”

    “我说了的话,你们就会去杀他,是吧?”

    “这样不好吗?”

    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这答案让赤林更是摸不着头脑,可他还是耐心地问道。

    “大小姐希望那个人死掉吗?”

    “不,我不想杀他。”

    “……那他又为什么必须死呢!”

    “有人告诉我,不杀了他,我最重要的人就可能被他杀掉……”

    “是谁说的?”

    “……对不起。”

    带着严重的悲哀,茜低下头。

    明白这句“对不起”就等同于“不能回答”,赤林换了个角度。

    “但那个人可能是在说谎啊?”

    “……不知道。”

    “你刚才说过,那个必须死的人,是个好人……这点你肯定吗?”

    “……不知道。”

    但给出这个答案并不是为了逃避。

    “现在,我,不知道。所有人,所有人,朋友……朋友的妈妈……老师……爸爸……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撒谎……赤林先生也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所以,我相信那个人是好人,但是,我却不能相信这样的自己……呃,那个,呃……”

    看来茜已经陷入了混乱。她哭丧着脸低下了头,但仍努力着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是,不能这样。我要变强。”

    “为什么呢?”

    “如果。那个人是坏人的话……我那么弱,只有等着被人杀害的份。我就连烦恼如果他是个坏人该怎么办’都做不到……可是,我又不能和爸爸还有你们说。你们的工作是黑道吧?这样一来,在弄清那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死了……”

    “……真让我吃惊啊,现在小学生的思维都像你一样成熟吗?”

    赤林打心底发出感叹。他沉思了片刻,讪笑着回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如果那人真的是坏人,那么无论是要阻止他还是怎样,先决条件是必须变得比他强才行。不过你小小年纪就……我其实也希望我们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急性子……”

    自虐地耸耸肩,赤林给了茜一个建议。

    “这样吧。其实就算对方是杀手,那我们与他作战也未必需要变得很强才行。”

    “啊?”

    “有种叫做防身术的技术。它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方法。”

    于是,几小时后——

    赤林带着茜来到了大楼前。

    楼上挂着一块门牌,上书“特拉格特·盖伊森德尔福所属乐影会馆”。入口边的墙上,还贴着强壮的外国人的海报。

    “说是所属,但这位特拉格特叔叔精通各种格斗技,这里是他的分馆之一,加上所属两个字只是为了做广告,这样对方也不会有意见。”

    “嗯?”

    茜的回答让人觉得她心不在焉。

    因为她的心被囚禁在了强烈的不安中,听懂赤林的话只是次要的事情。

    第一次来的地方,第一次见到的人。

    尽管也有对于新环境的不安——但更加让她不安的,是这样的新环境是否也会像原先那样,每个人都对自己展露虚伪的一面。他们应该也害怕或是憎恶“粟楠会”这个阴影吧。

    茜用一颗稚嫩的心来承受成熟的思维所带来的混乱。

    就在浑身颤抖的她犹豫着是否该说出“不去了”的时候——

    从二人背后,响起了一个清澈的少女声。

    “啊——我发现一个粟楠会的坏蛋绑架小孩!”

    “?!”

    粟楠会这个词语让茜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同时,她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少女虽然喊出了粟楠会这个词,但态度却爽朗过头了。

    茜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与此同时,只听见赤林苦笑着开口道。

    “真没办法。舞流小妹妹,我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坏人吗?”

    “因为赤林大叔你穿得实在太可疑了!”

    “受不了。”

    在傻笑的赤林面前,少女的笑容如此明媚。

    少女看起来比茜大概年长五六岁,麻花辫加眼睛看似斯文的外表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外向性格。

    她背着的像是练功服,看来她也是在这个会馆里训练的学员。

    “其实,这个孩子叫小茜,她是我们会长的孙女。”

    “啊!那么,将来她就是大姐头了?!”

    “……!……!”

    茜原本想在会馆隐瞒的事情,却被赤林轻松地说了出来。

    只能半张着嘴,不知做什么才好的茜只能一个劲地捶打赤林的背。

    那个被称作舞流的少女见状,上前一步道——

    “啊哈哈,这种时候还是发动突然袭击的好!”

    说着,舞流便向赤林的腿间送出了猛烈的一脚。

    “好险。”

    赤林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攻击,笑着向后退去。

    “真是,我还是头一回一天两次被女孩子踢这里。”

    “啊,这是第二次,那就说明早上你也弄哭了其他女孩子吧,果然是个坏蛋!”

    舞流露出开朗的笑容,尔后转身看向茜,大声道。

    “算啦。总之,你就是我的后辈了!如果你肯乖乖昕我的话,我就让你当我的手下,还能学会由我亲自教授的超奥义,图钉特攻法!”

    “这个奥义的名字和学习条件都好廉价啊。”

    “赤林你别说话!”

    舞流一个劲的说着,而茜却只是沉默不语。在知道她是“粟楠会会长的孙女”却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在茜的眼中非常新鲜。

    “算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师妹,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找姐姐来谈谈!那现在我来介绍师父给你认识,快跟上来!”

    “嗯,我已经和馆长说好了,那么之后就拜托啦。我推荐你学叔叔的棒术,不过一开始还是从基础学习比较好。等回去的时候我给小茜的爸爸打电话,到那时他会派人来接你的,放心吧。”

    “那、那个,咦?”

    过快的发展导致茜甚至没能弄清当前状况。最后,还没来得及对挥手告别的赤林致谢,便被那个名叫舞流的少女拽进了大楼里。

    面对出于自己意料之外的形势,茜觉得心里有种热热的东西开始萌芽。

    ※※※※※

    池袋某公寓

    “……社长也真是的,居然问也不问就答应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汤姆一边嘟囔着一边登上老旧公寓的楼梯。

    和平时一样,今天的工作是从住在这栋楼四层的一个男人手里催讨拖欠的债务——而与平时不同的是,在静雄身后还跟着一名助手。

    “我表示疑问。我还没有详细了解我们这个集体将要进行的工作内容。”

    使用奇怪的日语提问的,是个名叫瓦罗娜的女性白人。

    之前,露西亚寿司的店主提议“用这副表情做生意是不行的,让她去你们那儿干吧,我也会给社长打电话的”,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状况。

    ——我还以为是让她帮公司推广业务什么的……

    ——居然是催债!

    女讨债人这个名词,在汤姆的脑子里不过是公寓的房东或是酒吧的妈妈桑那种形象,他压根没预料到会有一位女性成为自己的同事。

    现在的瓦罗娜身着便服。也不知她是否有这样的自觉,总之体现出来的曲线艳丽得勾人心魄。

    ——啊啊,和一个性感美女一起工作,听上去是很幸福……

    但这女子把脸板得死死的,像是完全不愿意和男人亲近的样子。

    一边这样思考着,汤姆一边回答瓦罗娜的提问。

    “呃,从一些不肯还钱的人手里收回他们必须还的钱。0K?”

    因为对方的日语很不标准,所以汤姆尽可能的使用了简单易懂的日语。

    或许是认可了工作的内容,瓦罗娜点点头道。

    “收保护赞。了解。”

    “不,这和保护费不是一个概念……算了。”

    ——说真的,她能行吗?

    欠债人会不会因为有个女人而轻视自己?

    汤姆完全没有看不起女性,但那些欠钱不还的家伙可就说不准了。

    不,如果只是轻视倒也算了,总之现在最需要避免的,是万一对方顺便连静雄都一起轻视了,导致他暴走杀死对方的结果。

    ——话说回来,这位美女好像一直都在盯着静雄。

    而静雄则像是心不在焉,从刚才起就一直抱着胳膊思考着什么。说不定他也是在回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要被她盯得那么凶吧。

    汤姆抱着这样的思绪,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试着按了一下门铃,很快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随后,从打开的门内出现了一个身穿睡衣的男人。

    “……你们是谁?”

    “我们是交友网站阿拉克尼’的工作人员,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汤姆淡淡地回答。睡衣男脸色顿时变了。

    “……!不知道。”

    “好好,就算你不知道,你的手机号也已经使用了十七万日元的服务了。那可是签过正式合同的。本来呢,应该找律师来问你讨的,但我想我们双方都不愿意绕那么大弯子。”

    “啰嗦!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杀了你!”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莫名其妙’,那我只好找翻译来了。”

    汤姆无奈的说完,只见睡衣男忽然换上一副卑劣的笑容。

    “好啊……我来帮你叫翻译。”

    “啊?”

    “喂!出来!”

    男人向屋内喊了一声,几个男人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这几个明显是小流氓的男人,以与汤姆三人对峙的姿态堵住了公寓走廊。

    从气质来看,不像是黑道。汤姆常年的经验这样告诉他。

    睡衣男一脸得意的表情打量着汤姆等人发出了警告。

    “说吧,你想翻译什么?是想告诉我们那边的美女要给我们提供服务吗?”

    ——哎。

    汤姆叹了口气思考道。

    ——按平时的流程,现在应该让静雄来收拾局面,不过今天还有新加入的瓦罗娜,还是先撤吧。

    汤姆边想边朝瓦罗娜的方向转过身——

    ——要是不肯撤,那么至少得让瓦罗娜去避……难……?

    ——咦?

    知道刚才还站在静雄背后的瓦罗娜居然不见了。

    “啊?怎么了,瓦罗……?!”

    从他的背后,传来了睡衣男的惨叫。

    ——哈?

    就在汤姆准备扭过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静雄瞪大了眼睛。

    而等他完全回过了头时,他的眼睛也立刻瞪得滚圆。

    “什……”“喂……你……啊?!”“咦?!”“哇?!”

    眼前的光景,是以男人们为中心灵活穿梭的瓦罗娜,和陆续呻吟着倒地的男人们。

    简直就像动作片中的某个场景。

    加上瓦罗娜靓丽的姿色,只能说着一幕着实明艳动人。

    瓦罗娜以流水般连贯的动作用手肘和手指击打男人们的下巴和咽喉,一个个夺去了他们的意识。

    随后,她从一动不动的男人们怀中以及口袋里将钱包一一搜出并交给了汤姆,接着用有些煞风景的日语说道。

    “请告诉我应该收取的正确金额。不够的话,是否也搜索他的家宅?”

    ※※※※※

    面对这种情况,汤姆和静雄只得对视了一眼。然而与此同时——

    流言依旧在外散播。

    “喂,看到没有?”

    “静雄。”“是平和岛静雄。”“还带着女人。”

    “那他受重伤的传闻是假的?”“不清楚”

    “不过,真的有女人。”“难道不是那个扎着辫子的男人的女人吗?”

    “不,我看到了。”“很不错的女人。”

    “她一边走……一边盯着静雄看。”

    ※※※※※

    数小时后池袋鬼子母神社前

    “真是的,在知道她是赛门和老板的朋友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

    在那之后他们还去催了好几笔债。那些欠债人见到瓦罗娜,不是色令智魂3动手动脚,就是不知好歹出言威胁——于是在激怒静雄之前,都是瓦罗娜先出手KO了对方。

    “好歹你也该为我这个收拾残局的考虑考虑啊……”

    “?收拾残局,也就是处理尸体对吗?我听说日本的规矩是沉入东京湾。”

    “根本没这种规矩。静雄也说她几句啊。”

    “……不,我没义务说这个。”

    他们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活,一边来到了某个供奉着鬼子母神的神社前。

    这是他们下了某列都内电车正走向池袋站方向的途中。

    下一个“工作地点”就在附近,但为了稍事休息,三人来到了这座鬼子母神社前。

    这是片在居民区中心的清净土地。宽敞的社内栽种了无数树木,开始染上红色的阳光从树荫中斑驳落下,给人一种大都市的绿洲搬治愈的感觉。

    汤姆等人在这里歇了片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包围了三人。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汤姆陷入了沉思——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以外的事。静雄居然主动向瓦罗娜搭话道。

    “你看上去很强啊,是不是练过什么格斗技?”

    “……”

    瓦罗娜用复杂的表情看向静雄。隐藏在其中更加复杂的心情,是不知情的汤姆所不能了解的。

    沉默片刻后,瓦罗娜重重地叹了口气答道。

    “我学了很多……最开始的时候,是从小时候读的书上。从青春期开始实战。我从丹尼斯还有萨米……就是被你们称为赛门的人身上,学到了防身术程度的格斗技啦。”

    “那两个人啊……你说从小时候开始学的,那你的爸爸也会格斗技?”

    “……爸爸擅长一种名叫SYSTEMA的格斗技,但我没有只学那一种……理由是,类似于对父亲的反抗。如果可以,请你不要追问。”

    “是吗.那我不问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你很厉害。”

    “……你说出这种话,听起来像个滑稽的玩笑。”

    听了瓦罗娜的话,汤姆先静雄一步作出了反应。

    “嗯?怎么了,你知道静雄吗?”

    “……待在池袋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她在此时撒了个谎。

    亲眼目赌静雄的强大,其实是在昨天的那个瞬间。

    因为当时自已带着头盔而且几乎没怎么说话,静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关于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的事情,瓦罗娜或许也曾多少听说过一些。但什么单手投掷自动贩卖机的传闻,对此她当然是一笑了之。

    然而,昨天她却真实的感受到了静雄的强大。

    ——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

    这一瞬间,瓦罗娜想起了一件事。

    她回想起了用腿踢翻卡车那完全颠覆了常识的一幕。

    ——我本以为这个男人可以为我作出证明。

    ——我本以为他能为“人类是否真的那么脆弱”这个问题打上中止符。但是,那是感觉到的兴奋,在短短的一夜间便完全消沉了下去。

    ——没想到我原来没有这个资格。

    ——我……太弱了。

    ——用粘土来敲打铁块以确认它的硬度,这根本没有意义。

    ——虽然至今为止被我打败的人们……都恰好比粘土还弱,但是。

    带着这种只能被称作为谬论的想法,瓦罗娜再次看向静雄。

    她并不恨他。她的目光中充满的感情,全都是对自己发出的。

    而静雄却并没有发现她的目光,而是眺望着神社的上空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我什么样的传闻,但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恰巧拥有力气而已。这种东西和人的强弱无关。不如说,在我看来,像你这样为了变强而不断训练自己的人要比我强许多,值得尊敬。”

    “……”

    ——我很强?

    ——讲什么呢?

    ——大概他刚才误解了我的意思吧。

    瓦罗娜陷入沉默。这时,汤姆代替她开口道。

    “对了,你说过你有个很尊敬的格斗家吧,是谁来着?”

    “特拉格特·盖伊森德尔福。那家伙可不得了。”

    “我还真是搞不懂,在我看来静雄你已经很厉害了。要说起来,只要你愿意,什么举重金牌根本就是囊中之物吧。如果能拿很多金牌……对了,金牌是纯金的吧?”

    “……奥运会上的金牌并不全都是纯金的,这是为了一些经济状况不佳的国家举办奥运会的考虑。这种金牌是纯度92.5%以上的银表面镀上6克左右纯金制成的。纯金奖牌只有1980年以前的诺贝尔奖牌,现在的诺贝尔奖用的也是镀纯度75%的纯金做成的。”

    回答了汤姆疑问的,是瓦罗娜。

    她只是为了扯开话题。但见到她流利的作答,汤姆不禁惊叹道。

    “……我好像看到了你厉害的一面啊。”

    “为什么诺贝尔奖的奖牌也不是纯金的?因为没金子吗?”

    静雄的提问让瓦罗娜想起了史隆,不禁心绪有些动摇——但不知是否出于平时的习惯,她还是耐心的为他作了解答。

    “诺贝尔奖,有资金。但是,纯金的奖牌,太柔软,轻轻一咬就会留痕迹。一点事故就会把它弄坏、变形,全毁掉。做成合金,能防止变形。”

    “哦哦,原来如此……”

    “不光很强又非常博学的美人,还真让我遇上了。”

    汤姆惊讶地笑了,但他的话却让瓦罗娜心中弥漫起了乌云。

    “……否定。我不是美人也不博学,要说强就更是——”

    这话不知是不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但瓦罗娜没说完便停了下来。

    因为一个少女清澈的喊声在神社入口处响起。

    “啊!静——雄——!你好吗?”

    三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背道服、梳着麻花辫的眼镜少女。她的身后,则站着一个与她容貌相同却表情阴沉的少女,还有一个小她们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看到这三人,静雄有些吃惊地喊了起来。

    “是舞流和九琉璃啊……小茜?!”

    原本躲在双胞胎少女身后、看似只有小学生岁数的少女——在见到静雄的同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扑到他的怀中。

    “静雄哥哥!”

    ※※※※※

    “喂,是我,听我说。”

    “那个传言是真的!”“我现在正远远地看着静雄呢!”

    “那个好像小学生岁数的小鬼扑到静雄怀里,还一把抱住了他!”

    “真的吗?”“是静雄的孩子吗?”

    “原来不光是女人,连孩子的事都是真的!”

    这样的传闻如同电击一般迅速在特殊的人群中传开了。

    收集和网络等媒体,在第一时间捏造出了传闻的形态——让尾随其后的男人们感到病态的兴奋。

    “现在有几个人能立刻来这里?”

    夹杂了愿望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尽管那根本不是事实,但他们却单纯的相信,那就是真的。

    因为如果不是事实则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不做其他考虑。

    兴奋最终驱使了他们的身体,发挥出了平时难以想象的行动力。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总之开车带差不多十个人过来。”

    “等那些女人离开静雄之后,就把她们绑了。”

    ※※※※※

    ——为什么粟楠茜会在这里?

    瓦罗娜顿觉狼狈,不动声色地大量起周围来。

    因为她怀疑周围会有粟楠会的人。

    ——没用啊。

    尽管粟楠有人守在暗处的可能性相当高,但他们不会轻易现身。

    现在瓦罗娜并没有装备任何武器,一旦那个赤林和他的手下出现,她根本无计可施。

    ——……不。

    ——双方已经谈妥了。

    ——只要从现在起,我不再对这个叫茜的女孩出手,粟楠会也不会做出任何动作……不过,我毕竟不清楚粟楠会在交易上是否讲信用,还是不能大意。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沉浸在爸爸给予的安逸中。

    瓦罗娜这样思考着,而在她面前,三个少女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过,聒噪的话语多半来自眼镜少女。

    “哎哎!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我能抱抱她吗?”

    “劝你不要。”

    少女被静雄从背后像只猫似的拎了起来。

    而在另一边,面色阴沉的少女则一个劲地对汤姆鞠躬。

    “……先前……谢谢你……装钱的袋子……”

    “啊啊,不用谢不用谢。”

    “今天早上你也拿到了三十万左右,装在那个袋子里带回去了是吧,九琉姐!”

    “三十万……?!”

    闻言大吃一惊的汤姆拍了拍少女们的肩膀,神色凝重地劝解道。

    “这个……虽然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但你们不能做让父母伤心的事情啊。你们姐妹俩那么可爱,可不能把自己便宜卖了。不,虽然三十万并不便宜,但其实根本不应该把自己标价……”

    “?”“?”

    误会了的汤姆开始了长篇大论,而双胞胎少女则一头雾水的对视了一眼。

    茜没有理会这二人,而是拽着静雄的裤子,抬头看向他笑着说。

    “静雄哥哥,昨天真得很感谢……”

    “啊,说了别介意了。小孩子嘛,还是没心没肺一点比较可爱。”

    静雄苦笑着抚摸茜的头。

    注视着这个欢笑着按住了静雄的手的少女,瓦罗娜想。

    ——还真悠闲,明明昨天刚被我们抓住过。

    ——……不对,这说明她真的强到能够轻松忽略这种事了吗?

    ——原来……弱小的真的是我吗……

    没有在意情绪失落的瓦罗娜,静雄问双胞胎姐妹道。

    “我说,为什么你们会和小茜在一起啊。”

    “呃,在我们看来,静雄和小茜认识才让我们吃惊呢!今天,这个孩子成了我训练的道场的后辈啦!今天的练习结束之后,就和来接我的九琉姐带她一起在道场附近转转嘛!”

    “哦,舞流的道场,也就是防身术吧。是啊,这个学了没坏处。”

    “是、是吗?那么,我会努力。”

    听了静雄的话,茜微笑道。

    而静雄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浅笑着向双胞胎姐妹询问起了其他事情。

    “对了……你们的哥哥,那只跳蚤在干什么?”

    “……啊……”

    “咦,静雄没看电视的新闻吗?”

    “嗯?是这样,我一大早就出去讨债了,有什么好玩的新闻吗?比如那家伙终于被捕了之类的。”

    “保密保密。等你到家去看看新闻或者去网上搜搜看吧,肯定让你大吃一惊!”

    “……哥哥……捡回一条命……”

    “?”

    就在静雄准备进一步追问详细情况的时候——

    “啊,静雄,差不多该去那家讨债了。”

    “是。”

    听见汤姆的指示,静雄立刻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这次的对象家里有太太也有孩子,情况很微妙,所以瓦罗娜能不能先等着?”

    “……待机吗?”

    “不是,这次不希望你像之前那样大展身手,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和小姑娘们喝个茶聊聊天什么的。不过没有茶就是了。”

    要说田中汤姆这个人的优点,那就是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算是普通人眼中只要见识过一次其“特点”就会被吓得不敢接近的——例如静雄和瓦罗娜这种人,他也能在习惯以后思考出相应的对策,与他们和平相处。

    作为对策之一,汤姆也曾考虑过是否应该带不善于交涉的瓦罗娜同去。说到底,在工作的同时带上静雄以保证自身安全这点,可算作是汤姆的精明之处,不过。

    ——算了。

    “这么说吧,幸好来了你们几位,我也能松口气。我和静雄大概十来分钟就会回来。其实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个人等,但我也不想让你在第一天上班就觉得无聊啊。我能拜托各位照顾他一下吗?”

    “可以啊——”

    “……好……”

    “我等静雄哥哥回来!”

    三人各自表示同意,于是四位女性便留在了神社里。

    而她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监视自己。

    ※※※※※

    “喂,女人们和静雄分开了!还不行动吗?!”

    『还有不到一分钟,放心。』

    “我说,我怎么觉得她们和他根本没关系……那两个高中生样的女孩好像只是朋友。”

    『一起抓住就行了』

    “一起抓,真的没问题吗?”

    『我是听说的……』

    『昨天不知是DOLLARS还是什么组织,一口气抓走了五个暴走族首领的女朋友什么来着。』

    ※※※※※

    数分钟后

    “啊,你是赛门先生的朋友,那就代表你也认识伊格尔先生了?!”

    “……惊讶。我没料到你们还知道伊格尔。”

    “……真……巧……”

    瓦罗娜以为几个人在起只会一直沉默,但那个麻花辫女孩和阴沉少女意外的大胆,居然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对话中,瓦罗娜发现自己和她们居然有交集,于是她一边配合着几人聊天,一边按照现“雇主”的吩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可是……我今后该怎么办?

    ——能那么快接近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这点很好,他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但是,我该怎么办?

    ——找到破绽从背后偷袭吗?

    ——……

    ——为了什么?

    瓦罗娜觉得自己甚至都快要丧失了愿望。

    忽然,茜扯了扯正在思考的瓦罗娜的衣摆。

    “……大姐姐,你是静雄哥哥的朋友吗?”

    “啊!”

    这个少女,昨天被自己绑架过。

    不过似乎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对瓦罗娜而言,这也不过是曾经的工作之一,其中并没包含任何个人感情。

    “……朋友……否定。我和静雄,不过是工作伙伴而已。”

    “这样啊。”

    茜闻言,像是松了口气。瓦罗娜对此感到了不解——

    与此同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周围的异常。

    周边的路上停着几辆车,它们几乎同时被打开了门。

    ——!

    瓦罗娜心中警铃大作。

    她当即进入了战斗准备,警惕的观察起了神社周围。

    这时——数名头戴银行劫匪那样只露出跟睛的帽子的男人,从几辆货车中出现了。

    他们虽然没有携带武器,却拿着看似粗绳和麻袋的东西。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气氛似乎不妙啊!”

    “……绑架……”

    九琉璃说的没错,他们向着几个女孩的方向径直跑了过来。

    是那种赛跑似的全力奔跑。麻袋在她们手中大幅晃动,令观者的心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当然了——这是在普通人眼中。

    男人们迅速包围了女孩们,企图将麻袋套在她们头上。

    压制住这几个失去了视野陷入惊恐的女孩,然后塞进车里,逃跑。

    多简单的工作。

    但时间却不多。

    虽说现在没有旁人,但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住在附近的居民路过。

    所以他们打算尽可能减少被目击的风险,哪怕使用暴力也得尽快抓住女人们。

    因为如果得手,那么无论是随意破坏平和岛静雄这个“武器”会是对他加以利用,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

    之前和静雄交谈的这几个女孩,虽然还没厉害到堪比“武器”的程度——

    但至少也是足以被称为“凶器”的危险人类。

    几个女孩中,那个白人女性看上去最有体力。

    于是其中一名男子企图将麻袋套在她头上。

    就这样,他成了倒在凶器手下的第一名牺牲者。

    “……目标,是我吗?”

    瓦罗娜轻轻叹了口气向前踏出一步——右脚以犹如变色龙舌头的迅猛之势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她灵活避开男人高举麻袋的双臂,用加装了铁板的安全鞋送出一记重踢。

    行云流水般的高段踢。

    这一记如同刺入指甲缝般犀利的攻击,让男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翻起白眼昏倒在地。

    “……哈?”

    见此情景,男人们不禁全都愣住了。

    并不是因为明白了瓦罗娜的强大而心生怯懦。

    他们只是纯粹的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们的思考和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趁此机会,女人们给了这些男人们强力的反击。

    不仅是瓦罗娜,还有在场的其他女性。

    “你给我老实点……啊?!”

    一个男人企图制住舞流,却被她的手指戳中了双眼。

    虽然没戳瞎,但男人还是不禁向后仰了过去。

    舞流顺势用手抓住了他的蒙面帽,趁对手后仰的机会一口气拽了下来。接着,她又瞄准男人暴露的耳部——送出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只为打破鼓膜,是非常危险的攻击行为。

    其他男人在听到同伴发出惨叫倒地的同时,也反射性的向他们看了过去。与此同时,九琉璃按动了从口袋里掏出的喷雾器。

    里面的液体——是九琉璃参考着市面上的防狼喷雾剂自己研制的防身液。

    因为毕竟只是参考,她做的防身液比市面上销售的功效要强许多。

    “什……什么?!”

    见周围的男人接二连三倒下,绑匪中的一个大个子这才察觉到了事态的异样。

    “混账,敢小瞧我们……”

    男人打算先随便抓住一个少女作为人质。

    他作出判断,认为那个使用防狼喷雾剂的女孩最好对付。只是由于个子太高大,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一个小女孩走到了他的身边。

    “……啊?”

    只听得脚边“啪嗞”一响,男人不禁将目光移向了下方——

    “嘿!”

    几乎与此同时,粟楠茜将电击枪插在了他身上。

    电击枪是几天前“奈仓”给她杀掉静雄时使用的。

    只是趁茜睡觉的功夫,新罗已经将电击枪的电压改造到不至于电死人的程度了。无论对男人还是茜来说,这都是一种幸运。

    不过,尽管是“不至于电死人”的程度,可毫无疑问的是电流依然很强。

    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大个子男人便口鼻喷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

    茜立刻关上了电击枪的电源躲在了舞流身后。瓦罗娜见状不禁想。

    ——为什么她有电击枪?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是用来防身的吧?

    ——就算是这样,她用的也太顺手了……

    带着疑惑,瓦罗娜一个一个打昏了男人们。

    一开始,她以为是对自己抱有仇很的人派来的刺客,或是像昨天的自己一样,为了绑架粟楠茜而被雇佣的人——

    “可、可恶!她们是怎么回事!”

    “是谁说能绑架她们作人质威胁静雄的!”

    ——!

    听见男人们充满焦躁的呼喊,瓦罗娜明白了。

    ——原来如此……

    ——用我们来要挟静雄……

    ——这些人想要打倒静雄啊。

    于是——瓦罗娜笑了。

    ——开什么玩笑。

    瓦罗娜一脚踩住了从侧面袭来的男人的脚背。

    男人呻吟着弯下了腰,她又用铁肘利落的砸中了男人的鼻梁。

    ——就凭你们……还想打败他?

    回忆。

    回忆。

    回忆起所有被自己“破坏”了的人们。

    眼前的这些人——甚至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人比油粘土更柔软。

    而就在赤手空拳接连打倒男人们的同时,她又逐渐想起了其他事情。

    由于连败的打击而差点忘却的本分。

    就连自己也无法收拾的病态的冲动。

    ——不够。

    ——这些家伙,还不够。

    ——是啊,人类……不会这样脆弱。

    ——平和岛静雄,根本不会这样脆弱!

    人类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脆弱。

    以确认这点为名的“破坏冲动”,使她获得了快乐。

    然而,这种原本单纯凭借击倒他人而获得快乐的冲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变强……

    ——我自己要变强。

    ——如果能破坏那个比钻石更坚固、比冻土森林更有气势的男人!

    ——如果能破坏平和岛静雄…

    ——我一定……能获得无可取代的充实感吧。

    瓦罗娜这样想着,秋风扫落叶般将男人们一个个打倒在地。

    带着硬挤出来的假笑。

    她已下定决心,不打倒静雄,绝不展露真正的笑容。

    “不、不好,先撤!”

    这一情形出乎男人们的预料,他们急忙从神社逃了出去。

    正当他们打算跑向货车的时候,车子却已经启动了。

    “笨、笨蛋!等等,为什么……”

    男人们急忙冲了过去——同时,也明白了车子发动的理由。

    在路的另一头,一个身穿酒吧侍应生服的男子和一个编着辫子的男子正一同向这里走来。

    “静……静雄!”

    “快上车”

    众人就像见到了肉食恐龙一般大惊失色,几个人拽着车门催促同伴赶紧开车。

    眼看着这几辆伴随着惨叫声离开的货车,汤姆不解地嘀咕道。

    “怎么回事,打架了吗?”

    听了汤姆的话,静雄看了看神社——茜和其他女孩正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并无异样,于是静雄便对男人们投去了木然的眼神。

    “居然在鬼子母神像前打架,该遭报应。”

    事实上,他们原本企图在鬼子母像前进行绑架女孩这一比打架更应遭报应的行为——所幸的是,他们失败了。

    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白己的行为没被静雄发现”这一不幸中的万幸,男人们便从静雄和汤姆的视野中消失了。

    ※※※※※

    “……对于刚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错的。”

    注视着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瓦罗娜静静的诉说道。

    她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而那轻微的嘀咕声也只有她身边的茜才听得见。

    “呃……”

    见茜愣了愣,瓦罗娜毫无隐瞒的对她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平和岛静雄是我的猎物,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毁灭他,这是事实。”

    “不、不行!不可以!”

    茜闻言,急忙大喊着拉住了瓦罗娜的裤子。

    “静雄哥哥……是要被我干掉的!”

    此刻涌上茜心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就连尚且年幼的茜本身也不明白自己的心。

    只是,在听到瓦罗娜说要“毁灭”静雄的瞬间——她心中对静雄的各种复杂感情交织起来——得出了一个答案。

    ——静雄哥哥必须死,可是,我不想他死……

    ——呃、呃……

    茜没有订正之前的发言,只是吐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我必须对静雄哥哥做些什么!”

    “……不明白。请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对我的猎物有所有权。”

    “这、这么复杂的事我不懂!”

    二人忽然争执了起来。九琉璃和舞流同时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二人——这时,汤姆走近了。

    “咦,静雄呢?”

    汤姆闻言用下巴示意后方道。

    “哦,他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买咖啡了……啊……”

    察觉到茜和瓦罗娜正在争执着什么,汤姆不禁好奇地倾听起来。

    “静雄是我的。”

    “不对!你不许对静雄哥哥出手!”

    “……………………?!”

    ——哈?!

    事态的发展太过出人意料,汤姆镜片后的双眼顿时瞪得滚圆。

    ——怎、喂……哎?!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讨论起这个来了?!

    汤姆呆住了。这时,喝完了咖啡的静雄走了过来。

    “静雄哥哥!”

    “哦,没和大家吵架吧?”

    茜跑到了静雄身边,静雄摸了摸她的脑袋。

    而此时的茜,仍是回过了头和瓦罗娜互相对视一眼——

    但直到最后,静雄都没注意到二人间的火花。

    ※※※※※

    “混蛋!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

    回到了集合地的混混中的一人怒骂着扯下了帽子扔到地上。

    看来他们是曾被静雄击溃的组织的残党。几个没有参加行动留在大本营里的男人见状好奇地围了过来。

    “怎么,你们失败了吗!”

    “哼,真不愧是静雄的女人……但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算了吧。若是那个拿电击枪的小鬼的话,趁她一个人的时候应该能得手。”

    “是啊,几个望风的已经回到了现场。先让他们盯着那些女人,等她们落单的时候再一个个解决。”

    从这些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的男人们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悔意。

    他们都曾被静雄教训过,现在却再度与他为敌,看来都是些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家伙。

    不过——就本次而言,他们不再会有“下一个”机会了。

    “你们说的望风的,就是这几个吗?”

    咚的一声,两团肉块被从大本营人口处扔了进来。

    他们被揍的鼻青脸肿,现在仍不省人事。可以想象,对方一定出手很狠。

    接着——将这二人扔进来的男人们也走进了大本营里。

    “你、你們……是谁!……咦?”

    从人口进来的——是十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他们的打扮不尽相同,有穿黑西装的,有穿运动服的,有穿作业装的——已从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了能让人一目了然的“黑道”气势。

    “对了,你们说要抓谁?”

    “啊……啊?”

    “敢对茜小姐出手……你们就那么想被扔到熔炉里和铁水混在一起吗?啊?如果真的那么想变成铁人,不如我们来帮你吧?”

    “啊……?咦?”

    他们全都是粟楠会的成员。

    在暗处保护茜的组员在见到瓦罗娜与茜接触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召集了数人——这时男人们发动了袭击,等人到齐的时候,那些家伙的同伴居然又恬不知耻的回到了现场。

    于是粟楠会成员便悄无声息地抓住了负责监视的家伙,又让他将他们带到了大本营——

    当然了,对于不知道茜真实身份的小流氓而言,他们根本没弄懂是怎么回事。

    “喂……等等……这是怎么了……我们,你看,是要把静雄……啊?”

    “行了行了,有活就回到事务所去说吧,想想该怎么解释。”

    “等、等一下……”

    “如果解释太无聊,那就得考虑遗言了。不过到那时候,你也没法对任何人交代后事。”

    粟楠会的人们对这几个年轻人的意图毫不关心,只是平静的执行起了任务。

    要带一群刚被女孩们狠狠揍了一顿的年轻人去事务所,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他们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毫不留情的完成了工作。

    就这样——仅仅一个传言,却导致了一个组织的破灭。

    ※※※※※

    池袋某处

    茜和双胞胎告别,加入了正向下一个工作地点的催债三人组中。

    汤姆时不时的看向静雄,一个劲地嘀咕道。

    “……嗯,想想他弟弟,这张脸长得倒也不赖……”

    “?怎么了,汤姆先生,你从刚才起就有点不对劲啊。”

    “不……没事,别介意。”

    “?”

    静雄的脑子里满是问号,这时,他向走在自己身后的瓦罗娜问道。

    “对了,瓦罗娜。”

    “什么事?”

    “我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啊?!”

    ——被发现了……吗?

    瓦罗娜充满警惕的绷紧了身体。

    当时静雄没有看到她的脸,瓦罗娜也只说过“我的机车”这一句话而已。

    尽管那车被静雄砸了,双方之间还发生过枪战,但当时瓦罗娜身穿机车服还戴着头盔,静雄不可能看见她的长相。

    不过,如果是感觉敏锐的人或许确实能察觉。

    瓦罗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保密,我拒绝回答,可以吗?”

    “……”

    静雄一言不发地走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咖啡。

    瓦罗娜心想他刚喝过怎么现在又喝,就在这时——

    静雄将咖啡递给了瓦罗娜。

    “?”

    “给,我请你。”

    “……”

    “这个……因为以前总是换工作……这是我第一次有了后辈。”

    静雄这样说着微笑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算了,这种小事我就不问了,反正你好像和小茜挺亲热的,又是赛门介绍来的,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家伙。”

    “……”

    ——和踢翻车子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搞不懂。

    “那么,以后请多关照。”

    静雄将咖啡罐贴到了瓦罗娜的脸上。

    瓦罗娜的脸颊当即微微凹了下去一部分,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我收下了。”

    ——平和岛静雄。

    ——奇怪的男人。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强的“人类”男人。

    但关于他,瓦罗娜却并不了解。

    ——还是花些时间慢慢了解他吧。

    ——等完全了解以后,再毁灭他。

    ——这就是我活着的目的。

    瓦罗娜这样想着喝干了咖啡。

    这罐咖啡香味浓郁,里面加入了少许砂糖。

    瓦罗娜只觉得它尤其甜,但她仍是面无表情的对静雄开口道。

    “……谢谢你……前辈。”

    ※※※※※

    “喂喂,听说了吗?!”

    “想要袭击静雄的家伙,都被粟楠会的人抓去了。”

    “真的?”“为什么!”“听说静雄的女人是粟楠会的人。”

    “怎么回事?”“也就是说,静雄是粟楠会的继承人吗……”

    荒唐的传闻在池袋变换着姿态四处散布。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混蛋!”

    “静雄那家伙是粟楠会会长的私生子?!”“哇!真的假的?!”

    “是和一个俄罗斯女人的孩子!”“难怪静雄是金发啊!”

    “不是染的吗?”“这下糟了!”“我还是放弃静雄吧。”

    “但不是因为害怕啊。”“只是和粟楠会为敌会很麻烦而已。”

    就在流言变得愈发疯狂的时候——

    半途而废的混混们当即相信了这些流言。

    不得不相信。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心中这样祈祷。

    ——如果可能,真不想和静雄这样的怪物扯上关系。

    这是比“说不定能战胜静雄”这一愿望更强烈的——可以算是本能的情感。

    所以,他们将这个传言散布了开去。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对他们而言,也就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害怕静雄的理由。

    原本没有打退堂鼓只是为了保全个人的面子,但只要有了粟楠会这个背景,混混们就有了“不能对静雄出手”的借口。

    在这种个人愿望的基础下,每天都会有新的流言产生。

    几个月后,某个相信了这个传言的三流杂志刊登了一篇以“羽岛幽平的祖父是黑道组长?!”为标题的报道。这下,不光幽平的事务所将这家出版社告上了法庭,粟楠会更是将其逼迫到了破产的边缘。但这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作为连接日常和非日常、人和城市的桥梁之————

    今天同样有新的传言在池袋散布。

    “哎……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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