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犬牙交错

    即便如此,她还是试着以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人类这种生物。

    她从各种角度去学习什么是人类,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人类。

    她以极其稀有的理性建构自己的「人格」,成为生活在日本池袋这个地区的一名个体。

    除了没有头颅和户籍外,她算是近乎完美地获得作为一名人类的思考逻辑。

    正因如此,没有人预测得到。

    愤怒,悲伤,震撼,痛苦。

    无论理由为何-

    没人预测得到,当无头骑士不只失去记忆,还丧失理性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模样。

    新罗的公寓

    跳电,让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与寂静之中。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内心遭遇到的,便很类似这样的情况。

    自称是鲸木重的「敌人」突然来到他们家,和屋主岸谷新罗四唇相接。在那个时点,她算是勉强还能维持作为一名人类的理性。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她一时无法了解情况算是一个理由——但当她逐渐厘清发生在眼前的现状时,下一个「状况」印入她的眼帘。

    鲸木重的手指,不自然地冒出爪形利刃。

    塞尔堤曾见过一次和「那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她顿时察觉。

    ——罪歌!

    那是一把妖刀,能够控制被自己砍过的人,让「孩子」寄生在对方身上。

    这女人为什么会有罪歌?那不是应该在园原杏里的手中吗?

    又或者这不是罪歌,而是另一把妖刀?

    在心中冒出这个疑问的同时——利刃划进新罗的肩头。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此时此刻,塞尔堤已经无法辨识自己周遭的环境。

    「……」

    …,咦?

    —这是什么?——我在看什么?

    ——作梦?

    ——新罗在这里。

    ——接吻?

    —这是一种恶作剧?

    ——这女人是谁?

    —她吻新罗?—为何?

    ——怎么回事?—她拥有罪歌?—劈腿?——不对。

    ——小偷。我得马上行动。——接吻?—刀?-

    不妙。,我看过这个-罪歌。样子不同。

    ——新罗。—会被控制。——怎么可能?——新罗应该会没事。

    ——我相信。——那又怎么样?——新罗。住手。

    ——等等。——新罗他…—新罗被…—新罗会….-骗人,不要。

    ——新罗。—新罗。骗人。

    ——不要:新罗——不要走。

    ——新罗。,新罗——新罗……新罗…:

    —为什么新罗会我和新罗新罗他谁谁做出这种事?-

    不不要我好喜欢新罗为什么?

    —新罗不对新罗错了我不承认新罗等等新罗骗人我不饶你住手

    现在马上停F来把新罗体内的刀抽出来住手放开他为什么我会动弹不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快逃快逃快逃逃呀快跑我快点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新罗快逃住手不要不要不要不行不行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新罗不要新罗我新罗新罗新罗会喜欢新罗新罗对新罗新罗新罗新罗我爱新罗新罗新可罗新罗新是罗新罗怎么会新罗新罗新罗

    混乱状况引发的情绪,造成更大的混乱。

    一名陌生女子吻了新罗,让她愣了一下的下个瞬间,新罗被刺伤又让她遭到第二重打击,导致她此刻的心神错乱。

    这是塞尔堤失去头颅之后最严重的一次动摇。她的精神受创,理智也逐渐丧失应有的判断力。

    就在她陷入这种状况的时候,第三重的打击随之而来。

    塞尔堤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便目睹到新罗的眼睛「瞬间开始充血变红」。

    被罪歌砍伤,变成红眼。

    控制,成为罪歌的孩子。

    了解到这件事的同时,塞尔堤心中的某个东西破裂了。

    情绪。

    在混乱状态下涌现的各种情绪,瞬间膨胀到最夸张的极限。

    为了避免一切全部毁灭,塞尔堤的本能开始采取紧急措施。

    为了保护她的记忆与人格不被浊流般的情绪摧毁,本能将理性自体内切割出去——

    她心中的配电箱,无声地跳了电。

    然后,她……

    「呃,喂喂喂!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突然出现的女人犯下暴行后,最先叫出声的人是渡草。

    他当时位于相邻的房间,由于人就待在拉门旁边,才比别人更早发现里面的情况他连忙想将鲸木重拉开新罗的身边,却突然停卜他的动作。

    「什么……?」

    因为他看见眼前的空间,开始溢出「无穷无尽的影子」。

    「……」

    鲸木也目睹到这一幕。

    塞尔堤原先的位置,已经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只看见充满迫力的影子蠕动并扩张。

    房间里突然涌出了石油——眼前的画面会让人瞬间产生这种愚蠢的错觉。

    可是那团不知是气体还是液体的黑色「影子」,在卧房中呈现爆发性扩张的同时,也朝鲸木这边扑了过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呢。」

    即便眼前是带着明确敌意向自己袭来的黑雾画面,鲸木重还是冷静地说。

    她举重若轻地扛起眼睛充血、陷入呆滞的新罗,并以超越人类的动作向后一跃。

    然后在渡草的身旁落下,将身子一扭。

    就在她以更大的力道蹬地的同时,她前一刻所在的位置已被黑色雾团的大嘴所吞没。

    以大口来形容那东西其实相当传种。

    那黑漆漆的东西虽然迥异于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但确实有着无数利齿。彷佛连空间都能咬断的一张「大嘴」,可怕的压迫戚让观者均不由自主陷入恐怖的旋涡。

    无论是与鲸木一起首先目击大嘴的渡草,还是听到骚动赶过来看见这一幕的人们,瞬间都认不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黑色影子化成某种特定的形状,如果只是这样,大家应该就能轻易想到那是塞尔堤,史特路尔森,但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那「答案」却从众人的脑中蒸发。

    平常塞尔堤延伸出来的影子会让人感受到一种理性的光辉,而那一团黑雾不存在丝毫理性的痕迹。

    鲸木头也不回地奔跑,并将手伸向前方。

    下个瞬间——她的指尖延伸出金属丝般的细刃。细刃仿佛柔韧的鞭子一般,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划了一个圆。

    一道金属摩擦声顿时响起,紧接着一大块正圆形玻璃自玻璃门中央脱落。

    鲸木扛着新罗,毫不减速地穿越大小刚好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圆洞。她跳上阳台的围栏,不加任何思索地「跃向半空中」。

    这一刻,仍待在房间内的人们得知一件事。

    就是从卧房跑出来的巨大影子嘴巴,其实只占了所有影子的一小部分。

    只见卧房里又冒出好几张同样的大嘴,猛烈地左右转圈,环顾室内空间,并在看见鲸木自阳台一跃而下,而新罗被扛在她的肩膀上后,所有大嘴同时转向阳台方向,接着一起缩回卧房之中。

    「呃,等等,这是在干嘛……」

    一头雾水的渡草探头过去,想看卧房里现在是怎么一回事……的下个剎那——

    卧房的门连同旁边的墙壁轰然倒塌,一团巨大的影子冲了出来。

    「呃喔!」

    渡草没被倒塌的门墙给压到,却被影子推挤出来,整个人被撞飞。

    影团马不停蹄地破坏掉通往阳台的玻璃门,紧追着以非人哉脚力跃向天空的鲸木而去。

    「影子」团块夹带着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化为大小有如一头巨象的大嘴。

    夹杂在夜色的黑暗中,欲将鲸木连同新罗的身体整个吞没。

    但鲸木位于半空中的身体却抢先一步加速离去。

    因为从鲸木手上延伸出去的金属丝「罪歌」已缠上对面大楼屋顶上的铁栏杆,如同绞盘般带动她的身体高速移动。

    影子团块扑了个空。

    众人以为它接下来会坠向路面,影子却不减其追击之势。

    十几条影子触手自本体生长出来,有如卜字弓一般射向鲸木的身体。

    然而鲸木的脸上仍是波澜不兴。

    她站上屋顶后,迅速将金属丝罪歌收回右手里。

    先前被她缠住的铁栏杆被切成好几截,落在地上,夜空里响起清脆的声音。

    配合那声响,鲸木重将右手对准扑向自己的「影子触手」。新罗被扛在她的左肩上,因此能够自由活动的当然只剩下她的右手。

    接着,她的指尖长出五根利刃,朝黑色触手画出一个大漩涡。

    五根细刃化成一股龙卷风。

    如果是普通的利刃.应该无法挡住具有质量的影子。

    可是「罪歌」并非寻常刀刃。假设人类真的拥有灵魂,这把受诅咒的利刃据说便拥有能将人连同灵魂一起划开的能力。实际上,这把无庸置疑是妖刀的利刃,还能伤害概念与灵魂相近的「心」,让对方也沾染上自身的存在。

    超越物理法则的银色光辉,此刻击向具有质量,同样是超越物理法则的影子。

    当剧烈的摩擦声响贯彻云霄的下个瞬间,迎面扑来的触手被细刀龙卷风悉数斩断,烟消云散。

    即便如此,影子本体还是不放弃,在卜坠的同时继续生出新的触手,朝鲸木延伸而去。

    鲸木一边截掉所有扑过来的触手,同时以一样是非人哉的速度在屋顶上拔腿狂奔。

    「真痛……刚刚那是什么?」

    碎玻璃在阳台上散落一地,夏季闷热的晚风吹进室内。

    渡草揉了揉腰部,自地上爬起来。

    刚刚出现的黑色团块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般而言,任何人在这房间里看见「蠕动的黑色物体」,都会想到相同的某人。

    因为在场的人之中,或是说在这座城市里,能够立体控制影子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渡草的大脑却无法马上联想到「她」。

    他先前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存在丝毫「像是人类的形体」。

    岩《只是不像人,渡草见到形状和任何生物都不同的「那一团影子」的瞬间,还以为这里真的突然跑来一头不明怪物。

    因为平常看见的「影子」蠕动,都存在着情绪或理性之类的东西,但他在那团影子上感受不到任何这样的要素。

    「喂,游马崎,刚刚那个到底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渡草转头过去,只见游马崎盯着窗外,发出奇妙的声音。

    「……?游马崎,你怎么了?你刚刚被打到头了吗?」

    他皱着眉头出声询问,结果下一秒,游马崎高举起双手,兴奋地大喊一声:

    「我的时代……我的时代来临了呀——」

    「到底怎么了?」

    「充满神秘戚的眼镜大姊……从手里延伸出来的神奇金属丝……削下一片圆形玻璃……在空中与黑漆漆异形之民战斗的女主角……!太完美了!虽然她的年纪比我想象中还大土一点,但我总算等到一名二次元的女主角,还亲眼目睹到她为我开启一扇新的大门!」

    游马崎已经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也不晓得是在跟渡草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他仰头看着夜空,继续大声嚷嚷:

    「我也得赶快觉醒能力才行!那女人刚才是透过和妹妹接吻才暂时来到三次元,但她一定马上会变回二次元!」

    「这家伙已经不行了。」

    游马崎一旦陷入这种状态,渡草就没什么把握能好好与他进行交谈。

    没有门田的话,要将他拉回现实是很难的一件事,好在会和他相辅相成的狩沢现在不在这里。想到这里,渡草放弃继续与他交谈。

    「真是的,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看门田老大啊。」

    游马崎此刻能恢复成平常的调调,也是因为狩沢传来邮件,表示门田已经恢复意识。若非如此,即便游马崎的神经再大条,他现在也无法兴奋到这个地步。渡草不晓得实际上是否真是如此,但至少他希望是这样。

    恢复冷静后,渡草察觉先前自房间溢出的东西可能是塞尔堤的影子,有些胆战心惊地瞄了一下卧房内部。

    「我说,塞尔堤小姐啊,刚刚那个是你弄出来的——」

    这个询问他只说到一半。

    因为此刻卧房里没有任何人,徒留塞尔堤平常戴在头上的安全帽滚落在地卜。

    「……喂,这是怎么回事?」

    「塞尔堤已经跑掉啰。」

    回答渡草疑问的,是透过破开的玻璃门看着外面的少女:张间美香。

    「啊?怎么回事啊,小姐?」

    「刚刚有一团黑色东西冲出去……那就是塞尔堤吧?」

    「……」

    听美香这么说,渡草陷入沉默。

    当然,他并非没有想过那是塞尔堤。

    只不过,他不太想往那个方向去联想。

    在渡草的认知中,没有头的骑士与她的外貌不同,是在渡草认识的人之中,与门田并列最有常谶、最有理性的存在。

    但他无法在先前见到的黑色团块中发现类似没有头的骑士的模样。在这片遭受破坏的废墟中,也找不到什么理性的光辉。

    「哎呀哎呀,这到底是什么事知道后于事无补啊?」

    当埃米莉亚说着乱七八糟的口语走进卧房时,窗外的那一大团影子早已消失无踪。

    渡草透过破裂的玻璃门盯着外面,率先说出此刻让他忧心忡忡的事情:

    「……现在连屋主都跑掉了,要是警察跑过来盘问,我们该怎么说明啊?」

    夜晚的黑暗里,追着鲸木的影子团块——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彼此仍继续上演着追逐戏码。

    鲸木以一泻千里般的速度,狂奔飞跃于各栋大楼的屋顶之间。

    影子团块则在落到地面之前,以触手缠住了整栋建筑物,彷佛就像一团巨大黏菌(注:一种菌类,会黏附在各种物体上),同时又以有如肉食性动物的速度继续追向鲸木。

    影子触手毫无间断地延伸而出。

    然而却悉数被有如鞭子的利刃打掉、拨开。

    以武士刀以外的形状使用「罪歌」,其实是种很匪夷所思的做法。

    若是平时的塞尔堤,这情况八成会让她惊讶得瞪大眼睛,然后冷静观察一番,决定该如何应付。

    可是现在的她并未拥有这样的冷静。

    别说是冷静,她甚至丧失所有的理性。

    话说,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界定那一大团影子是否能够称为「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那团黑影成了一具只知道追逐鲸木的机械系统,从中感受不到何塞尔堤的意识。

    它射出的无数触手群,目的究竟是要将鲸木整个人刺穿,还是要抱住被扛在她肩膀上的新罗?

    此刻遭到追逐的鲸木,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紧追不放的影子本身,也不知这问题的答案。

    因为此刻的「影子团块」,早已失去想要寻求解答的理性。

    新罗的公寓

    「不行,看不出他们跑到哪里去。」

    渡草等人小心翼翼避着碎玻璃,走到阳台卜环顾四周。只是在周游大楼的屋顶-i,既儿不到抓走新罗的神秘女了,也小儿已经化为异形的塞尔堤。

    若是白天也就算厂,在现在的时间点要找㈩与夜空融为一体的塞尔堤,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那位眼镜大姊进入卧房不到30秒,事情就变成这样。叮恶,到底发牛什么事啊……」

    在留下来的成员中,最有常识的渡草冷静地回想自己日睹的一切。

    接着,他说出一句有些小符常识的话:

    「刚才的眼镜大姊,感觉有点像琉璃美眉耶……不,当我没说。」

    话说出口后,渡草随即想到「掳人凶手怎么可能籼琉璃美眉长得很像?」然后摇摇头表示否定。

    实际上,圣边琉璃是鲸木重的外甥女,所以渡草算是点到厂事情的重点。但由于他不了解她们的关系,只能否认自己的戚想,再次站在阳台边环视四周。

    「话说回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

    就在他哀声叹气地表示,话却说到一半就停住。

    因为他在公寓的下方,听到不像这世上生物的「嘶鸣」。

    有如雷鸣的轰响传遍四周,在黑夜的城市里回荡着,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接着,渡草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看见一团黑影——大小不如他先前看到的那团,但还是比一个人类大上许多的「影子」——冲了出来。

    黑色物体在街灯照耀卜呈现的形状,让渡草皱着眉头脱口说出:

    「那是什么……马?」

    黑影看起来像是一头黑色野兽,修长的四肢让人印象格外深刻,但渡草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戚觉。

    「啊……」

    在察觉怪异的地方来自「那匹马没有头」的瞬间,渡草感到背脊一凉。

    但这时,无头马已经跑进对面那一头的巷子里,徒留地鸣般的嘶叫声回荡于夜晚的天空。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可恶……」

    他自认已经完全习惯塞尔堤这名「异形」的存在。

    尽管他对这种事的接受度没像此刻仍在旁边嬉闹的游马崎那样高,然而对于自己能接纳塞尔堤,将她当作「并非人类,但可以沟通的存在」这一点颇为自负。

    但是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影子团块」,他理解到自己原先的认知太过天真。

    「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渡草不自觉用上世界这个词,不过他不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何夸张之处。

    因为对于自己眼前世界的认知,正遭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部内某处立体停车场屋顶

    时间往前回溯几个小时。

    还有另一个人和塞尔堤一样,爆发出各种不同的情绪。

    他便是黄巾贼的首领:纪田正臣。

    近年常有人提及「发飘的年轻人」一词。

    这个字眼绝非什么褒义词,但正臣此时陷入的状态,完全可以I2这个词来形容。

    短短几秒钟之前,他投身于一场壮烈的斗殴。

    对手是一名自称六朵千景,统领着琦玉县一支暴走族的男人。

    他的实力远逊于平籼岛静雄,但止臣还是因为对方超越常人的耐打能力与臂力陷入苦战,说是「拚命」对抗也不为过。至少正臣本人的确这么认为。

    但是正确来说,他并没有真正地「拚命」。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果拚命指的是作好死亡的心理准备,真正赌上性命去做某事,那么正臣在和六桑干景的战斗中,其实并未意识到死亡。

    干景使出凶狠绝伦的一击。

    带着不惜与正臣同归于尽,一起跌落大楼的疯狂。

    「会死啊,笨蛋!」的念头,闪过他心中好几次。

    但与真正戚受到死亡之间,似乎仍有一道鸿沟。

    方面是因为他在六朵干景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杀气——但现任的正臣没有余力去分析这种事情。

    短短十几秒之前——

    在看见六朵千景自屋顶掉L去后,依然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正臣转身回头,想翻越围墙回到屋顶,准备和他继续再打——结果他看见一群迥异于黄巾贼的集团,人数约有数十人左右。

    站在集团最前方的是一名颜面灼伤男了,手上拿着一把硬质橡胶槌。

    「嘻嘻……人家说笨蛋籼烟都喜欢高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啊?」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正臣的大脑还没转过来,细胞便已率先做出反应。

    他最先想到的,是过去曾经遭遇的「恐惧」。

    死亡。

    朝自己一步步逼近,明确的死亡预戚。

    正臣在过去,确实感受过那样的恐惧。

    去的话,一定会被杀死。

    自己的人生会被整个抹灭掉。

    但在死亡之前,自己会尝到所有切想象得到的,或者是超越想象的痛苦。

    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强烈尸臭,自己选择屈膝跪卜的回忆住脑中复苏。

    他想起绝不能舍弃的人,被自己舍弃的那一瞬间——

    「『好了,来猜谜啰』!过去被我打断狗腿,抛下一之岛沙树小管的胆小鬼……到底是哪.个家伙呢……?呼嘻嘻哈哈台哈哈!一

    男人接着说出这句肮脏话的瞬间——正臣的世界顿时陷入片黑暗之中。

    但是他没有像塞尔堤那样,情绪陷人跳电状态。

    甚至可以说,他的反应与几个小时后发牛在塞尔堤身卜的变化完全相反.

    情绪的爆发,让纪田正臣这名少年的心里原先关着的电源,完全彻底被打开了。

    因为他是人。

    因为他无法抛开情绪。

    因为他始终忘不了过去。

    恐惧和不安,齐齐转换成怒火,他用尽全力喊叫对方的名字:

    「泉井———!」

    接着,少年的脚重重地踩向地面,

    带着一种真正的拚命心态向前冲去。

    因为在那瞬间,他的内心深处真的迸发一股赌上性命的觉悟。

    同时这股觉悟,也象征着另一股觉悟的形成。

    他付出生命代价想要换得的,一样是生命。

    激烈的情绪波动,引发一股酷似真实的觉悟。

    即便要他杀掉眼前这名首次碰面的男子,他也在所不惜。

    双方的人数有着压倒性的差距,要是真的落入厮杀的局面,应该是正臣较有可能被对方杀掉。

    即便如此,正臣还是狂奔着。

    他并非看不清周遭的情况。

    他明知前方险阻重重,激昂的情绪还是做出突破一切的选择。

    正臣的体形其实不是很高大。

    他已适应了打架这码了事,连带地让他拥有适度紧实的肌肉,但以体格来说,远远不到能带给对方压迫戚的程度。

    但他那令人战栗,全然不像一名高中生的气势,却让周围的小混混们不自觉将身子往后一缩。

    就在此时,造成正臣恶梦的罪魁祸首——戴着墨镜的泉井兰露出贼笑,扬起手上的槌子。

    「……搞什么,应该要叫我泉井『哥』吧?」

    接着毫不犹豫地,朝正臣的头部重重挥下。

    正臣干钧一发躲过这一击,抢进对手的怀里。

    他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这名男人根本不配让他说些什么,甚至不配让他骂出自己的怨与恨。正臣将所有力气与情绪,对自己当时懦弱的悔恨等,从那件事发牛后累积至今的一切,统统握在拳头里。

    他迅速扭转身体,短短蓄力一剎那,欲将他全身卜F的力量全部轰出去。

    就那么短短一瞬间。

    在那当下,泉井意识到正臣的姿势与彼此间的位置关系,急忙将身体向后反弯。

    可是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即便他身体向后仰也闪不掉这一击。

    正臣承载自身速度与体重至极限的拳头,对准泉井空门大开的脸部轰了出去—

    下个瞬间,一道闷声响遍整座立体停车场。

    过去——

    泉井兰曾经是蓝色平方的首领,只是他的资质与能力,绝非称得上什么猛将。

    这个地位原先是他弟弟黑沼青叶不要才给他的。但真要说他不足以当大将,似乎也没什么决定性的因素去肯定这一点。

    只不过,最后让蓝色平方势力扩张的人也是泉井。

    坏人这种说法,放在他身卜真的是当之无愧。

    他斗殴的时候总是倚多欺少,另外对弟弟的领袖魅力又抱持着一种自卑心态,导致他有利用人们的恐惧心去控制别人的倾向。

    任何一个队伍只要与他们为敌,他就会彻底搞垮对方,使用暴力镇压。队伍的成员们对他也只能唯命是从。门田指责过几次他的做法,但他向来只当耳边风.

    因为他知道,他弟弟创造出来的这个蓝色平方,是个只要停止扩张,进入风平浪静状态,就会瓦解崩溃的队伍。

    他也知道,在队伍瓦解之际,第一个遭到清算的人必定是自己。

    因此他选择继续逞凶斗狠,疯狂于暴力,沉沦于欲望之中。

    继续让暗路小巷沾染上那黏稠的「恐惧感」,让所在地区染上卑鄙龌龊的色彩。

    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脚步,自己便会被那「恐惧感」彻底压垮。

    即便如此,泉井兰还是不愿成为一名被弟弟摧毁自己人生的受害者。

    原因是,他虽然无法让队伍停止前进的脚步,但毫无疑问地,和队伍一起走下去完全出自他的个人意愿。

    他如果真的是一名可悲的受害者,他大可交出队伍的人权,金盆洗手,远离已沾上危险血色的暗街小巷。

    说起来,如果将大权交到像门田这样的人手上,队伍或许会就此产生凝聚力。门田和自己不同,是个具有领袖资质的人。若是由他当家,或许还真能改变队伍的本质。

    但是泉并没有这样做。

    这一路来获得的力量、金钱籼权力,统统都是他的所有物,岂有转手送人的道理——泉井会踏上那条奔向疯狂的道路,完全出自己身的选择。

    他的所作所为,还真的完全配得起坏人的名号。

    只是那条路上早已战云密布。

    他们过上一个据说是一群国中生创立,以黄色头巾为其特征的独色帮。

    那个名为黄巾贼的队伍不知为何,硬是能与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蓝色平方分庭抗礼。

    遇到这样不可解的事实,泉井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就在黄巾贼采用彻底的游击战策略,让他无法以多欺少击溃对方,开始戚到焦虑时一名男人突然主动跑来找泉井,告诉他一个情报。

    男人告诉他,黄巾贼的首领,也就是纪田正臣——

    他拥有一名叫三之岛沙树的女朋友。

    还告诉他,如何将她一个人骗出来的方法。

    泉井虽然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接受对方的提议。

    他十分顺利地绑架厂少女,接下来只要以她为诱饵,将纪田正臣打个半死便行厂。

    然而最后,他却因此失去了地位、力量,以及仅有的自由。

    换回来的,口(有游马崎的火焰瓶在他脸上留下的满脸灼伤。

    法院方面在判刑时,是有考景到他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前科,但泉井还是没躲过被判决实刑的命运,最后进厂少年监狱。

    服刑期间,他偶然得到一个内幕。

    蓝色平方和黄巾贼双方之所以陷入火拚的内幕。

    自己原来是在弟弟让他站L的舞台上——被名突然跑来插手双方争斗,叫作折原临也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罢厂。

    在那一刻,泉井彻底领悟到自己是多么无能。

    如果他能就此学会谦虚,之后应该会走卜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但是他没有。

    他不具有领导他人的资质,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坏人。

    他没有落人一切都是一场空的沮丧,片刻也没有。

    他没有反省,也没有审视自己的将来,只是单纯、执拗地累积他对别人的憎怨。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因此,泉井在放风时开始攻击操场的墙壁,他踹了又踹,还会人吼人叫地用头去撞墙。

    这些行为被认定是自残,因此他被送到甲人牢房。

    只不过,说他自残其实是错的——

    泉井只是一心三思想找僩东西来破坏而已。

    当然,他不是平和岛静雄,所以破坏不了监狱的墙壁。

    就算他打到手脚皮开肉绽,他也没有出现超恢复现象,让自己变得更接近静雄。

    实际上,泉井在那之后便个再胡来,而是成为一名模范受刑人,默默度¨。

    他对这世界不断涌现的憎怨,全被压抑在体内,细嚼慢咽地,让自己的每一颗细胞都染上那怨怼。

    他没有进行什么特别的体能训练。

    也没发生让他人生就此改观的戏剧性变化,更别说是获得什么超儿的力量。泉井静静地度过大半狱中岁月,就如同.般人一样。

    不过,他是有个小小的变化。

    不,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他舍弃厂原本还残留在心巾的某侗东西

    他1:是强化厂自己原本唯一的特点而已。

    也就是他对于破坏一事,「不存在任何犹豫跟迟疑」这一点。

    换书之,这一切经历让他的破坏行为,从此不受任何束缚与控制。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受损、毁坏。

    也不去想是否有再度入狱服刑的风险。

    甚至不顾对方是否会因此丧命。

    泉井兰,就是要破坏。

    他不像平籼岛静雄那样,会凭一时的「愤怒」行事—

    而是沉浸在缠绕于他体内,所有切的憎恶之中。

    不管面对什么,他都能毫不留情地挥动破坏之锤。

    就只是这样而已。

    现在立体停车场

    接着,时光流逝—

    流转到泉井兰和纪田正臣终于发生正面冲突的

    啪喀一声,骨头碎掉的声旨响起。

    滴的赤红鲜血自两人之间落卜。

    这画面向时喻示着一个事实。

    泉井和正臣,住拳头与头部碰触后便定格不动,一滴

    那事实便是,正臣击出一记足以打断对方颈骨的右直拳。

    泉井的身体却依然纹风不动,没被直接打趴。

    「……」

    露出痛苦神情的,反倒是正臣。

    他的拳头确实击中泉井的头部。

    然而,泉井承受正臣一拳的地方不是额头,而是更卜面,靠近头顶的地方。

    泉井照理来说应该是后仰的卜半身,此时呈现着向前弯。

    他之所以让身体后仰,目的不是要闪避拳头,而是要以头挝正面迎击正臣的拳头。

    泉井将上半身朝下一顶,速度有如装着弹簧的人偶,将自己的头部撞向正臣的拳头。

    正臣的拳头碎裂,皮开肉绽,流下一滴又一滴的红色鲜血。

    手指骨看起来也十分凄惨,个会仅止于脱臼或是骨头龟裂。

    麻痹戚瞬间化为灼热,灼热再瞬间转成痛觉,在神经讯号通过正臣脊髓的过程中又被放大为剧痛。

    然而因为痛苦而皱起睑的止臣,仍然紧抿着唇,怒斗瞪视泉片

    泉井见正臣仍瞪着自己,露出狰狞的笑容,声卉沙哑地说..

    「……你该不会以为我很弱吧?」

    正臣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无声收起拳头,使劲蹬地,对泉井仍然前屈的睑部送上儿膝撞。

    然而对方早已看穿他的动作。

    一记自视觉死角挥出的槌子,小面敲巾正臣冲卜来的膝盖。

    「……!」

    俗称「膝盖头」的膝盖骨碎裂,关键性的膝撞也因此落空。

    正臣试着让自己正常着地,但膝盖的剧痛却无视他的意志,让他摔在地面上。

    看着正臣的惨状,泉井咧起嘴角笑说:

    一你看我带了这一大群混混过来,因此以为我是一个只会以多欺少,自己却什么也办十到的杂碎是吗?」

    泉井不带丝毫犹豫地猛踹倒在地上的正臣。

    正臣让自己维持侧躺,双手交义进行防御。

    可是泉井的踢击相当猛烈,让正臣的臂骨喀叽作响,冲击力道更足让已经绽开的右拳溅出血花。

    如果将身体转向另一边,以背部承受泉井的踢击,或许可以减轻些伤害。

    但基于两个理由,情绪极度激昂的正臣不愿意这么做。

    第一:他的直觉告诉他,将视线从这男人身上移开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第一一:是他打从心底,根本不愿意「再次」转身躲避这名男人。

    「泉井……」

    正臣低吼着站起身子,散发出非比寻常的杀气。然而作为杀意㈠标的泉井,只是.个劲儿地发噱:

    「我说纪田正臣啊,你把我和法螺田想成同种货色吗?」

    「……」

    一你以为把自己当戍悲剧英雄,分泌一下肾上腺素,就有办法打败我?去你的悲剧,这根本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嘻哈哈哈!」

    「住口……一

    或许是膝盖隐隐发疼的关系,正臣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蹒跚。泉井见到他这模样,展开双臂大声喊:

    「好厂,来猜谜啰!-l

    四周的混混们听见这声音,纷纷移动位置。

    人墙让开一个缺口的瞬间,一个事实呈现在他眼前。

    「如果你接下来不打算乖乖受死,那一群杂碎将会迎接什么样的命运呢?」

    映入正臣眼帘的,足原先便待在屋顶这里的黄巾贼同伴们。

    他们每个人都被两名混混给制住,失去行动自巾。

    「你这家伙……!」

    正臣为之气结,瞪着泉井的眼神又冉浓了几分憎恨与杀意。

    但他还是如同泉并所预期的,不再有任何动作。

    正臣的同伴们看见这一幕,纷纷颤抖地人喊:

    「将……将军!你别管我们,快逃啊!」

    泉井听见这句话,慢慢将身体转向那名少年:

    「哦!哦!很帅喔!你也想当悲剧的英雄吗?是吗?」

    泉井以左右手随意挥拍手上的槌户,发出「啪,啪」的声音,一步一步晃到人质少年的面前。

    「你是不是在想,这种小孩间的打闹,不叮能玩出人命?」

    「住手!」

    正臣大吼一声,想冲卜前去,他的脚却.个踉睑,让他再次跪倒在地。

    「就是因为这是小孩间的打闹,才会轻易闹出人命好吗,白痴。」

    说罢,泉井开心地握紧右手中的槌子,高高举起手臂。

    「别闹了,泉井!你要杀就杀我!他们是无辜的!」

    听见正臣混合厂愤怒与哀求的声音,泉井停住动作,转头看向他:

    「无辜?他们包着这种黄色的头巾,哪里无辜厂?你说啊!」

    泉井咯咯笑厂几声,以左手中指摩娑脸卜的灼伤痕迹后表示:

    「刚刚猜谜的正确解答是:“无论如何,他们今天是死定了!嘻哈哈哈哈!拜托,我怎么可能会放过黄巾贼的人啊!」

    「为什么……这件事跟他们无关吧!」

    正臣原先沸腾不已的情绪,被人质的事情冲冷厂几分,让他恢复些许冷静。

    眼见彼此终于可以开始交谈,泉井喀叽作响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几卜,闲心愉快地扬起嘴角说:

    一思,好像是耶。黄巾贼这群杂碎和我个人大概已经没什么关系厂。至于我对你的恨意,比起我对门田、游马崎他们的憎恨,好像也只是迁怒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

    「不过啊……我好歹也是DOLLARS的成员呀。既然发现和我们队伍火拚的对象,于情于理都要顺手灭掉才对……」

    DOLLARS。

    听见这名词的瞬间,止臣的心又被泼厂一盆更冰的冷水。

    因为他的心里顿时浮现不安与恐惧,而且程度不输他尚未平息的愤怒

    泉井单手转着槌子,接着说下去:

    「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们的首领龙之峰同学。,你说是不是啊?」

    他虽然用了首领这个字眼,却丝毫不带敬意,口气中还带有嘲讽。

    听到龙之峰三个字的瞬间,正臣心中某个情绪的开关,或多或少被反射性地板了起来。

    「喂……你刚刚……说了什么?」

    正臣蹒跚地站起来,质问的口气充满愤怒。

    不过他的口气之中,却混杂了一丝希擎是自己听错的哀求。

    泉井也不知是否发现这一点,他露出满足戏谑的笑容,以槌子敲敲自己的肩膀回答,,

    「我们的首领龙之峰帝人怎么了吗?」

    「他……!」

    「他怎么样?」

    「……呃-」

    看见正臣顿时哑口无言,泉井嗤之以鼻地表示,,

    「怎么啦?你怕什么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没有记取教训,又跑回黄巾贼当山大王,就是想找麻烦对吧?」

    泉井扭了一下脖子,啐了一口后,接着说卜去:

    「找我们DOLLARS麻烦。」

    「你说你……是DOLLARS?」

    「有什么问题吗?因为你们和门田害我的队伍解散掉啦。我现在这样重头干起,兢兢业业当人家打手,是不是很值得佩服啊?真的是呢。」

    泉井半开玩笑地继续挑衅,但这番话听在正臣耳里,根本就不觉得是玩笑。

    此刻滑过他脸颊的冷汗,究竟是来自拳头籼膝盖的疼痛,还是其它心理因素?

    「你打算……对帝人那家伙怎么样?」

    「怎么样?难说耶,我又没有见过他本人。不过就算我什么事也不做,那家伙据说早就不对劲了,好像已经不太正常厂。」

    「你胡说……那家伙的事情,你……」

    「又了解多少了?当然什么都不了解啊,白痴!」

    跪在地上的正臣,肩膀被泉井踹了一脚。

    泉井一脚踩着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的正臣,接着说下去:

    「好了,来猜谜啰!既然你说很了解自己的朋友,那为什么奄之峰会变得不正常呢?再来,如果你站在那边的朋友们待会被打得满地找牙,还有对你很重要的女朋友之后双脚部被人打断,你觉得要怪谁呢……猜吧。」

    泉井带着开心不已的笑容,接二连一一一地说出问题。

    见正臣沉默不语瞪着自己,他高举起手卜的槌子后说,

    「公布答案……三题的答案都是你啦,你这僩白痴!」

    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要一槌砸向正臣的脸匕。而后者也只能紧咬住牙骊。

    然而

    「好了,到此为止。」

    泉并握着槌子的右手于腕,彼某人一把抓住。

    「……啊?」

    戴着墨镜的泉井转过头,瞪向那个某人。

    结果,他看见一名男子站在自己身边。

    「啊……?你不是刚才和这小鬼对干的家伙?」

    「既然你都看见了,我倒是可以少费点唇舌。」

    见到男子六条干景的登场,周遭男人们顿时一阵骚动。

    因为对方刚才走进圈子里的态度太过光明正大,让他们一时将他误认成自己的同伴。

    「不要抢别人的打架对手好吗?」

    看见六朵毫不拖泥带水做出主张的模样,泉井皱符眉头提问:

    「你……刚才不是从那边掉下去了?」

    泉井扬了扬卜巴,示意屋顶的某一个角落。六朵刚淡然回答:

    「是啊,掉下去啦。」

    「那你怎么不好好地去死啊?」

    泉井向周遭的混混们使了个眼色。

    其中的几名混混带箸谑笑,将于搭住六条的肩膀卜。

    「你想干嘛啊,老兄……唔喔!」

    「抱歉,我没有让男人跑过来装熟,并且发生肢体接触的嗜好。」

    六桑以空着的手发出一记里拳(注:空手道中,以拳背砸人的招式),砸中背后混混的脸部让对方鼻血四溅。

    、你这家伙……」

    另一名混混抡起拳头要挥出去,六桑的手却抢先一把抓住他的脸。

    住抓住对方脸部的同时,他的姆指也按住对方的眼睑上。混混立刻发现自己的眼睛落人对方的手中,随即全身僵直,不敢轻举妄动。

    「好啰,各位老兄,不要动喔,统统不准动,不然你们朋友的眼珠子可是会不见喔。」

    话一说完,六条放开泉井的手,就这么抓酱混混的脸,若无其事地将身体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你还正常吗?」

    泉井发问,六条则一派轻松地回答:

    「我想,应该比你好一点吧。」

    「……」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正臣,此时已彻底恢复正常的判断力。

    他先是被各种因素挫了锐气,接着又发现出手柑助的人是刚才与自己打架的对于后,才总算想起自己此刻站在「什么样的地方」。

    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不,就算刚才能保持冷静不冲动,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又能怎么样?

    至少,要逃是逃得掉吧。

    不过若是这么做,被逮住的闯伴们会有什么卜场?

    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点,一切就成厂一盘死供。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将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六条牵连进来。正臣想到刚才与自己近乎厮杀的对手接下来的遭遇,他甚至萌生惋惜的念头。

    ——不可能的,那家伙再怎么能打,面对这样多的对手:

    ——这种场面,也只有平和岛静雄才有办法胜出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他那么强?

    过去的悲剧,又要重演一次厂吗?

    正臣不堪这种自责念头的折磨,想要勉力站起来。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将这男人揍趴住地上。

    正臣再次激化自己对泉井的憎恶,想借着这股激情消除身体的疼痛,让自己能站起来。

    但在他站起来之前,六架率先展开行动。

    「话说,你们脑袋没问题吗?刚刚住这里打架的我是没立场说什么啦,但在这种地方进行集体霸凌,不用等到明天,警方不久后便会透过监视器画面,循线将你们逮捕到案喔。」

    「啊?你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这个理由就能把我们吓到就此罢手吧?」

    泉井有些傻眼地表示,接着开始人笑,笑得连肩膀都抖个不停,,

    「你以为我们这么笨,连监视器的线路都不会剪吗?在相关业者发现故障跑来维修之前,将你们废掉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好吗?」

    他的言词间充满嘲弄,但正臣和黄巾贼的成员们都感觉得出来

    泉井口巾的「废掉」,层次应该超越了一般所谓的盖布袋。

    而且,他说的不是什么威胁或心理战,而是完全有那个打算。

    「嗯……说得也是。姑且不说我会怎么样,至少倒在那里的家伙,和被你们抓的那些人都会死掉吧。」

    「你也会的。」

    泉井低吼了一声,但六桑不为所动,只是叹了口气说:

    「伤脑筋,才遇到像是门田兄那样的人物,又马上撞见你这样的人渣。DOLLARS还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队伍耶。」

    「……你说门出?」

    「你认识吗?他的层次比你高出不晓得多少倍,你们以前很熟?」

    「……」

    泉井脸上的笑意不再,下意识地咬紧牙卤。

    接着,他看了脸被六朵抓住的男人一眼,冷冷地说厂句,

    「他的眼睛,你要就拿走。」

    「泉……泉井哥?」

    小混混哀号了一声,不过泉井根本不予理会。

    「代价是,你会死住这里。」

    「我这条命就只能换。颗右眼?你这竹杠敲得也太狠了吧?」

    六条耸耸肩友示,而泉井只是淡淡地说:

    「不是我太狠,而是被敲竹杠的人太笨。」

    接着,泉井扬起右手,准备对周遭的混混们下达命令。

    「不管了,你们去把那家伙废——」

    然而,他这句话讲到一半便讲不下去。

    因为六条缓缓地放开被他抓住的男人——随即绕到柱子后方。

    「你啊,以为现在还逃得掉……」

    话说到一半,泉井突然发现——

    柱子的另一侧,依稀看得见一个红色的东丙。

    就在六朵躲在柱子后面想做某件事的瞬间,围在他四周的混混们之中,几个看得儿柱子另一侧的人顿时脸色大变。

    「快阻止他!」

    这句话喊出时,.切已经迟了。

    六桑干景毫不犹豫地按下柱子后方的火警一铃声按钮。

    火警铃声铺天盖地般响起,行走于立体停车场附近的人们顿时停卜脚步

    在周围人楼工作的卜班族们也纷纷采出头,想了解发生了仆么状况。直到前一刻都仍是不起眼景色之一的立体停车场,顿时成了该地区的「特异点」。

    「竟然只破坏掉监视器,你也太傻厂吧。」

    六条的叨念被警报声给盖过,根本无从传到泉井的鼓膜里。

    即便如此,泉井还是直觉戚受到对方的轻蔑,瞪着六条的眼神充满锐利且慑人的杀意。

    「你这家伙……现在是把我当白痴看吗……」

    泉并露出强烈的敌意,仿佛恨不得立刻扑向对方,但或许是认定此刻已经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破坏」,他咬牙切齿地挥挥手,向周遭众人传达撤退的讯息。

    然而,或许是警钤声让人失去方寸,此时已经有几名混混逃出立体停车场。而原先被当作人质的黄巾贼少年们,似乎也趁乱摆脱控制。

    他们当场冲到正臣身边,拖着他尽量远离泉井。

    「你们……你……你们……」

    依泉井的个性,他照理是会冲过去给正臣补上几槌——但此刻的泉井却只是定住不动,脸部抽搐,全身冒起冷汗。

    因为火警铃声勾起了他被游马崎扔火焰瓶的心灵创伤。

    「泉井哥,我们先撤吧!条子就要来厂!」

    听见同伴小混混传进耳里的喊叫,泉井啐厂一口口水:

    「啧……算你们好狗命。」

    泉井拚命压抑着,不让心中的恐慌表现出来,并与同伴们一起前往出口。

    「我记住你了……」

    他最后又回头一次,想对六条撂卜狠话,语气中充满杀意。

    不料——

    泉井转往照理是八条所在的方向时,他只看见两道黑影。

    那是六条的鞋底。

    左脚与右脚,两只脚整齐排列在一起的飞身踢。

    在泉井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同事之前,两只脚便已经印上他的胸膛——

    他的胸腔骨喀叽作响,并以惊人的速度弹向后方,令人瞠目结舌地滚了十公尺。

    泉井顿时昏厥过去,几名混混连忙将他抬起。

    「可恶,我们现在就干掉那家伙!」

    卜几名血气方刚的混混拿着铁管和小刀,重新转向六条的方向。

    「思……想打一场我是可以奉陪,不过我也不想被警察逮住。」

    六桑当场转身,冲到黄巾贼等人的身边。拖着正臣的一行人此时仍是六神无主。

    「你们也快闪吧,可别再被他们逮住啊。」

    「咦?呃,你……」

    六桑当着黄巾贼们的面一把抱起正臣,惹得众人目瞪口呆。

    「…啊?」

    这突如起来的举动也让止臣愣住,他皱着眉头,忍耐剧痛。

    「比起他们,我带着你逃跑比较方便吧?之前的那场架,我们下次再打。」

    多少是因为警钤声让人听不清楚六朵住说什么吧,六条轻而易举地将正臣扛住肩膀上的画面着实怪异,他们连忙出声制止。

    「呃……你住说什么……啊,喂!」

    六朵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以停在围栏边的车子为踏板,利落地翻到另一头。

    「呃,这是骗人的吧等等不会吧,喂-」

    正臣理解到当前情况,哀号出声,黄巾贼的成员们也跟着吼叫不已

    但六条还是毫不迟疑地直接跳下楼去。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阿阿阿!-l

    过于刺激的下降方式,让正匝顿时忘记剧痛,放声,吶喊。

    下一个瞬间,他发现坠楼的冲击力道远比想象中来得小,同时还有一股横向作用的力量加诸在他身上。

    在不停晃动的运动中,他看见路灯剧烈的摇晃。

    在扛着自己的情况卜,六桑刚刚似乎以路灯作为缓冲。

    再下一个瞬间,他听见「砰」的一声合响,随即感受一股力量带菩他朝别的方向移动。

    「……咦?」

    正臣住确认自己仍然活着的事实后,拳头和膝盖马-再次传来剧痛。

    他忍着痛楚环顾四周,发现身旁的景象十停流动着。

    同一时间,正臣的身体被扔到一块硬布上。

    「呃,好痛……」

    「抱歉抱歉,你先趴着一下,要是被警察看见,会被拦下来的。」

    自己此刻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卡车屋顶的帆布上。

    他抬头看向立体停车场的屋顶,只看见先的的那群混混们正一脸呆滞地俯视他们,随即用力拍打铁丝网,发泄他们的挫败戚。从没有看见黄巾贼的伙伴们这.点看来,他们在看见自己顺利着地后,八成已经迅速逃离现场厂吧。

    正臣在心中祈祷着他们能顺利躲过一劫,同时将姿势改为仰躺,看着尺空说:

    「我……还活着啊……」

    「你要戚谢我,不然凭你那双脚,早就被警察或是DOLLARS的那群人给逮住,彻底完蛋厂。」

    卡车的速度逐渐提升,六朵坐在帆布卜,咧嘴一笑。

    接着,他看了一会逐渐远离且缩小的立体停申场,头也不转地问正匝:

    「话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几个小时后立体停车场

    「啧,小鬼们又开始惹事牛非了吗?」

    几名警官此刻正在立体停车场的屋顶巡逻,其中一人疲倦地低嚷了.句。

    他们是来这里巡逻的警官。据情报,白天时这里似乎发生了冲突。

    由于一个小时前发生有人袭击警方车辆的事件,整座城市此刻正处于警戒状态。

    这座立体停车场这阵子并末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只是在接获这里传出火灾警报后又接获举报,得知这里曾出现许多名疑似小混混的年轻人,以及停车场监视器的线路遭人剪断的消息。

    由于近来接二连三地发生事件,之间虽然看似没什么板连性,警方还是决定加强整座城市的巡逻取缔,就连这边的巡视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

    「独色帮以前好像会在这里闹事,葛原先生应该知道这些事吧。」

    年轻警官询问,而年纪四十多岁的警官——葛原银一郎,则是叹口气回答:

    「多少知道一些,你才刚到任,应该是不晓得。这座停车场以前常有人跑来这里打架闹事,不过从两年多前起,就突然没人跑来胡闹了……从砍人魔事件到现在,日子似乎一直不太平稳啊。」

    「是啊,毕竟还有没有头的骑士这种莫名其妙爱表演的家伙啰。」

    或许是因为目击次数不多的关系,年轻警官似乎将没有头的骑士当成一名类似街头艺人的暴走族。

    银一郎认识没有头的骑士的时间比新人长很多。从很久以前,对方第次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时便开始与其接触,因此他神情凝重地回说:

    「嗯……该怎么说,这世上有些事是无法用道理来解释的。如果对方只是个爱作秀的家伙,早就被金之助绳之以法了。」

    银.郎提及他的警官同仁,白色机车的一名成员。然而新人警官却笑替说:

    「哎呀,前辈,你足住说没有头的骑士其实真的是怪物吗?那是魔术啦,魔术!」

    「……将机车变成马也是一种魔术吗?」

    「是的,葛原先生,你不知道吗?美国的魔术师还能将自由女神像或是大楼整栋变不见呢!就算是日本的魔术师……思,也能凭空变出青蛙啊!」

    「……是吗?」

    银一郎看着新人警官的目光,隐约带上一丝怜悯。

    「也好,总比胡乱恐慌好卜一些……」

    「你在说什么啊?」

    「你小心点,别被人诈骗厂。」

    「……?哎呀,我才要小心会讲这种灵异话题的葛原先生呢

    警官们一边闲聊,.边继续巡逻符,不过没仃发现什么异状。

    关于监视器的损坏财物案件,警方已做过初步的现场采证,所以如果没什么状况,倒也没必要住此徘徊。因此警官们加快脚步,准备往下僩巡逻地点移动。

    此时,一道奇妙的声音自眄北方传来。

    「……什么声音?」

    年轻警官回到屋顶卜,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结果,目击到一幕极其诡异的画面。

    他看见一道人影跳跃于各大楼之间,时而将某种东西刺入墙壁,就像以蜘蛛为概念的某位美国漫画英雄一般跳来跳去,肩膀上还扛着体积颇人的某种东西。

    而在那道人影身后,则有一团黑云,或者说是有着云朵形状的「某东西」追着。

    巾于此时是一片漆黑的夜晚,他看不清楚那是仆么。但至少,他确实看到一团能够吸受掉四周所有光线的黑色「物体」。

    那「物体」不时会向前仲…黑色触手,而另一道影子则会以手臂前端延伸的银色捧状物打掉那些触手。

    那些奇妙的声音,似乎就是银光与漆黑之间的碰撞声。

    黑影有时会停止伸出触手,而由它的本体,也就是黑色雾团化成巨大的獠牙,扑向眼前的人影。

    但人影也不会束手待毙,他会反复进行敏捷的跳跃,以避开黑色雾团的扑咬。年轻警官站在远处观望着,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他最近放假时会玩的一款动作游戏。

    「……呃?不……不叮能。」

    他突然回过神来,趴在屋顶的围网上,众精会神地凝望。

    但此时,两道影子已经进入人楼与大楼问的死角,失去了踪迹。

    「怎么了?那是什么声音?」

    年轻警官的身后传来银一郎的声音。他按了按眼角,像是也在告诉自己一般回答:

    「呃,那个……魔术师好像跑来了。」

    「魔术师?……你累了吗?」

    「小不不,我才没有被附身!请不要再说什么恐怖的事情了!」

    「……?」

    就在银一郎认真为新人的身体状况感到忧心时,作为声音源头的鲸木重和「黑色团块」仍继续她们的追逐战。

    「……时间到了呢。」

    鲸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随即扛着新罗,做一个锐利的方向转换。

    就在她即将跳向另一栋人楼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从腰际取出几枝像是笔的物品她灵活地将笔状物的前头一起拔开,并投向「影子团块」。

    「影子团块」不把那些细条看在眼里,照旧向鲸木扑去。

    但鲸木迅速地转头向前,再次开始跳跃。

    下一秒——

    形状如笔的特制闪光弹同时爆开,将深夜池袋的一个区块,笼罩在刺眼的光芒中。

    瞬间——

    闪光爆现时,「影子团块」只退缩厂一瞬间。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人都会因为目眩而停下动作,但塞尔堤原本就没有眼睛,视觉系统不同于人类,白眩日状态恢复的速度更快——至于在她化身为「影子团块」的此刻,也无从得知恢复力会有何变化。

    但在她停止动作的那一瞬间,可能还是丧失了视觉。

    因为就在那短短的一剎那,鲸木的身影已从大楼屋顶上消失,让「影子团块」有几秒钟不知该向何方前进。

    但那也只是几秒钟而已。「影子团块」或许是感知到罪歌本体的异形气息,随即再次展开行动,窜进某两栋大楼之间。

    在那里,她发现鲸木已经顺着大楼的墙壁,灵活地下到路面。

    那里是远离闹区的一条暗巷,四周几乎不儿任何人影。

    但是透过特殊的视觉,「影子团块」确实看见厂。

    看见鲸木将肩膀卜扛着的新罗「交给了某个人」。

    一名疑似鲸木同伙的人物,将新罗扛进停在巷子那一头的车子里。

    看见这.幕的瞬间——「影子团块」再次停下动作。

    鲸木此刻走进巷子里。

    而车子则开始滑行,即将远离巷子。

    在此刻之前,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可是现在,目标对象却一分为一.。

    一个是伤害她的挚爱,并将其夺去的女人:鲸木。

    另一个则是此刻被罪歌的诅咒控制的岸谷新罗——她所爱的男人。

    要选择仇恨?还是爱情?

    这是个单纯的一一选一。

    丧失理性,化身怪物一路仅凭本能行动的塞尔堤,此刻出现迷惘。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已经恢复正常的判断力。

    塞尔堤如果已恢复正常,应该会不加思索地做出「好,先救新罗出来,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找那女人算帐」的判断。

    可是即便过上这种情况,她的心依然处于跳电状态,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识。

    没有明确的意志,但就像人渴了,自然会想喝水一般。

    或者换个比喻,像是飞蛾自然会受到火焰的吸引一般。

    介于她本能与理性之间的「某种东西」,此刻即将受到考验。

    于是,塞尔堤她

    此刻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已然化为异形的她,做出厂选择。

    黑色团块以迅猛之势,开始朝载走新罗的车子蠕动。

    是碰巧选择了那边,还是不论遇到几次相同的情况,她部必定会这么选择,这,点没有人能判断。

    但鲸木认定是后者。

    鲸木看见异形的动向后,神色小变,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说:

    「你似乎拥有很珍贵的东西呢,让你即便成了这模样,还是能暂时放下破坏……放下仇恨,以守护为优先。」

    此刻,她的心中浮现一段记忆,她在过去犯下某个罪行的记忆。

    圣边琉璃。

    一名和自己流着相同血脉,被视为人类,原本已得到人类幸福的少女。

    她想起自己对那名少女做的事情,以及当时流淌过自己心中的情绪—

    「很抱歉,我有一点……」

    在此刻以前,她的表情仍然有如过去的那具机器人,现在却蒙上一层淡淡的厉色。

    「q嫉妒b起你来了。」

    下一秒钟,她双手五指齐齐张开,延伸出总计十根钢丝般的利刀,射向巷子的上空。

    大楼与大楼的夹缝里。

    「罪歌」群不断延伸,刺进两边的墙壁,并反射向另一头,犹如生物般拨动,瞬间构成一幅几何学的轨迹。

    如同网子般细密交叉的「罪歌」,挡住异形塞尔堤的去路。

    但是塞尔堤毫不理会眼前的网子,想要直接冲过去——

    具有质量的影子与罪歌的刀刃,彼此发出倾轧摩擦的声音,花火与影子溅散四射。

    两个异形共同奏出诡异的声响。叽吱叽吱。叽吱叽吱。

    这条巷子确实足人迹罕至,但声音还是远远传了出去。邻近地区的人们听到这声音后大多数人心中部浮现一个想象:这是鸟类生物死前发出的哀鸣吗?」

    那声音就是如此震撼人心,又如此毛骨悚然。

    异形塞尔堤拚命想穿过网子,现在的她,只想一直线冲向载走析罗的巾子。

    可以尝试细化影子,看看能否直接穿过去:又或者攻击此刻操纵罪歌的鲸木:或是用更简单的办法——后退,然后绕路。

    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也都很简单,简单到就算是猴子和狗也想得到。只要存有丝理性,就能马卜想到的路径走法,塞尔堤此刻就是想不到。

    身处在这种严重丧失判断力的情况下——

    她仍然一心一意地追着一名人类。

    追着那名叫作岸谷新罗,给予她生存之地,让她能活得像个人类的人。

    镜头拉到高速远离鲸木的车子里,其后方的座位。

    一名男子被扔在椅子底下,他身卜穿着一件仿佛医师白袍的睡衣。

    他的眼睛充血变红,神情呆滞而恍惚。

    他便是被罪歌植入爱的诅咒,变成其「孩子」的可怜受害者——岸谷新罗。

    鲸木透过罪歌对新罗卜达的指令是:「暂时不要乱动」。

    大概是因为得将新罗掳走,认为他如果胡乱挣扎会平添许多麻烦,才做出这样的指示。

    新罗遵从她的指示,在被掳走的过中程没有丝毫折腾。按照道理,此刻他依旧受到罪歌的掌控。

    然而

    当「叽吱叽吱。叽吱叽吱。」

    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个如同鸟类哀鸣的声音,自那逐渐远离的巷子傅来时,

    他的眼睛依旧赤红充血,但他真的笑了,也真的喃喃自语了一句:

    「哈哈……你真的……很……横冲……直撞……耶……」

    驾驶席

    听见新罗喃喃自语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接受了鲸木的委托,白她手卜接过新罗,准备将他运到指定地点。

    「……」

    坐在驾驶席上的佣兵——梵萝娜,试着思考了那句呢喃的意思,但最后认定那或许是在发烧状态下的呓语,也就没有再继续深思。

    ——她此刻要我运送的是什么?

    现在的她,受雇于淀切阵内以前的秘书鲸木。

    她不明白这次来找自己的为什么是她个人,而不是淀切。不过她的委托与淀切的工作相

    比,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处境。

    一个是「去抢一个将由警方巾辆运送的银色盒子」,这个工作明显要与日本的国家公权力为敌。另一个则是此刻正在进行,从怪物手中绑走他身边的人。

    「影子团块」的真实身分是谁,她心里多少有数。对方的一部分躯体,此刻已从巷子里探出头来。

    史隆要是在这里,或许会给出建议说:「与怪物为敌会很危险。一

    然而专门负责拦阻她的伙伴,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男人眼睛的充血现象非比寻常,是戚染到什么病毒吗?

    她瞬间起了戒心,但毕竟对方是重要的委托人一肩扛来的对象,梵萝娜只能暂时将那个可能性自脑中移除。

    如果史隆在这里,可能会对自己说:「等等,我有疑问。该不会那女人自己已经先注射好疫苗了?我在意的今晚睡不着了。」

    可是,她身边还是没有半个人。

    身还没有半个人。

    这个事实,让梵萝娜心里泛起一种孤独的戚觉。

    她以前也常独自出任务,但那是为因应任务的需要,所以不太会有身陷寂寞的戚觉。

    现在的她会觉得孤独不自在,原因是除了史隆之外,她多了一个希望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对象。

    当初她盘算在日本暂时找工作,而接下一份讨债工作。

    那份工作有些跨越灰色地带的部分,但过去一直待在纯黑色地带的梵萝娜根本不在乎那点。

    她在那里获得的人际关系,不同于以往她与史隆之间的相处。

    平和岛静雄。

    他是自己曾经认真想杀死的人,摧毁不了的人,同时也是破坏、瓦解梵萝娜自身价值观的男人。

    梵萝娜透过这位叫作静雄的人,第一次和自己未知的世界产生了紧密的连结——包含他的上司汤姆,以及公司其它人在内。

    名为梵萝娜的女人,不曾爱过人类。

    说不定,她甚至不爱她自己。

    她对于爱的认知,仅止于知识的层面

    她无从判断,自己的人生是否需要爱这种东西。

    因为除了得到的知识外,她不曾真实体会过名为爱的感情。

    照理来说,现在的她依然如此。

    她还是不懂爱,但是她学会享受另.种戚觉。

    也就是活着这件事本身,或者说「和平」这一种状况所带给她的满足感。

    在以前,生活只要一平淡,她就没有活着的感觉。

    每一天,她的生命都暴露在危险之中,赌上生死存亡,与不同的强者厮杀。只有住摧毁强者的瞬间,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

    但现在的她,已经感受不到过去让自己烦躁不已的渴望。

    直到,原以为已死去的史隆与她重逢,说她「变得温暖厂」的那一刻。

    对她而言,最大的震撼在于被史隆那么说之后——

    她发现自己在嘴巴上否认史隆的说法:心里深处却觉得「这样子或许也小错」。

    梵萝娜当时急着想抹除那样的想法,结果那名叫作折原临也的男人,却趁机将毒药灌进她心里。

    毒素缓慢慢确实地侵蚀她的内心,脑中接二连三浮现许多屈辱的记忆。

    再加上静雄遭到警方的拘留,她开始慢慢变回「过去的自己」。也因此,她才会接下鲸木的委托,执行此时的任务。

    袭击警方车辆时,她虽然没有杀掉运送该盒子的警方人员,但还是重舍了过去一心只想变得更强的亢奋。

    然而,那份亢奋随即遭到抹杀。

    ——「喂,你……是梵杂娜吧?」

    被碰巧也出现在那里的平和岛静雄看穿自己的真面目时,梵萝娜瞬间有种全世界的时间都静止下来的戚觉。

    她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那么想。

    但她仍记得,那时涌现住自己心中的,混合了绝望、恐惧与不安的情绪

    为了抹去涌现的情绪,她没有应声,不发一语地离开现场。

    因为除了离去,她没有任何其它的选项。

    然后,从那天到此时此刻——她始终沉浸在一种无比庞人的失落戚中。同时,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觉。

    自己果然如同史隆所说,已经染上了这个国度的色彩。

    和她原本想摧毁的人:平和岛静雄一起生活的日子,和过去完全不同。

    因为在不用赌上生死存亡,每天过得很宁静的口子里,她感受到一种不向于和强者厮杀的幸福。

    ——原来……

    ——我所害怕的,是失去现在的生活。

    但在完成鲸木的委托后,她发现。

    冒着生命危险与强者战斗,每天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样的生活,也真的能让自己感受到喜悦。

    梵萝娜再次确认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之后,有了一个体悟。

    也就是,自己或许没有资格活在这个和平的国度,沉浸在那平缓的幸福里。

    ——是啊。

    ——说不定和父亲他们一起工作的日子,对我而言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吧?

    她想起身为军火商社干部的父亲:心中交替涌现了憎恨与乡愁。

    什么都割舍不掉,无法客观面对。

    这样的自己,到底哪里强了?

    自己真的拥有与强者对战的资格吗?

    虽然经历了不少风雨,梵萝娜还是开始对自己产乍起疑惑。

    但是,她也只能继续往前走厂。

    因为她的真面目已经被平和岛静雄看破,欠去了能让自己回归的和平日常。

    就在梵萝娜心中闪过各种思绪时——叽吱叽吱。叽吱叽吱。两名异形冲撞下发出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里。

    透过后照镜,她依稀看得见巷子里波动的影了。但随着她逐现远离现场,那画向也渐渐融进夜晚的黑暗里。

    转进另一条小路,彻底进入视觉死角时,梵萝娜心想。

    ——怪物开始在城里肆无忌惮地出没了吗?

    ——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如果是蔺基林社长,遇到这种状况,一定也能乐住其中吧?

    城市逐渐陷入混沌的氛围令人觉得有些熟悉,让梵萝娜开始缅怀越过去。

    即使她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种逃避现实。

    但在沉缅于过去的同时,也又因为平和岛静雄不在身边而感到一丝丝的寂寞。

    同一时刻池袋某处

    平和岛静雄,觉得很烦躁。

    「喂喂!大叔,你就是那个吧?叫平和岛静雄的是你本人吗?」

    「你的酒保服超~醒目的,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吗?很潮对不对?」

    这里是行人较少的区域,距离闹区有很大一段路。

    静雄刚获得警方的释放,便遇到脑袋空空的少年们向他搭话。

    「你很有名是吧?赚很多钱对不对?多到赏一点零用钱给我们也没差对不对?」

    「说点话啊,大叔!」

    来跟自己攀谈的人有三个,但如果在小远处看着这边贼笑兮兮的那群人也是同伙,加起来就是大约十人的集团了。

    他在路上不曾见过这些生面孔。

    从所有人都骑着脚踏车来看,搞不好他们合还在读国中。

    大概是趁着暑假,从崎玉或是其它地方跑来来京的不良少年吧。

    「……闪开。」

    静雄低声说了一句后,戚觉更加烦躁,咋舌了一声。

    ——应该不是吧。

    ——不管是跳蚤,还是那群红眼的家伙,不可能这时候还派这样的人过来。

    他咋舌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少年们半开玩笑地找他麻烦,而是因为他的「期望落空」了。

    他想不明白梵萝娜为什么会做那种事。

    但他能猜到,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不是先前算计自己的折原临也手卜,就是「妖刀」的人。

    就算梵萝娜的行动与他们毫无瓜葛,在警方释放自己后,那两个阵营也不可能放着自己不管。

    换言之,静雄故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诱饵,想藉此观察「敌方」的动向。

    而当他一离开警局,便遇到眼前的不良少年们。

    胡乱引起骚动也是一件麻烦事,他决定随便打发他们一下,但是——

    「闪开?什么?闪开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是宽松世代(注:日本1987年之后出生的世代。这个世代的人就学时期受到「宽松教育」的影响,被认为学习能力普遍有所下降)啦,请你说明一~下。」

    「大—叔,你不是号称池袋最强吗?」

    不良少年们似乎将平和岛静雄的传闻当成什么童话故事,在路上随便抓厂一个穿酒保眼的男人在胡闹。

    「噗,大叔,你不会吓到了吧~?你的脸色很不好耶!」

    他们见静雄一直没反应,判断对方是真的住害怕。

    少年们将脸凑得更靠近静雄,不停出言挑衅。

    若是这城市认识静雄的居民看见这一幕,大概会开始为少年们双手合十祈祷。

    因为大家都知道,平和岛静雄是那种只要被人瞪一眼,就会表示「你知道目光也能杀人吗?你既然敢瞪人,就表示人家杀你,你也不会有怨言对吧?」接着开始发飚的男人。

    据说在他身边多了一名外籍女子后,个性变得圆融一点,但是认识他的人们心知肚明,静雄的本质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但令人吃惊地,静雄仍持续忍耐着。

    换作平常,这群不良少年大概已经成了空中飞人。

    ——说不定还有警察守在附近监视我,这时要是因为痛殴这群死小鬼而被捕,可就蠢到家了。

    一方面也归功于静雄从昨晚忍耐到现住的效果。现在的他,从导火线的另一头接到炸药之间的距离,可说是的所未有地长。

    只不过,如果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折原临也,那颗「炸药」的火药量,也将是前所未有地庞大。

    静雄只打算随便将那群不良少年赶跑,他们接下来却做出一个不是点燃导线,而是拿火去靠近炸药的举动。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穿酒保服啊?说啊?」

    其中一名少年说了这么一句,轻轻扯一下了他的酒保服。

    嘎叽。少年们听见一道金属被压扁的声音,不过他们没有特别在意。

    不过下一个瞬间

    「你说句话啊,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跑来找碴的少年团体中,有一人的声音忽然跑到上空,变得越来越远」。

    因为他自行车的轮幅(注:轮胎中,从轴心幅射向外侧的众多细条)被静雄抓住,单手扔向正上方。

    「……咦?」

    「啊……?」

    站在静雄身边的两名少年,只看见自己的一名同伴突然消失。

    但站在稍远处的少年们,则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那一幕。

    跑去找酒保服男麻烦的其巾一名同伴,连人带脚踏车被扔上五层楼高的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良少年气若游丝地哀号着,接着在空中与他的脚踏车分离,手脚乱踢地向下坠落。

    在少年重重撞上地面的前一刻,静雄单于接住他的身体。

    「唔呃!」

    静雄为少年化士部分的冲击力道,但急速静止还是造成些许伤害。少年惨叫了一声,声首就像一名睡在路上的醉汉被人踩到一样。

    同一时间,脚踏车在稍远处落下,整个车框变得歪七扭八。

    「……好了,你们还想说什么?」

    静雄问了不良少年们一句,额头青筋毕露。

    或许是少年们看起来明显稚气未脱的关系,静雄的怒火最后仅止于无限逼近爆发的状

    态。个过对方若是再讲错一句话,就算他们仍是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依旧有丧命的风险。

    少年们本能性地发现这一点,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声音开始颤抖。

    「真……真的……呃……很炮歉……」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太不知好歹了!」

    「请原谅……噫哇,对不起啊啊啊……」

    少年们近乎哀号地大声道歉,然后慌不择路地逃跑。

    被静雄扔上空中的少年抛下自己的脚踏车,一拐一拐地也想跑走。

    「喂,你的脚踏车……」

    静雄叫了少年,结果后者震了一下,一边逃跑一边大喊:

    「你拿走它吧,拜托,饶了我吧!」

    少年们没两三下便离开静雄的视线。

    静雄目送他们离去后,闭上眼睛,试着深呼吸一会。

    过了数十秒,脸上的青筋消失后,静雄看着歪七扭八的脚踏车,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家伙,要我拿走它……我要这辆坏掉的脚踏车干嘛啊?」

    结果,静雄最后还足扛着脚踏车,在小路巷子里四处游走。

    一来是将它扔在路中央感觉也不对,再者,自己平常就对路旁的弃置脚踏车很反感,也不想将这辆车扔在路边。

    他行走的同时,考虑找个合适的脚踏车停放区扔下它,只是这里距离闹区有一段路,所以一直找不到那样的地方。

    正当静雄在考虑使用独家的激烈手段,像是将脚踏车揉成一团,当作不可燃垃圾废弃之类的方法时——

    【KRRRRRrrrrrr……】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奇妙的声音。

    静雄听过这「声音」,一种像是将引擎的低吼声与马匹的嘶呜声混合住一起的声音。

    「……塞尔堤,是你吗?」

    静雄叫出知己的名字,回头一看。

    结果发现此刻站住他面前的是一头黑马。

    (不过籼普通马匹柑比,这头黑马有个明显的不同之处。

    它长长的脖子少了最上面,也就是头部的部分,剖面处则覆盖一膺黑影——

    换言之,便是所谓的「没有头的马」。

    「嗯?喔……」

    普通人看见这一幕都会尖叫逃跑,静雄却不见任何恐惧,而是看菩没有头的马,思考该向它说些什么。

    「那个,该怎么说……你是那个吧?塞尔堤骑的那辆机车……」

    克修连巴瓦

    听见静雄这么说,没有头的马—-射于开心地摇摇尾巴。

    「塞尔堤怎么厂?」

    静雄皱着眉头询问。听见这问题,射手瞬间垂卜它的脖子,表现出有些寂寞的样子,接着转过身体,背对静雄,扬起它的前脚。

    「……你是要我骑卜去吗?」

    这句话让射手再次摇了摇尾巴。

    但是,静雄思考了一会后,针对射于的表示给出响应:

    「我没骑过马。」

    射手瞬间定格。

    隔了一会,射手全身冒出影f子改变形体」,变得更为小巧。

    这次出现在静雄面前的,足一辆泛着漆黑色彩的机车。

    射手变成平常塞尔堤骑乘时的形态,引擎重重轰隆一声,仿佛表示:「这样行了吧?」

    但是——

    「……抱歉,我也没有机车驾照。」

    射手的引擎完令熄掉,一道冰冷的风吹过一人与一辆之间。

    射手再次恢复马的形态,失落地垂卜脖子。

    它随即发现静雄的腋下夹着一辆脚踏车,便以脖子蹭了蹭脚踏车。

    「思?喔,你说这个啊?这是刚刚一个臭小鬼给我的……」

    结果下。个瞬间,射手的身体冒出无数黑影,缠卜静雄手中的破烂脚踏车。

    「哦哦?」

    静雄将脚踏车放开,于是射手将脚踏车拉向自己的身体,有如捕食般将它包覆进体内。

    接着,射手的身体急速缩小,竟然变成比机车更为纤细的形态。

    它的外形看起来比一般脚踏车还要硬绷绷,但骑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你好厉害喔。」

    静雄瞠目结舌地说。射手听到这句话似乎有点开心,在夜晚的城市里响起清脆申钤声。

    黑色脚踏车白个儿移动,靠向静雄身边。

    静雄看着射手的动作,咧嘴笑着点点头:

    「思,没问题,这样我就能骑了」

    接着,在静雄跨上射手,抓住手把的瞬间——

    射手以根本不像脚踏车的加速度,在夜晚的城市里跑厂起来。

    「喂,这简直跟机车没两样嘛。」

    静雄抓着手把,不过射手会自动转弯,所以他抓着也只是为了支撑身体。

    射手有时候过弯完全不减速,静雄要是没有他那举世罕见的身体素质,早就被甩下车厂。

    静雄当然听不懂射手的话。

    但是他透过传遍全身的剧烈震动,感受到射手的「焦急」。再考虑到先前的情况,静雄得到一个结论——

    「…塞尔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车铃响了一卜,仿佛住回答YES。

    静雄全身吹着夏天的晚风,眯起眼睛,握紧脚踏车手把。

    「好,那我们快点。」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再次思考。

    ——感觉还是不大对劲。

    ——这么多状况全部撞住一起……这应该小是碰巧吧?

    ——你这家伙,一定有掺一脚对吧?

    在身边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他感受到那名让人火大的仇敌影子。

    同一时刻池袋某栋公寓内

    折原临也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你挺开心的嘛。」

    对于写乐美影的话,折原临也笑着回答:

    「我看起来很开心吗?这只是表象,我自认一直都有保持冷静。」

    临也一边哼着歌,一脚踏着节拍,还不时拿将棋和西洋棋的棋子玩奇妙的棋盘游戏,最后更拿塔罗牌来迭金字塔,一副很好玩的模样。美影被迫看着他进行这些玩乐超过一个小时以上,明显一脸不悦。

    「你这样根本是隔天要去参加远足的小孩嘛,看了真让人火大。」

    「咦咦咦?一般这种情况下,不该是令人莞尔吗?」

    卓别麟

    「你要是能令人莞尔,其它人就可以当喜剧之王了!」

    美影佣懒地反讽一句,但临也只是耸耸肩问她,,

    「咦?如果一般人都可以当喜剧之王,那卓别麟本人的境界又要高度什么地步啊?美影,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超越喜剧之干的好笑吗?」

    美影被这个问题问倒,不耐地咋舌一声。此时,一直站在房间一隅的黄根代她应答:

    「你这样抓人语病的时候,大致上都处于很开心的状态。」

    「哎哟,黄根人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我在往后的人牛里,不就变得不好去挑人家的语病了吗?」

    言不由衷……」

    美影蹙起眉头,重新开始观察临也。

    他和今天早上相比,「感觉上」确实快乐了许多。

    他们最后没有在鲸木重的基地见到她,只好暂时撤回临也租借的公寓。疑似遭到鲸木操控的史隆,此刻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和徒桥一起监禁在同个房间。

    但光是这样,实在不足以让临也变得这么喜孜孜。

    为了确认这一点,美影故意提了一下日前的情况。

    「这房间里的人少了许多呢。」

    此刻在房间内的,只有美影、临也、黄根,以及「尸龙」的几名成员而已。

    美影说得没错,临也所找来的伙伴在这几天人数骤减。

    间宫爱海偷走塞尔堤的头颅,将她扔到大街上后便消失无踪。

    照理该负责保管那颗头颅的费川春奈,事发后没有回到任何一个据点。

    史隆目前遭到监禁。

    泉并兰似乎在白天受了一些伤,传来消息说要休养一阵子。

    只是人数减少也就算了,但少了赘川春余的「罪歌」之力,对他们叮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被派去控告平和岛静雄的「蚯蚓」据说已经解除洗脑,也撤销向警方提出的控诉。

    撇开这件事不谈,单单失去可以无限繁殖战力的「罪歌」,对临也来说就应该不是什么好状况。

    但临也在听过美影与黄根的汇报后,却依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

    美影原本想无视他的行为举止,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

    「什么事让我开心?这个嘛,很多事都很开心啊……但最主要的理由,应该是某个我很熟的人,表现远远超出我的预期吧!」

    「?」

    「我跟你说过奄之峰帝人的事情吧?那个DOLLARS的首领。」

    「……嗯,你常提到他。」

    他似乎是临也很喜欢的观察对象,临也在说他的事情时,心情通常都很不错。

    「除了你之外,其它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

    美影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但事违所愿。

    「没错,他乍看之下是名普通的高中生,但是我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他这个人比我想的还要危险许多。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诱发出他的危险性,结果没想到是我II担心了一场。」

    「白担心一场?」

    「思,没错!原来就算我q什么都不做h,帝人自己也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有趣方式,往q失序混沌的方向前进b!这样我怎能不乐翻天呢?你说对不对?」

    美影听到超出预期的思心答案,皱起眉头:

    「……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开始觉得,我还是应该现在就杀了你,以促进一下世界和平。」

    「我不否定这一点啊。话说回来,我是很爱人类没有错,但又不爱世界和社会这一类的系统,所以有点不想为了世界牺牲生命耶。」

    临也一点都不惭愧。黄根淡淡地催促他说下去,,

    「然后呢?你打算对那名高中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黄根大哥,你好过分喔,被你这么一讲,好像变成我想打乱别人的人牛似的。」

    「……」

    黄根没有应声,只是持续以冰冷的视线沉默望着临也。

    「……好啦,我认真回答行了吧……我打算放任帝人去做他想做的事,因为这回好像是我第一次可以当个,不乱来h的旁观者的机会。」

    「旁观者?」

    「对,我原先的目的,是在这城市随意引发一些冲突。」

    临也令人法指地说起扰乱社会秩序的话题,,

    「先是不良少年之间的口角冲突,之后是独色帮之间的火拚,接着再将黑帮和警方扯进来……我想看看,要闹到什么样的地步,头颅才会出现明显的反应。」

    「你说的是那颗奇妙的人头?」

    「没错,我这个猜涮也不是空穴来风……不遇你对我的推理应该不会戚兴趣才对,毕竟这牵涉到无头骑士与北欧神话和凯尔特妖精传说(注:不列颠群岛一带流传的民间故事)之间的关连性,以及我在其中找到的一些证据。」

    美影听完这番话,仰头盯着天花板一会后,将视线移向临也,询问他:

    「……凯尔特是什么?」

    「你看,美影也就是这个层次,再讲下去也是白讲啰。」

    「你想死是不是?」

    「不想死啊。问这种明知道对方会回答什么的问题很有趣吗?」

    美影缓缓放出她的杀气,临也却视而不见,继续自个儿说下去:

    「我后来又思考了一下。如果动乱的规模不是关键,那么让头颅产生反应的条件是什么?赌上性命与荣耀的生死对决?在宗教战争中死去的殉教者魂魄?还是说,要和非人类的生命战斗?也搞不好,婴儿之间抢奶吃之类的单纯争斗才是将之觉醒的条件。」

    临也拿起一颗西洋棋,在手中翻转拨弄:

    「在我的设计中,这次DOLLARS内部的纷争,以及他们与黄巾贼之间的冲突,其实都是一场实验。我为充满烦恼的青少年们提供不得安宁的生活,像是各种敌对关系与仇恨,又或者是超越那些情戚,没有任何过节的单纯比拚。总之这个锅子被我放进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东西……思,也就是所谓的大杂烩啰。』

    临也在手上拨弄西洋棋一会后,将棋子扔向形成完美平衡的塔罗牌金字塔。

    「可是,原本只是棋子之一的奄之峰帝人,表现却超越了我的想象。」

    纸牌金字塔瞬间崩塌,散落整张桌子。

    「他也不是说有多厉害。就算只拿同年纪的孩子和他比,他也脆弱得像张纸一样。」

    临也的右手拾起「塔」的牌,接着左手拿起先前落在桌上的西洋棋,扔向右手的纸牌。

    「可是呢……」

    下个瞬间——

    临也将右手的纸牌在空中轻巧但迅速地一挥。

    「现在的他,有一点可怕喔。」

    棋子一分为二,再次掉落桌上,临也则轻飘飘地掮动手中的塔之卡。

    看见这一幕,始终不发一语的黄根开口了:

    「不要随便损坏物品。」

    「咦,大哥,你是讲这种话的人吗?」

    「……要珍惜你的棋子。」

    他话中有话,临也只得微微苦笑道:

    「哎呀,我很珍惜黄根大哥你和美影啊。」

    「你这个人就算珍惜着什么,也会随意将它破坏掉,包括那个叫奄之峰的小鬼在内。」

    「他已经不是我的棋子啰。说不定,之后反而是我变成他的棋子,不过那样也不错啦。现在的他真的很危险,危险到让我这个旁观者止不住笑意。此外,DOLLARS这个组织本身也已成了池袋这地方的火药库。」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美影出言讽刺一句,但临也却摊开双手摇摇头.,

    「不是谁害的,而是各种因素缠绕纠结在一起,自然而然演变成这样啰。」

    「……你想说这样的状况不存在幕后黑手?」

    美影提出质问,临也则再次重申:

    「对,就是那样,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硬要归咎于谁的话,也只能说是将他卷进这种状况的各方人马,多少都要负一点责任。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

    这句话也是临也的真心话。

    奄之峰帝人会被导向扭曲,他对「过去的DOLLARS」的畸爱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出现在他身边的一切其实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敢向挚友摊开一切的纪田正臣。

    想维持局外人身分的园原杏里。

    让纯洁少年对「力量」产生莫名憧憬的平和岛静雄。

    让现实与幻想的分界变得暧昧不明的没有头的骑士。

    想利用他,因而跑来的黑沼青叶。

    不让他得到创立DOLLARS应有的报应,剥夺他赎罪机会的六条千景。

    mT一

    以及在一开始,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下的折原临也。

    分开来看,这些事情可能都不是什么罪孽。

    但它们累积起来之后侵蚀帝人,让他沦落到这般田地也是个事实。

    临也浮想、摹想、冥想帝人一路的遭遇——

    脸上绽放发自内心的愉悦。

    「不过还是要原谅他,就由我来原谅他所做下的一切吧!俗话说,种的爱无法估量,不过人类的爱一样没有极限!就算别人都不原谅帝人,我还是会原谅他!连同其它人一起全部原谅—能够观赏这么令人开心的一场戏,这点小付出不算什么!」

    美影看着临也独自益发亢奋的模样,戚到有些敬而远之,只得深深叹口气说:

    「呃……我刚刚只是想讽刺你一下,说幕后黑手其实是你才对吧。」

    「这样啊,美影妹妹,你讽刺人的功力有点弱呢。」

    「不过我自认还满擅长砸烂男人的那张脸喔。」

    临也伸手制止美影要站起来的动作,同时马上修正话题的方向。

    「喂,暂停暂停,可以请你将那份精力发泄在另一批人身上吗?」

    「另一批人?」

    「就是我原先的计划啰……我们差不多该请那些非人者离场了。这出戏该由帝人这名,人类h独挑大梁,可不能让那些非人类的家伙跑来搅局。」

    「你说的有包含春奈吗?」

    「怎么可能,她是人类啊,优秀到可以战胜妖刀诅咒的人类。」

    临也笃定地说,但美影和黄根都有注意到——

    他的嘴角仍然上扬着,眼里却已没了笑意。

    「园原杏里、鲸木重以及没有头的骑士,我们这次要让她们暂时安静一会。」

    他从桌子上抽起「星星」、「月亮」和「死神」等三张牌,扔进没有任何烟屁股,成了室内摆饰的烟灰缸里。

    「思,关键在小静吧。蚯蚓妹妹撤销提告也就罢了……话说,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耶,他在面对警方质询时,竟然能够忍住不发飘,让自己安然脱身。」

    最后,临也抽出「力量」这张牌,自怀里掏出打火机,点火燃烧。

    「小静他呀,这次可能真的想毁掉我,已经朝我们这边前进了。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将一切破坏殆尽。就连这个好不容易才准备好,以帝人为主角的舞台也都会被摧毁掉。」

    小静。

    对于临也如此称呼的人类,黄根与美影都耳熟能详。

    在这一带住得久一点的人,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人物。

    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之间,有如厮杀的「追逐游戏」,在七年多以前可说是这一带的著名场面。

    不过黄根他们也知道,「有如厮杀」其实是个错误的讲法。

    因为那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厮杀,双方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根本是一个奇迹。

    「毁掉我也就算了,如果他破坏掉这城市现在的状况……对人类来说根本是一种’亵渎k,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临也将燃烧中的「力量」牌扔进烟灰缸,看着其它牌跟着出现焦黄色的模样,他露出愉悦的笑容说:

    「思,我这次似乎也该多用点心了。」

    下个瞬间,折原临也脸上的笑意完全敛去。

    接着露出让所有人看见后,心脏都会冻结的冰冷目光,短短说了一句:

    「是时候让平和岛静雄消失了。」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聊天室中现在没有任何人。

    ——矢雾波江进入聊天室——

    矢雾波江【奄之峰帝人,你有在看这个聊天室吗?】

    矢雾波江【有在看的话,马上给我进来。】

    矢雾波江【不来的话,我就在这里公开你的个人信息。一

    矢雾波江【我现在很不爽,没有心情等你。】

    矢雾波江【抉,赶快给我进来!一

    ——狂进入聊天室——

    ——参进入聊天室——

    狂【哎呀哎呀,这不是波江小姐吗?您光临这种地方,究竟有何贵干呢?没人介绍的话,照道理是不能进入这里,该不会是我们的愚兄介绍您过来的吧?】

    参【好可怕喔。】

    矢雾波江【是你们啊,去把奄之峰给我找来。】

    狂【请您不要做这种无理的要求,而且您的用词也太没礼貌了吧?您既然使用本名进行聊天,就要演得像一点,以平常讲话的方式在这里留言,这样才能在这世上过着有趣又好玩的生活不是吗?而且在这里毫不遮掩秀出本名的行为,似乎不太像您平常的处事风格。何况说出您个人的本名也就罢了,公布别人的本名就……】

    参【有失礼节。】

    矢雾波江【闭嘴。】

    矢雾波江【我和我弟弟都被打了镇定剂,现在正在气头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奄之峰帝人的错!一

    矢雾波江【我已经受够这些麻烦事了。】

    矢雾波江【临也,你也在看这边的话,就给我进来。】

    矢雾波江【现在这样的情况,对诚二根本没有帮助。】

    矢雾波江【我要终结这一切。快,给我进来。】

    参【好可怕。】

    参【救命啊。】

    狂【她似乎遇到一些状况,让她相当走投无路的样子。】

    矢雾波江【算了,我先留着这个计算机窗口。】

    矢雾波江【马上给我进来。】

    矢雾波江【趁泡袋这里还没出事前,给我进来。】

    矢雾波江【现在不是躲在DOLLARS里玩的时候了,死小鬼。】

    参【好可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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