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拉开乳白色的窗帘,满溢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流进房间里。

    因为炫目阳光而眯着眼的秋晴打开窗户,迎面吹来的风轻抚着头发,感觉非常舒服,让剩余的睡意又有重燃之势。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打呵欠,因为天空比昨天还要更加晴朗,万里晴空连一片云都没有。

    “差不多快要六月了,天气还是这么好啊!”

    虽然距离梅雨季节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连续两天天气这么好,还是让人心情畅快,会涌现一股无条件觉得什么事都会很顺利的高扬感觉。

    今天一定会遇到好事——

    “…………应该会吧!”

    昨天的事情瞬间在脑中闪过,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没错,昨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但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呢?

    预期之外的重逢、终于理解的种种事实、被当成可疑色狼跟性犯罪者,在校园中遭到追杀、最后连小时候的羞耻往事都被公布出来——

    ……突然有点想找颗石头来撞头自杀。

    “…………希望昨天已经把霉运全都耗光了。”

    没错,昨天再怎么说只是准备阶段……

    真正转学的第一天其实是开始上课的星期一,也就是今天。

    只要把昨天当作是消灾的仪式就好了。

    从今天开始才是第二人生的起点。

    所以今天势必、绝对、一定要顺利度过——

    “好,加油吧!”

    打起精神之后,赶快准备换衣服吧!

    今天绝对不可以迟到!老师,不,连自己都不允许。

    转入私立白丽陵学院高中部从育科之后第一天上课,这可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把昨天那段乱七八糟的回忆全部抛弃,今天一定要好好努力,尽可能赶快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执事…………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

    秋晴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执事啊……?”

    凭着一股气势决定转学,接下来的事情也都迅速进展,但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课程的详细内容………

    先说最基本的问题好了,执事到底是什么?执事据说是一种特殊的家管职业,但从来没听过日本有这种职业啊!

    学费跟住宿费几乎等于全免,而且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秋晴只因为这两点就决定转进来了,但以后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越想越不安……不过,应该是有需求所以才要有供给吧。既然会成立专门的培育机关,肯定是有不少人需要才对。如果是那个娃娃脸天真事务员兼理事长下的决定,很有可能是没经过大脑的临时起意,但是实际上决定的可是那位在财经界知名、而且极具政治力的前理事长,那应该就没有问题……应该吧!

    “——总之,只有努力拼了。”

    秋晴简短地祈祷希望一切顺利,接着将当作睡衣的T恤脱掉丢在床上。

    准备给他的制服据说是刚订做的,所以还装在纸箱里——拆开箱子拿出来一摸,就能理解这布料品质有多好。

    不过,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衬衫,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第一颗钮扣的位置在脖子的地方,而且领子可以直立起来;再看看长裤,虽然感觉很高级,但至少还算是普通的黑色西装裤,不禁稍微安心了一点。

    总之先把这两件穿上身,虽然觉得有点绑手绑脚而皱起了眉头。接着再穿起了外套——

    “嗯……这是什么啊!”

    在手穿进袖子的时候发现——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外套。

    在腹部的稍微上方有着仅仅一颗的扣子,而且衣摆的部份从前方往后一直延伸得很长,这该怎么说呢……构造上来说很像在电视上魔术表演里会看到的那种燕尾服。

    “这是制服啊?”

    话说回来,从育科的女生都是穿女仆装这种奇妙的服装了,所以男生不是普通制服跟西装外套也算可以理解……不过这是什么啊,真的搞不懂。总觉得执事的印象应该是穿晚礼服,不过这跟晚礼服似乎有点不一样。

    除此之外——

    “……这个,应该是……领带……吧?”

    还有一条黑色、轻飘飘,像是领巾一样的物体……或许、可能、应该是领带。

    这么说来,应该要打上这个才行吧……用普通领带的打法就可以了吗?不过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普通领带的打法啊,就算说要用普通的打法恐怕也打不起来。

    总之,为了怕把上衣弄皱所以先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后试着把领带绑到脖子上。一边回想父亲打领带的画面一边试着打,并移动到衣柜旁边的镜子前面。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秋晴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肯定不对啊!”

    虽然脑中并没有正确解答,不过可以确定这样一定不对——至少这点可以确定。

    因为最后只看到一截歪七扭八的东西垂着,绝不可能是这样。这像是一点精神都没有尺蠖形虫般的玩意算什么啊!

    光是把这个解开又费了秋晴一番功夫,他花了快三分钟才总算从脖子上解下来,结果一条全新的领带就这样弄皱了。

    真不是个好兆头。不过,不想办法习惯根本没办法开始。

    再一次在脑中想像完成图,秋晴慎重地把领带挂上衣领。

    “这边……这样吗?不对,既然变成这样了……那应该是这边?这里干脆就——”

    经过了好几次的错误尝试,并仰赖获得天启般闪过的念头,动手调整几分钟后——

    似乎是已经没有可以修正的地方了,秋晴重新看向镜子——

    “……………………这个——”

    就好像是从宿醉中完全复活的霸王龙一样,脖子上的领带呈现出充满跃动感的形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奇迹啊!就算被要求再打一个恐怕也弄不出同样的形状吧!超完美的诡异平衡呈现出随时会冲出去的感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可以算是大成功吧?

    ——不过,要是挂着这种像恐龙一样的领带去上课,肯定会被当成怪人!要是被人认为绑这种造型是自己的兴趣,恐怕更丢脸。

    只能解开再重新打了……但是,打成这样都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了,怎么可能会有办法成功呢——

    “…………嗯?”

    正当自己在镜子前面歪着头思考的时候,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秋晴反射地往门口看过去,就看到正在关上房门的室友大地薰。距离上学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以上,但他居然早就已经换好制服了。

    这么早起床真是令人佩服……会不会太早了啊?

    自己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二十分钟以前他就换好制服离开房间。穿着那像是晚礼服般的制服出去散步……呃、嗯,其实并不奇怪啦,不过还是很引人注意的行动就是了……啊啊,不对,一大早会出去外面走动的人本来就不多,应该不会很引人注意才是啦!

    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被当成怪人吧。秋晴自己在脑子里擅自做出结论之后,虽然慢了一点,但还是举起手打了声招呼——

    “哟,你起得真早啊!”

    打了招呼之后,秋晴想起他昨天那个爱理不理的冷淡反应,而且也还记得他说过什么“别打扰我的生活”……所以他果然没有回应。

    话说回来,不过是说声早安,没有反应其实也没关系啦,一点都不在意的秋晴把视线转回镜中。

    果然领带还是一样充满动感,这样下去真的不妙。

    虽然很想要打得更整齐更帅气,但是秋晴一点自信都没有……原本到刚刚为止都还有自信能够完成的啊。

    正当想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秋晴看了看正准备回到自己座位的大地。

    大地打开桌子上的书包确认着里面的东西,脖子上打着工整到让人想当成范本放在展示橱窗里的领带,自己这个恐龙根本没得比。一想到他这么了不起,秋晴不小心就佩服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这一点点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大地以很快的动作转向这边,露出狐疑的表情眯着眼睛:

    “……有什么事吗?”

    “嗯、呃。没什么。”

    秋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盯着因为大地转成正面,而更能看清楚的领带。

    本来是想可以参考一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达成那样……但光是看果然还是搞不懂。

    这下子……还是只能直接问了。凭这种贫乏的想像力就挑战第一次接触的领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成功,而且也没有其他手段了。

    决定之后要实行就很简单了,秋晴用手指搔着脸颊,皱着眉头对盯着自己看的室友开口说道:

    “呐,大地!”

    “……果然是有什么事吧?”

    “啊啊,是啊!这个领带到底要怎么打啊?”

    “……你不会吗?”

    “看就知道了吧!”

    这时秋晴的内心想着,如果是昨天那种态度,可能会被嗤之以鼻就此结束,但实际上居然不是这样。

    大地以看着奇异生物般的眼神看着秋晴的胸口附近……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把手伸向他自己的领带。

    “看着我的打法好好记住。我只打一次喔!”

    “喔,那样也可以。谢啦!”

    “还有,这个是英式的领巾带。基本上算是领带的一种,不过还是有很多种类的。”

    这点秋晴就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是领结倒还算听过,果然每一种都有不同名称啊!

    他一边佩服地点着头一边解开领带。或许是因为打得太奇怪所以一下子解不开,稍微拖了一点时间。

    好不容易才解开,把有点弄皱的领带轻轻压平,这段时间里大地一直没有动作,看起来也没有不耐烦,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虽然很感谢他,但总觉得有点恐怖。

    因为一直拖下去有点不好意思,秋晴便赶紧用眼神对他示意。看来大地是了解了,只见他很快地开始打起领带。

    大地或许是帮自己着想吧,还刻意放慢了速度以便更容易看清楚,看着他的动作,秋晴有样学样地开始打起领带。

    “这边要这样……那边从底下绕过去……嗯,这边这样,这里则是……这样会了吗?”

    秋晴花了一分多钟总算打好,形状也跟大地的领带有点像了。

    总觉得打法比想像中还要复杂,不过应该只是还没习惯吧!看大地那么轻松就打好了,至少比那个恐龙领带来得简单,

    不过只打一次,是不是能够记得就很难说了……但至少有成功过一次,之后的问题应该不大吧。

    本来这样就已经满足了……但秋晴注意到大地还是皱着眉头看着这边。

    正想着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突然间大地靠过来一步:

    “最后要把领带交叉,然后用领带夹固定……但在那之前……”

    “什……?”

    在话还没问出口之前,大地的手伸过来抓住自己的领带。

    这个出其不意的行动让人有点惊讶,但看他抓起领带轻轻整理着形状,秋晴也只好交给他处理了。

    既然对方都主动出手帮忙了,这时候拒绝也不太好,所以秋晴尽量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在自己胸口进行的那些调整动作。

    这样当然会看到大地的脸——像这样在极近距离看着,会觉得他真的是长得非常清秀。

    脸形很小,眼睫毛又非常长,眉毛也很细并有一种凛然的感觉,连皮肤都细致得让人难以想像是男性。

    如果性格也偏向文弱,肯定会很受到那些大小姐们的欢迎吧,总觉得还会被强迫穿上女装呢!如果再化点妆,光是这样想就…………不行,实在太适合了。

    这么说来,这家伙那种带刺的态度说不定就是他的防波堤吧——就在做出这些有点莫名其妙的推测时,大地的作业结束了。

    用领带夹固定之后,大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自己调整过的作品轻轻点头。

    虽然表情依旧是很少,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一点满足。或许是自己误解吧,又或者该说他太一板一眼了呢?说不定他出乎意料地很会照顾人呢!想到这点,秋晴的嘴角不禁放松了一点。

    看到这个反应,大地又板着脸转开视线。或许是突然对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了吧,他轻轻地咂了一下嘴说:

    “……不要什么事都只会麻烦别人啦!”

    “嗯,啊啊,不好意——”

    在自己的道歉跟感谢说完之前,他已经拿起书包走出房间了。

    秋晴呆看着门——

    “……真是难搞的家伙。”

    简短地作出感想后,自己也准备出发去上学了。

    稍微看看镜子确认一下,领带打得非常漂亮。光是这样就觉得心情变好了。

    这样下去的话,总应该会遇到一些好事吧,秋晴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放在床上的外套拿起来穿上。

    今天一定会很顺利——总觉得这样的期待肯定会实现。

    ——————————

    ——早上的预感根本是想太多。

    “……感觉像被整了一样啊!”

    已经进入午休时间的餐厅里非常热闹,周围看起来异常闪亮,到处都传来“!那就这么定了吧!”或是“连假要去大溪地的别墅……”还有“○○大人您真是的!”等等听起来很明显就是上流人士的对话。

    在这样的场合里,秋晴就好像是对着桌子说话一样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两手交叉摆在冰冷的木制餐桌上,把下巴放在手臂上叹着气。

    上学的时候才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努力……首先是前往教职员室一趟,在那里跟自己的班级导师见面,然后一起前往1-C的教室。

    做完了自我介绍坐到座位,经过班会之后,开始了第一节课——世界史。

    这是一堂很普通地开始教起美索布达米亚文明的课程,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节课就已经结束了,接着开始数学,再之后是——

    结果上午就只有很普通、普通到不行的高中课程。

    “………………朝向执事的道路到哪里去了啊……”

    “谁知道,说不定比想像中还要遥远喔?”

    “啊……?呃,是你啊!”

    秋晴没想到自言自语居然会有人回应,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彩京朋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坐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从她及肩的淡墨色头发还在飘动着来看,似乎是刚刚坐下。

    不过她脸上还是露出已经看穿自己所有想法的微笑,杏仁形状的大眼睛柔和地眯了起来,小小的嘴唇绽放着笑容。那是一种很清楚周遭人们对自己评价的表情,总觉得看着看着火气就升起来。

    秋晴慢慢挺直上半身,眼睛还瞪着她……明知道她不是会因为这点凶恶眼神就害怕的人,但是现在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他其实也早就猜到朋美的反应了——一边维持着轻松的微笑,一边反过来盯着秋晴说:

    “不管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意外呢!那身制服其实还蛮适合你的嘛!”

    “一点都不令人高兴。”

    “不不,真的很适合喔!就很像是某些低成本电影里面那些三流黑手党旁边的跟班。”

    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佩服,但可以确定她根本不是在称赞。

    不过,秋晴的心里其实也觉得“这家伙的形容还真贴切”。果然朋美的看法相当准确呢!

    脱色过的茶色头发,右耳上有三个代替耳环的安全别针,左眼睑上的一道小伤痕,这些原有的要素,再加上身上这套怎么看都很像某些餐厅服务生的制服……完全不搭调,就这样营造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本来还想向负责人抱怨为什么一定要穿这样的服装,但是从育科的负责人好像就是那个穿着女仆装、看似冷血的老师深闲……总觉那个人似乎会把杀过人的往事当成像昨天的晚餐内容般若无其事说出来,要是对这种人抱怨,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惨事啊!由于实在不想遇到会缩短寿命的事情,秋晴最后只好选择沉默。

    对这件事的抱怨总之还是先保留吧,眼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打倒眼前的宿敌。说到想要抱怨的话语,显然还是对朋美的比较多。

    “你这瘟神找我有什么事吗?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去投胎吧!”

    “嗯——又是瘟神又要投胎的,这种口气实在太没礼貌了。扣分!废柴执事候补生日野秋晴同学。”

    “——你是想找麻烦吗,喂!”

    “哟,明明是你先找麻烦的吧?我才不会主动出手呢!又不是那种轻薄的女人。”

    “………………随便你说吧!”

    秋晴无奈地嘀咕,且为了不要看到朋美而撇开头,拿起菜单看着。

    虽然不甘愿,但是先露出敌意的确实是自己……明明对方才是万恶的根源啊!啊啊,可恶,如果对方是男人,早就毫无疑问地动手扁下去了,为什么这家伙是女人啊!然后为什么个性这么扭曲啊!

    总觉得肚子里的火气已经煮滚翻腾了,要是继续跟朋美闹下去,也只会让血压继续上升,所以秋晴决定别再理她,赶快选好中餐要吃什么,赶快吃完赶快回教室……免得到最后血压过高无心上课。就当作没看到吧!

    ——像是在嘲笑秋晴心里的想法一般,朋美轻声地开口:

    “上午的课不管上育科还是从育科都一样是普通课程。不这样的话,高中该学的知识不就学不到了吗?”

    这么说来的确没错。

    如果是专门学校又另当别论,白丽陵虽然是私立,但再怎么说还是高中,有普通课程也是很正常的……虽然其他很多东西都超越一般人的想像就是了。

    不过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实在是太蠢了,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会注意到才对。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或许是有点得意忘形,忘了基本吧!

    秋晴对自己先前的愚蠢想法开始感到自我厌恶,只好赶紧转换心情。还好现在眼前有另一件更令人在意的事——

    他用像是看着以手帕遮住脸的可疑人物般眼神,向坐在对面的青梅竹马发问: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而消沉?”

    “这个嘛……上午上课的时候看到你一直在旁边偷偷抱着头,实在很令人在意啊。刚刚正想要问的时候就听到你那句自言自语,所以就猜到大概是这样了。”

    怎么可能!一般来说只听到那样不可能猜得到吧?果然这女人一定是恶魔或是妖怪,反正一定不是人类,所以才会这样把玩弄他人当作乐趣!啊啊,没错,一定是这样。她的影子一定有尾巴,而且还偷偷窃笑着吧!绝对不能再跟这个性扭曲的女恶魔扯上关系,不然到最后不是成为她的仆人,就是被她吃掉。

    正当秋晴这样想着的时候——

    “不过你怎么会连课表都不知道啊?深闲老师没有跟你讲吗?不然也可以问问你的室友啊?。

    朋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秋晴的心情般这样问……不,也有可能明明知道,却还是故意要问。

    忽视——本来是这样想啦,但总觉得如果真的对她这样做,只会遭到更多令人厌烦的言语攻击。

    秋晴皱着眉头,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偏着头。虽然在没有喝酒的清醒状况下,几乎没办法和朋美互动,但未成年既不可能喝酒,而且又是大白天在学院里。尽管很不爽,但他还是只能理性回答:

    “……那个穿女仆装的老师叫我去问无能事务员,结果昨天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忘了问——你应该很清楚是谁造成的吧!”

    秋晴当然特别强调了“是谁”那边的语气,然后斜眼瞪着朋美。

    但是那个随便暴露他人过去的厚颜无耻黑心大小姐,则以优雅的笑容微微吊起嘴角:

    “咦,我以为昨天只有为了拯救被当成色狼的可疑人物而现身的女神啊?”

    “真敢说啊,恶女……反正昨天没心情去问。至于那个家伙,则是根本就说不上话……”

    秋晴一脸苦闷地咬着嘴唇,用大拇指朝外指着右边不远的男生——

    那是个手上端着银制的托盘,跟秋晴一样穿着从育科制服的娇小少年。他的动作非常迅速而流畅,挺直的背就像是背脊穿了一根铁棒一样,不过并不会有僵硬的感觉,是一种独特而有美感的走路方式。但又跟朋美那种不太一样……

    ——只不过,个性恐怕不是那么率直。

    大地正在做着从育科学生应尽义务的服务工作,但脸上还是那副难以亲近的苦瓜脸,就像是在做例行公事一样。不过,那的确不是很轻松的工作,会那样也没办法吧。

    由于这项工作是每周轮流的,下礼拜秋晴也必须参与。他试着想像了一下……嗯,恐怕会以一种跟营业用笑容这个辞差距甚远的表情工作吧!

    “那家伙……喔,你室友是大地啊。不错喔,秋晴,上育科有不少他的粉丝喔!”

    “你以为听到这种事我会高兴吗?脸不帅没关系,但能跟个性更好一点的人同寝室还比较令人高兴啦!”

    “他有这么冷淡吗?”

    “在教室里视线交会的时候居然被他瞪,下课时间想要找他讲话,他也会事先逃走……”

    好巧不巧,跟自己同寝室的大地也在1-C。不过,一个学年总共也只有三个班,会同班的机率其实还挺高的就是了。

    最悲惨的是朋美那家伙也在1-C,而且就坐在隔壁……该不会那个事务员误会了些什么而动了手脚吧,不然肯定是神的恶作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也是个麻烦的家伙——

    “哼哼,我还在想说到底是哪个上育科的学生会跟这种低俗又粗野的转学生讲话……原来是彩京同学啊!”

    才刚想到她,本人就出现了。

    头上顶着闪耀金色光辉的两个电钻——不对,是法国卷发型、皮肤白皙的碧眼高傲女。那是个不知道混了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反正一定是白人混血儿,且光看外表绝对是名无话可说的美女……不过,个性上的问题就很大了,实在不想跟她扯上关系,能不要遇到她更好。

    结果居然连这家伙也是同班,自己果然是被神讨厌了。

    今天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个露出像是看到仇人般眼神的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现在正以带刺的高压态度,站在朋美背后笑着。

    另一方面,朋美则是坐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说: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弗雷姆哈特同学啊。看到你比我先出教室,想说你应该正在用餐才是,看来是已经用完餐了。我说你又不是饿肚子的狗或马,吃太快可能不太好喔?”

    “你说谁是狗或马啊!?本小姐还没开始用餐呢,更何况我点的餐点根本还没送上来!”

    “是吗?也就是说弗雷姆哈特同学在用餐前都会像吃不饱的小鬼头一样,在其他人的餐桌附近闲逛吗?这恐怕不是很有礼貌的行动吧?”

    朋美讲话的流畅程度像是朗诵诗词一样优美,但是内容倒是非常难听,而且还是在某些点上,能让人火大至极的局部作战用毒舌。明明带着满脸微笑,为什么能说出这么过份的话啊?人类真不可思议。

    电钻女会激动得满脸通红也是没办法的事,被说成这样还不会生气的,大概只有会被捧成圣人的人吧!

    秋晴实在不想跟朋美这类个性邪恶的人为敌,不过也不想当同伴就是了。到最后只会像昨天那样以最悲惨的状况收场。

    至于现在被当成攻击目标的电钻,又有什么反应呢?只看她嘴唇微微颤抖,眼角往上吊到夸张的程度。不过就算是这样,她毕竟是一个碧眼美女,天生丽质还是有优势的。以旁观者来说,就算生气看起来也不丑陋这点,真的是挺不错呢。

    就算这样的状态下,她还是拼命想要控制自己而紧紧握着拳头……或许是因为用餐前四处走动这件事确实是违反礼仪,而且还被人指出,所以一下子没办法反驳吧。

    如果只看这种反应或许会觉得她很了不起,但是她的表情很明显诉说着,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之后,很想要把怒火发泄出去的心情。

    怎么说呢,大小姐真是一种难搞的生物啊——

    秋晴就像是事不关己般地想着。

    这时瑟妮亚出其不意地以锐利的眼神看过来,打断了秋晴的思考。

    正当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想回避她的视线时——

    “那边的贫穷庶民!”

    …………来不及了。

    秋晴轻轻地耸耸肩:

    “……怎么了吗?”

    “本小姐在这里被别人出言中伤了,你怎么能像没事一样地旁观呢!?”

    “呃,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闭嘴!你跟彩京同学是好朋友吧!?所以要负起连带责任。”

    “呜哇,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个电钻居然讲出这么过份的论点。看她似乎是外国货,这该不会就是文化的差异吧?

    瑟妮亚还在一个人自说自话,秋晴根本没办法接话,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摇晃着极具份量的头发,慢慢地靠过来……

    以像是老鹰般的尖锐目光看着秋晴:

    “从育科的学生居然敢用你’来称呼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要叫我瑟妮亚大小姐!”

    “居然要别人称呼大小姐啊!就算家世再怎么好,你这样也太诡异了吧!”

    “什么,我哪里诡异了啊!?而且不是才刚说不准用你’来称呼我了吗?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啊——好啦好啦…………真是,吵死人的电钻!”

    “你说谁是电钻啊!?只不过是个粗野的下人,竟敢这样……!”

    “……啊啊?你说谁是下人啊?”

    被人说成这样,秋晴火气就上来了。

    他半睁着眼露出凶恶的眼神,以坐着的状态从低处瞪着瑟妮亚。以之前在街上面对那些真正小混混时得到的经验来说,这样应该算相当有魄力了。而且昨天在没特别做什么的状况下,就已经吓倒好几个人了……

    不过,如果要提到昨天的事——

    昨天就是被眼前这个电钻女当成可疑人物,而且还出手袭击。

    然后她今天依然一点胆怯的感觉都没有,两手交叉在胸前,像是要撑起那极具重量感的胸部般,以仿佛要射穿秋晴一样的尖锐眼神瞪回来:

    “下人就是下人,这就是对从育科的学生——特别是对你这种人的称呼。我们上育科的学生支付了大量的捐款给学校,从育科的学生就是靠这些钱才能受教育的,下人当然才是最适合你们的身份。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啊!”

    听到这句话,秋晴的表情毫无变化,倒是内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说着:“果然如此。”

    从育科的学生能够免费进来就读,连住宿费都是由白丽陵支付,想必一定有特别的金钱收入管道。他本来就猜测应该是靠捐款,这下终于确定了。

    很感谢她终于帮忙解决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眼前的状况跟那件事是两回事。

    “搞清楚立场?你才应该搞清楚吧?支付那些捐款的可不是你喔,是你的父母亲啊!”

    怎么能让大小姐的自以为是继续膨胀下去。

    从育科的学生的确是免费就读,而且还能住在宿舍中,但是也有义务进行各式各样的服务,也就是要靠工作来回报——虽然光靠这样应该是不够啦,但至少算是可以靠劳动来保障自己的权利。

    上育科的学生的确是需要支付学费跟住宿费,另外还要支付捐款。

    但是,那些都是父母亲在支付,绝对不是学生本人的财力。

    拜捐款所赐是事实,所以如果是要自己让个座位之类的通融那还没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是要别人一定要崇拜、赞颂、敬重什么的,只能说想都别想啦!

    虽然不知道其他的学生怎么想,反正秋晴就是这么认为。

    而瑟妮亚则是轻轻摸着那重量级的法国卷发型——

    “挺会耍嘴皮子的嘛!”

    很有自信地微笑着:

    “照你这么说,对于统治国家的女王要表示敬重,但王子公主们就要受到跟平民一样的待遇吗?只要还没有加冕、还没有执掌国政之前,就能以无礼的态度应对了吗?真是愚蠢的东西。”

    “…………”

    “我身上流着弗雷姆哈特家族的血统,虽然还不到王族,但可也是英国正统的贵族世家——而且还是跟伯爵家有关联的名门一族喔!总有一天我也要善尽身负高贵血统的义务,与一位配得上红翼水鸟’家纹的绅士结合,为了家族的繁荣而倾注全力。这就是贵族的责任。”

    她像是在朗读诗歌一样说着。

    虽然不甘心,但美丽、优雅等词汇跟她充满自信的微笑非常适合。

    “身居上位的人需要才干以及庶民所不需要的努力。毕竟出身不同,养育方式不同,目标当然也不同——这样会有身份的差异也是理所当然。你说得没错,支付捐款的并不是我个人,是由整个家族支付的——但这笔钱乃是为了培育出配得上弗雷姆哈特之名的人,而准备的必要经费。这间学院能够获得这笔高额的捐款,也因为由本小姐在的关系。同时,也是因为这里乃是最适合培育名门大小姐的环境之故。”

    “…………喔。”

    “我们是为了成为不管到哪里,都能不辱名声的千金而接受教育,而从育科就是要尽可能培育出侍奉我们的人。所以说你要对我言听计从、对我低头都是理所当然。不要以为跟我同班就可以平起平坐,当然更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斩钉截铁地说完,瑟妮亚嘴角露出非常得意的满足微笑。

    相对的秋晴则是:

    “…………的确是没错啦。”

    先表示认同,点了点头。

    瑟妮亚像是夸耀自己的胜利一样,两手交叉在胸前抬头挺胸,“哼哼”地笑着。

    ——老实说,秋晴真的吓了一跳。看她刚刚那样被朋美说个两句就回不出话,还以为她是不擅长讲话的类型,看来有必要改变一下看法了。

    这家伙应该是个如假包换的“名门大小姐”吧。对自己的家世还有自己感到自豪,并且从小就接受让这个观念根深蒂固的教育,所以才能够滔滔不绝地说出这样的言论……原来如此,的确出身跟养育方式都完全不同。

    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发型像凶器、有着强烈自我主张、很烦人的女人,看来是搞错了……不过,肯定是个笨蛋这点倒是没有错。

    老实说,就是对她改观了。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太天真了。

    “你想说的我可以了解,的确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点太愚蠢了。”

    “既然你已经理解了,就赶快道歉吧。你就快点下跪,重新认清自己的身份是有多么卑微低下吧,”

    “不过,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搞错了。”

    “……什么?”

    “捐款是捐给学校的,并不是捐给我一个人。的确,我是因为你们家支付的捐款才有办法进来就读从育科,但是在从育科的招生公告跟学生手册里面,都没有任何类似从育科学生必须服从上育科学生’的内容,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过这样的要求。如果是教学课堂上的训练需求,那我当然会听从。但是平常则根本就没理由被你——不对,被你们当成下人看待。如果要人家服从,就要想办法让人认同啊。”

    “……什…………你说什么……!?”

    瑟妮亚肩膀微微颤抖,整张脸都红透了,不过有这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她本来应该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挨了这样的反击当然会火大。

    这时听到旁边小声传来“喔……头脑转得挺快的嘛。”这样一句话。秋晴根本没有看声音的来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说的,要是看了她的脸,恐怕会想说“真凶明明就是你!”吧。

    不过,眼前已经有另一个散发出像是饥饿野兽般杀气的女人,所以那边就先别管了。

    “——真是太屈辱了!”

    瑟妮亚“哒哒哒哒”地用力踏着地板,凶狠地瞪着秋晴。如果火龙的巢被捣乱,大概就会像这种感觉吧,所以因为好奇而看着这边的学生,全都被这股气势吓到。

    整个餐厅里就像传染一样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处在漩涡的中心并不是很舒服——不过她比起那个黑心青梅竹马要来得容易应付,还算有点意思。

    所以秋晴也像是存心捉弄人的小孩子一样,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别这么激动嘛,大小姐!附近还有人在用餐呢,踏出这么多灰尘不太好吧!”

    “给我闭嘴,你这个狡辩男!昨天也是不断地忤逆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倒比较想问你那发型是怎么回事——今天也是一样挂着两支看起来很好用的电钻,这里可不是建筑工地啊!”

    “唔,竟敢又说我的头发……绝对不能原谅!话说回来,昨天那些事你也别想我会原谅你!居然对我的胸部那样粗暴!”

    看来瑟妮亚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了,她情绪激昂地抓着自己的胸部。

    这下子,那副连穿着制服都可以感觉出雄伟的胸部,就稍微变了形状——让看的人都要觉得不好意思,当然秋晴也觉得脸热了起来,而赶紧喊道:

    “你怎么那么爱记仇啊!不是已经解释过那是意外了吗,拜托你忘了那件事吧!”

    “你以为当成意外就没事了吗!?肇事者还是要负起赔偿的责任吧!?”

    “随便误会别人、先动手的明明是你啊……”

    “难道你想说是我的错吗!?所以说男人都这么粗野,居然做出那样、那样的事情——”

    “所以说啊——!”

    秋晴回过神来,才发现争吵的状况越来越火热。眼前这个耸着肩、火气很大的金发电钻大小姐……看来是不能期待她退让。她的眼睛里面已经可以看到火焰了,身边酝酿出一股“一定要宰了你”的气氛。

    话是这么说,但要自己主动退让也不太可能。要是自己一退让,肯定会有成千上百的嚣张发言滚滚而来。

    不过……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秋晴抱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应该说他也只期待能够发挥出稻草般的微小功效,偷偷地以眼神对朋美示意。想当然耳,朋美只是微笑地看着而已,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嘴角边有一点点奸笑的的感觉,果然这个恶魔根本就是在看好戏。

    看来只有靠自己解决了——正当秋晴几乎放弃的时候……

    突然朋美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在此同时——

    “呀啊……!?”

    传来一声惨叫,秋晴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就看到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在那边。

    不只是在那边,根本就是摔了一大跤。

    就像是高举双手般的动作,整个身体往前扑倒的少女,以正面摔倒在地。

    长度到小腿附近的裙子向上翻起,在空气的带动之下,整个落到背上。

    原本被裙子遮住的两腿——在白色的裤袜包裹下,尽管纤细却有带有女孩子独特肉感的小腿、感觉非常柔软的大腿,还有煽情的同色吊袜带,陆续展露无疑——

    “…………啊?”

    秋晴仔细地从头看到尾,感觉刚刚有点混乱的心情全都被治愈了。不过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站在前面、表情有点慌张的瑟妮亚突然侧身往旁边移开,周围的女学生则发出类似惨叫般的尖叫。

    正当他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总算发现是怎么回事。

    跌倒的那个女仆装少女……

    她向前伸出的双手动作,就像是原本端着什么东西一样。

    ——是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马上得到答案了。

    秋晴带着不祥的预感抬头一看,眼前有三个影子。

    一个是里面装的料随时会洒出来的咖哩容器,一个是放了两块刚出炉烤饼的盘子,还有一个像是漆器的托盘。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以直冲秋晴的路线飞过来。

    开始洒出来的咖哩比平常看到的要稀一点。这么说来,朋美好像有说过“也有日本风味的咖哩”,看来这个跟加入蔬菜煮到浓稠的日式咖哩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印度还是泰式的咖哩,反正就是有那种感觉。考虑到搭配的主食是烤饼,应该就是印度咖哩吧。秋晴脑袋里头想着看来一定很辣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突然又想起这可不是无关紧要啊!

    为什么呢——因为已经躲不开了。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这三个影子已经逼近眼前了。这个距离下别说是后退闪避了,就连把脸转开都来不及。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飞过来的咖哩跟烤饼看起来速度非常非常慢,这时候他不禁领悟了一件事。在出车祸的那一瞬间,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应该就是这样的状况吧。

    只是渐渐逼近的并非死亡,而是热腾腾的料理这件事就有点逊了。

    或许是觉得很丢脸吧,秋晴的嘴角勾出啼笑皆非的扭曲——

    首先是烤饼命中了脸部。

    “啪”的一声轻轻落在脸上的感觉,几乎没有什么冲击。

    鼻腔跟半张的嘴里传来小麦烤过之后的独特香味,让脑中开始想着“咦?说不定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呜!!?”

    下一个瞬间,惊人的高温让人忍不住把头往后仰。

    刚烤出炉的热度居然以时间差的方式袭来,这根本就是犯规啊!就像是瞄准了松了口气的一瞬间发动攻击,只能做出像是美式漫画中被壮硕敌人打中般的反应。

    向后仰的动作顺势就把烤饼甩开,不知道到哪去了——

    下一刻,咖哩就倒到脸上来了。

    稍微多一点水分的咖哩,比烤饼要更加——

    “……………………啊!”

    不对,订正一下。

    烤饼跟这个根本没办法比。

    “好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子——死定了。

    这难以言喻的热度令人怀疑如果碰到岩浆,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那是一种秋晴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过的压倒性高温,这种等级的东西不只是命中脸部,而是从头顶到胸口都完整覆盖,还有不少部份进入了嘴里……接下还会怎么样已经无法思考了。

    “好烫、啊、好痛!?噫、噫、辣……呜啊!?”

    灼热的第一次冲击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仿佛皮肤都要裂开般的痛觉,而且高热还在持续发生,这种刺激就好像从毛细孔直达脑部一样。

    全新的制服在吸了咖哩之后也很不妙,伴随着水气的咖哩紧紧吸附在皮肤之上,渐渐化为另一种凶器。秋晴为了想要脱掉带着凶恶的热度,且无时无刻折磨着皮肤的衬衫而拼命地挣扎,可是因为连颈部的钮扣都紧紧扣着,实在不容易解开,让秋晴好像被勒紧脖子的受害者一样,抓着领口在地上翻滚……

    这时候,二次灾害开始发生了。

    “呃呀!?我、我的眼睛——!?”

    事态朝向最不妙的方向发展,脸上的咖哩流进了眼睛里。

    不知道是眼球还是网膜,反正就是很敏感的部位开始感觉到刺激,又热又痛又痒的感觉简直就是严刑拷打,秋晴忍不住全力用手背揉起眼睛周围……

    但是痛苦还是一点都没有减轻,而且对喉咙跟肺的压迫感也——

    “嗯咕啊!?咳咳、咳咳!咕、啊、咳咳!?”

    大概是口水流进了气管吧,他猛咳了起来——一开始吞进去的咖哩则随着胃液逆流出来。

    食道跟口中感觉到一股灼热又带点酸味的液体冲了上来,脑子里想着:这时候要是吐的话可真的不太妙了啊!”而拼了命地想要把快要吐出来的东西吞回去——

    “~~~~~!!?”

    虽然阻止了在这个充满高级红茶香味的空间里呕吐,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口中无处可去的酸性液体冲向鼻腔。

    无法承受刺激的黏膜遭到激烈的攻击而产生强烈痛楚,出乎意料的冲击让秋晴倒在地上张着眼睛抽搐。

    滚烫、疼痛、辛辣的三重攻击非常强烈,而且一点都没有减退的感觉,像是波状攻击一样不断增加威力,就算在心里喊着“投降!我投降啦!”对方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回应,再加上强烈的刺激,让人想晕过去都没办法……

    ——啊啊,不行了,这下,死定了……

    从痛苦挣扎,到内心期望赶快来个致命一击彻底解脱之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

    ——————————

    “……啊……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发出惨叫了……”

    秋晴一边淋浴把身上的泡沫冲掉,一边叹着气自言自语。

    在餐厅那阵骚动之后,秋晴在朋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回到第二校舍的男子更衣室里冲了个澡,才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鼻头上还有点隐隐作痛,看来是有一点轻度灼伤。算了,只是这样的程度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不管怎么说——很烫,总之就是很烫。

    而且还加上因为在地上翻滚让手脚撞到周围的桌子椅子,产生了多处瘀青。

    据说当时在朋美的指示之下,众人立刻像是要灭火一般洒水降温,不过秋晴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地狱里徘徊了十分钟。光是热度就已经很痛苦了,咖哩进入口鼻之后更让黏膜的痛苦加倍,说像在地狱里走了十分钟可是一点都不夸张。以前他曾经因为玩游戏输了,被强迫吃下填满辣椒的小泡芙,现在终于了解到那个惩罚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他也根本就不想要了解这种事啊!

    “啊……还真是惨啊。”

    鼻子里面还会刺痛,声音也有点沙哑,今天之内能不能恢复还是个问题。

    不过稍微的痛苦跟不便还是要忍耐,午休结束的铃声已经快要响了,到时候下午的课程——从育科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白丽陵的休息时间比一般的高中要长一点,所以午休还没结束,也因此现在还能赶得上……吧……

    “不过没有可以换的衣服也没有浴巾……这要我怎么办啊……”

    扭一下水龙头把水关上……但就像他刚刚的自言自语一样,根本没有能擦干身体的东西。

    带秋晴来这里之后就消失的朋美,应该是去帮忙准备换穿的衣服了吧?虽然是个个性不太好的家伙,不过其实也不会很过份,甚至可说是有点爱管闲事,这点还算是可以认同。

    但是,准备好之前要花多少时间就不知道了。

    如果有个毛巾之类的东西就好了,不过看来是没有。这里虽然有准备洗发精、润发乳还有沐浴乳等等用品,但是完全看不到沐浴海绵跟毛巾之类的东西。

    秋晴没办法,只好把沐浴乳挤到手上,用两手搓个几下起泡之后再抹到身上来洗,要是现在才出现沐浴海绵就好笑了。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设备。这里是左右各有五个隔间,总共十个隔间的狭窄淋浴室,有些什么一眼就看完了。

    不过却也少不了白丽陵独特的色彩。

    不知为何水龙头呈现着凶猛的狮头造型,莲蓬头则是金色的,墙壁上还画着某个国家的绘画,看起来好像是威尼斯。因为这是很有名的城市所以他还算知道,但这里是淋浴室,而不是水都啊!甚至应该说只是用来洗掉男性身上污垢的地方,跟那种优雅的感觉真可说是差距甚远!

    总之,学院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花钱的方式……真的有很多很诡异的东西。

    “……说不定另一边会有吧!”

    外面的更衣室那边应该会有一、两条毛巾吧!

    秋晴一边祈祷着不要倒霉遇到朋美,一边到更衣室四处看看——

    “……请问~”

    推开用来挡住外部视线兼分隔用的板子,正要跨出个人空间的瞬间,却听到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

    脚已经快要伸到中央通道的秋晴,急急忙忙地缩了回来,然后赶快用手挡住胸部跟两腿中间,接着才想起有隔板的存在,让他丢脸到想从头上淋一桶水……这反应是哪来的纯情少女啊!

    手掌直接感觉到心脏的跳动,秋晴不断对自己这样说——总之先想办法冷静下来。没错,冷静!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坏事。

    ……虽然淋浴室的湿度较高而且会有回音,至少还是能够知道刚刚那声音是女生的,而且还不是朋美,是个没有听过的声音……等等,说不定是朋美故意装别的声音,想要看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样,可能性……会有才怪吧!啊啊不行,真的要冷静!展现出酷劲吧!

    还是全裸的关系吧。明明身体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却涌出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焦躁感。

    把自己逼到如此绝境的到底是什么人啊?秋晴从隔板的旁边探出头,看着连接更衣室的那道门——

    不出所料,原本应该紧闭的门被推开了一点。

    从那边有颗顶着白色发饰的头,跟自己一样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淋浴室里面。

    “……是谁?”

    从那个发饰来看,应该是从育科的女生。但是,秋晴并不认识从育科的女生,所以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就在不安渐渐膨胀中……对方扭扭捏捏地从门后露出脸来。

    来者眼睛的眼角稍微有点下垂,但还算大;脸虽然不算小,但有着细致的轮廓。在某些人眼中可能会评价为漂亮系或是可爱系,算是有点不上不下的美女。

    看着这张果然没见过的脸,秋晴也只能带着满脑子疑问发问了:

    “…………你是哪位?”

    “那个,刚才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因为突然的回音让秋晴捂着耳朵,板起脸思考。

    刚才?对不起?

    明明素未谋面,但她却对人道歉,看来好像是已经有过接触了。这样的话——就是她了吧!

    “你是刚才洒出咖喱的?”

    “是、是的。那个,我是1-A从育科的四季镜早苗。发生这种事,该怎么说呢……真的是非常抱歉……”

    “啊,没关系,您请节哀——啊,不对,这是葬礼才用的句子啊!”

    或许是因为心脏还像是快要跳出来一般,根本冷静不下来,所以变成自己搞笑自己吐槽的诡异状况。总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丢脸的事,原本还没干的身体又流出汗来。

    话说回来,就算不知该怎么回话,但挑那个辞也太蠢了,搞不好她是故意用咖喱跟烤饼发动轰炸啊!

    不过她那不知所措的反应看来是真的,从摔那一跤跟这段对话就可以看出来……

    “真是的,我做什么事都常出错……到目前为止已经造成了很多麻烦,还好都差一点没有伤害到别人……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啦,不过都有把伤害压到最低,结果这次却发生这样的大失败……”

    “……其实不用那么悲观啦。”

    “不,居然对转学生同学做出这么过份的事情……啊啊,害您的头发都变成咖喱的颜色了……!”

    “呃,这本来就是这种颜色。”

    在秋晴认真的吐槽下,名叫四季镜的女仆少女才总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是、是吗!?我以为都是咖喱害的,因为我的错才变成这种下流的颜色……”

    “…………喂!”

    “啊……!?不、不是啦!我觉得是很好看的颜色喔!跟转学生同学非常相配的颜色……啊!这样好像在说转学生同学是适合这种颜色的下流阶级啊!?”

    “……………………喂!”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嗯啾!?”

    四季镜自顾自地暴走,将头以猛烈的气势朝着门板一撞之后叫了一声。附带一提,门板是以能有效抗湿气的不锈钢所制成,从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很痛。

    因为这记头槌让门渐渐敞开,仔细看了看穿着女仆装的四季镜早苗之后……秋晴在心中确定了一件事。

    绝对不会错!她非常地脱线……而且还有点天然呆。

    看着那个标准的完美脱线女仆按着额头蹲在地上,秋晴心里有一半觉得非常佩服。四季镜注意到那股视线之后急急忙忙站起来,眼睛里还是泛着泪光,看来真的很痛。

    感觉有点可怜呢……这时他发现一件事——

    看着眼眶湿润的她,不知为何心脏像是有针在刺般地静不下来。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啊,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咦?难道都是我的错吗?”般的罪恶感。

    说不定很不妙啊!跟朋美是完全不同种类的魔性。

    这股很难堪的感觉让秋晴忍不住转开视线,用手随便拨弄着还没干的前发:

    “啊、没什么啦,该怎么说呢……我自己发呆没躲开也有错,你不用那么在意啦。”

    “没这回事!会造成那种事态,全部都是因为我太着急不小心绊到自己的脚,一切都是我的错!”

    四季镜看来打从心底觉得是她自己的错,人家都已经帮她找台阶下了,却又被她全力否定。

    可是她这么说会让人很困扰啊!真的很困扰,持续攻击着心脏的心理针,已经从缝衣针升级为冰凿了。

    其实秋晴也非常清楚——

    那的确是她的错,这点没有任何疑问。

    但是,当时在自己前面的瑟妮亚却成功地回避了。

    然后自己是因为不知道四季镜早苗这个脱线台风的存在,才让反应慢了一点——说来确实也是这样啦!

    但是——还有其他原因。

    如果是平常的自己,在瑟妮亚采取回避行动的同时,应该就能立刻察觉来自上空的危机,然后在惊恐中进行回避——再怎么惨也不至于直接命中才对。

    但是实际上却是遭到直击,其理由则是被裙底风光给吸引。第一次看到实际的吊袜带,以及从隙缝中隐约看到的大腿等等——这些,就算被人扯开嘴巴也绝对不能说。

    不过敏锐的朋美似乎有注意到。洒水降温的同时,也有听到她在耳边以冷冷的声音说着:“果然秋晴也是男孩子呢!”而秋晴当然没办法反驳。

    说实在,秋晴也不想多做诸如“身为一个健全的男孩子,看到裙子掀起来一定会看啊!”之类,会被人怀疑自己身为一个人正当性的辩解。肇事者的确是四季镜,但如果详细状况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说是自己的错,这点他至少有自知之明。

    所以……被对方用“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地深深反省”般的眼神看着,让他的良心好痛啊。

    秋晴一副被全身流出的汗水催促着般说道:

    “不是啦,怎么说呢。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没有闪开的确也是我自己反应不够快。好啦,反正已经过去了,我根本就不在意,而且你也已经道过歉了,这件事就算了吧。一直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这么让事情结束吧…………?”

    秋晴一边说着场面话应付着,一边看着四季镜——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这明明是第一次仔细地看到她,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管是因为撞到门而有点发红的额头、绑着辫子的头发,还有女仆装——在学校里穿女仆装是很奇怪,不过在白丽陵因为是制服所以又另当别论——这些都不奇怪。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正当他要开始思考的时候……

    四季镜扭扭捏捏地开口说:

    “……我觉得,该负的责任还是不能少。所以,至少也让我补偿你……”

    “…………补偿?”

    正当秋晴歪着头想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就注意到她手上拿着某样东西——

    让他的脸颊很明显地抽动一下。

    这回他终于了解看到四季镜早苗时,所感觉到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几十分钟前,秋晴曾经看过她摔倒时的模样。当时是穿着白色的内——不对,是白色的吊袜带跟裤袜。

    但是现在长裙底下的双腿上,却什么都没有穿。

    然后手上还拿着——黄色的沐浴海绵。

    “我做事情常失败又没有什么长处,几乎没有擅长的事情……”

    为什么你要把裤袜脱掉?手上的海绵又是做什么?

    这些疑问在秋晴脑袋里打转,四季镜早苗红着脸说道:

    “所以,至少让我帮你擦背吧!”

    “不、不对吧,那种结论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秋晴边大声喊着,边在满脑子焦躁的状况下,努力寻找说服对方的话。

    可是在找到答案之前,穿女仆装的四季镜已经一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边走进淋浴室里来。

    ——糟糕!轻微的脚步声,加上一个还算美女的同学,穿着女仆装帮自己洗身体这样的情境,让心脏的鼓动提升到最高速。

    秋晴当然从来没有过自己在全裸的状态下,被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渐渐接近的经验。他拼了命用手挡住两腿之间,狼狈的模样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草食动物。

    “喂,等一下,冷静下来想一想吧!?我都说已经没关系了,这样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擦背啊!你怎么会穿着那种服装,而且在有其他人的状况下————想要帮我擦背啊!”

    “没问题的。别看我这样,之前在帮母亲跟姐姐擦背的时候可是有被夸奖过啊!至少还算有点自信。”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问题啦啊啊啊啊!?”

    在根本讲不通的情况下,脚步声已经靠到身旁了。

    秋晴不安份地不停踏着步,拼命想要找寻能够躲藏的地方。要离开淋浴室,除了走出连接更衣室的那道门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而通往那里的道路只有中央——也就是现在四季镜正走过来的那一条狭窄道路。

    但秋晴还是想要挣扎,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这时发现——

    区隔出各个隔间的墙板不但具有阻挡视线的效果,而且高度只有从肩膀到膝盖附近而已。

    只要从底下钻到隔壁或是再过去一间,躲过这个已经把擦背当成使命的女仆少女,就可以逃到更衣室去了。这段过程中,虽然屁股可能会被看到,不过只是这样已经算很好了。毕竟还有其他真的不想被看到的部份,加上如果就这样演变成让她擦背的状况,可实在太危险了。

    让人帮自己擦背,等于是隔着海绵亲密接触了啊,说不定还会被问:“感觉怎么样?”或者“有没有哪里觉得痒?”之类的。甚至光洗背还不够,随后发展成连其他地方也一起洗的可能性,绝对不是没有啊!这样一来——

    秋晴虽然很想相信自己的理性,但是他非常清楚实际遇到这种情况时,男人的忍耐力有多靠不住,所以绝对不能相信。

    “虽、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拜托你别再躲了吧!”

    “不可能啦!”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秋晴弯下身子,视线落在地砖之上——

    “————啊!”

    却因注意到一件事情,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隔壁那间的地砖并没有弄湿。

    被水淋到弄湿的,只有刚刚用来淋浴的这间而已。

    证据就是靠近过来的脚步声虽然明确,但却感觉不到水气。

    如果有多人同时在淋浴,应该会弄湿整个淋浴室的地板,但是刚刚使用这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好了——尽管当时她把心思都集中在端菜上面,但她却是个会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摔一跤的人。如果脚底的感触突然产生变化,而且是因为水而变得更滑的地板,那会怎么样呢?

    秋晴的脑子里全场一致做出相同的结论!

    也就是——

    “你终于决定接受了吗?”

    就在意识被思考占据的那一瞬间,四季镜早苗已经出现在面前了。

    她或许是误会了秋晴停止动作的理由而看起来有点高兴,且非常夸张地整个脸颊到耳根都红透了。

    “不……”

    这句“不是啦”才说到一半。

    尽管红着脸,但是一副充满干劲似的她,向前跨出一步:

    “那个,就让我为您服务——呀……”

    果然就咻的一声滑了一下。

    “果然没错啊!?”

    秋晴已经预测到了这个状况,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出乎预料了。

    一般来说,滑倒都是往后倒,然后臀部着地的状态。

    但是四季镜不知为何却是向前倒。

    只见她倒向秋晴这边。

    而她眼前的,就是用来遮住视线的隔间门板。

    “噗呀!?”

    一声怪异的惨叫,让秋情的表情突然僵硬了。

    同情吗——并不是。

    被四季镜强烈的头槌撞上的门板,就像是蝴蝶使劲拍着的翅膀一样。

    “咦——呃啊!?”

    准确地命中了半蹲状态的秋晴侧头部。

    相当具有速度的一击真的很痛,而且是在不稳定的姿势之下被击中,让秋晴的身体整个失去重心倒下。

    正当他心想不妙的时候,视野已经急速向上飘,左脚也离地了。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一击,他完全无法应对,脚一滑就往后倒下。

    但他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看能不能想办法不要倒地,并无心地伸出右手后——手掌就接触到了某样东西。

    如果抓住那个感觉上来说很细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支撑住身体——

    接着,秋晴看清楚了自己的手所抓的东西。

    瞬间就后悔了。

    他打从心底后悔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想都没想地乱抓,为了支撑身体而用力一拉的那个东西是……同样也倒下来的四季镜左手腕。

    “咦咦咦……”

    随着惨叫声而瞪大了双眼的四季镜,整个人朝向秋晴倒了过来。

    啊啊,真是太惨了,可恶啊——秋晴一边诅咒着世界,一边闭上了眼睛。

    然后两个人完美地叠在一起,倒在地上。

    虽然冲击没有想像中那么大,但还是因为尾椎骨撞到地面,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疼痛。再加上四季镜早苗的身体像是整个覆盖住般压在秋晴身上,让他肺里的所有空气都被挤出来,因而发出很没出息的声音。

    但是下一个瞬间——

    “唔……!?”

    某种柔软的东西有如包覆般,压在嘴巴……或者该说整张脸上。

    在这不知是神秘攻击还是超自然现象的作用下,秋晴现在别说出声,连呼气都没办法。

    正当脑袋里思考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从上方传来声音:

    “好、好痛……手肘跟膝盖好像都撞到了……”

    “~~~~~?”

    听到这个声音,让秋晴大概掌握了状况——也就是了解到,那个阻碍自己呼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触感非常柔软,尽管隔着一层布,还是不断传来的温度跟弹力,让秋晴脑中浮现E跟F这几个英文字母。虽然不知道实际上到什么等级,反正就是很大,而且有一股令人很舒服的味道——不行,应该要先解决口鼻被压住的问题,不能呼吸了。

    “唔、唔——!”

    “呼、啊、好痒啊…………啊!?对、对不起!”

    还好秋晴有拼命用手拍着地砖,四季镜这才起身,他总算吸到一口气,眼前的天堂也渐渐远离。这里的天堂不是会死掉的意思,是现实中的天堂……虽然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绝对没有“就这样死了也无妨”的念头。

    就这样安心还太早了。

    “——喂!”

    “怎么了吗?难、难道是、我很重吗!?”

    “其实没有多重啦……不是,赶快滚开啦!”

    四季镜挺起了上半身,但还是坐在秋晴的身上,而且是完全坐在下腹部附近的状态。

    从腹肌感觉到的触感很不妙。某些部位虽然有隔着布,不过大腿附近露出来的肌肤,却直接传来温暖的肉感;至于隔着布的那个部份,如果清楚知道那个布是什么,也绝对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吧——

    总之,这真的不妙啊!视觉上虽然有裙子挡着所以没办法直接看到,但是正因为看不到,从感触就能引发各式各样的想像,反而更危险。

    从视觉上来说,眼前这个女仆装同学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仰角场景也很不妙。由于她的衣服跟自己还没擦干的身体接触,胸部附近的布料因为水气而吸附在皮肤上,这实在太危险了。话说回来,那个到底是什么尺寸啊!说不定比昨天的瑟妮亚还……这尺寸就是有着让人会这样想的破坏力。她不但装备着这样的兵器,反应也跟昨天的电钻不一样,一脸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看着自己……

    从腹部传来的四季镜早苗体温,就像是要帮自己湿淋淋的身体加温一样,可以感觉到异常的热度。

    夹住侧腹部般紧贴着的大腿触感,让她害羞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动人。

    稍微有点厚度的嘴唇呼着气,更异常地刺激着听觉。

    眼角有点下垂的茶褐色眼睛看起来特别湿润,是因为湿度较高的关系吗?

    种种要素让人从脑髓到下半身全都充满情欲,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脑袋快要爆炸了,以超高速转动的内心纠葛让秋晴非常苦恼。他已经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次“冷静啊”了,但是脑袋就像是回路烧坏、停不下来的马达一样,根本没办法冷静。

    冷静、一定要冷静,思考已经朝向诡异的方向跑了……真的要冷静啊!明明很想要忍住,但就是会发展出许多奇怪的妄想“这样不行啊,快点让开!”、“……不让开不行吗?”、“咦……什么意思,这样不太妙吧?”、“我、我,那个……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就这样也……”——慢着,这些擅自编出的剧情是什么跟什么啦!不要以为对方胸大、脱线又天然呆就会怎样,现实世界才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

    但是脑袋中的另一面,想要打倒理性的反抗势力正在膨胀,不断说着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就别硬撑了,反正只是年轻人特有的一时糊涂而已,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就顺从情欲上了吧!

    总觉得味道闻起来好舒服,过度真实的肉感持续刺激着转不过来的脑袋深处。“这种舒爽的发展原来真的存在啊!”这句话一直在脑中打转,十几岁青春期的性欲到底有多糟糕啊!

    天使跟恶魔联手发动诱惑,秋晴的脑子里一边浮现出明确的影像,一边拼了命想忽视体内深处渐渐浮出的冲动。

    然后对着一点都没有发现事态紧急程度的四季镜大声喊叫:

    “反正先闪开啦!拜托你最好能闭上眼睛或是用手遮住,总之就是不要看,算我求你好吗!”

    “那个,不要看是指什么……?还有从刚刚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臀部——”

    “所以我不是说某些部份不太妙,叫你赶快离开吗!?”

    “是、是吗?可是……姐姐曾经对我说过女人只要一骑到男人身上,在完成目的之前绝对别离开’——我决定遵从姐姐的教导,不管怎么样都要完成擦背的工作!”

    “骑在正面要怎么擦到背啊……”

    都什么状况了,四季镜还在说着蠢话,让秋晴口沫横飞地喊着。

    为什么白丽陵的女孩子都这样乱来啊!居然彻底无视别人拼命踩着刹车的努力……啊啊,拜托你啊,等等对你下跪磕头都可以,要是不赶快离开,不赶快把这个幸福的绞喉索给松开,等下真的会——

    “——你们在做什么?”

    传来一阵连冰风暴都会被劈开的声音。

    秋晴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能尽量抬起头想要确认四季镜身后的人物——其实心里全力祈祷着:“希望这只是因为精神疲劳而引起的幻听”,然后幻想其实这全部是整人大爆笑之类的,还有想着哪里有卖人生的重开机按钮等,这堆一点帮助都没有的事情——然后战战兢兢地,一边期待那边什么人都没有,一边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

    “……再问一次,你们在做什么?”

    ——果然不是幻听。

    穿着制服的大地薰两手抱着胸低头看着这边,原本伶俐的脸露出冰冷严峻、让人觉得如果有机器人的话,大概就是像这样的表情。

    不过他的脸却连耳垂也全都染上了朱红色,整张脸红通通的。而且他还为了不要弄湿而光着脚,看起来真的很别扭。除此之外,不耐烦地动着交叉在胸前双手的动作,也跟之前的态度相差很大。

    大地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很有趣……不过现在的秋晴可笑不出来。笑得出来的话他是很想笑,但现在真的不是能笑出来的状况。

    “彩京拜托我去拿替换的衣服跟毛巾来,结果推开淋浴室的门就看到这个状况……麻烦你们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答案不能让人接受,我就要向老师报告。”

    报告这个词让秋晴僵硬了。

    报告?这个状态?怎么个报告法?

    不管怎么解释这个状况肯定都没救了。明明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幸啊,实在太悲惨了。

    “这是——”

    “不,我不是在问日野。我问的是四季镜……给我说明一下。”

    当秋晴想要说明的瞬间,马上就被大地打断了。

    所以他只能抱持着祷告般的心情,看着大概是因为大地出现而受到惊吓,睁大了眼睛的四季镜早苗。不需要什么夸张的解释,只要把实际上的状况说出来就好,这样自己就绝对不会被当成嫌疑犯。如果被当成推倒她的状态就完蛋了……但实际上自己是被她推倒的……还有希望!

    然后四季镜以吞吞吐吐的语气……说:

    “那个……我只是想说对他造成困扰,为了表达歉意想帮他擦背……然后,那个——就被拉倒了。”

    “重要的部份会不会省略太多啦!?”

    秋晴忍不住大声喊着,很快就发现大地的眼神中浮现出轻蔑的颜色。

    糟糕,已经彻底被误会了。那是一种把人当成烂人中烂人的眼神。

    “不、不是啦……虽然她没有说谎,但我只是看她快要摔倒,想帮她一把……”

    “是的,转学生并没有错,他只是说……对了,叫我闭上眼睛赶快动!”

    “为什么你一定要用这种招人误解的说话方式啊!?你故意的吗!?怎么想都觉得是故意的啊,肯定是故意的啦!?”

    “怎、怎么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诚心诚意,想要向转学生道歉,所以才想要……献身服务!”

    “现在这个状况还说献身服务’绝对是故意的吧——”

    秋晴因为咖哩以外的原因而红着眼,一边对脱线女仆抗议,一边又因为在意陪审员的反应,不时看着大地的方向——

    不知不觉间,发现大地的旁边有一位穿着套装的女性。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收起哭笑不得的表情绷着脸询问后,天壤慈枫像是在看午间电视剧的家庭主妇一样,露出闪耀的眼神回答:

    “因为我听到男子更衣室传出女孩子的声音啊!而且门也没关,想说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就进来看看了——然后我看到穿着校服的薰同学,不过还是很明显有女孩子的声音,让我实在很在意,就更靠近一点看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然后——就看到了秋晴同学以女性在上的姿态,正在做着实现青少年妄想的事情啊!”

    “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秋晴已经被逼上想要干脆让人生重来的绝境,发自灵魂的悲惨呼喊在淋浴室中回荡。

    ——————————

    “……………………太惨了。”

    趴在床上用枕头压着脸,秋晴心中百感交集地嘀咕着。

    太惨了——应该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

    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比昨天更惨的状况。

    在淋浴室里被四季镜骑在身上的时候,大地跟枫闯进来,那之后……遇到的事情实在丢脸到让人不想再回想。

    首先,由于枫不停在一旁起哄,所以秋晴试着想要封住她的嘴……站起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是全裸状态,于是跟大地要了浴巾。或许是不想看到同性的裸体吧,脸上颜色像熟透苹果般的大地无言地把浴巾丢过来,然后以轻蔑度100%的眼神瞪了秋晴一眼。

    接着总算是安抚好四季镜,并用浴巾遮住重要的部位之后,才想办法向枫跟大地解释,这时候又再度尝到让事态更加复杂的四季镜魔法,最后则是酝酿出绝对零度般压迫感的从育科负责人深闲出现在现场——

    结果,光是解开误会就花了不少时间,受的惩罚则是跑操场二十圈——而且大地拿来替换的衣服还刚好是运动服,让人不禁怀疑这一连串的事情是不是套好的。

    又没有做什么需要受罚的事,这惩罚谁会接受啊——这种话当然说不出来,只能半是放弃地去跑了。附带一提,这操场可是田径比赛用的、一圈八百米的大型跑道,也就是说二十圈一共十六公里……真的是差不多会死人的距离了。

    途中好几次差一点要摔倒,最后好不容易才摇摇晃晃地跑完……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当然,根本没办法去上课。

    而且连晚餐也错过,更别说中餐也完全没吃到。

    “…………肚子好饿,但是……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胃里一直咕噜咕噜的,但现在吃的话肯定会吐出来。根本不是田径队的长跑选手还突然被罚跑十六公里,会这样也是当然的。

    光是能跑完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秋晴不禁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充实感。

    “对这种事感到充实感又能怎样啊,我是怎么搞的!”

    对自己的吐槽也很无力,元气已经被彻底榨干。

    不过话说回来,为了这种理由而受罚实在太空虚了。今天是转学过来之后值得纪念的第一天上课,应该是朝向执事跨出的第一步才对。俗话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过才第一步就跑了十六公里,又是怎么回事啊!

    越回想越忧郁,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比较好。

    “……啊…………到底在搞什么啊,真的……为了……就为了这种事……”

    秋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能稍微发泄一下就好了呢,还是只是单纯变得消沉,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昨天…………那样……今天,又这样……”

    这毕竟是丧气话,而且还逊爆了,就算说了也没有用。

    “怎么说呢……是因为不适合吗…………说不定根本不是这种问题……”

    秋晴还是不停地嘀咕着,渐渐地心情才平静下来——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啊,变态。”

    大地那不悦又混着一点咂嘴的声音,从隔壁穿过床铺之间的布帘传了过来。

    秋晴尽管心里觉得,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这样对待心里受创的室友吧,但还是……

    “…………对不起。”

    下意识地、很无力地道了歉。

    平常那些用来反驳的力气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维持趴着的动作以双手抱着枕头,秋晴想着……应该说想通了。

    所谓的失败者就是指这种人吧……

    感觉眼泪快要从眼眶溢出来,心里想着干脆就这样含泪睡了吧,而暗自闭上眼睛。

    心灵的安宁之处,大概只剩下这张床——

    “不先洗个澡这样就想睡了吗?没常识、肮脏、变态,我竟然得跟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

    “……………………对不起,我去洗澡……”

    秋晴总觉得真的要哭出来了,从床上起身。

    这下可以确定了,这间学院里面完全没有安宁的地方。

    我到底是为什么进来这里的啊——虽然明知道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去想,但秋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着,在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之后,朝向大浴室移动。

    秋晴的心里暗自祈祷着……等到洗完澡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床之后所有郁闷的心情就此全部消失。

    然后,希望明天能够至少学到一些有点执事感觉的课程——

    附带一提,隔天……

    那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不过,还是一样没有平稳的生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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