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于后宫同游祭典陷入带队远足状态的问题

    举办夏日祭典的地点,是距离我家两个车站的小神社。

    虽说是小神社,种社的院落与参拜步道却相当宽广,摊贩的行列绵延了数百公尺。这附近有许多学校,所以神社虽小,人潮却相当多。

    院落被蓊郁的树木环绕,稍微离开夜市的灯火,看起来好像会被藏身其中的豹脚蚊叮到饱的黑暗就在四周扩展开来。

    我穿着浴衣跟木屐,扇着团扇走在参拜步道上。热死了。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妹妹的手勾着我的左臂,一直紧贴着我的缘故。

    「欸——老哥——我肚子饿了——」

    妹妹一边拉扯着我的手臂一边说。妹妹穿着会露出双腿的短浴衣,头上斜挂着面具,轻飘飘的。兵儿带在腰间绑成蝴蝶结的模样。(译注:和服腰带的一种。)

    而且帮她绑腰带的是我。因为即便是短浴衣,妹妹也不知道该怎么穿和服。

    「所以呢,又怎样?」

    「我们吃点东西嘛。」

    「夜市里卖的那些洒了盐的炸义大利面啦、麦芽饼啦,都没什么好吃的吧。」

    「没有好吃东西的话,那就吃我好啦。」

    「这里好像有个玛丽·安托瓦内特呢。」

    「喔呵呵,意思是说,我对老哥而言就像皇后一样?」

    「喔呵呵,当然不是啊?」

    「不吃东西的话,我们就去玩嘛,我想玩捞金鱼、捞金鱼!」

    「如果动也不动地玩什么捞金鱼,脚会被蚊子叮喔。」

    「被叮的话,就能让老哥帮我擦蚊虫药膏,所以没关系呀。」

    「你自己擦!而且想玩捞金鱼的话,你自己去玩就好啦!」

    「不是跟老哥约好,要是我好好考试,老哥就会请客作为奖赏吗?所以说,给我三百圆。」

    「我没做过这样的约定,那是你自己擅自决定的吧!」

    「那三百圆就算了。做为代替,你可以给我更好的奖赏……」

    妹妹依旧勾着我的手臂,突然转到我面前。

    我的心跳乱了。因为我原本以为在开玩笑的妹妹,正用已经下定决心般的认真神情抬头看着我。之所以会觉得妹妹仰望的角度变更大,是因为妹妹穿着平底的草鞋,而我的个头因木屐而增高了一点,所以形成这个妹妹用彷佛挂在我身上的姿势仰头看我的情况。

    「老哥……给我奖赏……」

    妹妹仿佛在高烧中呓语似的,她眯起水汪汪的眼眸,轻轻将唇瓣靠向我。我的个头因为穿着木屐而变高了,按她原本的高度,似乎没办法碰到我的嘴唇。

    脸泛红晕的妹妹的视线,夺去了我的力量……就如同试图夺取释迦牟尼佛魂魄的恶魔一样。我的膝盖一软,脸的位置不自觉地往下移。当妹妹的唇瓣靠近到我足以感受到她的呼吸时,她轻轻闭上眼。

    这个瞬间……妹妹的视线消失的瞬间,我感受到定身咒解除了。

    接着,我回过神来……不行,不能继续这样心跳加速下去了!

    我拚命压抑着即将破裂的心脏,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妹妹的肩膀,打算把她轻轻推开。

    但是,就在我的手即将使力之前……

    「啊——今日日!找到你了!」

    小麦高亢的声音划破空气,然后妹妹也马上转向她的方向。

    「呀——小麦!能碰到面真是太好了——!呀——啊,你穿浴衣好可爱——!」

    妹妹张开双臂跑向小麦,紧紧抱住她。所以说妹妹啊,你给我搞清楚,你这种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天真举动孕育出了许多灾难啊。小麦果然也吓了一跳,把眼睛睁得老大。看来刚才之所以差点接吻,也是出于平时天真的「老哥LOVE」这种情感的延伸。你真的该注意你那些会招致误解的举动啊,妹妹!

    小麦的浴衣确实很可爱。比起妹妹偏好的短浴衣(似乎是因为方便走路),我觉得小麦穿

    的那种一般的浴衣比较好。

    而小麦后面的人是……我心中一凛。小麦的姊姊草野蓟正站在那里,她也穿着浴衣。她带有华丽气息,看起来好像不适合穿日式传统服装,没想到虽然气质华贵,穿起来却还真是相衬。在被妹妹紧黏着而手足无措的小麦身边,小麦的姊姊瞥向我,接着扬起嘴角笑了。

    「如我之前所说,我们又见面了呢。这次就连不会穿的浴衣我也上美容院穿好了,我已经准备周全,要用百分之百的力量来一决胜负!」

    不妙,这个人全身散发出准备袭击我的气息!这让我感到跟妹妹分开、独自行动就会竖起死亡旗标,于是连忙走向妹妹跟小麦。

    「令……今日子,你想捞金鱼对吧?来,三百圆。」

    「咦?你要给我零用钱吗?」

    妹妹吓了一跳,一边用双手捧住那三百圆,一边用讶异的表情抬头看我。

    「我比较想要老哥的特别奖赏……」

    「不要多说了,快去捞金鱼!很——好,哥哥我也要努力捞才行——!」

    我一边推着妹妹的背,一边远离小麦的姊姊。或许是因为吃醋,小麦气鼓鼓地瞪着我。但是她知道,要是她在此时主张对我妹妹的所有权,就会被自己的姊姊盯上,所以她皱着眉头努力保持沉默。

    「姊姊,小麦也要捞金鱼!啊,小麦想要那只凸眼小金鱼!」

    小麦气冲冲地这么说,并一手拿着捞鱼纸网,挤到已经开始捞金鱼的我跟妹妹之间。在我被推开的那一刻,纸网破掉了。

    「啊啊啊~!」

    「好,这位小哥,游戏时间结束了。赶快让开喔。」

    被摊主大叔冷冰冰地这么说,我就后退了一步。小麦的姊姊正等在那里,害我吓了一跳。当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小麦的姊姊就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我妹妹正在专心捞金鱼,好像不会注意到这边呢……」

    小麦姊姊的手「咻」地钻进我的浴衣前襟。等等,怎么开始得这么突然?现在可是在公众面前喔?

    我惊惶失措,然而很不甘心的是,我还是无法逃离。

    「喂……这是性骚扰啊,请你住手……!」

    「要是你完全迷上我,彻底离开我妹妹的话,我,就·住·手?」

    光是胸口被稍微碰触,我的脚就动不了了。是我太没用吗……还是说,小麦姊姊来自于经验累积的技术太高明了吗?

    话说,先对我性骚扰,然后说我迷上她的话就住手,这不正表示她要做的是「先尽情玩弄再随意抛弃」这种无比残酷的行为吗?

    小麦姊姊的做法让我心中充满反感,然而身体却不肯听话,乖乖任凭她摆布。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落入恶魔的诱惑之中。不晓得是否因为小麦姊姊正如同自己的宣书一样.干劲比上次更加旺盛的缘故,香水的甜香让我的意识模糊了起来。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啊,日向同学也来了啊~」

    「这还真是巧哪~」

    出现了!白马王子……不对,是比睿跟高野两人。小麦的姊姊吓得把手缩回去。她似乎也知道,要是抚摸未成年的我的场面被哪个人看到,搞不好会有人报警。

    「比睿、高野!」

    我跑到两人身边,紧抱住他们。人果然不能没有朋友。小麦姊姊很不甘心似地发出「啧」的咂舌声,并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哎呀哎呀,日向同学这么高兴见到我们,还真令人开心啊—」

    「考试期间完全没办法一起玩,我们也很寂寞哪—」

    对我这么说的这两人也穿着浴衣。他们跟我一样,由于在打坐时自己也会穿,因此很习惯穿和服。这两人跟时下的帅哥标准都相去甚远,但是我觉得这反而让他们特别适合穿传统服装。而且时下的帅哥无论是浴衣的穿法还是举手投足都很随便,看起来就跟把抹布缠在身上没两样,然而这两人的站姿都很挺拔。不管是瘦小又有点可爱的比睿,还是顺长高瘦的高野,两人穿起来都很合适。

    「欸、欸,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一起逛祭典?要我请什么都行,不管是炒面还是棉花糖都可以。」

    我用讨好的声音对两人说。匆然间,修长的高野把团扇举到眼睛上方,望向远处。

    「啊,来了哪~」

    「咦,你是指美奈子小姐吗~?」

    「没问题哪,比睿同学,流花小姐也一起来了哪—喂——小美奈,流花小姐,我们在这里哪~!」

    高野用力挥动团扇,如此大喊。啊,这么说来,今天是这些人双重约会的日子啊。而高野跟比睿也对彼此有基本的顾虑,分别以「流花小姐」跟「美奈子小姐」来称呼她们啊。

    「高野同学,抱歉我迟到了。我努力靠自己穿上浴衣,结果因为不熟练,花了很多时间……」

    具有图书委员气质的内向三年级生小美奈看起来依旧腼腆,她身穿浴衣低着头,弯腰驼背地缩起修长的身子。高野满脸着迷地凝望着这样的小美奈。

    「竟然靠自己穿上浴衣,小美奈真是了不起哪!是个大和抚子哪!」

    「因、因为高野同学说过,你可以自己穿上和服,所以我觉得自己也得练习才行……不、不过我笨拙得要命……」

    「唉唷~小美奈还是一样害羞哪—完全没有那种事喔—你穿得非常好哪~」

    「咦……是、是这样……吗?」

    小美奈的脸颊一阵潮红。怎么搞的,高野,你原本是这么会应付女生的人吗?

    「流花喵的公主风浴衣也很可爱喔~」

    注意到留着给人清纯感觉的及盾长发,长得一脸温驯的一年级生流花喵似乎有点不开心地面朝一旁,比睿也自然不做作地称赞她。你们是怎么搞的,这种熟练而充满余裕的应对方式是怎样!

    「但、但是,我觉得好像有点太华丽……虽然为了比睿同学,我努力想打扮得很可爱……可是比睿同学穿浴衣的模样素雅又帅气,我就想自己是不是搞砸了……我想,我可能配不上比睿同学……」

    流花喵畏畏缩缩地说。如果是我的话,在这个时间点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比睿却泛起从容的微笑,温柔地说:

    「没有这回事喔~流花喵是个对我来说太过高攀的出色女孩喔~」

    「比睿同学……」

    两人互相凝视。我明明不是蛤仔,却肉麻到觉得自己会吐出一大堆沙。

    「那么日向同学,流花喵跟美奈子小姐都来了,我们一起逛吧~」

    「不,不用了!」

    我拖着脚步往后退。看到境界理应比我高出许多的比睿跟高野这种迷恋的模样,我好像快要找不到色即是空之道的方向了。

    「这样吗~?难得我想请日向同学也尽情观赏我的小美奈穿浴衣的可爱模样哪~」

    「不,高野同学,看到流花喵穿浴衣的可爱模样的只要有我就够了喔~」

    「啊~哎,这么说也对哪~喔呵呵。」

    「是啊—喔呵呵。」

    「啊——!快点闪边去——!」

    我一边大吐特吐,一边对两人怒吼。两人慌慌张张地说:

    「日向同学太易怒了哪~」

    「还没有开悟喔~」

    我才不想被你们这么说!那两人抛下很想说这句话的我,带着流花喵&小美奈逃也似地离开了。

    两人离去后,我有好一段时间都「呼——呼——」地用力喘气……可是……

    「咦?」

    我东张西望,环顾四周。妹妹依然猛烈地专注于捞金鱼。她的纸网完全没破,碗里的金鱼

    却像盛得满满的白饭一样多到快满出来。

    「喂,小麦呢?」

    「咦?」

    直到被我这么一问,妹妹才开始东张西望。

    「咦……她跑去别的地方了吗?」

    不可能。就算是去找不见踪影的姊姊,小麦也不可能没告诉妹妹就离开这里。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去找一下。」

    「我也去找。」

    「那样所有人都会一团乱吧。你在这里等,如果小麦回来就留住她。大约五分钟过后我会回来看一下。」

    我下达指令后,妹妹就愣愣地抬头看我。

    「怎么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咦……啊,没事。嗯,我当然有在听。」

    妹妹拿着纸网,娇羞地扭来扭去。

    「我在想,刚才老哥接二连三地下命令的模样很帅呢……」

    「什么啊?笨、笨蛋!现在这种状况,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这又不是玩笑!」

    「还给我用全力反驳!够了,在这里等!」

    我留下这句话,就穿过人群跑了起来。

    我跟妹妹都没有手机。我一边想着为了这种紧急状况,至少要让妹妹有支手机比较好,一边为自己一直没有采取实际行动而感到后悔。因为我总觉得母亲会说,要是拥有手机,或许反而会跟交友网站扯上关系……

    总之,我想先找出刚分别不久的比散等人。比睿、高野、流花喵和小美奈都有手机。尤其是流花喵跟小美奈,为了把我从妹妹身边引开,她们跟小麦及凛世曾有联手进行各种计划之谊,我想她们说不定知道小麦的手机电话。

    于是,我一边穿过人群,一边搜寻比散他们的身影。虽然人潮众多,不过高野长得很高,应该会高出人群一颗头,所以我觉得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然而我太天真了。我完全没见到他的人影。

    「是不是跑到神社那一带了呢……」

    我看着通往神社的参拜步道。虽然路上设置了一排光线黯淡的灯笼,不过参拜步道两旁是

    森林及公园,所以很昏暗。而神社那边似乎正在演奏神乐,震耳欲聋的喧嚣钟鼓声阵阵作响。

    「五分钟差不多到了……先回妹妹那边一趟比较好吗……」

    站在神社前方,我盯着手表叹气。这个神社的大型正殿周围,散布着稻荷宫之类的小庙。我想或许她在哪里参拜,于是我决定先绕神社院落一周再回去。

    在正殿正后方的小庙处,我忽然停下步伐。杳无人烟的小庙前,有个女人在参拜。她看起

    来是个非常出色的美女,因此我有一瞬间以为那是小麦的姊姊,想着「找到了」并停下脚步。

    但是不对,不是她。那个人的头发是黑色的直发,浴衣花色也不同。而且比起小麦的姊姊,那个人长得更美……不、不是,所以说,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我说的只是客观评价喔?

    在散发朦胧微光的灯笼光线中,浮现出那张白皙的脸庞与双手。她的浴衣穿得整整齐齐,脸上画着淡妆。由于她有化妆,以及那股沉稳的气质,让我以为那一定是个成熟女性,然而再稍微靠近一些后,我吓到了。

    「……凛世?」

    「咦?大、大……哥?」

    那个带着成熟气息的美女是凛世。她吓了一跳,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脸蛋一下子就红到耳根。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已经快九点罗,女孩子独自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闲晃很危险喔?」

    我觉得凛世再怎么说都太没有防备了,让我进入有点想说教的模式。然而凛世被我一念,就满脸不悦地低下头。

    「哪里……会危险?」

    「呃,所以说!女孩子单独待在这种冷清的地方……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你应该知道这样很危险吧?」

    「……没什么危险的。」

    凛世神情更加愤怒地低声细语。

    「很危险啦!你没有搞懂我的意思吧?要是被坏人袭击怎么办啊!」

    「像我这种人……才不会被袭击呢。」

    此时我才注意到,原本以为是因过于愤怒而颤抖的凛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哭腔。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凛世,你怎么了吗?」

    「反正……我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啦!明明很讨厌那种大浓妆,却还模仿她……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化妆……!」

    凛世满脸涨得通红,显得泫然欲泣。

    「不管我怎么涂抹……也没办法变得像小麦的姊姊一样漂亮……」

    「你在说什么啊……」

    不管是凛世所说的话,还是哭泣的理由,我都完全无法理解。

    「反正我这种人……除了求神明保佑以外,也不会有任何希望……!」

    啊。我终于注意到,凛世刚才参拜的神社上方标示着。天照大神的字样。照这样看来,她祈求的是恋爱顺利。(译注:日本皇室的祖神,可保佑愿望顺利实现。)

    「你是指我妹妹的事情啊。」

    我感到无奈,不禁露出苦笑。

    闻言,凛世大为震惊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心里想,看来被我说中了。

    「你真笨啊。就算不画什么妆,我觉得妹妹还是满喜欢你这个好朋友的。」

    凛世依然圆睁着双眼。由于我有自觉,知道自己说了不像自己会说的话,因此被她那样紧紧盯着看,让我忍不住害羞了起来。

    「……笨的是大哥啦……」

    凛世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呢喃着。咦?我挖了挖耳朵,想听清楚。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

    凛世这次大声对我发飘。我觉得她刚才好像有说我是笨蛋……哎,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被凛世骂笨,所以我才不会在意呢。我、我可没有哭喔?

    哎呀,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哭泣的时候。

    「凛世,我在找小麦,你有带手机吗?」

    「咦?啊……嗯,我有带。小麦也来了吗?」

    凛世一边这么说,一边从拎在手里的束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通讯录的按键。

    「~~~~」

    从遥远的某处传来一段旋律。

    「咦……小麦在这附近吗?」

    我的视线转向音乐传来的方向。那里是神社院落后方的※镇守森林,里面连蜡烛的光芒都没有,唯有茂密蓊郁的树木。小麦到底在那种地方做什么……我心中出现了这个疑问,决定等电话接通后再问她。(译注:被设计成包围住神社参拜步道的森林。)

    然而音乐戛然而止。她接起来了吗?我这么想着,于是看向凛世。但是凛世望着暗下来的手机画面,一脸狐疑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呀……明明有接通,却又马上被挂断了。」

    「是不是按错键了?再打一次看看吧。」

    凛世按照我的要求又打了一次,可是这次传来的是「您拨的电话未开机,或是位于无法接收到讯号的地点……」的语音。

    「为什么?刚才明明有打通啊?」

    「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吧。」

    我望向镇守森林。

    镇守森林中一片黑暗,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我有不祥的预感。正因为有不祥预感,所以我没有逃跑,而是直直往那里走去。

    「大哥,等一下!一个人去可能会有危险……」

    凛世慌张地追过来,看来凛世也跟我感觉到同样的不祥预感。因此我向凛世说道:

    「要是真的过上危险,我会绊住对方,你就先逃走吧。」

    「咦……?」

    凛世露出不知道是难以置信还是不甘愿的神情,一边跟在我后面,一边从下方抬头看我的脸。

    「等、等一下啦!要是真的碰上危机,只留下大哥的话,大哥不是会有危险吗!」

    不过要是凛世留下来,凛世不是同样会有危险?呃,身为水球王牌选手的凛世大概比我还强,不过不是这个问题,我是男生,年纪也比较大,凛世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我想说的理由很多,不过现在没有那种时间跟余裕一一说明。

    「别管了,照我说的去做。」

    所以我只简短地这么说。

    由于太过简短,听起来或许有点粗鲁也不一定。在这种时候,感觉凛世应该会发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凛世因为我这种粗率的态度双颊泛红,并说:

    「……好。」

    她的回答格外顺从。虽然是个意外的反应,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种问题的时候。我在镇守森林中不断前进。

    「……命……呀……」

    一阵若不注意就会误以为是风声的微弱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回头看向凛世。凛世的表情也很紧张。

    「不要……拜、托…………我……救救……我……」

    这次我清楚听到了。这是小麦的声音,她在说「救救我」。

    「小麦,你在哪里!」

    我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大喊。镇守森林之中有个小神社,四周围绕着约有一人高的草丛。

    穿过草丛的我,见到的是小麦被高中生年纪的五人组按在地上的身影。她原本拿在手中的装金鱼的袋子也掉在地上,浴衣被溅出来的水给弄湿了。

    「小麦!」

    什么一对五,什么所有人都比我壮,什么他们手腕上有着并非贴纸的真正刺青,此时的我根本看不见这些事情。我只是一个劲地想着,得尽快救出身上的浴衣凌乱、被压在地上哭泣的小麦。在我的头脑开始思考之前,身体就先动了。

    「放开小麦!」

    当我想跑到小麦身边时,有一个人起身擒抱住我,阻止我的行动。

    「你是谁啊,不要捣乱喔。」

    「我才要问你们是谁,快放开小麦!」

    「你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只是熟人……!」

    「这样啊,那么……」

    那个男人将嘴唇靠向我的耳边,用引诱的语调悄声说:

    「你也一起来乐一乐不就好了。」

    咦……

    我凝视着那个男人的脸。

    至今为止,我曾受到来自纠缠着妹妹的女生们的各种诱惑。我一直认为那就是恶魔的诱惑。我一直认定女性是恶魔的化身。

    然而,我觉得现在我实际看到真正的恶魔了。

    「不要……呀……!谁来、谁来救救小麦呀……!」

    小麦用微弱的声音啜泣着。在这种地方,不管尖叫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听到。小麦身旁躺着被踩坏的手机。看到这个,我就明白凛世的来电铃声忽然中止的理由了。

    「『谁来』……?」

    我低声嘀咕着。

    「这时候应该说『大哥哥救我』才对吧,小麦。」

    「咦……」

    小麦的哭声瞬间停止了。

    「倚赖……我吧!」

    我先用力揍向诱惑我的男人。

    「呜啊!」

    受到趁其不备的攻击,那个男人重重倒地。我握拳的手也相当疼痛。因为我从来不曾打架嘛。

    「混蛋!」

    同伴被打让这些家伙失去了余裕,他们全都离开小麦,朝我冲过来。小麦穿着凌乱的浴衣,茫然站起身。

    「趁现在快逃……呜啊!」

    我正在对小麦发出指示,胸口下方就遭到对方以膝盖撞击。由于当时刚好是发出声音、腹部的力量松弛的时候,正面吃下这一记的我不由得蹲了下来。弯起的背脊受到踩踏,又被从下往上踢中腹部,我往一旁倒去。

    「别碍事啦,白痴!」

    「打一下就倒啦,你这没骨头的弱鸡!」

    这些家伙一边骂着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词汇,一边痛殴我。一对五毫无胜算,我想我最多也只能减轻伤害,于是用双手护住头部,一味地挨打。

    砰!踢!轰!踢踢!砰砰!

    咚轰轰轰!

    总觉得唯独最后一拳的声响,破坏力跟刚才差了一百倍左右喔。而且这记攻击并非朝我而来。

    咦……我疑惑地想着,松开保护头部的手。我看到在晚风中飘扬,黑底上画着红玫瑰、缀有满满花边与蕾丝的哥德萝莉浴衣。双手擦腰,修长的双腿张开到与肩同宽地站在那里的,是个左眼戴着眼罩的少女。

    「……绯影?」

    我不禁说出这个名字。根雪绯影……都立第四高中一年四班,是个水球社社员,担任的位置是中卫。她跟妹妹及凛世是打过几次比赛的交情,有一段时间是妹妹的病娇跟踪狂,不过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

    「您在做什么啊,日向哥哥……约好的五分钟都过了,却没回到日向小姐身边……要是日向小姐担心得哭了起来,这不是很可怜吗……?」

    我要收回前言,她没有洗心革面,完全没有洗心革面!她有听到我跟妹妹说「约五分钟后会回去」,这意味着这家伙依然在跟踪妹妹啊!而且依旧是个病娇啊!

    还有,我身边倒着五个像花瓣一样分布成完美放射状的男人。

    「……难道你用阳才的那一击,就打倒了五个人吗……?」

    绯影抓住脸色苍白的我的手臂,把我轻轻拉起来。在拉起我的时候,她还帮我拍掉胸口的泥土,我真是完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凶暴还是温柔。

    不对,她果然很凶暴。我一边扫视昏倒的五人,一边这么想。

    「不管怎么说,这不会太过头了吗……」

    「会吗……?这些下流至极的垃圾虫子竟然可以被高中女生光脚踢踹,我觉得这反而是一种奖励……」

    不,我想用上全身战斗力攻击并不算是奖励喔。还有讲话时再尖酸刻薄也是要有限度的。

    「还有,那个眼罩……你的瘀青还没好吗?」

    我这么问绯影。绯影以前跟踪妹妹时,曾经从我家二楼窗户摔下去,结果眼睛摔出瘀青,一直戴着眼罩。

    「不是……刚才我在草丛中望着正在捞金鱼的日向小姐时,眼睛上方被豹脚蚊叮到,现在变得像※阿岩一样,所以……」(译注:灵异故事「四谷怪谈」中,被丈夫下毒而半张脸毁容的女子。)

    面对人类时这么强悍,碰上豹脚蚊时她又好像很弱势,真是完全搞不懂。

    「话说……你说你一直看着我妹妹,为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因为她很可爱啊……」

    「你根本不用偷偷摸摸地跟踪,正常地去跟她说话,一起捞金鱼不就好了。毕竟现在是祭典嘛。」

    听我这么一说,绋影大为震惊似地眨了眨没戴眼罩的右眼。

    「原来如此……!我完全没有过这种想法……!」

    「为什么啊!」

    竟然会以为与他人的基本交往方式是跟踪,她在各种方面的误会也太严重了吧。哎,不过托此之福,她才会在这么刚好的时机出面救了我,所以我也不能抱怨太多。

    此时……我忽然想起从前阵子开始,有件不时会引起我注意的事情,于是我问绯影说:

    「喂,绯影,最近我在上学途中,一直感受到有股异常灼热的视线,那个该不会……是你吧?」

    「嗯?您、您在说什么呢?」

    虽然绯影马上就别开视线,但是没戴眼罩的那只眼睛的眼角正在轻轻抖动。看来我说中了。

    「果然是你啊!你这人啊——你就正常一点,接受她『一起到学校吧~』的邀约不就好了?为什么你老是以跟踪为前提啦!」

    「因为我跟日向小姐的学校不同,要是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无法在校门前跟她道别,一不小心就会直接掳走她,把她监禁起来……欸嘿☆」

    「说什么欸嘿☆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过这家伙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我突然感到不安,于是紧张地询问绯影说:

    「喂、喂,绯影。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不过你应该没有跑到我家偷窥吧?」

    我这么一问,绯影就装傻地别开视线,一边说:

    「咦?啊,当、当然没有啊?我没有看到日向哥哥在浴室里滑倒喔?」

    最不想被看见的场面被她看见了——!我抱着头蹲下,有好一段时间都无法重新站起。就在此时,一阵往这里跑来的脚步声响起。

    「刚才报警的三剑小姐就是你吗?」

    是警察。有两个人。

    对喔。我寻找起凛世的身影。

    不知何时,凛世已经带着小麦移动到一段距离之外。她正搀扶着哭泣的小麦。小麦原本紊乱的和服已经经过整理了,是凛世整理的吧。凛世是个千金大小姐,所以我原本以为穿和服的工作全都会交给奶妈跟女佣姊姊,不过原来她也有办法自己穿啊。虽然这家伙真的很凶暴,是个总是怒气冲冲的傲暴女,不过总觉得她是个大和抚子呢。我这么想着。

    「就是我。」

    凛世凛然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响起。接着,凛世指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们。

    「然后这些人就是犯人。被害者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所以状况由我来说明。」

    凛世干脆俐落地说着。警察们用无线对讲机呼叫人手,以便带走这些男人们,并一边跟凛世问话。

    接着,刚才一直靠着凛世的小麦朝我猛冲过来。

    「呜哇啊,大哥哥~!好可怕唷~!」

    小麦手中拿着水位下降许多的金鱼袋。虽然水剩下不到一半,金鱼还是勉强可以在里头游泳,看起来安然无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小麦?」

    「捞完金鱼后……今日日还没捞完,所以小麦就想说等她一下,这时候小麦发现姊姊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小麦想离开一下去找姊姊……结果就在人群中,被这些人抓住手腕拉走……」

    「你没有求助吗?」

    「因为……今日日就近在眼前,小麦也想大叫……可是小麦很害怕……不管多努力,都还是害怕到发不出声……」

    对喔。她面对我时很率性,所以最近我会不小心忘掉,不过小麦非常讨厌并且害怕男生。

    即便她已经比以前习惯得多,突然被五个陌生男人抓住手腕的话,肯定会觉得很害怕吧。而且妹妹明明就在眼前,她却在发不出声音求助之下被带走,可见当时她的恐惧有多强烈啊。

    小麦一边像只小鸟一样微微颤抖,一边啜泣。

    「小麦就这样被强行带到这里……」

    「太过分了!抱歉,都是因为我在发呆……」

    「为什么要道歉呢?大哥哥明明救了小麦……」

    「救了你的是绯影喔,而且我什么都没做。」

    「在根雪同学来救人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唷。要是大哥哥没有闯进来,要是再晚一点点,小麦就……」

    小麦说到这里就满脸难受地红了脸,似乎很难以忍耐地陷入沉默。

    我察觉得出小麦接下来想说的话……也就是说,当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还好有赶上,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凛世正冷静沉着、条理分明地向警察说明状况……我没有考虑过后果就冲了出去,她却会确实判断状况,为我处理善后,这样的凛世在我眼里看来相当像个大人。

    对警察的报告约五分钟就结束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凛世的家是这一带的有力人士,所以关于之后的情形,日后会直接由上面的人前去拜访……等等,我好像听到警察们对凛世说了这些事情。

    接着,当我们总算回到捞金鱼的摊贩那边时,妹妹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正泪眼汪汪地等着我们。

    「……老哥!你明明说过五分钟后就会回来……我还以为自己被丢下了,担心得不得了!」

    妹妹紧紧抱住我,害我不知所措。

    「不,虽然我的确没有在五分钟后回去,可是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我会哭是因为哥哥太乱来了啦!要是因为打架而受伤的话怎么办,虽然小绯也很强……要是你有叫我过去的话,我就能保护你了……」

    「不不不,哪能被妹妹保护……呃,咦?你为什么知道打架的事情?」

    在手足无措的我背后,黑影微微摇曳。

    「……因为我早一步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日向小姐……我说,日向大哥因为如此这般的原因而没有回来,不过我已经救了他,请务必记住是我救了他,啊,没必要对我道什么谢,反正就是这样,他马上就会回来,所以就跟我肩并肩,一起到其他地方逛逛,一边等他回来吧……」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行动都好敏捷啊!而且你的攻势太强硬了!我还以为你不知何时突然消失,是担心自己会因为防卫过当而遭到逮捕哩。」

    「您忘了吗?我之所以会帮助日向哥哥,全都是因为日向小姐在等您啊……我有义务把日向哥哥安然无恙地送到日向小姐身边,仅此而已。基本上,我就是像日向小姐的守护天使一样的存在……」

    不过你还真是个黑暗的天使啊。

    在妹妹后方,小麦的姊姊正哭得唏哩哗啦地站在那里。

    「……咦?小麦的姊姊也回来了啊!」

    「因、因为……我想说刚才来关心状况的人也差不多该散去了,回去一看妹妹却不在,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没想到在我对日向小弟动手动脚的时候,妹妹会遭到更恶质的家伙们上下其手……我明明得保护好妹妹才行……」

    小麦的姊姊虽然会采取各种问题行为,不过担心小麦的心情似乎是真的。我也被她整得很

    惨,但是看到小麦的姊姊哭成这样,怨恨的心情也就消失了。

    ……咦?这表示我又接近澈悟之心一步了吗?

    我有点开心地嘻嘻笑了起来。此时,小麦的姊姊突然靠过来,用力抓住我的双手,然后一边扑簌簌地流着泪,一边凝视着我说:

    「日向小弟,我为了破坏你们的感情而做了这种事情跟那种事情,拚命攻击你的弱点,真的很抱歉!我不想把妹妹交给任何人的心情还是没有改变,不过妹妹果然还是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啊。为了保护重要的妹妹,我认为抽身退出也是一种身为姊姊的爱。所以日向小弟,包含我的份在内,我妹妹就麻烦你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等……不,我没做什么,救了小麦的是……」

    「不,这跟那是两回事,小麦很感谢大哥哥唷。」

    小麦的两手在胸前交握,用非常可爱的表情抬头看我。

    「小麦……刚才因为非常害怕男生,所以吓了一大跳。原本以为多亏大哥哥,小麦不再害怕男生了,不过看来并不是这样……并不是不害怕男生,而是不害怕大哥哥……然后,因为大哥哥会待在小麦身边,所以小麦才不会感到恐惧唷。」

    说完,小麦就像是在寻找答案一样,一直盯着我看。被她像是会盯穿一个洞一样地凝视着,我无法正视小麦的眼睛而别过脸去。

    或许是顾虑到气氛变得有点沉重,妹妹用开朗的声音说:

    「哎呀,就别再思考讨厌的事情了吧?那种家伙不值得让小麦花时间去想啦!」

    听到这句话,小麦也开心地双颊泛红,用食指揩掉快流出来的泪水。

    「欺嘿嘿……是呀。要用小麦小小的心思考的,就只有今日日的事情唷。」

    呃,这也不太对劲吧?

    「太好了,小麦。既然你已经打起精神,刚才那边有个鬼屋,反正机会难得,大家一起进去玩吧——!」

    「还玩啊!明明是个胆小鬼,你途中又会怕得动不了喔!」

    我不禁极力反对妹妹的提案。

    「所以啊,到时候你会来救我们吧,老哥?」

    呜呜,被她这么说,我就无法反驳……

    「那么走吧走吧!老哥请客喔——」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我要请客啊!」

    「啊,我也一起去。」

    绯影难得开朗积极地举起手。妹妹戚到很稀奇似地圆睁双眼。

    「小绯也要一起来吗?你不会怕鬼屋?」

    「当然要去……在事件中,我也学习到了一些事情。跟踪的确很适合害羞的我,可是要是不待在您身边,日向小姐像草野小姐一样失踪、被绑架、受到哪个人搭讪的话,这可就麻烦了……我指的是处理那些人的尸体很麻烦。嘻嘻嘻……」

    好可怕好可怕,比起鬼屋,病娇的绯影更可怕啊!

    「所以我会像日向小姐的影子一样,紧紧跟在您的后面走,为日向小姐处理掉所有会吓到您的穷凶极恶之辈……这样一来,就算是胆小的日向小姐也能安心吧……」

    「绯影……我先提醒你一下,不要血洗鬼屋喔?扮鬼的人只是在执行他们的工作,不要揍他们喔?」

    绯影时常异想天开,做出常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让我忍不住出言警告。闻书,绯影泛起黑暗的微笑。

    「……这样吗?那么,我觉得只要日向哥哥在一旁关注着我,避免我失控就可以了喔……?」

    「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论啊!」

    「呵呵……我是开玩笑的。您脸红了……嘻嘻嘻。」

    绯影露出黑暗无比的笑容后,为了追上妹妹而转身背向我。

    此时,我的浴衣袖口被用力拉扯。啊!该不会是因为聊到要去鬼屋的事情,结果幽灵就出现了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我拼命念诵般若心经,并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拉住我的浴衣袖子的是凛世。发现不是幽灵,让我放下……不对,我并没有放下心。不知为何,凛世正用比幽灵还恐怖的神情瞪着我。

    「咦?」

    我回过头的瞬间,凛世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过去,并把脸埋在我的浴衣胸口。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大哥你……太不小心了……」

    咦?

    我惊讶到眼睛都变成漫画里的点点眼了。凛世的肩膀在颤抖。难道她在哭吗?

    「太不小心是指……呃,哎,我是有想过一头冲进五对一的状况满危险的。」

    「才不是……笨蛋,我不是那个意……」

    凛世似乎想否定我的话,但是她的声音太小,又有点沙哑,再加上她说话时把脸埋在我的浴衣中,让我听不太清楚。所以我就继续说我要说的话。

    「不过绋影有来救我们啊。而且就算绯影没有来,我也相信凛世能够看清楚状况,在危险时做出正确的处置来帮忙我。」

    「什么帮忙你……你、你把性命交在我手上,我会很困扰啦。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既会判断错误,也或许会害怕得逃跑,反之也有可能明明被大哥说过不能出手,我却还傻傻地跟上去,结果一起被打倒……」

    「你不是小孩子吧。你比大人还要冷静地应对,而且也救了小麦不是吗?你比大人还了不起喔。」

    我是针对凛世的行动力与冷静的判断力而说出这句话。然而凛世似乎吓了一跳,她一抬起头,那白皙到看起来彷佛是浮在黑暗中的脸庞一下就红了起来。

    「……我是……大人……?比大人还了不起……」

    凛世的视线快速扫向为了不跟小麦分开而紧贴着她、正朝着鬼屋前进的小麦姊姊的方向。

    「跟那个人相比……我比较好?」

    「比、比较好是指哪一方面?你在说什么?」

    我完全听不出凛世在讲什么。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你一开始就该这样说啊,你这笨蛋大哥……」

    她在讲什么?不管我怎么评价凛世,不是都没有关系吗?因为凛世喜欢的是我妹妹吧?这样的话,重要的是来自妹妹的评价,而我怎么看待她不是都没有差别吗?没有人会在意自己被路边的小石头怎么看待吧?

    在我脑中,唯有无法理解的疑问像洗衣机一样不停转啊转。就算我想试着了解也无法理解,不禁陷入茫然之中。无视于这样的我,凛世继续自行发挥自己的理论。

    「不过……就是那样对吧?虽然我是个大人,可是大哥还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小孩子……

    为了不让大哥遭遇危险,身为大人的我得好好守护大哥才行呢。」

    凛世低语。我仍旧搞不懂凛世在讲什么。不过我唯一明白的是……当凛世露出了有点骄傲的笑容抬头看我,她的手用力拉住我的手臂的瞬间,我晕眩了一下,感受到了恶魔的诱惑,于是我开始思考「对我而言,最危险的或许是这家伙」。

    接着,看到凛世那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这又让我担心地想,令人放心不下的应该是这家伙才对吧……

    「……我还是跟大家一起去鬼屋吧。」

    因为差点窒息在这个有如棉花糖一般过于甜腻的气氛里,我连忙率先迈出步伐。我的心脏怦怦跳,无法回头看向凛世。

    (……请问我是不是快要被恶魔掳获了呢?)

    带着仿佛发了高烧的脑袋,我向释迦牟尼佛如此发问。

    喀啦、喀啦……凛世穿的木屐发出的声响就跟钤铛一样轻快,配合着我的步伐,她偶尔会稍微小跑步,却还是一直紧跟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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