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国历82年5月。

    东京帝国练马区内,西园寺家。

    西园寺家的早晨,向来是从妹妹想从正在睡觉的哥哥身上偷到一个早安之吻,而哥哥察觉到这股气息,惨叫着迅速起身逃走开始。

    不过,这天早上情况有些不同。

    「一-斗,起床了!」

    「嗯嗯……」

    红褐色的中长发上夹着一根蓝色发夹,身穿正字标志披风的娇小剪影,这样的少女除了东京帝国宰相——南德原来珠以外,不可能会是其他人。

    若有别的可能,那便是伪南德原来珠。不过由于伪南德原来珠的娇性太强、姓氏太长,因此被神永远封印。不过,据说由于佛祖佛心来着想解除封印,因此天界的战斗如今仍持续下去。

    以上这些屁话不重要。总之,那个真正的来珠正摇着在床上睡觉的一斗,有些难为情地呼唤他的名字。

    「喂,一斗你真是的……什么嘛,本小姐来叫你起床了,起来!」

    在一阵用力地摇晃后,一斗抱着枕头发出苦闷的呻吟。

    「鸣呜……来珠……」

    「一……斗?」

    「真是太乱来了……来珠……你居然想要捏碎雷门……啊啊,结果反过来是我的眼珠被捏爆了……!」

    「你在作什么梦啊!」

    来珠朝正在睡觉的一斗肚子用力踢了一脚。

    「咳呜!呜……来珠?你、你在做什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为、为了当个用心的未婚妻,我打算小心不让披风的绉褶乱掉,早上偶尔过来叫你起床——……不是那样的,我完全没那个想法!是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一斗心想:「是她自己说着说着,对自己的台词感到害羞了吧?」于是他忍住呵欠下床。

    「什么嘛什么嘛,我一点都不觉得你的睡相可爱喔!」

    一斗一如往常的平淡反应似乎令来珠感到不悦,拚命摇着手的她一再泄自己的底。

    「一、一斗你……当未婚妻早上来叫你起床时,那个……会、会觉得高兴吗?」

    带有气愤意味的台词在动作变得扭捏的同时,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咦?」

    「咦……」

    由于一斗的注意力集中在目前依然隐隐作痛的腹部,加上今天尚未开工的时钟上显示时间尚早,因此他并未留意来珠说了什么。将一斗这佯若不知的回应视为否定的来珠,露出了世界末日般的悲伤神情。

    「什么嘛……难得我……起了个大早,还特地洗头洗澡……!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真是的——!一、一斗你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你道歉,我也绝对不会再来叫你起床了!要是你以为我永远都是只要你对我好一点,马上就会被勾搭上手的轻浮女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来珠交抱双臂,鼓起脸颊将脸转向一旁,完全闹起了别扭。

    不过,就算直接点出这点也没用。如果不去哄她,她的怒气就不会消除,因此一斗对着来珠的背影苦笑着说:

    「来珠,你用了跟平常不同的洗发精吧?是留在特殊情况时用的吗?非常好闻呢。你是想用好闻的香气来唤醒我吧?对不起,谢谢你了,来珠。」

    「~~!才不是、才不是呢——没那回事!一斗是笨蛋、笨蛋!」

    演练许久的作战被轻易说破,感到非常难为情的来珠不停捶着一斗的胸口。

    「别以为你看得出来,就得意忘形了喔!」

    一斗苦笑着心想:「你不是说不是了吗?」

    「因、因为我很开心,所以乐昏头了。对不起,来珠。」

    「乐、乐昏……!你、你真是的……这、这次就原谅你吧……就这次喔!」

    虽然一斗脑中也不是没有掠过「真简单!」这样的想法,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哄来珠的技术变得愈来愈好,让他感到非常苦恼这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接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古典音乐的旋律。

    「……?这是什么,来珠?」

    「我不知道啊……?」

    这阵适合早晨的清爽旋律出奇地立体具临场感,接着从最初的柔和平静逐渐加大音量。

    接下来,门被「喀嚓」一声打开,戴着头冠、留着黑色长发、身穿制服的少女走了进来。

    「早安,一斗……还有来珠。」

    她是北条恋歌。

    用不着多加解释,北条恋歌乃是第3代东京帝国皇帝。用不着多加解释也知道,这点想想还真奇怪,大概是因为在哪里说过了吧!不对,后面不就说出来了吗!

    这些都无关紧要。恋歌在确认意料之外的来珠也在场之后,嘴角抽搐着扬起,流下冷汗。

    「恋歌,这音乐是怎么回事?」

    「是葛利格作曲的皮尔金组曲当中的『清晨』。」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在两人争执当中,排列在西围寺家走廊上的乐团团员们在敬过礼后,便各自离开。顺道一提,他们是每天早上,为了唤醒皇帝而前往皇宫的东京帝国管弦乐团团员。

    「我想为一斗提供一个能够神清气爽地醒来的早晨。」

    如此的用心因为来珠那记腹部攻击而烟消云散。

    「……」

    来珠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恋歌。

    「怎、怎么了,来珠?」

    「简单地说,恋歌是来叫一斗起床的?」

    「是……是啊……」

    「……」

    板着脸的来珠散发出的无言压力,逼得恋歌一步步往后退。

    「你、你误会了——这该怎么说呢?身、身为朋友……你、你也知道,一斗早上总是一副很困的样子,所以我才会安排清爽的起床方式……!所以,你、你不要误会!」

    「……一斗在早上的确是一副很困的样子。」

    「还有,因为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想过来替他做早饭。」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分数会很高……等一下,恋、恋歌你要做早饭?」

    原本颇有同感地点着头的来珠,因为这无法听若罔闻的发言而大吃一惊。

    「别看我这样,我前世可是伟大的厨师,从绿咖哩到黑咖哩,什么都会做喔!」

    「原来你前世是卖咖哩的……」

    「是印度人吗……?」

    一斗心想或许一早就得吃咖哩,胃就开始有些痛了起来。

    「『外出旅行用不着怕丢脸』、『印度人靠右走』(注:此为日本一以误殖闻名的电玩杂志《GAMEST》最著名的误殖之-)等等,我也知道很多谚语喔?」

    「知道那些的,大概不会是印度人吧!」

    一斗已经清醒到能够吐槽的地步了。

    「那么,你要做什么?」

    一斗换好衣服,从位在二楼的卧室来到一楼,才刚踏入客厅,就听到正将围裙套在制服外的来珠开口询问恋歌。

    「白饭、味噌汤和烤鲑鱼?」

    「跟咖哩没关系嘛!」

    听到来珠这句喊叫后,一斗已经连吐槽都放弃了。

    「那个——……我来做吧?」

    「喔!一起做饭吗?像新婚夫妻那样?」

    恋歌这句开心的台词让一斗像是看见了夕鹤的邪恶气息,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另一方面,来珠则是额头上爆出血管,眼尾往上吊。

    「恋歌,你给我退下!由我!和一斗!两个人像新婚夫妻一样做菜!啊,不、不是的!跟新婚夫妻没有关系!这是!那是!」

    来珠的脸像沸腾的茶壶般瞬间涨红,拚命想填补自己挖出来的坟墓。

    「重、重要的是那个!恋歌,你明明是皇帝,早饭吃烤鲑鱼也太平民化了!去吃鱼子酱或是鹅肝啦!」

    「早上吃那些东西,会让胃不舒服喔~~」

    「还有,一早就吃那种东西生活费会很高喔……」

    一斗明明是高中生,却出奇地关心家计。

    「浪费都是从小地方开始的。」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由于总算是将话题扯开了,因此来珠便放下心来吐槽。

    「……欸,来珠,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喔?」

    「说得也是……快吃完早饭出门吧!」

    「那我去拿放在玄关的食材。」

    「啊啊……我下楼时有瞄到纸箱。原来那是恋歌准备的东西啊……」

    就在一斗心想应该不需要用到那么大量的食材时,恋歌已经摇摇晃晃地抱着巨大的容器回来了。

    「等一下……恋歌……那是什么食材?」

    「业务用润滑液18l。」

    「好多!」

    「不如说,那是要用来做什么的?喝吗?」

    在这里登场的润滑液,是一种黏答答,使用在各式各样、「情情色色」的事情上头的液体。不知道的人可以把它想成是透明无味、不会起泡的沐浴[x],不过还要再更黏滑一点。

    「用来增加滑菇味噌汤的浓稠度。」

    来珠和一斗面面相觑,由于吐槽点太多,因此正摸索着该从何处着手。

    「听说一次买一打会很便宜。」

    「那单纯是团购的价格嘛?」

    「听说从祖父那代开始-就是皇室的御用品牌!」

    虽然来珠和一斗还是有所忌惮,没将「我们的初代皇帝还真下流……!」这句话说出口,不过却同时在心里大骂。

    「总、总之,先放到桌上……嘿咻!呜哇啊啊啊……!」

    恋歌的脚步原本就不稳,因此就在她往上抬起时,严重地失去平衡……

    「啊!」

    从恋歌手上滑开的润滑液桶飞上空中。

    「「啊……?」」

    来珠跟一斗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接住桶子,却成了致命的错误。

    一斗的手掠过而没能接住,碰到桶子的盖子让它转开一半;接着来珠的手则让半开的盖子全部打开之后弹飞。

    这阵冲击使得桶子转了半圈……

    「啪沙!」润滑液泼洒在地板上。

    「恋歌~~!」

    「咦咦?怪我吗?」

    「先、先别吵,趁着没有全部流出来以前,把倾倒的桶子扶正……」

    一斗往前踏出一步要将倾倒的桶子扶正,却一脚踩中一滩润滑液,结结实实地滑倒,狠狠撞上后脑杓。

    「咳呜!」

    「喂……一斗,你没事吧?」

    「我、我的事不重要,你去设法解决润滑液,来珠……」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不管你……!」

    「别说了,你去吧,来珠……」

    「我知道了……」

    虽然酝酿出了无谓的悲壮气氛,但一斗的上半身黏答答的,而他们的话题中心是润滑液。

    就在来珠代替身负重伤的一斗,打算拿起倾倒的润滑液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从早已因为内容物而变得滑溜的桶子表面滑开,接着容器飞上空中。

    身陷润滑液大海的恋歌眼睁睁看着桶子越过头顶,飞向走廊的另一头。

    在她视线前方的是玄关。原本还留有将近一半的润滑液全部洒了出来,在那里制造出了另外一片黏答答的大海。

    三人在看到这样的结果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玄关的门铃声响起。在传出敲门声后,门被打了开来。

    顺道一提,在这段时间里,来珠、恋歌与一斗为了走向门口对讲机的位置,脚下一滑而摔了跤,在转了半圈后,后脑杓重重地撞上地板。

    「抱歉,因为没有响应,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东京帝国军-最高司令长官,东小路友佳梨子元帅。

    虽然较同班同学年长一些,却丝毫不以为意地与恋歌她们一起来上学,是个总是威风凛凛的少女。

    皇帝-北条恋歌、宰相-南德原来珠、军方最高司令长官-东小路友佳梨子,这三人的转学使得一斗的生活有了540度的转变。至于为何会多转一圈则是个谜。

    「我带饭团前来劳军,一斗卿啊喔?」

    友佳梨子脱下鞋子走进屋里,她那长长的马尾扬起,身体在转了半圈后扎实地滑了一跤。

    ……看似如此,但她却以自己惊人的卓越身体控制能力扭转上半身,拔出原本收在刀鞘内的刀子刺向一旁的纸箱,取得平衡后落地。

    ……原以为如此,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撞倒了纸箱,里头装的数瓶润滑液飞向友佳梨子的正上方。

    「!」

    在以为会就此直接击中脸部的瞬间,友佳梨子拔出爱刀-龙凤丸,利落地切开目标。

    「龙凤无双流奥义-龙之咆哮!」

    友佳梨子出招的动作利落帅气。

    容器掉落在她身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叩!」声,接着「啪沙!」一声,她的全身沾满了润滑液。

    「……」

    在友佳梨子无言地发抖时,同时被切开的多瓶润滑液在瓶身破裂后,有的飞向客厅,有的穿越楼梯飞向二楼,有的撞破纸门冲入和室。

    若要用三个字来形容这个状况,那便是大惨剧。

    「这个家是怎么回事?以为设置意外的陷阱来欢迎客人是礼貌吗?这里是我的老家吗?」

    来珠等人一边猜测那会是怎么样的老家,一边再三尝试起身却悉数失败,于是出声叫唤友佳梨子。

    「你也扎扎实实被淋了一身……」

    「是来珠吗!这是你的[x]计吗!这项诡计依然令人胆寒——」

    「不是我……这是……润滑液家族的杰作……!」

    话中所指的恋歌身上的学生裙吸饱了水分,紧贴在大腿上。

    来珠用力地猛K三不五时便朝那里偷看的一斗脑袋,结果失去平衡的两人再次滑倒,身体重重地撞向地板。从这阵痛楚当中重新站起来的来珠,以刚才责怪恋歌般允满敌意的眼神瞪着友佳梨子。

    「……那么,友佳梨子,你带着饭团来做什么?」

    「我、我并没有什么邪恶的居心!」

    「那么,你是什么居心?」

    「那、那是……」

    友佳梨子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这时二楼传来开门声,身穿睡衣的夕鹤出现在楼梯口。

    「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传来咚咚锵锵的声音,很吵耶?是在做什么……呀啊?」

    因为泼洒在楼梯口附近的润滑液而滑倒的夕鹤,从二楼被飞快地发射出来。

    虽说是二楼,不过照这个速度看来,若是撞到要害可是会死的。再怎么幸运也是撞伤或骨折,重伤在所难免。

    「呜!」

    不过,因为友佳梨子蹬墙跃上空中、接住夕鹤,因而化解了这场悲剧。

    ……到这里为止是还好,不过在以公主抱的姿势着地的那一瞬间,友佳梨子随即「嘶哒」一声滑倒,夕鹤重重地撞上头的侧边。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滑?」

    夕鹤含泪发出抗议。

    接着她在视线前方发现宿敌。

    「……啊啊,是你,南德原来珠——你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总有一天这里会成为我的家,所以没关系!」

    夕鹤及来珠起身之后,以手指用力地指着对方,同时以可称之为痛快的程度,一再重复滑倒又站起的动作。

    「我是这么想的,要对抗这种滑溜的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站起来。」

    这么做虽然称不上是对抗,不过如果头部继续受到撞击,恐怕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因此友佳梨子点了点头。

    「遵命。那么,这么做如何?」

    友佳梨子以腹部紧贴地板的姿势匍匐移动。

    「好像要回到大海的海龟。」

    「你说什么?」

    一斗冷静观察的眼光令友佳梨子大受刺激。

    不论如何,一斗以遥望的眼神看着有如全身涂满润滑液,一再猛然滑倒、撞上地板的来珠及夕鹤,心里想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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