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VS Goldberg

    Part-A:「本日咨询」(来自『不迷途的羔羊咨询会」会议纪录)

    ○咨询者:???

    (*1)各、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担心之后会带来麻烦,就不报上名字了。我就读距离这里两站远的国中。今年十四岁。

    (*2)这个咨询会,是我透过这所学校的简介……之类的东西知道的。因为我姊姊也就读这间学校,我想来找各位商量她的事情。而当我在校门口徘徊时,碰巧会长主动叫住我,愿意听我说话。胸罩……啊,不,那件事情姑且算是解决了,今天是为了另一件事前来打扰各位。

    (*3)

    啊啊,我的打扮吗?

    (*1)今天的咨询者与众不同,居然是国中女生。虽说她才十四岁且轮廓有些孩子气,不过身高够高,就算说是高中生也不会有人怀疑。最奇怪的是她的打扮。

    (*2)她从包包——看来像是垂放在腋下的学校书包——里头拿出本年度的学

    校宣传简介。册子只有B5横宽的一半大小,里头部分内容是由学生会提供,因此在场各位对那本册子都相当熟悉(……上面也刊有我的照片,虽然很小张,还是很难为情)。这么说来,内容的确有谈到部分关于羔羊会的活动,藉此强调学生的自主性等等。

    (*3)对,令人好奇的就是那套衣服。整体轻飘飘的,就像家庭餐厅服务生一般的打扮。以大量蕾丝掩饰机能美的设计,混在我们的学生服之中格外醒目。

    呵呵呵…………很可爱吧?那还用说。

    从结论说起,这是姑姑经营的咖啡店的制服。

    各位之中或许有人知道,从这儿去的话,店就位在车站对面,是一间名叫「琉庄园」的小咖啡厅。绝佳的红砖外观与怀旧的店内装潢,大人小孩都能够自在地待在店内。只是从车站步行要五、六分钟,再加上所在地不是很醒目,因此学生顾客不多。

    那是现在人在国外协助朋友工作的姑丈留给姑姑的店,上门光顾的多半是附近熟客,生意很好。虽然基本上姑姑一个人忙内忙外就够了,不过午餐或傍晚的几个小时十分忙碌,所以雇了兼职人员。我有时也会去帮忙。因为当日午餐套餐深获好评,平日中午时间最忙,但我中午能去帮忙的也只有周六、周日。

    啊,因为我是国中生,去帮忙没有领薪水。钦,有时是可以领到一些零用钱啦。姑姑也会请我吃饭,很多时候都把她的旧衣服或首饰当作薪水支付给我。还差十点,我就能够得到从小渴望的音乐盒了哟。啊,那个「点数」是我和姑姑说好的计价形式——

    ……咦?啊啊,你是说这套衣服吗?

    姑姑擅长裁缝,所以替我做了这套衣服。这套是我专用的。其他兼职人员——附近的大婶、自由业的姊姊等人没有这么可爱的衣服可穿喔。

    姑姑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却仍然很喜欢这类少女风格的东西,所以做得很卖力。超棒(*1)的吧?

    (*1)自豪地将手摆在轻飘飘的服装胸前的服务生,已经完全忘了说话的礼貌。这就是她真正的模样吧。听见这位国中生毫不客气的说话方式,包括会长在内,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感到不舒服。比起紧张、假正经,有话直说的样子比较适合她。她就是这样的咨询者。

    然后……呃,至于我为什么穿这样子来,这是变装。

    如果穿著国中制服,只会被当成一般的外校生,如果打扮成这么醒目的模样,我想反而会被误认为是玩扮装游戏的在校生对吧(*1)?

    (*1)会长和我之外的所有社员异口同声地说:

    「没那回事。」

    没表示意见的会长则不晓得为什么遮著嘴轻轻颤抖著。看样子她是噗哧笑了出来。

    嗯咦!?啊、咦……?

    怎么会……前阵子我趁著打工空档过来时,会长说如果我下次再穿这样子来,进入校园才不会让人起疑……对、对吧,会长?你说过的吧!

    (*1)会长瞬间收敛起笑意,露出一如往常的自然笑容说:「没关系,你这样很可爱。」

    「咦?这样吗……耶嘿嘿嘿。」服务生手摸著后脑杓害羞地说,似乎没注意到会长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该怎么说……她似乎是个非常天真无邪的人。

    (*1)

    耶嘿嘿嘿……被称赞可爱了。可爱也没办法对吧。

    好……差不多该回归正题了。

    今天我想请教各位的是发生在「琉庄园」,也就是我穿这身衣服工作的那家店所发生的怪事。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做蛋包饭,就会出现尸体(*1)。亦即简朴和平小城市里的咖啡厅发生了悬疑案件。

    (*1)虽然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总觉得吐她槽实在有点可怜,所以这回没有半个人开口。

    (*2)她这番话要说惊人也真的很惊人,过于唐突的话语使得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所谓尸体,指的是什么东西的尸体?只有事前似乎已经有几分了解的会长祈祷般合掌、身子往前说:「欵,好可怕。」

    嗯嗯,只有这样,相信各位应该听不懂是怎么回事对吧?

    呃嗯……我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琉庄园」的大门口就位在住宅区旧道路沿线,后门及通往姑姑位在二楼住家的楼梯则面对巷子。巷子宽度大约两公尺左右,勉强可以容纳一辆小货车通过。对面是一般的独栋住家,他们盖了一道涂白的木板围墙,上面有一扇上锁的侧门。

    我不是很清楚详情,听说很久以前曾遭闯空门,所以围墙盖得特别高,不习惯的话会觉得相当有压迫感。不过也因为发生过这类事情,那一带成为警员巡逻必经地点之一,也不再遭小偷。现在围墙侧门似乎也多半不再上锁了。

    然后……那条巷子——有尸体!

    ……欵,说是尸体其实也就是鸟啊、虫子之类的而已,但是……该怎么说,它们全是没有打上马赛克就不能在电视上播放的凄惨模样!歪七扭八的。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姑姑。大约两个月前姑姑为了准备开门做生意,清晨时从二楼住处下楼来到小巷,发现鸽子的尸体掉在地上。

    伤口乱七八糟,她原以为或许是和乌鸦或猫打架而死,还叫了卫生所前来处理。如果是一般家庭,自己清扫就可以了,但是因为姑姑是阔餐饮店的,为了谨慎起见,必须消毒才行。

    (*1)

    钦,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当然会认为这只是动物们偶而在小巷子里打斗罢了,对吧?

    可是呢,这起事件并非只发生一次就结束了。没错,这是连续杀生事件。

    (*2)说到这里,我听见隔壁的成田同学轻轻发出「嗯?」的低语。我也有种头发卡到蜘蛛网的诡异感觉。这是什么情况……似曾相识吗?但是我怎么想也找不出头绪。成田同学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确定自己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服务生。

    话虽如此,也并非隔天就接著又出事,所以姑姑很快就忘了鸽子尸体的事情。这种事记在心里或是往不好的方向思考也没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四天后同样时间,姑姑发现肥大的蝗虫尸体。如果只是单纯死掉,也没什么奇怪的。为了虫子精疲力竭死去就引发大骚动,根本无法好好过生活。可是那只蝗虫也和之前的鸽子一样,留下了明显的「伤痕」。

    最奇怪的是「琉庄园」四周多半是柏油路,距离公园很远。如果到处乱飞的是蟑螂还情有可原,然而蝗虫真的很少见,现在却死在店铺后面。虽然这情况算不上不可能发生,但还是有些不自然。

    姑姑终于也感到不对劲了,却仍旧把这情况当作是偶发事件,试图往好的方向想。顺便补充一点,这次因为是虫子,所以姑姑就自行清理掉了。

    但是过了五天又发现麻雀的尸体,这次可不能再等闲视之。加上卫生所的人似乎也开始怀疑,姑姑突然开始不安起来,想了许多可能性。这时姑姑想到的是——小巷里会不会栖息著什么残暴的动物呢?

    这么一想之后,我突然想到前阵子还在巷子里到处找剩饭吃的流浪猫不见了。它原本会在三更半夜乱翻店铺后侧的垃圾桶,但最近无声无息。

    莫非那只猫也遭到那头野兽的毒手吗?姑姑这时才告诉我这些原本怕我担心所以只字未提的事情。明明一个人独居很害怕吧……嗯,她真是温柔的人。

    我听了她的话之后也注意到了。与其他兼职人员确认后,我开始在店内来回寻找是否有同样情况的动物。

    以成果来说,只能确定流浪猫没事。兼职的大婶说曾在公园见过它。它的侧腹有道大的旧伤疤,所以那块毛较稀疏。这是那家伙的特徵,因此应该不会看错。姑且不提伤疤的话,它的长相十分讨喜,还有猫咪天生令人又爱又恨的傲骄个性。后来我也曾亲眼见它半夜走在咖啡厅附近,因此可确定它没有搬家。

    或许只是因为找到其他食物来源了,所以没有继续在这附近找剩饭。

    而就在我们确定猫咪没事之后,又发生第四起事件,这次的牺牲者是蜥蜴。因此这时我可以确认犯人不是动物。

    (*1)

    没错……我确定犯人是在蛋包饭日犯下这些罪行!

    (*1)蛋包饭终于登场了。事实上我从刚才就很好奇,那样美味的食物要如何跟惨剧有所牵连呢?顺带补充一点,比起番茄酱,我比较喜欢淋上美乃滋享用。

    虽说是自夸,第一个注意到这点的人正是我。

    姑姑在月历上勾出出事的日子,我比对当日午餐菜单后发现一件事。

    ——午餐是蛋包饭的隔天,巷子里一定会出现动物尸体。

    刚才我也说过,「琉庄园」的午餐深获附近老饕们的喜爱,而其中的蛋包饭,更是被称为「庶民御厨」姑姑的拿手菜,也是我们镇上的至宝。

    当今市面上的蛋包饭多半是将半熟蛋摆在饭上——啊,我好像说得很自以为是,其实也是从客人那现学现卖的——姑姑的蛋包饭是用完全煮熟的蛋轻柔包裹著鸡肉炒饭。当然煎蛋不但彻底过火且煎得蓬松,和米饭一起咀嚼后,就会在嘴里融化,释放出藏在其中的滑顺口感与芳香浓郁的美味。这也要拜姑丈在各地来回找到滋味丰富的合适鸡蛋所赐……没错,他们两人即使分开两地,仍然继续合作著。

    ——而点缀金黄色蛋包的当然是鲜红色的手工番茄酱。味道浓纯且带有清爽酸味,能——够品尝到在舌头上舞动的清爽余味。和蛋包饭一起吃进嘴里,番茄酱的鲜明味道与鸡蛋的滑顺浸透于白饭内并彻底结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嘴里仿佛出现一座乐园……啊啊,感谢一片赤红的大地……

    ——说起蛋包饭,果然还是应该搭配番茄酱呢!有些人喜欢淋美乃滋,但那对我来说可谓邪门歪道!我甚至想对那些人说:「给我向蛋包大神下跪!呸!」

    (*1)呃……邪门……美乃滋是……邪……我是邪门歪道……

    呼……呼……

    啊,对不起……不小心就亢奋了起来。

    欵,总之那个蛋包饭就是拥有此等魇力,所以虽然当日午餐使用的材料基本上都很便宜,菜色内容也是随机轮替,唯有蛋包饭是每个礼拜一定会出现一次。不过因为材料采购种种关系,出现的日子不固定。

    话虽如此,出现蛋包饭的隔天清晨,店铺后面一定会出现动物或虫子的尸体。

    如果这是动物所为,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挑出蛋包饭的隔天出事情,对吧?所以这肯定与咖啡厅相关人员有关。

    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事实之后,我和姑姑虽然惊讶,却想不出对应方法。不过我们为了确认,于是在隔两天的礼拜六准备蛋包饭作为当日午餐。这里补充一点,当日午餐的内容是当天早上才会写在店门前黑板上,即使临时更换内容,顾客也要到事前才会知情。当天是礼拜六,我早上就前去店里帮忙。为了谨慎起见,还特别留意有没有形迹可疑的客人出现,但顾客们还是一如往常泰然自若地享受美食、享用咖啡。不过好戏真正上演应该是在隔天早上才对。

    那天,我留宿在姑姑的房间里。在这种真相不明的情况下,即使姑姑已经是大人,也不该放她一个女人在家。这大概是我自从国小夏令营以来,第一次外宿。不过既然是住在姑姑家,爸妈也不至于反对。

    那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原本打算在小巷监视到天亮,姑姑却担心危险而反对。的确,还是不要刺激到什么变态才好。结果我睡得很香。姑姑家的双人床又大又柔

    软,很好睡喔。因为姑丈身材高大,才会买那么大一张床。我也有点想要……

    ……结果我愉快醒来,和姑姑两人一起来到小巷子一看,就看见蜥蜴的尸体,而且还是两只!哥俩好地排在一起!

    事到如今已经能够肯定——这是蛋包饭杀生事件!

    我虽然提议找警察,或是再好好盯梢一次试试,但姑姑终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因为她不希望姑丈留下的店面有什么下好的评价。我不懂店铺管理方面的事,因此只有点头同意了。

    后来姑姑一阵子没有做蛋包饭,藉以观察情况。如果没有做蛋包饭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那么之前的情况大概只是偶然了。

    可是,该说不出所料吧。一旦不做蛋包饭后,事件就不再发生,无需担心任何事情的和平日子持续著。

    姑姑和我因为找到暂且安全的方法而安心后,尽可能不去想尸体的事情。我有学校和家里两方面要忙,姑姑也有自己的办法,以其他菜色取代蛋包饭,不去想就能够忘了这件事情继续过日子。

    但是……广受喜爱的蛋包饭整整一个月没供应,客人们果然开始发出不满之声。尤其是常客之中有人是为了定期推出的蛋包饭而上门光顾,这样下去客人势必会流失。

    因此直到前天,姑姑终于又做了久违的蛋包饭。已经时隔一个月,或许情况已经改变,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也说不定。再说姑姑生性乐观,这是她的优点,但是我认为这项优点在这个状况下没有任何助益。

    昨天早上又……这次出现在小巷子地上的是麻雀的尸体。

    听到这件事,我原想告诉姑姑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但我又想到这个羔羊会。

    之前曾听会长说过,这个羔羊会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解决过多起奇怪的咨询内容。我看重贵会的实际成绩,所以前来委托,希望能够解开困扰姑姑和平经营咖啡店的怪事!

    这件事情一方面关系到店铺的商誉,我们不希望事情闹大。再者,仔细想想目前也没有出现什么损害,报警或许警察根本不会受理。因此我希望能够借助各位的智慧,帮忙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当然我会再仔细描述咖啡厅的情况,希望各位听完后,能够想出打破这僵局的答案。

    (*1)服务生的表情愈来愈紧绷,羔丰会的大家也跟著认真了起来。这次咨询或许是一桩相当严重的事件也说不定。假如犯人真是所谓的变态,那么这就是世俗标准也认同的案件了。当事人服务生和她的姑姑心里想必很害怕吧。

    ——我们也必须加油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店的沿革……是这样说的吗?前面已经说过大致的概要了,所以我来说说几位令人印象较深刻的老顾客吧。我没办法将所有老顾客一一列举出来,总之就说说与蛋包饭有关的几位。顺便补充一点,虽说是理所当然,但我平日中午时间没办法去店里帮忙,因此关于中午时间的事情,全都是从姑姑那儿听来的。

    第一位就是「大师」……啊啊,因为关系到个人隐私,所以我在这里就不说出他们的本名了。

    这位「大师」是什么大师呢?是作家大师。年纪大约五十多岁,不过我没法判断是五十出头或将近六十,他就是个这样子的人。只要踏错一步就会变成不良大叔,现在则是外表成熟又带点孩子气。感觉家教很好,长得一张弥勒佛的脸。我挺喜欢他的。

    他好像经常为了收集撰写古代小说的题材而四处旅行,也经常带伴手礼给我们。在我看来,他只是住在附近人很好的大叔,偶而会和编辑之类的人一起到店里来讨论事情,看样子真是一位作家。该怎么说,应该说是在知道的人之间很有名的大师吧。

    姑姑称他是「与菱维淘汰并列的本地文人」。话说回来,我只想问,菱维又是谁啊?

    总之「大师」是作家……然后我认为他是和这起事件有关的重要嫌疑犯。

    ——毕竟「大师」最爱「琉庄园」的蛋包饭,只要当天推出蛋包饭,他一定会上门光顾。没有蛋包饭的日子,顶多就像刚才我说的,有事与人讨论时才会到店里来。而只要有蛋包饭的日子,无论刮风下雨,他一定会出现。他每天早上带狗散步时,会先来确认当日午餐的菜单。

    而且一定会在十一点半开始卖蛋包饭时准时出现,占据窗边那个几乎已经成为他专属的座位。然后花四十分钟吃饭,再待四十分钟构思工作相关事情后才回家。看他第一个来跟吃蛋包饭的模样就知道他乐在其中。那真是身为自由业者才能拥有的奢侈呢。

    问我为什么怀疑他,我也很难解释……总之他是店内的蛋包饭重症者……

    再说,作家不是大多数都定变态吗?

    所以吃下顶级蛋包饭的晚上,就必须供奉动物尸体给提供蛋包饭的店家……如果有诸如此类的邪教怪癖,我想也不奇怪。

    因此我认为与蛋包饭关系深远的他,是第一号嫌疑犯。

    (*1)碰巧在场所有人部晓得那位作家。他也是这间学校的老毕业生兼学长。

    (*2)听来像是什么强而有力的新词汇,我想她要表达的意思是重度蛋包饭爱好者吧。

    (*3)这只是她的个人意见。服务生的意见只是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作家等完全无关。说无关就是无关,就算说不可能也不为过。

    下一位是……对了,介绍一下「计算机」小姐吧。

    「计算机」小姐在距离「琉庄园一二百公尺处,一栋住商混合大楼三楼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听说她是老板,非常厉害。从这印象就能想见她冷漠坚毅,是个非常帅气的女性,也是有点严格的美女。

    之所以称她为「计算机」小姐,是因为她总是随身带著计算机——不对,而是她总是在店里打开笔记型电脑工作。而且她的用法像在打计算机,一边吃著饭,一边单手敲打电脑键盘,一边喝咖啡,一边过目资料。在我看来怪异复杂的笔记型电脑对于「计算机」小姐来说,似乎只不过是按键变成二十个的计算机罢了。

    不过她也不是一心只顾工作的工作狂。

    要看她是什么时间到店里来。如果是白天时间来的话,她会带著花上门。花虽然不贵,也是从花店买的,从包装纸就能判断那是购自附近的小花店。

    「计算机」小姐总是开心地问:「有花瓶吗?」姑姑或我会把多余的花瓶给她,让她插花。她会把花插进瓶子后就离开。下次再来店里时,想把花还给她,她总会说:「不要紧,你就留著吧。」或者又带新的花来,总之没什么机会把花还给她。最后花朵一直摆在店里直到枯萎为止。也多亏有她,「琉庄园」好一阵子都不用买花。姑姑喜欢花,因此她的举动说不上是困扰。

    然而这么棒的「计算机」小姐也有奇怪的地方。和「大师」正好相反,有蛋包饭的日子她绝不会上门光顾。除此之外的平日则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反蛋包饭分子。

    原本我没办法说得这么肯定,在意识到这事情与蛋包饭有关之前的情况,我也下太记得了。不过可以确定这两个月的蛋包饭日她都没有出现,前天也没有来。看她吃夹蛋土司时没有什么异状,应该不是不能吃蛋。

    ……我很崇拜她,因此下太想这么思考。不过搞不好「计算机」小姐对蛋包饭有负面情感,因而只要是菜单有蛋包饭的日子,就会对店里行使报复手段。毕竟工作过劳的上班女性为了寻求心灵平静,导致行为偏差的情况时有耳闻。

    这位客人或许只是碰巧没在蛋包饭日上门光顾,没有那么可疑,不过我姑且还是将她列为第二号嫌疑犯。

    (*1)那个词听来像是什么电力单位欧姆,不过我想她在说的是不喜欢蛋包饭的人。

    接下来是……「阿健」吧。啊,叫阿健是姑姑这么叫他的关系,他们是老朋友了。他和「计算机」小姐年纪差不多,是一位大叔……大哥。叫大叔他会生气。

    长相还不错,可惜乱糟糟没修整的胡子大拙分。到店里来时总是衬衫搭配牛仔裤的打扮,有时还会加上围裙,一副正在工作的样子。个性有些消极,不过基本上是位好青年。

    平常帮忙家里生意,将来打算当小说家或诗人,目前为了进入那一行而在学习中。不过……当事人似乎也觉得是时候该放弃了,最近他说话的内容总是很没志气。听说他和在我们店里打工的人一起举办工作相关的读书会,聊些肥料的种类等话题。我想他可能打算继承家业吧。

    说起来他想要以写书当工作,实在太欠缺说服力。他虽然每天写东西,但顶多只是给朋友看而已,所以无论写多久都无法培养自信,写作也始终脱离不了兴趣的范畴。

    ——嗯,然后说到他与蛋包饭的阔系,他和「大师」一样,在蛋包饭日一定会出现,而且一定是白天时间,跷班来吃午餐。

    ……啊,十二点多来、一点之前回去,说是跷班似乎不太对,这是一般的午休时间对吧?不过他工作的那家店,中午时间应该还在营业才对。事实上菜单上没有蛋包饭的日子他也会来。

    而有些奇怪的地方是「阿健」家的店铺就在附近,他却总是拎著包包到店里来。话虽如此,也不会在「琉庄园」里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在端上餐点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抱著包包,战战兢兢地望著窗外而已。餐点一送上来,他会立刻大口吃完,然后什么也没做就离开。我想是因为他有工作而直接回家也说不定。不过那个包包里到底装著什么呢?

    而最奇怪的是「阿健」来店里的日子虽然几乎都是蛋包饭日,却从来不曾点过蛋包饭。他喜欢吃吐司抹特制果酱,我当然也感谢他的光临,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专挑蛋包饭日上门呢?

    他不只是在蛋包饭日上门,也经常在傍晚时到店里来喝咖啡。不过那种情形多半是和家人或兼职人员一起来。我问过姑姑和其他兼职人员,他如果选在白天来,肯定只在蛋包饭日。

    很奇怪,对吧?执著在蛋包饭日却错过蛋包饭……事情肯定不简单。

    因此神秘且脱序的蛋包饭分子——「阿健」——是第三号嫌疑犯。

    好,最后是「对门」先生。

    这个人和蛋包饭没有关系,只是在「计算机」小姐的事务所里上班。从某些角度来看也是当事人,所以这里也介绍一下他。

    他比「计算机」小姐大一轮,有一位就读小学的儿子,去年刚被裁员。啊,这是那位大叔自己随口爆料的。听说他以前曾经和「计算机」小姐一起工作,因此后来进了她的事务所。根据「计算机」小姐的说法,这位大叔是行政事务方面的高手,不过他们的世界我这个国中生无法理解。

    嗯,至于为什么要提到「对门」先生呢?因为他正好住在那条小巷子另一侧的住宅里。那是一栋围墙很高的独门独院透天历,所以动物尸体也可能放置在「对门」先生家俊侧,因此他也算是当事者。

    ……对,也就是说搞不好那些尸体是被放置在「对门」先生家后侧,而不是「琉庄园」后面巷子。这个想法姑且也纳入思考方向。

    但若是这样,就会卡在蛋包饭上了。因为「对门」先生与前面那几位不同,他到店里光顾的日子与供应蛋包饭的日子无关。不管当日午餐的内容是什么,他每周大约会上门两、三次。点的餐点没有固定,肚子如果饿了就点轻食,如果不饿,有时只喝一杯咖啡。

    因为他的年龄与姑姑相仿,因此能够聊得来,不过话题内容大多无关紧要。

    ……啊,不过我有点在意他们曾聊过「计算机」小姐平常买花,是因为对花店店员一见锺情。

    没来「琉庄园」的平日午休时间,听说她也会每天前往花店买些便宜的花朵装饰办公室。「计算机」小姐外表看来精明,事实上仍保有一颗少女心,只要没见到那位花店店员,她就会闷闷不乐吃不下午饭、无法好好工作,听说情况颇严重。

    欵,不过这事情与蛋包饭引起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另外就是……「对门」先生的儿子也让我有点担心。

    「对门」先生的儿子叫做正一。啊,不小心说出真名了!钦,算了。他白天的时间总是自己一个人,「对门」先生的太太似乎在正一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而正一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因此在「对门」先生下班回家之前,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附近出现可疑人物,实在让人不安。

    正一算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有些攻击性。每次倒垃圾或偶然在巷子里遇到他,只要对他说:「你一个人看家吗?好厉害喔。」他总会大骂:「要你管!」或「丑八怪!」然后逃走。真是有够没礼貌。

    (*1)的确很没礼貌。我小声说「好过分喔」,旁边的成田同学似乎听到了。

    他不知为何腼腆地小声回应:「不,那是因为突然有女孩子和自己说

    话,又开心又害羞的关系……」莫非他也有同样的经验吗?

    ……这么说来,成田同学对女性通常都采取低姿态,只有面对会长时说

    话特别针锋相对。那也是和正一弟弟同样的反应吗?男孩子的心理还真

    难懂。

    另一方面,「对门」先生似乎相当以这个儿子为荣,每次来「琉庄园」总要夸耀一下儿子,不然就不舒坦。

    例如:

    「正一自己一个人也能帮忙做家事,真是坚强的好孩子。」

    「最近几个月似乎还帮我整理院子,圆锹和衣服上几乎每天都是泥巴。洗衣服虽累人,不过男孩子还是像这样有活力比较好。」

    「工作不顺利的日子,我往往三更半夜才回家。这种时候正一已经睡著,我没能见到他。隔天早上我则是很晚才起床,而正一已经出门了,所以还是碰不到面。我原本就很贪睡……但这种时候正一还是乖乖一个人起床,在我没注意到时去上学。他已经学会自我管理了呢。」

    「我总是让正一孤单一个人,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

    「老师在联络簿上写到正一最近会留下剩菜带回家……是不是生病了,或是天气太热的关系……」

    ——是因为母亲不在的关系吗……这就是所谓「过分溺爱」的疼爱方式。在不得已之下,「对门」先生害正一小弟必须面对这种孤独环境,因此自觉亏欠吧。

    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严格教育正一小弟面对年长大姊姊时的礼仪。

    ……呃,说到这里,有件事虽然与事件本身无关,不过我有点在意。「对门」先生非常怕动物。不是因为会过敏,纯粹是不晓得该如何与无法沟通的对象相处而感到不安。

    那股不安若是升华成敌意的话……「对门」先生或许会做出虐待动物的暴行。再说那条巷子算是他家后面……虽然我不希望这个可能性成真。

    总而言之,不属于蛋包饭分子的「对门」先生是第四号嫌疑犯。

    ——如何?我说完与蛋包饭有不寻常关系的人,以及不喜欢动物者的事情了。

    这当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呢?或者说犯人是完全陌生的变态?

    一方面是我们开始感到害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店里好,所以希望能够尽速解决这问题。我希望能够在报警之前,先找出可疑人物,请各位帮忙想想锁定嫌犯的方法。拜托(*1)各位了。

    (*1)她最后离座站起,以漂亮的姿势鞠躬行礼。或许是在咖啡厅工作时常做

    的关系,她的动作兼具华丽与稳重,相当优雅。

    Part=B:佐佐原三月

    呜……居然说是邪门歪道…………加美乃滋明明很好吃啊……

    ……不对,现在必须忘了蛋包饭与美乃滋。服务生的咨询问题相当严重,我们必须用心思考才行。

    总之,咨询内容全数输入笔记型电脑里了。参照记忆,应该没有漏掉的地方。马上拿给成田同学看看吧。

    就在我看向成田同学时,他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紧盯著服务生看。

    循著他的视线,服务生大概是话说完就安心了吧,只见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听到会长温柔地说:「辛苦了。」她一脸羞怯——那个侧脸在我看来也觉得可爱。

    「你很在意她?」

    「咦?啊啊……嗯。」

    我劈头这么一问,成田同学坦然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点闷。再加上美乃滋那件事,今天真倒楣。

    成田同学没注意到我暗自垂头丧气的反应,继续看著服务生说: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听来像是自言自语,但我还是拿出笔记本,一如往常地一边涂鸦一边回应:

    「既然她在车站对面的咖啡厅工作,也许曾经擦身而过?」

    「是吗……?」

    「你问我,我问谁。」

    我的语气有著不同于往常的冷淡。成田同学大概注意到了,终于把头转了过来,带著一脸困惑的表情。

    「……佐佐原……?」

    「有什么事吗?」

    「没……呃……」看来他没有什么具体的话想说。成田同学不发一语,转开视线,看向我的手边。我正在将此次咨询内容绘制成插图。

    「……那个,好笑却一脸严肃的黄色生物是什么……?」

    「蛋包大神。」

    成田同学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这……这样啊。嗯,的确应该是那种感觉没错。」

    「我想像他瞪著我的样子,而画出这个严肃的表情。」

    「……弛为什么要瞪你?」

    因为——话还没说完,我不自觉住口。

    服务生不晓得何时来到了我们面前。她竞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张古董椅子挪到成田同学对面。成田同学也发现了,愣了一下稍微往后缩缩身子。

    服务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兴奋地以期待的眼神看著成田同学。那是一双毫无阴霾、十分坦率的眼睛。

    「……呃?怎、怎么了……?」

    成田同学受不了视线攻击而开口发问。服务生一点也不掩饰,反而叫人猜不出她的心底在想什么。只见她甜甜一笑说:

    「你就是成田同学?」

    对方突然用对同学的语气说话,成田同学不解地说:

    「啊啊……嗯。我是成田没错,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会长告诉我的。」

    听到她直接了当的回应,成田同学恶狠狠看向会长。

    「……那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隐私权啊。」

    会长正在和宫野学姊说话,注意到成田同学的视线,便微笑挥手。成田同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猜他或许正在想:「这家伙这次又有什么企图?」

    他的注意力摆在会长身上,因此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

    「嗯…………」

    服务生突然探出身子贴近成田同学,开始仔细观察。他们的距离靠近到能够感受彼吐的呼吸。

    「我觉得……你比想像中还普通耶。」

    趁著成田同学一时反应不过来而仔细观察的服务生,脸上表情却与嘴上说的话相反,看来兴味昂然的样子。

    但是……好近喔……成田同学为什么忘了要躲开,只顾著脸红呢……?

    「……十分抱歉打断两位谈话。」

    我半强迫地将笔记型电脑推入两人之间。成田同学回过神来,相当惊恐的再度看向我。我用比平常更冷漠严肃的声音继续说:

    「成田同学。」

    「啊……是、是的?」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听到成田同学回应「是的」。

    「是否能够趁著记忆犹新,协助确认会议纪录的内容呢?」

    「啊……对了,嗯,我要看,请让我看看。」

    「麻烦你了。」

    成田同学无意义地点了好几次头后,开始确认打字内容。他看来安心几分,或许是因为摆脱了无法判断行为动机的服务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服务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说是从会长那儿听说成田同学,但是咨询内容与成田同学应该无关才对啊……

    想到这里,我看向她——我们的视线对上了。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突然介入她与成田同学的谈话,因此她愣愣地看著我。

    她不解地看著我好一阵子后,突然睁大眼睛。

    「啊啊!这位姊姊,你是!」

    就这样突然大喊出声。

    她连忙拿出那本学校导览宣传品,翻到最后一页……唔,那一页该不会是……

    「这位女生制服的模特儿!」

    ……不出所料,就是那一页。我不太想看,服务生却硬是递过来,叫我不看也不行。刚当上学生会书记时,负责的老师要我帮忙拍摄制服范本的照片。

    「唔哇!唔哇!」——服务生不住惊叹著,这次改朝著我探出身子急速凑近。

    「唔哇啊……我一直觉得这女生好漂亮,没想到能够见到本人,真是太烕动了。」

    「谢……谢谢。」

    我因为害羞,只能慌张道谢。

    下过话说回来……她的脸也太靠近了。那张笑容灿烂得让我几乎能够感觉到紫外线。有没有可能她笑一笑,就能够击败吸血鬼呢?

    ……她似乎不分男女,与人相处的距离都非常接近。但奇怪的是,我倒不会觉得她脸皮厚,反而像是遇见久别重逢的亲感小孩一样。

    看样子她并非对成田同学有特殊的好感,我稍微放心了……但是我不擅于应付她这类型的人。

    ……这么说来,虽然不是成田同学,我也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有点圆润的轮廓,很搭调的温柔表情……笑容很可爱……嗯嗯,想不起来。

    我陷入沉思时,服务生总算坐回椅子上。她背靠著椅背,视线仍停留在我身上,开口以愉快的声音说:

    「我上次碰到的艺人是来替大众澡堂拉客的拿破仑二人组。」

    「不,并下是艺人啊……」

    代替无法好好说话的我反驳的,是坐在隔壁确认会议纪录的成田同学。他的视线仍看著笔记型电脑的液晶萤幕。看样子只要少了视线交流,他就能够恢复冷静对话。

    服务生不解地偏著头。

    「咦?拿破仑二人组不是艺人吗?算魔术师?」

    「不,我是指佐佐原。」

    「咦咦?可是长这么可爱,当艺人也理所当然吧?」

    「可不可爱是另一回事,那又不是演艺才能。」

    ……他们两位说话大概没经过大脑吧……我的脸颊滚烫得快要死掉了。

    服务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成田同学专心确认会议纪录的同时,不忘心不在焉地交谈。我的注意力则离开他们没营养的对话,侧耳倾听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谈话。

    对于这次的「蛋包饭尸体遗弃事件」(刚刚才命名完毕),其他人有什么看法呢?

    这次的咨询似乎比较严肃,因此大家的讨论不是太热烈。这当中——

    「我在想——」

    会计的宫野学姊大声说:

    「会不会如同一开始说的,犯人其实是动物呢?受害者都是小型生物,而且附近的猫也很可疑。

    我的表姊有养猫,听说猫会抓些蟑螂等小动物给主人。这次的尸体感觉上似乎也是这种情况。」

    她说话时还稍微卷舌,仿佛在演刑事连续剧。

    「但如果是那样,未免有太多不自然的情况了。」

    回答的是坐在旁边的会长。她们两人不只同样是学生会干部,也是同班同学,更是气味相投的好朋友。不管说什么都很自然,宛如定日常生活的延续。

    「尸体每次都摆在同样地方,就像童话《小狐狸阿权》一样……最重要的是跟蛋包饭有关。」

    「嗯……不过那会不会只是偶然?摆放尸体的方式看似规律,但也只有四、五次,我认为样本数还不够。再多观察一阵子或许比较恰当。」

    宫野学姊的口气毫不掩饰,直接且具有说服力。

    但是她的这番话对于解决问题没有帮助。会长交抱双臂,手抵著脸颊,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我常常在想,会长二父趄双臂,胸部似乎会很碍事。

    「可是这毕竟关系到店铺的营运,恐怕没办法多试几次。另一方面,接下来也有可能被放置更大型的动物尸体。」

    「嗯……你的意思是会影响风评吗?」

    这次变成宫野学姊交抱双臂呻吟。宫野学姊交抱双臂的动作很顺畅,胸部不至于构成妨凝。

    「是啊。再说,我想六次测试应该是很足够了。总之我们姑且想想蛋包饭与尸体的关系吧。」

    「不过,服务生所说的那些与蛋包饭关系深远的客人们,听来都是好人,很难想像哪一位是犯人……」

    的确,老实说服务生列举的熟客,动机听来都是牵强附会。尤其作家全是变态的说法根本是乱来、胡说八道。这点很重要,所以要多说几遍。

    「也是……看来只好委托万事通公司帮忙制作陷阱了。除了委托费用之外,不会有风险,而且如果真是动物造成,还能够协助一并解决。」

    会长似乎也同意,早早就倾向消极的结论。如果继续这样想不出妙计,大概就会采用会长刚才提出的建议了。

    ……但是,我们还没有听那个人的意见。

    我的视线回到成田同学身上……他又开始和服务生聊天。会议纪录大概已经确认完毕了,他和服务生面对面说著话。

    「那位正一弟弟面对父亲时,是否也同样不友善呢?」

    「嗯——嗯,完全不会。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算是个好孩子呢。之前我曾见过他和父亲手拉手,感情很好地走过『琉庄园』前面。

    从『对门』先生说的话听来,正一弟弟也知道不能打扰父亲工作,因此相当体贴。这样看来他距离叛逆期还很远。」

    「这样啊……『对门』先生还真辛苦呢。」

    「不是吧?我都说了正一弟弟是好孩子耶。就算自己看家也没有任何怨言喔?」

    成田同学为什么聊起正一弟弟的话题呢?

    看准时机,我也加入对话。

    「这次的事情与正一弟弟有关系吗?」

    「啊,不……也不是那样,只是有点好奇……」

    ……怎么回事?难得成田同学会在严肃的咨询时表现失常。服务生似乎也莫名其妙地愣愣看著成田同学。

    成田同学轻轻一咳,闪避我和服务生的视线。

    「……嗯,重新审视过咨询内容后,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的话,看来还是只能够按照会长的提议设置陷阱了。」

    「嗯……姑姑也这么说过,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太被动吗?再说我也不想用毒药……如果不小心伤害了其他无辜动物也不太好。」

    服务生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她的反应我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成田同学继续安抚道:

    「当然。我们会再继续想想。」

    然后对我使个眼色,看向房间尽头那扇门。

    没多久会长就宣布暂时休息,所有人同时解除了紧绷。

    有些人继续坐在位子上谈话,有些人在闲聊,有些人走到走廊上伸展身体。撇开各自休息的「不迷途的羔羊会」成员们,我和成田同学两人前往隔壁的社团大楼资料室。

    顺便补充一点,直到休息时间之前还坐在成田同学面前的服务生,现在正在会长的招呼下吃著茶点。她属于能够把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我不自觉想起「喂食驯服野生动物」这句话)。

    定过会议室尽头不醒目的门之后,来到熟悉的资料室。说是资料室,事实上比较像是

    「无法丢弃垃圾的垃圾场」,这地方照理说没有经常使用者,只有胡乱放置等待时光流逝的收藏品——才对。

    但事实上今天同样有一位常驻者待在里面。

    ——她是仙波明希。是成田同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天敌,而对我来说……又是什么呢?说是朋友也算不上,但我也不想说我们只是认识。总之属于有点难以归类的对象。

    至于今天的仙波同学呢——

    「……我说你啊,那样会不会太放松了?」

    正如同成田同学所说的状态。

    她平常总是上半身整个趴在桌上靠著布偶。今天却是整个人仰躺在桌上,双腿还随意乱摆,姿态显得比平常更懒散。补充一点,那个香菇布偶现在在她的后脑杓底下,被当成普通枕头使用。

    仙波同学看著捧在肚子上的厚重书本——似乎是图书室里的藏书,好像是中国古典文学全集——不悦地说:

    「…………罗哩八嗦的,天气热身体就会懒洋洋嘛。」

    的确,隔壁的会议室也和这个房间一样有西晒的问题,因此只要待在窗边,就会酷热流汗。时节差不多是初夏了,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如果真的进入夏天该怎么办呢?

    成田同学从仙波同学衣衫不整的制服上挪开视线,皱起脸。

    「……再怎么熟也不应该这样吧?这里姑且算是公共场所喔。」

    「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有人来。」

    「怎么会,我们现在下是来了——」

    「不会有人来。」

    「我们就在你眼前——」

    「不会有人来。」

    「……喂。」

    「不会有人来。」

    她顽强否定我们的存在。成田同学欲哭无泪地看向我。即使他摆出这样的眼神,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话说回来,仙波同学的不悦虽然算是常态……但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她的不悦之中似乎掺杂了强烈的焦虑……

    「心情不好吗?」

    「说对了。」

    ……完全无法打开话匣子。平常至少好沟通一些。

    她今天没干劲的模样实在非比寻常。果然是因为天气热的关系吗?原本就懒散的仙波同学如果懒散到了极点,根本就无法沟通了。

    问题是我们真的很希望能听听仙波同学对于这次咨询的意见。一方面是为了服务生,再者以我个人来说,听仙波同学的想法也是一种乐趣。

    成田同学或许也一样吧。他振奋起想要放弃的心。

    「嫌热的话,挑阴凉的地方待啊。」

    「不会有人来找死。」

    「好像多了奇怪的词喔?」

    ……心情不好的仙波同学,今天似乎也没心情和成田同学抬杠。

    没办法,只好由我代为开口发问了。

    「如果觉得天气太热,选择阴凉的地方会不会比较好呢?」

    「在阴暗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外表看来生活态度懒散的仙波同学,唯独对于眼睛健康格外讲究。在她看来,只靠屋顶上的旧电灯,似乎算不上健全的阅读环境。

    觉得看书比天气热更重要的态度令人钦佩。下,这种心理是值得钦佩,但实际上的姿态实在令人费解。

    「……不管怎样,先坐起来吧,仙波。虽说机率极低,不过除了我们之外,还是可能有其他人进来。那个姿势……不太好吧。」

    成田同学斟酌著用词,同时避免看向仙波同学的裙底风光。她的裙子虽没有翻起来,不过因为双脚摆放的方式随性过头,从女生的角度来说,也同样叫人替她担心。

    原本以为他这番话又会遭到无视,没想到似乎惹火仙波同学了。她愣了一下,停下翻书的手,躺著瞪向成田同学。

    「与你无关吧。」

    说话的声音充满冷漠的拒绝。但是成田同学没有退缩。

    「与我无关没错,但我不喜欢这样。」

    「…………」

    仙波同学短暂沉默后,阖上书本叹口气。

    「是是是……也对,你这人就是不把话说出口不会罢休,对吧?」

    她不耐烦地说完后嘟起嘴。仙波认真时给人的印象机灵,但或许是脸庞轮廓意外柔和的关系,只要摆出严肃的表情看来就会有些孩子气。把这些告诉她本人的话可能会挨骂,不过我也喜欢这个孩子气表情的仙波同学。

    「才不是那样……」

    仙波同学夸张地起身,无视低声细语的成田同学,重新抱起原本当作枕头的布偶。她没有离开桌面,只是将膝盖并拢,双腿伸向两侧瘫坐著,也就是所谓老奶奶坐姿。

    这种姿势对桌子的施力比躺著时更大,不过仙波同学很轻,再加上桌子意想不到的坚固,因此没有危险。

    仙波同学坐著缓慢移动到阴影处——驼背的剪影看来很像瓢虫——这次她以一贯的冰冷语气说:

    「——然后呢?有事吗?」

    「欵,你应该听见了才是……为什么当日午餐一推出蛋包饭,店铺后面就会被放置动物尸体呢?希望你能帮忙想想原因。」

    没错,这个房间下晓得是墙壁单薄或是正好能够制造回声,隔壁会议室的声音几乎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因此仙波同学一定晓得服务生说了些什么。

    仙波同学睡眼惺忪地看著成田同学,乾脆地回答:

    「我想是猫。」

    「猫?」

    「不可能是狗或鸟吧。如果有那么具有攻击性的狗或是乌鸦待在那附近好几个月,附近居民早就知道了。所以应该是猫。」

    这结论岂不和宫野学姊一样吗?但是——

    「猫配合蛋包饭日攻击其他动物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鸟兽戏画。虽然有点好玩,不过猫与蛋包饭仍旧搭不在一起。而且蛋包饭里头多半会使用洋葱(不能让猫吃洋葱)。

    「流浪猫捕捉小动物只是它们的狩猎本能。能够猎杀虫子、蜥蜴,甚至是鸟的血气方刚的猫咪很可能每天追捕动物玩耍。」

    「不对啊,尸体并下是每天出现——」

    「我知道。」

    仙波同学举起一只手打断成田同学的话。

    「就是因为只有蛋包饭日才会出现尸体,所以我认为是猫的杰作。」

    ……还是听不懂。不过也正因为如此——

    才让人觉得有趣。

    我在身旁的木头椅子上坐下,成田同学则是背靠著书柜。大家就座后,开始专心听仙波同学解释。

    「——若非如此,我会怀疑是小鬼的恶作剧。不过咖啡厅的菜单上有时整整一个月没出现蛋包饭,我不认为有哪个爱恶作剧的小鬼会这么有耐性地持续等待。

    ……如果是变态所为,通常会有独自的行动模式,而且很有耐性地持续反覆进行。但是在这次情况中,既没有出现强调自我存在的宣示,猎物也没有一致性。虽然不乏可能,但是我认为可能性很低。」

    我点点头,开口问:

    「如果是猫……为什么专挑蛋包饭日隔天,将猎物摆在咖啡厅后面的巷子里呢?」

    「猫与蛋包饭之间没有直接关系。」

    在不断对话的过程当中,我似乎能够跟上仙波同学的说话方式了。既然两者没有直接关系——

    「也就表示存在著间接关系,是吗?」

    只见躲进阴影内的仙波同学两只眼睛在昏暗中发光。她点头。

    「是的。以蝴蝶效应为起点去思考,就能够找到关联。」

    想了一会儿之后,成田同学问:

    「关联……就像《稻草富翁》那样吗?」

    「嗯,差不多……在这里稻草相当于蛋包饭。」

    《稻草富翁》就是以一根稻草逐步换到高价物品,最后变成有钱人的知名民间传说。

    「你的意思是,可以将蛋包饭想成是起点,而小动物尸体是终点吗?

    但是该如何把它们连成一线呢?」

    完全无法想像。

    「第一步,想想蛋包饭日发生的变化。」

    我和成田同学互看彼此,接著开始回想自己打字的纪录。咖啡店只要一到蛋包饭日就会——

    「……作家『大师。会到店里吃他最喜欢的蛋包饭。」

    「还有,阿健。也会到店里去。不过不吃蛋包饭。」

    相反地,「计算机」小姐不会出现在店里。而受雇于「计算机」小姐的「对门」先生去或不去与有没有蛋包饭无关。

    「亦即以蛋包饭为契机发生改变的是。大师。上门光顾,这是第一步。」

    「呃?那『阿健』呢?他也会选在蛋包饭日——」

    「在这过程中,『阿健』的动机八成不是因为蛋包饭,而是『不舍』。」

    又出现了唐突的发言。

    「不舍?」

    「是的。希望走文学之路的『阿健。因为胆小而无法成功,因此他经常选在平日前往

    琉庄园。拜见,大师。工作的模样。,大师。总是坐在窗边的专属座位上,因此从店外也能够确认他是否在店里。

    又或者他是希望有机会能够认识『大师。,让他看看自己的稿子。」

    这么说来,服务生曾说很好奇「阿健」包包里的物品,或许那是平常累积的稿子。再加上「阿健」总是什么也不做地望著窗外,事实上也可想成他在看的不是窗外,而是坐在窗边专属座位上的「大师」。

    「所以『阿健』配合『大师。的行动,一起出现在店里——这是第二步。

    接著以此为基础,想想蛋包饭日没有发生的情况。」

    仙波同学的发言终究不过是她个人的推论,却没有任何迟滞。看来在我们进来之前,她已经组织好所有理论了。

    「蛋包饭日没有出现的是『计算机』小姐。」

    「可是上门光顾的理由容易推测,不上门的理由反而难猜,不是吗?」

    听了我的话,仙波同学不晓得为什么疲倦地叹息。

    「……一般情况是那样没错,不过这次的咨询者是一个彻底爱凑热闹的家伙,因此我们能够推测出理由。」

    什么意思?

    「这和服务生的个性有关系吗?」

    「服务生……你们曾提到她的制服,她是什么打扮?」

    原本进入思考模式、表情平静的仙波同学突然抬头。

    哎呀,对了,即使仙波同学能够听见声音,也无从得知咨询者的外貌。

    「今天来羔羊会咨询的女孩穿著案发地点咖啡厅的工作服,就是那种轻飘飘、很可爱的制服。」

    「似乎是被会长骗了……」

    成田同学不晓得为什么充满歉意。

    仙波同学则是——

    「啊……这样……嗯,穿那样来啊…………」

    以有些心不在焉的声音喃喃说著,而且不晓得为什么也满脸歉意,那是难得在仙波同学脸上见到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事……」

    仙波同学轻轻摇头,又回到原本平静的眼神。她原本抱在胸前的香菇布偶则被压成可怜兮兮的形状。这个布偶有时会遭到仙波同学残暴冲动的对待,不禁令人担心它的内容物会进出来。

    「……那个脑袋不好的服务生缺乏品味的好奇心,反而让她记住那些毫无用处的事情,我们也因此才能听到『对门。先生谈『计算机。小姐的八卦。」

    但现在不是担心香菇布偶的时候。若是不专心,就会跟不上仙波同学的说明。

    「呃……你指的是,计算机』小姐迷上花店员工……那件事?」

    「似乎是真心喜欢。」

    只要见不到对方就吃不下午饭,看来相当严重。

    这就叫做相思病吗?

    我半无意识地看向成田同学,他理所当然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表情认真地思考著,企图跟上事情的发展。尽管他的神情严肃,那张总是拚命的侧脸看来仍旧孩子气。

    那张脸所面对的仙波同学正以完全相反的低沈声音继续说:

    「是的。根据,对门。先生的说法,,计算机。小姐只要没碰见心仪的花店店员就吃不下午餐。不吃午餐也就不会到咖啡厅来。而『计算机。小姐下出现在咖啡厅的那几天,当日午餐刚好都是蛋包饭。

    这么一想,也就是说,见不到花店店员的日子正好就是蛋包饭日。」

    原来如此,「计算机」小姐是利用午休时间前往花店,蛋包饭出现在咖啡厅也是午餐时间,两者的时间带互相吻合。

    这么一来……

    「意思就是造成这结果的花店店员,在咖啡厅供应蛋包饭午餐的日子,一定会在午休时间离开花店。」

    听到这里,只有一位男性符合条件。

    「你是说『阿健』就是那位花店店员?」

    「应该是。」

    仙波同学听了成田同学的发言后点点头,把下巴埋进布偶里。

    「『阿健。的工作服是行动方便的一般服装加上围裙。只有这样没办法锁定工作内容,不过既然他还举办肥料读书会,工作内容很可能与园艺有关。」

    蛋包饭召唤了「大师」,「大师」引来「阿健」,「阿健」与「计算机」小姐擦身而过。这蛋包饭虽然罪孽深重,但还是没扯到流浪猫的行动。

    到此为止拼图就剩下「对门」先生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动物尸体掉落的咖啡厅后侧,也是这个人的住家后侧。

    不出所料,仙波同学接著要谈的就是「对门」先生。

    「『计算机』小姐与蛋包饭搭上线之后,接著就轮到『对门』先生了。

    见不到花店『阿健』的日子,『计算机』小姐不光是吃不下午饭,甚至也影响到工作进度;而进度受到影响的日子,『对门』先生很晚才能回家,隔天出门上班的时间也会跟著延后。」

    这些事情的确是服务生从「对门」先生那儿听来的内容。但猫还是没出现。这与「对门」先生不喜欢动物有关系吗?

    「仙波,到此为止我都了解,不过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出现了,难道还有我们刚才咨询时没提到的人物吗?」

    成田同学插嘴。仙波同学轻轻瞪了他一眼。或许因为他说得没错,所以这回没有挨骂,也或许只是仙波同学太热而没劲。

    「不,那位轻薄肤浅的咨询者还提到了一个人。」

    我和成田同学马上就想到了,就是那位成田同学也有点担心的害羞小学生。

    「『对门』先生的儿子正一弟弟吗?」

    「对,那孩子的一连串举动就是最后的桥梁。」

    正一弟弟的举动……吗?我拚命回想刚才输入的内容——

    『曾在小巷子遇到他。』

    『最近几个月经常翻挖院子。』

    『多半一个人在家,似乎很寂寞。』

    『最近便当都没吃完,会带回家。』

    『父子感情似乎很好。』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不晓得成田同学是否也想到同样内容,面有难色地说:

    「……似乎都与猫无关耶。」

    仙波同学马上回应:

    「的确没有直接明白的关联,但是稍微想一想,就会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最近经常没把便当吃完,却有精神在这么热的天气下翻挖院子、弄得满身泥巴?食欲突然不振这点不太对劲吧。」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没错。

    「然后,从他开始出现这类矛盾行动之后,原本在小巷子里找剩菜的猫消失了。

    应该说这就是导致棘手状况发生的原因。如果将这两件事情串连在一起,我们可以想成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正一弟弟成功以食物驯服野猫了。」

    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但是成田同学似乎明白了。

    「原来如此……一个人看家的时间很长又无法离开家的正一弟弟,可以喂食在自家后面游荡的野猫。但因为『对门。先生不喜欢动物,正一弟弟没办法向父亲拿钱买饲料,所以将便当菜留下用来喂猫。」

    仙波同学似乎也是同样想法,接著继续补充:

    「但如果在小巷子里喂野猫,那位老爱装熟、鸡婆多事、脑袋不好的咖啡厅服务生又会来纠缠。麻烦死了,因此他把猫诱进有高墙遮挡的自家院子里。」

    ……不晓得仙波同学为什么对服务生如此严厉。那态度与面对成田同学时有些类似。客观来说的话,应该是正一弟弟不希望自己与猫玩耍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吧。

    「进入院子里吃东西的野猫,后来也就养成了习惯。只要围墙的门没锁上,我想野猫也能自行进出。而且它将正一弟弟视为喜欢的饲主或朋友。

    接下来就是报恩及展现自己的能力了。也就是——」

    这下子我也懂了。我想起宫野学姊说过的话——猫会抓些小动物给主人——

    虽然没必要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抢先仙波同学一步插嘴说:

    「捕捉动物,并且把尸体带给主人,对吧?」

    仙波同学有些讶异地看著我,不过没有因此不悦,点头帮我补充:

    「嗯……这样一来,困扰的是正一弟弟。他原本就瞒著讨厌动物的父亲喂野猫,现在还冒出一堆小动物尸体。」

    「如果让讨厌动物的,对门。先生看到恐怕会昏倒……所以他才会煞费苦心地,整理院子。」

    仙波同学和成田同学虽然都没提到,不过简单来说,正一弟弟「翻挖院子」的举动,事实上是为了埋葬动物尸体……他或许认为可以当作肥料,因此动手整理院子。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季节,恐怕还必须担心卫生方面的问题。

    姑且不讨论这点,事情发展到这里,差下多已经看到终点了。

    准备做结的仙波同学,语气依旧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发现动物尸体的时间都是早上。也就是说,野猫将捕获的猎物送往,对门。先生家院子应该是在三更半夜。猫咪大概养成了这种习惯。半夜是否能抓到鸟令人存疑,所以狩猎行动本身可能是趁著天还亮著时进行的。

    另一方面,供应蛋包饭的日子,『计算机。小姐的工作往往不顺利,导致,对门』先生必须晚回家。」

    「那些日子,正一弟弟上床睡觉的时间比『对门』先生回家的时间早,因此野猫很可能在他睡觉时碰到,对门』先生。」

    「事实上我们无从得知野猫送猎物来的时间,是否正好碰上,对门。先生回家的时间,不过在父亲回家之前就寝的正一弟弟也同样无法判断。

    ——于是只要是父亲晚回家那几天,他就会将屋后围墙的门锁上。围墙曾经为了阻挡小偷而加高,因此野猫自然也无法跨越。等半天都无法带著猎物进入院子的猫,只好将猎物放在围墙前便离去。」

    说完,仙波同学看看我,又看看成田同学。

    刚刚她已经将一切重要的因素都给列举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重新整理整个流程即可。

    我和成田同学看向彼此,点点头,开始摘要整理整起事件。

    「首先是表面现象。咖啡厅的当日午餐出现蛋包饭的隔天,店铺后侧就会被放置动物尸体,而犯人假设是逗留在附近的野猫。」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成田同学以来回对打的球类运动般的节奏回应:

    「只要店内提供蛋包饭就会出现这现象,是因为作家『大师』上门光顾的关系。

    『大师』一上门,向往文艺界的花店店员『阿健。也会出现。」

    「但是只要『阿健』中午时间不在花店内,平常在那儿买花的会计师事务所。计算机。小姐就无法见到『阿健』。

    暗恋『阿健』的『计算机』小姐这时候就吃不下午餐,而没有前往咖啡厅。另外,对于工作也会心不在焉。」

    「如此一来,在『计算机』小姐经营会计事务所工作的,对门。先生变成三更半夜才能回家。也就是在,对门。先生的儿子正一弟弟睡著后。」

    「另一方面,正一弟弟瞒著不喜欢动物的父亲喂养附近的流浪猫,因此与流浪猫感情变好。这样虽好,但是把正一弟弟当作饲主的流浪猫因而将自己捕获的猎物尸体献给正一弟弟。」

    「正一弟弟喂野猫的地点是『对门』先生家院子里,野猫放置猎物的地点也是那个院子。被带到院子里的尸体虽然都被正一弟弟埋起来处理掉了,但是在蛋包饭日他却无法这么做。」

    「因为『对门』先生到家的时间太晚,很可能碰上半夜来到院子的野猫。担心这情况发生的正一弟弟于是将围墙门上锁,避免野猫半夜进入院子。」

    「野猫来到平常进出自如的围墙门前却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将猎物放在围墙前便离开。问题是『对门』先生家后侧正好也是咖啡厅的小巷子。」

    「因此供应蛋包饭的咖啡厅店铺后方,才会不断出现小动物的尸体。」

    ……真是……真是异常复杂的发展啊。

    但是除此之外,也很难想像还有其他可能性。事实若非如此,能够造就出如此复杂诡异的脉络,也实在不可思议。

    将整个迂回的过程以图解方式说明完毕,仙波同学看看我们确认的视线后,以平常那个爱困的佣懒声音说: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想到一件事——

    有时好奇心旺盛,但一瞬间又失去兴趣:灵敏、懒惰、总是懒洋洋、无精打采又随性的仙波同学,真像是猫中之王。

    Part-C:仙波明希

    接著佐佐原他们马上回到隔壁会议室。这次花了比较长的时间解说,休息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

    ………………呼。

    我不自觉地重重呼出一口气。一直待在阴凉处的关系,身体没出状况,不过精神方面却充满倦意。

    只要对方是成田真一郎,自然会有这种感觉,但今天不只如此。

    今天的咨询者……光听声音,我就知道对方是谁了,那人只是没报上名字而已。从谈话的过程中,可以听出会长似乎知道她的来历。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居然完全没发现。

    ……这下子被那个诡计多端的会长抓住把柄了。一想到可能再次遭到她态度温和的恐吓就头痛。

    ……先忘了眼前这些事吧。反正想也没用。这种事情就跟成田带来的灾难一样,都算是被狗咬到的倒楣情况。虽然浑身上下部是咬痕,就快得破伤风了,但人类的失忆能力可谓万能。

    另外,遇到好书也是忘却凌乱现实的绝佳捷径。那些碍事的家伙进来之前,我原本在自己了。

    「……我先去问问正一弟弟。嗯。」

    接著咨询者用不曾听过,令人钦佩的声音说出意想不到的合理回答。刚刚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关键点仍在于找方便沟通的正一弟弟确认。

    如果我们猜测错误,只好重新推想。又如果对方承认的话——

    「我就找找看。琉庄园。里有没有人愿意饲养流浪猫。啊,现在这时代应该也可以使用网路寻找愿意收养者,对吧?」

    ……这大概是最简单的做法。「对门」先生既然讨厌动物,正一弟弟就不太可能饲养流浪猫,也因此这段日子才会弄得浑身是泥地偷偷喂猫。再说或许他们家还有经济问题也说不定。

    虽然很难想像会有人愿意饲养每天出门狩猎、攻击性强的流浪猫,不过所谓爱猫人的行径往往超乎常识、很难推测,也很难断定一定无望。

    唉,以那家伙的资质来说,能够做出这番结论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没人愿意饲养,我就把它带回家。」

    等等!

    我不自觉猛然抬头,桌子大大晃了一下,害我差点摔下去。我抓住桌边勉强支撑住——别开玩笑了,虽然没「对门」先生那么极端,我也不喜欢动物啊。

    尤其是猫那种自我强烈又不懂得讨好人类的情绪化动物。骄傲、冷淡又不守规炬的生物,我们怎么可能合得来。

    该怎么办……不快点阻止,她恐怕今天就会把猫带回家了……但是,难不成要我现在冲进隔壁会议室?

    千钧一发之际解救我的,果然是那个熟悉——熟悉得要命的声音。

    「等一下。」

    声音中没有自信,听起来十分靠不住,不过那声音充满了热诚。

    成田真一郎发出这种声音时,就是打破停滞不前现状的时候。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够圆满收场。」

    继续扯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就先告诉各位结果吧。

    最后那只找麻烦的猫是由正一弟弟带回家饲养。

    *

    在我得知这个「结果」之前。

    也就是「不迷途的羔羊咨询会」举行蛋包饭咨询隔天。

    ……冰快没了。

    我看看冰柜,关上滑盖式拉门。不用力关上的话,冰淇淋融化可就糟了哟——偶而会碰到的另一位兼职人员老是这么说。

    毕竟这个冰柜不是便利商店那种,而是酒品零售店时代就使用至今的旧货。动作只要稍微粗暴点就会出问题。再说它的零件早已停产,没办法维修了。

    姑且不谈这些……在老板回来前,我先把订货单写好吧。最近店铺前面成了附近小学生逗留的场所,造成最便宜的冰棒热卖。或许是因为有小学生这种生物密集栖息在特定区域的关系。他们总会深深著迷于热门的物品。

    话虽如此,如果得意忘形大批进货,这个老旧的冷冻柜可承受不了。我在业者给的订

    货单上写下小额订货量。老板大概会在明天早上传真订货。

    若是连锁店,这类工作早就全部交给电脑搞定了。我一边心想,一边环顾店内。

    时间已过晚上七点。明明是平日,这时间却一位客人也没有。这场景虽说令人不安,

    不过既然酒品零售店的老人家(地主)开店是为了打发时间,商店生意每况愈下,最俊倒

    闭或许也是无可厚非吧。

    店内的廉价装溃呈现出「饮料相关商品特别丰富的乡下杂货店」风貌。除了食品之外,店内还有老板娘基于部分个人兴趣而买进的衣服、五年前采购的餐具等等,尽是这些东西。

    孤零零座落在住宅区正中央的这家小店,装潢仍保持酒品零售店的模样,只有招牌是色彩明亮的塑胶板子,勉强有点洋味。附近虽然有小学,却没有文具店和超市,因此文具卖得比较好。

    店内常客主要是无力前往附近超市的老人家、懒散的学生,有时还掺杂醉汉。

    我在这样的地方打工。

    话虽如此,我也下过是一个礼拜负责顾店三天,每次两小时左右而已。基本上就是替腰有毛病、必须去医院整骨的老板(地主的儿子)夫妇看店,工作相当简单。除了收银之外,就是确认店内库存与随时打扫。刚刚写订购单其实也是因为「闲闲没事,姑且做做」罢了。

    因为工作很轻松,时薪比超前阵子在徵才杂志上看到的行情低很多。不过,我并不想吃苦,能够赚取最低需求的金额也就够了。

    「唉,幸好还不到不工作就会死掉的地步……」

    我坐在收银台后面的管椅上自言自语著。刚才已经打扫过店里,直到客人上门之前,已经没有事情做了。

    在老板回来之前还有些时间。就算店里没有客人,毕竟还没换衣服下班。其实换衣服也不过是脱下印有店名的围裙而已,这家荒烟漫车的破店怎么可能有制服。

    顺带一提,我今天的打扮是泡泡袖衬衫和牛仔裤。衬衫袖口和下摆虽宽松凉爽,却让人焦虑不已……当然这种衣服不是我的喜好,是家人给的。

    刚开始打工时,上班时间我总是紧绷,习惯后便开始觉得无趣。包包里虽有五本左右的书,但我相信自己一旦开始阅读就会忽略客人的存在,所以不能拿出来。

    我支著脸颊,忍住不打呵欠。这时开阖有问题的自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嗡地打开。那个声音碰巧成了警铃,即使待在店铺后侧也能够听见有人进门。

    我反射动作站起来,正打算无力地说出「欢迎光临」——又闭上嘴。

    因为进店里来的是自家人。

    身高比我高出半个头以上,仔细瞧瞧轮廓,有人说我们像是双胞胎,但注意到这项事实的只有父母和祖父母罢了。原因在于除了脸以外的部分和个性差异太大,不用仔细观察也能够一目了然地分辨。

    「呀!我来了,明希!」

    这家伙——我妹妹今天没穿服务生装,而是穿著市立国中的制服。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起靠在旁边的拖把柄揍人。

    「痛死了……咦?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打头很痛耶!?」

    我面无表情低头看向当场跪倒在地、抱著挨打脑袋的妹妹。想俯看这个发育莫名良好的家伙,只有将她打倒了。我冷冷开口:

    「不是说过别在我轮班时间到店里来吗?」

    妹妹抬起脸瞪著我,快哭出来地说:

    「太、太不讲理了!哪有人见家人还挑时间!」

    「不要大吼大叫,你碍到我工作了。」

    「又没有客人……!话说回来,我是客人耶!客人最大喔!客人是神喔!明希殴打神!」

    ……只要我那样说,她就会这样回答。和这家伙对话,简直像在背惯用句范本。

    真是……我叹口气教训道:

    「你才不是客人,怎么可能是客人。

    否则怎么会在店里买东西,却是姊姊我付钱。」

    「你这个小不点店员说那什么话……」

    妹妹大喊站起,双手护著脑袋戒备著。

    我拿拖把角殴打防守出现漏洞的小腿。妹妹弯下身,连哀号都喊不出来。

    「不是叫你说话声音不要太大吗?」

    「太、太过分了……惨无人道……这是Domesticviolence(家暴)……DoMeVa(注:音近星巴克咖啡的简称」!」

    别胡乱把犯罪行为像咖啡连锁店一样简称行不行?

    不管怎么说……现在正在工作是不争的事实。必须快点处理掉这家伙。

    「……然后呢?有何贵事?没事的话快滚。」

    「啊,对了对了。」

    妹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露出最自然的笑容,看不出半点重伤痕迹。她属于无论是肉体上或精神上,只要一有契机就会爽快重置的类型。

    这样的妹妹手心向上,咻地朝我伸出手,天真无邪地说:

    「给我零用钱。」

    「……又到了零用钱日啊。」

    我喃喃地说,心中百般无奈。这就是我必须削减看书时间打工的原因之一。

    乍看之下是没出息的妹妹向辛勤工作的姊姊伸手要钱,事实上只对了一半。我家自有一套独特的系统,爸妈会将零用钱全部给我,取而代之的是我必须给妹妹零用钱。

    我问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时,母亲说:「欵,这该怎么说……就像是银行强盗与人质感情变好一样。」我想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而我也听不懂她所说的。总是仰赖直觉生存的母亲说的话,我几乎都听不懂。

    但事实是我们姊妹的感情不差。正确来说是没办法变差。

    一般而言,个性差距如此大又只差一岁的孩子,相处过程总是剑拔弩张。但妹妹似乎为了讨好我而主动做家事,我当然无法怱视她的贡献。就当作是承蒙她照顾的回报吧——我这么想。一直让这家伙照顾,是莫大的屈辱。所以爸妈给的零用钱七成以上我都给了她,不过我没告诉当事人。

    然后进入今年,因为准备考试的关系更加花钱,她希望我能够提高零用钱的基本配额。结果自动转入的零用金预算之中,我只剩下勉强能够生活的钱了。

    也因为这缘故,我做著不适合自己的工读工作,赚点零用钱。在家里穿的衣服也几乎是妹妹的淘汰品。放学后忍受成田(和学生会长)的纠缠、留在学校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只要利用学校的库存,各方面来说都能够省下一笔钱。

    事实上我没有因此感到格外痛苦。说起来只要没有奇怪的执著,读书可说是最不花钱的娱乐。而我自己对于衣服也没有特别的坚持,所以不管是妹妹小学时的衣服或其他,都能够毫不在意地拿来穿。

    ……话虽如此,餐费等就不可能完全不花钱了。就算用得再怎么省,仍然会一点一点地花掉。

    我想了想钱包里头的金额,摇摇头:

    「我今天没带太多钱,明天去银行领了再给你。」

    「连两干圆都没有吗?我想买参考书。」

    「说得好像你是考生一样。」

    「我是考生啊……」

    妹妹突然狂叫。我瞪著她:

    「身为考生,你最近好像常常去,琉庄园』帮忙?」

    也因为这缘故,才会害我卷进蛋包饭引起的诡异谜团里,最后又要帮那个羔丰会的忙

    (补充一点,妹妹擅自跑来我学校的制裁,昨天半夜已经彻底执行了)。

    但是我这妹妹却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就是因为姑姑担心的事情已经好好解决,我才打算认真准备考试了嘛。」

    ……我输给好奇心而反问:

    「解决……所以说——I

    妹妹知道我清楚羔羊会的会议内容。看来似乎又是那位会长告诉她的。

    所以她也很自然地把结果说出口:

    「嗯。就是成田同学所说的那样。」

    也就是那只猫最后由正一弟弟饲养。妹妹开心地满脸绽著笑容,我则是皱著脸。

    昨天,成田这样说——

    「由正一弟弟主动向『对门』先生拜托的话,也许『对门』先生会二话不说就让他饲养那只猫喔。」

    光是回想起他那番发言就让人不耐烦。眼前的妹妹继续说:

    「老实说我原本以为不可能。长田先生——也就是『对门』先生真的很讨厌动物,每次在路上遇到狗都会战战兢兢。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够有好结果。」

    ——因为「对门」先生背负著「罪过」。至少他本人对于必须让正一弟弟孤单生活感到愧疚。

    再加上正一弟弟对家长来说是个太乖的小孩。他理解父亲的忙碌,担心些不该由他这年纪应该担心的事情。这样不好。

    「在咨询会上,成田同学曾说,有正一弟弟这样的孩子在,『对门』先生一定很痛苦。我一开始没弄懂他的意思。正一弟弟对我虽然没礼貌,但却是最懂长田先生、也是长田先生最心爱的孩子。

    可是,正一弟弟愈是不出错,长田先生就愈会失去身为父亲的自信,认为自己无法替孩子做些什么。」

    当然实际状态不见得是这样。像「对门」先生这样循规蹈炬的大人,往往会被孩子认为无趣而看不起。没到这地步,表示「对门」先生有值得孩子尊敬的人格或行为。

    只是当事人没有自觉。人格愈完美的人,愈无法认同自己本质上的优点。

    「所以这次的事情对于长田先生来说,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接纳孩子的任性。父母必须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而身为守护者、供养者,再没什么比这种情形更能够获得满足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不喜欢动物的「对门」先生反过来接纳野猫,一方面也带著赎罪的味道。所谓罪人,就是等待受罚的人,只要受到惩罚,就能够自罪恶之中获得解放。接纳自己不喜欢的动物,对于「对门」先生来说是第一次获得赦免,让他有机会原谅自己。

    也就是说,野猫是在必须接纳的情况下被接纳。

    「昨天羔羊会结束后,我和姑姑一起去找正一弟弟。一问之下,他果然在院子里喂流浪猫。

    所以昨天晚上在姑姑的见证下,正一弟弟向长田先生要求养猫,长田先生居然乾脆地答应了。

    欵,我想他们今后会很辛苦,毕竟流浪猫还需要管教、预防接种等等。

    不过我相信那对父子一定能够突破万难。」

    妹妹诉说事件来龙去脉时,仿佛自己也获得幸福一般。那是幻觉吧,幸福这种东西原本就只能够定义为幻觉。钦,这样也好吧。

    妹妹也真是够了。

    这时她突然面露惊讶表情问:

    「不过……成田同学为什么会知道长田先生的想法呢?」

    「……因为他活著老是不断地给人添麻烦,所以了解心有愧疚的人会怎么想吧。」

    妹妹有点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看著我。那表情很少出现在她脸上。

    接著她突然离题冒出一句:

    「嗯……真是个大好人。」

    「一点也不好。」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他是好人呀。」

    听她微笑说完,我莫名转开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认真和她聊了起来。

    「随便你。

    ……两千是吧?拿去。」

    这样明天的午餐就是面包一个了。我一边心想,一边把钱包里剩余的两张钞票交到妹妹手里。

    接过两千圆钞票,收进自己的钱包里之后,妹妹往前倾凑近看著我……她还是一样喜欢把脸靠很近,还会说要一起洗澡,是个不懂得保持距离的孩子。

    「嗯……下过提到成田同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哪回事?」

    「该怎么说呢?明希最近莫名其妙地变得像个普通人了。我本来还觉得你的样子怪怪的,这样一来我就懂了。

    事实上一开始跑去你的学校,也是为了要找出原因。」

    ……然后就偶然碰到那位会长是吗?

    「会长告诉我也许是成田同学的关系。见过他本人后,我就明白了。

    那种型很危险吧?我还在想,照你的标准看来,肯定连见到他都会感觉到压力。」

    成田真一郎……连妹妹都说他危险,可见真的不容小觎。我再次打冷颤。不过——

    「……你说我哪里怪怪的?」

    妹妹孩子气地嘟起嘴。

    「很怪啊!」

    首先是,你看嘛,最近这一个月左右,你的吃饭速度和我几乎不相上下了。之前你即使吃饭也会专心看书,甚至还花上两个小时吃饭过。这就是你焦虑不安导致注意力下降的证据。」

    「那只是因为我领悟到饭要快点吃完比较有效串。」

    「好啦好啦,就当是那样。」我并没有撒谎,妹妹却把我的反驳当耳边风……真是令人火大。

    「还有其他例子喔。

    刚上国中时,你不是总会带著很厚的书进去厕所,大半天都不出来吗?就算敲门也没有回应。当时老爸脸色苍白,甚至要叫救护车了,哪知道你反而生气地采出头来说:

    『我现在正读到精彩的地方,不要吵!』真是史上未曾见过的行径。还因此挨上老妈一记炸弹摔(注:摔角招式)。

    ——可是最近都没见到你那类诡异行径了。」

    我转开视线无法回应…………那只是因为我已经好好反省过了。

    或许是见我不认同,妹妹像外国人一样耸耸肩,表示「真拿你没办法……我只好使出大绝招喽」。接著她故意皱起眉头,这表情一点也不适合她稚气的脸。

    ……真是天才。这位能够完全惹恼我的天才就在眼前。我之所以没有杀掉成田真一郎,或许完全要归功于生活中有这位重度烦人的蠢妹妹吧。站在协助我训练自己的精神修养、让我得以保持正常社会生活这方面来说,我应该要感谢有这种妹妹存在。

    但是,也正因为妹妹的天才,她轻易就突破了我长期锻链下来的忍耐力。只见她继续天真无邪地反覆胡说八道著令人生气的话。

    「之前明明不管我还是老妈说过再多次,你还是常会忘记,可是最近每天都有确实穿上对吧?果然只要有经常说话的男孩子,就算是不必要的小东西也会开始在意。

    哎呀,我当然很替你高兴啊,毕竟是我们一起去买的嘛。

    就是三件两千的胸罩——」

    不等她说完,我将半乾的拖把抹在妹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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