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幸福的王子

    『弥次发现。送回去了。附↓』

    从小豆梓哪儿收到非常直白的短信,是在体育祭前夜。

    在高兴之前,突然觉得很奇怪。

    说到小豆梓的短信,一直是需要滚动到手指麻痹般的长文,混杂着绘文字颜文字照片,犹如狂乱的雪月花在狂骚乱舞才算正常。

    就算回信给她也没有回应。除了睡着之外从小豆梓那儿停止短信,一次都没发生过。

    再次看看短信。文末,登载着一个HP地址。

    点击,这个网站无法用手机显示。真想看点买smartphone啊。虽然机能无所谓,但未知的高画质录像在等待着我。

    「这是什么啊?」

    没有说明就发来一个地址,有种可疑的味道。

    难道说,小豆梓,因为金钱上的困难所以在那种系的网站上出演了。有种带着犬耳尾巴项圈,汪汪叫着的感觉。稍微想象了一下。

    ……太过分了,绝对不能原谅。必须尽早确认被害的实情!

    因为刚准备去洗澡,所以裤子脱了一半,为了擦拭悲伤的眼泪事先准备好纸巾,焦急的左手快速击打着键盘。右手做好准备,某个伟人这样说过。

    终于输入完地址时,手机响了。

    「烦死了,等会儿再说!」

    那激昂起来的激情,不喷一次火是无法平息的。

    「你想说什么啊,混蛋!胖太找我干嘛,我现在很忙!」

    『就像细棒有扁担的轮廓一样。你这家伙口齿锋利急忙挂电话,忙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就别妨碍我!我挂了!」

    『等等、等等、等等,我只是想道声谢。拜托小豆同学帮忙找兔子的是你吧?』

    被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胖太的声音突然窜出来的原因。

    刚才,有个女孩将弥次送到了胖太家。

    那个孩子说有个叫小豆的人抓住弥次的,那孩子←小豆梓←我,大概他猜想是这样的关系。

    『在教会的中庭里徘徊的时候,被等待着的小豆同学和圣歌队的孩子们抓住了。』

    「太好了。果然买年糕就要去年糕屋,这种事就得靠小豆屋……嗯,圣歌队?」

    『对,圣歌队。之前你说的那个吧,我终于想起来了。因为父母的原因去了意大利,轻率的小鬼。把弥次带过来的就是她。』

    「……艾米。」

    『对对,就是这个。虽然好久不见,但那家伙一点都没变。这个月刚回到这里。说期待着体育祭,兴奋有点头疼了。』

    「那个。话题稍微有点飞越,胖太除了弥次还有其他的妹妹吗?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突然又听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胖太对着电话笑着。

    ——我跟弥次,一直只有两个人啊。

    断言道。

    『如果要说奇怪的是,就是那个,我本来应该在公园附近搜索的,可突然一阵眩晕,下一个瞬间回到了家里。接着就遇到送弥次回来的孩子,这难道是神的指引。对于我也十分感激(感謝感激雨嵐),这么说来我们相遇的晚上也在下雨呢。看到湿透的那家伙的瞬间,听者流泪,说者也流泪的兄妹爱就这样诞生了,万叶集里也出现过,多摩清水流,新布玉臂浣;晾晒抖声声,愈看愈好看——(万叶集14-3373)』

    胖太只要心情舒畅地开始说起来,到太阳升起为止是停不下来的。我温柔地跟他说了拜拜,挂了电话。

    「这样啊。妹化的愿望,被取消了……」

    差不多可以停下了,这么笑着的女孩,如她所说开始关门了。

    胖太没有人类的妹妹。世界确实朝着日常恢复了。

    但是——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拜托了,阳人欧尼酱。最后的愿望。』

    嘟哝一声的宇宙怪兽的声音,无法离开自己的耳朵。

    ……不经意地,手用力按了一下。

    刚在地址栏输入完。小豆梓附加的地址。不当心按到回车键,电脑的画面自动切换了,首页展开着很多可爱女孩的照片。

    「哦、哦哦!……哦哦?哦哦……」

    仔细一看,对象年龄的限制让我惊愕了,再仔细看看。

    这是——圣歌队。

    我们镇上唯一的,不知道是天主教还是新教的教会。在那里活动的,圣歌队的官方网页。

    活动内容,练习风景,团员名簿之类的,这样的文字排列着,还有团体的照片贴在上面。正装的少男少女中央,是非常熟悉的女孩。

    天真地摆着peace的手势,宇宙怪兽双马尾。

    从贴着的链接,跳向了期待的录像。

    体育祭当天早上,让人吃惊般的好天气。

    万里无云,风舒服地吹着,最棒的祭典日。装饰着的万国旗肯定像阳台上晒着的女子寮的内衣一样摇动着。嘛,这只是比喻而已,我可没有长时间观察的经验。是真的哦。就算是我半天也已经是极限了。

    带着洗过的棒球帽,推着自行车走向上学路。摆着几天所赐危机管理能力升级了。

    在儿童公园的那个集合点,

    「阳人欧尼酱!」

    单手抓住后踢过来女孩and在地上释放。

    「哦哦哦!已经跟训练过的专业什么什么一样了呢!」

    「嘛,每天都这样当然习惯了。」

    「既然这样,我必须寻找更加厉害的大招了!目标是tripleaccelmoonsaltodivingsobbat!」

    「这条路是没有未来的,你还是放弃吧。」

    「终于到了翘首以盼的体育祭!真期待高中生锻炼出的各种摔跤技术呢!」

    「这类的竞技是没有的。」

    「……怎么了,阳人欧尼酱。跟萎掉的芹菜一样今天特别没有精神呢。笑容,笑容。」

    艾米抬头看着我,嘻嘻,笑了。

    既是体育祭,艾米也比平时更加兴奋。

    柔软翘起的嘴角。淡淡地,突然天使赐予的火炬般闪亮的双瞳。附有丝带每天变换的连衣裙,今天是人鱼公主般淡淡的水色。又冲过来,对着我撒娇,任何一点都是如此可爱——但不注意地,说了出来。

    「——我看了网页上的那个录像。」

    艾米的表情僵硬了。我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好好地站在,面对着她。

    找到的录像,不是女孩带着犬耳汪汪叫着的好东西(虽然是当然的),而是再次加入圣歌队的少女的自我介绍。

    日期正好是一个月前。

    认真的艾米,认真地在相机前说着。

    『两年前回去的时候估计最近是回不来的,但运气不错,所以提早回来了。想比以前更享受唱歌,学习得更多。』

    穿着制服采访之后,突然悄悄地说道,

    「——致欧尼酱。我回来了。约定,还记得吗。带我参观学校,一起在祭典上玩耍。马上就要到了吧,学校的体育祭。我会全力全开地进行摔跤跳踢!要接住哦,欧尼酱。」

    嘻嘻,笑容。这时录像停止了。

    不是我没有精神。

    而是一直在思考。对于艾米真正的心情。

    「虽然说在体育祭上就会放弃,但她的本音不是这样。为了跟『欧尼酱』再一次要好,我会尽可能帮助你的,不用担心。就算体育祭不行,还有很多其他的活动。」

    说完,拍拍艾米的肩膀。对着比某人还要小的身体,像帮助某人一样想要帮助她。

    「……你是认真这么说的?」

    「当然!」

    艾米暂时不动了一会儿。

    大圆眼睛丈量般盯着我,眼中那天使的火炬渐渐消失,不久将光芒完全藏在了深处。

    变化而浮上来的——是恶魔的微笑。

    「虽然认为你是个笨蛋,但没想过你是个混蛋。」

    「……诶?」

    「为什么,你会这么看。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明明什么都不明白,还说着那么自大的话。南瓜永远只是个南瓜。本想忍耐到体育祭,现在也放弃了。」

    使铃震动般可怜的声音,清楚地说道。

    「你,你说什——」

    「想知道?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对着迷茫的我,艾米紧紧握拳,如同宣战布告般,

    「已经厌倦了!全部都取消!」

    宣布着事态的终焉。

    「致猫神!Allreset!所有的愿望都取消!」

    握紧模仿不笑猫的布偶,不断地嘶喊,最后艾米用力把它扔掉。类似猫神的东西越过步道越过墙壁,消失在公园的树丛中,从舞台退场了。

    「啊……」

    突然风吹起。我觉得我戴着的棒球帽不见了。被猫神赐予的,作为王子的象征。肯定回到了天气大姐姐喜欢的,那个叫什么王子的身边。

    然后,另一点。

    啪啪,艾米粗鲁地挥着手。响起咋舌声。小小的背后,头发披了下来。可怜少女象征的丝带消失了。

    在我面前的,是意大利黑手党般不良的眼神。

    「——嘿。没有什么你能做到的,南瓜混蛋。」

    尖锐的视线,正瞪着我。

    早晨的儿童乐园是麻雀们的乐园。

    将它们无情地踢散,曾经是无垢天使少女坐在秋千上。从下挎包里拿出香水往脖子上喷了喷,嘴里含着橡皮筋,拿着化妆镜和梳子梳着头发,

    「恶心。要烂了。别那样盯着我看。」

    吐着这样的话。

    散发着地中海炽烈阳光般鲜艳的发色。绑着辫子用的神赐予的礼物丝带不见了,过去的双马尾披了下来。大大圆圆的眼睛,现在却散发着恶毒的光芒。甜点的香味,变得极其人工化的味道。

    她已经不会天真地笑了。只是嘲讽般地笑着。

    「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改变……」

    「哈?你是笨蛋吗。那些全都是演技。要说改变的,那应该是你吧。」

    「我变了?」

    「这只是你自己误会而已。我许愿就算很随便的演技也能成功变换。纯真无垢,可爱,反正是变态恶心的理想像而已吧?跟你这种南瓜头真是适合啊。」

    每当叫我『他』时,薄薄的嘴唇稍微有点歪曲。仿佛是小小的嘴唇和可怜的声音发出看黑色的子弹,我呆呆地听着。

    ——有种破坏规则的恶女的味道。

    筒隐的声音重现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确实这孩子是个坏家伙。

    什么都是在骗我。

    那当然震惊地站不住——也不是这样。反而是非常普通。

    啊咧?为什么?

    「……仔细想想,你的语气,我早就知道了。」

    「诶?」

    橡皮筋从她的嘴中掉了出来。

    「偶尔混线了。有很多觉得很奇怪的地方,现在的你我算是理解了。有没有在操场上哭过?」

    「……哈,哈!?别误会了。猫神让我完全在自己意志的控制之下,那只是演技而已,演技!笨蛋笨蛋!」

    「就算是纯真无垢的设定,最近也觉得不像了。说着『夜晚的工口交响曲』,如果这样也能算纯真的角色,那脸皮也太厚了……」

    「别,别换话题!之前跟现在口气完全不同吧!笨蛋,去死!看吧!这种话被变态直接听到那可是会发生大惨剧的吧!」

    「不知为何被筒隐误会,其实我对小鬼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仔细想想根本无所谓嘛。」

    「……」

    「而且就算语气变了,外表也完全没有变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任性女也是需要的。假设有专攻低飞球的打者,现在的你也能美味地吃下去吧。」

    「…………」

    「你向不笑猫许愿了吧?那家伙不可能老实地实现愿望,如果这样你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完全控制的话,那不正好反过来证明那个愿望没有意义吗?」

    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嘿,嘿!这、这样说下去就没有底了!就算你说对了!笨蛋笨蛋笨蛋!」

    被逼无奈只能高声大笑的她,我也一起笑着。就这样和谐而笑的两人。跟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嗯?等等。你许愿要那种笑容的话,说明你想成为我的100%女孩?」

    「……别、别自信过剩了!那是猫神完全无视我意志的控制才那样的!」

    「貌似跟刚刚说的不同呢。」

    不,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果然还是有地方改变的。

    她的笑容,对我来已经说不是100%的那个了。猫神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但却不是我理想中的笑容。

    当然如果说是适合年龄的可爱那确实是非常可爱。如果参加宇宙人的联合派对,那肯定一跃成为银河的巨星。但是,我的触手却不会动。不,食指不会动。因为缺少某个决定性的因素。

    只有这点,稍微有些可惜。

    「……嘛,就是这样。没有理由在别人面前装乖了。好了,解散。」

    她承受着我的视线,恢复原样般嘲讽了我一下。

    坐在秋千上当下来双脚,小瞧人般摇动着。凉鞋上那剩下的淡淡丝带,犹如枯萎的鲜花。

    「不,不是啦,不管你是不是100%女孩,我帮你的心情是不会变的!」

    「哈哈,又在逞强了。」

    「不是逞强哦!即使你的说话方式变了,你的愿望还是没有改变吧!?跟那一样——」

    「……啊啊,那个,已经无所谓了。」

    「诶?」

    「就算是我,也不是一直那么闲的。必须办转校手续,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随便玩玩,随便许愿。只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差不多是退潮的时候了。」

    歌唱般说着愿望的根部。

    极度眩晕。

    「但是,但是,你急到向猫神,许了那么多愿望……」

    「没什么。只是讨厌无聊,我不是说过嘛?你也觉得有些有趣吧。」

    她潺潺地笑着。什么都没。没什么。根本没有值得许愿的感情。又没有被谁欺负,也不是为了保护妹妹,也不是因为家族不在而觉得寂寞,什么都没。

    这孩子是空空的。

    「你不是在很享受那个世界嘛。王子什么的,泳装什么的。你自己许愿不就行了。」

    「……随便玩玩,随便许愿?」

    「就是这样。不笑猫,虽然是什么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个非常方便的神。说真的。就算不是我,大家知道了也会去许愿的。你也是。胖太也是。那个奇怪的女人也是。」

    「……普通人,可是有许愿的理由的。」

    「什么理由?」

    「寂寞得寂寞得,忍受不住了……」

    「嘿,你是傻瓜吗!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寂寞!」

    她用花哨的橡皮筋扎完了头发。嘻嘻,怎样,不断摇着头。再次出现的双马尾在快乐地蹦着。犹如悠闲轻快的兔子耳朵。

    突然,幻视到了遥远的宇宙。黑暗到如同冰冻般的真正的黑暗,没有UFO也没有仙女座。

    广阔宇宙的孤独一人的月亮之上。有个任意打着年糕的宇宙怪兽。兔子没有任何烦恼。也不理解有烦恼这件事。孤独地用脚蹬着颤抖的月亮,过着堕落的每一天。

    「——你和那女孩,觉得你们是会好对手。果然有点相像又有点不像。」

    「哈?」

    「肤浅的心情能够影响的,反正,只有肤浅的感情。没有固定住。你祈祷的愿望,可是被我周围的女孩看破了哦。」

    埋在沙坑的脚尖觉得好沉重。

    只有不笑猫,我是不会那么轻易与它相关的。积累着她们不眠之夜的猫神,对我来说是禁忌的圣域。

    我觉得很失望。对艾米,或者是把谁和谁认作同一人的我自己。

    「即使对猫神许愿,本质上什么都没改变。就算这样也还是有在许愿还是不许愿上迷茫,无意识许下愿望的女孩。跟你类型完全不同的女孩。你明白这种心情吗?不明白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直到注意到这件事,否则你是绝对追不上的。」

    一瞬间,沉默转变为了风。

    大大圆圆的眼睛,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我。犹如恋人被抹杀的少女,充满着憎恶与厌恶,把我映在眼中。

    「……为什么——」

    她轻轻嘀咕着。

    失去纯粹的恶魔之瞳。

    从那里,滴下的,透明的水珠,是什么。

    颤抖的嘴唇,颤抖的睫毛,她拼命绷紧,是为什么。即使这样还依然逞强着,那溢出来的水之碎片,又是什么。

    「为什么,我要被你说成这样!明明说重要的东西不会忘记,为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忘记了!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

    终于声音从唇间的细缝中漏出来了。

    ——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扯着嗓子的叫喊,空中全是她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

    「我这边才不要你帮忙呢!你忘记了这点跟我好好记住了!去死吧南瓜,烂掉吧南瓜!你的妈妈是南瓜灯!绝对,绝对……要报复你!」

    将脚边的石头扔过来,将沙地里的沙子扔过来,这点还不够还把我撞倒投飞踩踏,再次爆诞的宇宙怪兽双马尾在地上暴虐后,跑向了公园的外面。

    全身是土的我,没有任何抵抗,只能呆然地坐着。

    因为,那孩子,在哭。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将世界搅成一团的存在吗。

    你——艾米,不是恶女吗?

    体育祭结束了。

    某个班级优胜,今年也顺利结束了。大概。

    发生过什么完全想不起来。骑马战诞生的禁断之恋什么的,抓住你心的lovelove便当什么的,在青空中飞舞的紧身裤vs运动短裤什么,期待着这种展开的人,请去阅读从我梦之日记里提炼出的精华而写成的横寺君短篇集。虽然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写。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注意到的时候闭幕式已经开化寺,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回家,注意到的时候早晨又来了。

    第二天是收拾的日子,第二天的第二天是调休,第二天的第二天的第二天和第二天的第二天的第二天的第二天学校休息。

    地球如同空壳般失去颜色,回转速度急速上升。

    在这期间,我做了一直以来的那个梦。

    少年少女单独两人,靠在一起聊天。

    绑着两个辫子的外国少女,和快活地笑着的初中生。

    两人一直如此要好。

    「那个那个,欧尼酱。约定。」

    少女亲密地低声私语。

    「等我回来的时候带我参观高中,带我参加祭典。体育的祭典,世界混蛋被束缚着好无聊,但只有在那里可以尽情地玩耍吧。谁都不会生气吧。我非常非常期待。所以——约定好咯。」

    小指和小指,勾在了一起。

    我认识这两人的脸。一个当然是艾米。

    不吉不快笑声的对面,是另一个人。

    少女的眼中映着的少年的脸是——横寺君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

    每当这样,我就会突然惊醒。在黑暗的房间中看着镜子。对面的我也冰冷地看着我。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亲切的横寺君。昨天的晚饭,一个月前录的深夜节目,一年前借的女生录像,五年前擦亮的小学走廊,全部都记得。

    我的事情,我应该最清楚。

    那么,这难道又是不笑猫的骗局?到底哪里是真实的,哪里是谎言呢?

    什么都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家里的门铃响了。

    走出去一开门,那里是有个辫子在跳动着——

    「……早上好,前辈。身体怎么样了。」

    尾发的后辈,直直地盯着我。

    筒隐等了五分钟,我在期间换完衣服刷完了牙。

    好久没有来接我,但今天也想休息,不过这样作为前辈的股票会暴跌吧。

    本来想骑车带她,但筒隐温柔地摇摇头。

    「前辈的病刚好,就算不急也能赶上的。」

    说了好几次没有关系但她依然固执不听,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

    通过儿童公园前那熟悉的地点,飞过来的怪兽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肩膀好轻啊。

    即使这样,真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稍微,手术技术糟糕的宇宙人植入了什么东西一样,脑袋里有点混乱而已。

    「之前,姐姐说『我赢了』然后让我做了十个肉包。」

    「嗯。」

    「姐姐说,去玩的时候还拿到了相片。」

    「嗯。」

    「感谢你的照顾。」

    「嗯。」

    筒隐没有问艾米的事情。

    那个潜水艇与游牧民的泳池战争以来,我目击过好几次她们一起玩耍的情景。体育祭来玩的艾米的宣言,筒隐应该也知道。

    所以艾米发生了什么,也略微察觉到。但依然什么都不问。

    筒隐一直都很温柔。微微漂浮的,丹桂的清香非常适合她。

    「但是前辈。只把相片给过姐姐吗。」

    「嗯。」

    「是这样啊。无所谓的。完全没关系的。」

    「嗯。」

    「我是大人了。这种事完全不介意的。因为是大人。」

    「嗯。」

    筒隐自然的香味,与那孩子人工的香水味是不同的。

    艾米和筒隐外表不同。性格不同。从人类的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猫神的诅咒解开的现在,两个根本无需比较。再说对方开始真实的小鬼,如果被她魅惑而堕落的话,那高墙内穿着白衣的人约会肯定在等着我。

    「……前辈。」

    「嗯。」

    那孩子一直任性地说着敷衍的话语,不管什么都是瞎扯。

    我想不起来?跟那孩子的约定?说什么笑话。如果跟那种宇宙怪兽有过去的话怎么可能忘记嘛。

    如果全都认真接受的,我肯定会被她小瞧的。

    「前……」

    ——即使这样,我还是。

    不想看到哭泣的孩子。无论何时,无论何人。

    如果丧失了这种感情,我觉得我将不再是我自己。

    「…………」

    「嗯?」

    突然发现,走在旁边的后辈安静下来了。而且露出一张奇怪的脸。

    一直冷酷知性的筒隐家的小孩,用自己的手指用力捏着自己的脸。

    「怎么了!为什么是这种虎头狗的表情!?」

    筒隐没有回答,暂时继续捏着自己的脸后,

    「……果然,经常笑的女孩才好吧。」

    「嘿?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知道。」

    哼,口中清晰地传出这个发音,然后头转向一边。无表情冰冷的眼睛望着远处。

    「前辈,是不是一直在考虑消失女孩的事情。」

    「没、没有这种事!哟?」

    「……肯定是在考虑。但是,这边的问题还有结束呢。」

    「没有结束?什么?」

    「什么都没。因为学校没有恢复,怪事还在发生。」

    筒隐淡淡地嘀咕着,继续向前走。

    从住宅的间隔中看去,那里是应该被取消的尖塔和大钟。

    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我们学校的时钟塔依然绽放着光芒。

    「今天的地理学在哪个教室?」「大概是五号馆吧。」「诶,找那里的回廊很累的」「午饭怎么办」「去自助食堂吧。」「生牛肉片超好吃」「今天体育课是迷你足球」「碰到遗迹的话又要接受惩罚游戏?」……

    虽然很早就出门了,但到达学校附近已经是离上学时间还差一点点了。

    跟筒隐告别,在校舍外面走了一圈,会话跳跃地太厉害了。

    果然不是眼睛的错觉。

    倾斜的塔,红砖的屋檐,清真寺般的教会,大理石的喷水池,哥特式的拱门,都还健在。

    叮咚当咚,铃响了。学生会的广播。

    『本日的特别集会,是发表交换留学生的名单。去我们梦想的意大利的第一人,大家祝福她吧!』

    意大利。意大利。意大利。无论看到什么无论听到什么,正如筒隐所说,世界没有变回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会这样……」

    艾米在我的面前,不是将一切都取消了吗。拿着的猫神不是也已经扔掉了吗。

    有什么——觉得有什么误解了。

    「——啊啊,已经痊愈了啊。」

    在接近西门的停车场停自行车的时候,从背后被一脚踢中。

    有种既视感而往后一看,结果,只是慢跑中的副部长站在那里。

    「死了,终于能这样想的时候,你还是快去死吧。田径部暂时别来。会传播变态感冒。也别来学校。永远别来。干脆别生下来。」

    好久没有听到的,那抱怨的谩骂。想起之前那种半生不熟的反应,还是这种喊声听着舒服。自然最棒。

    「对了,有东西必须还给你。」

    「没有能让变态还给我的东西。快点重新感冒然后去死吧。」

    「但把这个作为礼物给我的是你。不记得了吗?」

    没有什么大事绝对不会动摇的副部长,突然咬着嘴唇。

    确认着周围有没有人,我将包打开取出那个物件。梅特林克的青鸟,buraburabrassierebravo!

    「一直拿着的话觉得很不公平。还是帮你洗过了一下,如果有褶皱那真是对不起了。」

    「…………」

    副部长凝视着我掌上的运动胸罩。

    面对迷失的象征,嘴唇越拉越大,接着整个嘴唇颤抖,脸色发青,然后又变回红色,但变过头了,脸如同燃烧般的红,

    「不是。骗人。过失。愚蠢。突然。奇怪。为什么。笨蛋。笨蛋。笨蛋。」

    「那个,不要了吗?我能拿走吗?」

    「要要要给我给我给我给我变态变态变态。」

    大概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悲鸣,她向我正面冲击。响着悲鸣,她将运动胸罩夺走,然后犹如音速机般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非常感谢!下次作为答谢我把我的内裤送给你!」

    礼貌地目送她的我。

    「……诶,果然,王子待遇被取消了呢。」

    确认到的只有这些。也不是想要整整副部长。绅士的我是不会做那么卑劣的事情的。

    我的待遇完全回到了艾米许愿以前。泳装。王子。100%。确实通过取消愿望,我的邯郸之梦醒了,但是。

    到底为什么,由于什么理由,只有学校没有恢复原样?

    「——嗯?」

    正沉迷于构建理论时,从副部长消失的方位感到了一股杀气。

    「找到你了,横寺……」

    是钢铁之王。

    咬杀猛兽般严肃的表情,笔直向我走来。

    过去的那种迫力又觉醒了。为什么?我做什么了?我只是对副部长做了个绅士性的实验而已?

    难道说——难道说副部长为了报仇将最终boss召唤出来了!?

    「在这里遇到正好。我有话要说。」

    刚准备逃距离就拉近了。被鬼也会被射杀的眼神盯着,横寺君生锈的本能安全防卫启动。

    「不、不是的部长!我跟副部长关系超好的!或者可以说是lovelove!那只是充满爱的交流的一个环节而已!」

    「你说什么?」

    钢铁小姐呆呆的,突然表情柔和了。

    「从一大早就是那么冲击性的告白呢。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在这里调情呢……」

    「……啊咧?不是副部长哭着告状。」

    「你在说什么?好久没见你而已,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在这里,你和她,在进行着火箭胸部大战啊……嗯嗯嗯。」

    「不是啦,刚才的不算,骗人的。开玩笑的。请全部忘掉。」

    「我知道。绑和被绑,这可是军事机密呢。」

    「没有束缚什么的啦!这里可是学校!不是说这个,全部是骗人的!」

    「嗯嗯。就交给你了。苏联间谍的道路真严峻呢。」

    吧唧,眨眨眼睛,僵硬微笑的钢铁小姐,觉得非常夸张的误解在她的脑内推进着。谁来纠正一下钢铁小姐错误的性教育。负起责任好好教教吧。

    「关于这件事以后跟你弟弟再开学习会的时候再聊,横寺。」

    「我觉得部长应该更着眼眼前。」

    「嗯?我正在找你,刚刚听说你跟月子今天一起上学了。」

    「有什么要紧事吗?」

    「正是。刚才的广播听了没。」

    钢铁小姐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在这段时间内,刚刚犹如咬到苦虫般的表情恢复了原样。

    「——我,准备去意大利了。」

    与着急的感情一起说道。

    「……部、部长你?」

    「从下月开始三个月的短期留学。中午的全体集会,将会正式发表。」

    「那个,完全不知道你在说……怎么回事?」

    「说明起来十分困难,对呢,你知道我在学习怎么才能脚踏两只船吧。在进路调查表里也写着『马萨诸塞州(意大利·阿拉伯也行)』吧。」

    「部长应该更着眼于眼前。」

    「嗯?什么意思。担当的教官感动极了,在上周的面谈哭了将近一个小时。」

    「……诶诶,哦,那么?」

    我已经不想吐槽了。要说明这四十岁的男人竟然会悲哀到大哭,觉得有些多余了。

    「接下来才是问题。我们学校,貌似跟意大利的学校结为姐妹校。听说对方学校的人,对我们学校的校舍十分感兴趣。因为意大利人很容易融入环境吧。接着话题不断进行下去,我就成为第一个交换留学生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正是,太突然了。太过着急了。仿佛在怕我会行使否决权。突然的决定,再加上校舍的异常性,我只能想到这是猫神干的。虽然我很想去意大利,但却无法接受这种恶趣味。」

    钢铁小姐望着天空。从这里看不到时钟塔的顶上。明确的敌意与猫的视线无法接触到。

    「取消,已经这样说过好几次了。但是世界没有改变,意大利的校舍还是在这边。所以明白这果然不是我的愿望。那么能考虑到的可能性,只剩一个。」

    「……艾米,吗。」

    「那个少女——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才向猫神许愿让我去意大利的?将此问题解开,也只能靠你了。」

    对啊。艾米应该还握有钥匙。

    任意主张的以前的设定。知道猫神的经过。猫神的玩偶。那个孩子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部长,不行啊。」

    我咬着嘴唇。回想了一下,那孩子离开时的表情。突然受伤的小动物般的眼睛。

    「跟艾米,吵架后告别了。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了。」

    咚、咚。如同打断我们谈话般,时钟塔的钟响了。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

    这时,附近校舍的阳台上传出了嘈杂的声音。

    真的?看到了看到了、好危险。她在做什么。那里可以进入了?这根本就不是学生吧。外国人?快掉下来了。别说这种蠢话。好厉害,好莱坞一样。是不是什么的摄影……

    没有听到接下去的话。

    走错路线的女生游戏,会有badend在等着你。如果是游戏的话关掉电源就行了,但人生的badend前等待着你的是什么?

    有种不祥的预感,滚动般冲了出去。

    越是接近七号馆,人就越多。稍微有些骚动了。貌似不是上课的场合。

    理由立刻就看到了。

    七层的时钟塔。精致的机关时钟之上,有个放着大钟的小房间。

    在它的铁栅栏里,有个人影。

    兔子般的耳朵在跳动着是宇宙怪兽的双马尾。看上去心情不错吧。因为她坐在铁栅上,脚在摇晃着,现在也一副被风吹着快要掉下来——说什么傻话!

    七层的最上面诶!?就算将女生的爱和胸罩铺在地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救的高度。更不用说现在是无情的水泥地迎接,怎么想都不可能轻易得救啊。

    「怎、怎么办!喂,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时钟塔正下方集结的围观者中的一人,是个正在惊慌失措的女孩。

    柔软的波浪发十分凌乱,慌张地好像在跳舞。

    「大概你跳舞能够解决的问题,是非常受到限制的。」

    「呀!」

    拍了拍小豆梓的肩膀,发出了自己被推下去般的悲鸣。她慌张地抓住我的手。

    「因、因为!那个,是你认识的孩子吧!?这样下去要发生非常严重——对了,仓鼠?」

    「诶?」

    「仓鼠啊!把短尾仓鼠垫在下面就行了!?」

    「……冷静。那种东西就算垫在下面也没有任何用处。反正要垫还不如用正常点的东西。」

    「什么,应该垫什么呢!?」

    首先把你的外衣和衬衫脱掉。

    如果这么一说,圆圆眼睛的小豆梓肯定全力解开前面的扣子,所以我自重了。就算是我,还是能区分就算卖掉幸运之壶也会容忍的女孩,以及全身被扒光破产的女孩。而且小豆梓的胸罩,对吧,嗯。大家就不要说了。这是对于武士的同情。

    「在这种紧急事态时,为什么你会用那么温柔的表情看着我!?什么啊!?怎么回事啊!?觉得有种非常不讲理的感觉!」

    「看来你的感觉不错呢。……好了。」

    我用手掌拍怕自己的脸。混乱中的小豆梓,对我来说正是个精神安定剂,这点可以在学会上证明。看着她有种自己不得不冷静下来的感觉。

    做好觉悟。

    『绝对,绝对……要报复你。』

    艾米这么对我说。自己埋下的种子,必须要自己解决。我就不好意思收下这份报复了。但是这个手段,我是坚决反对。

    抬头看着时钟塔。铁栅上那孩子的表情当然是看不到的。只有那摇动的双马尾成为了影子。

    「我想看看那孩子的脸。我想跟她说话。所以让我去吧。」

    「但、但是!」

    小豆梓指着七号馆的玄关。教官们已经强化了入口,不让学生们进入。

    「……这样啊。那只能强行突破了……我想到了!」

    「嗯,什么?」

    「如果女孩在这里突然开始脱内裤,大家注意力肯定会移开。那一瞬间就是胜负。」

    「做不到啊!就像海难的人遇到海豚坐在上面得救那样可能性低!你到底从哪里得到这种想法的,变态!而且你让谁做!?」

    「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小豆梓。」

    「不要!?绝对不要!而,而且就算进入了七号馆,听说螺旋楼梯也上不去。貌似从内侧拴上了!」

    「这点没关系。只要有我的计策,女浴池的栅栏也不是问题。」

    「这句格言没问题?谁在什么时候用过的话啊!?」

    总之只要进入七号馆,我就有能够想办法成功的自信。问题就是入口。比起脱掉头盔脱掉帽子,你不认为脱掉内裤更好吗。脱掉就希望是脱掉衣服!也不是说我想看啦。虽然不想看,不,不是这个意思。嘛,当然是有兴趣,作为男生。说实话。

    ——想这么说来拜托她,

    「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小豆梓轻轻说道。

    「总之,只要进入七号馆就行了吧。」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吧。总觉得一直被你帮助。抱歉呢。」

    「……反正只要是你拜托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的啦,横寺君。」

    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么一说,没有成为公主的女孩微微一笑。

    小豆梓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没有脱衣服,这点真是可惜。

    意大利的圣什么广场有个什么什么时钟塔——变成这种轮廓的七号馆。小豆梓告诉我在校舍与校舍之间有个很小的窗可以入侵。

    「还真是详细呢……」

    小豆梓是不是喜欢意大利?貌似只有这个伪观光名胜的设计者,才能把握这种路径吧。

    七号馆是事务室,接待室,以及职员室。

    走上六层的普通校舍楼梯,接着楼梯结束。代替的,在楼层的角落里有个烟囱般的螺旋楼梯。楼梯前有个木制的门,数名老师围在那里。

    「开门!快开门!乖孩子!」

    艾米把门闩放下来了吧。大概是怕刺激到她,所以拍门的力量也抑制着。

    我从拐角窥视着情况,然后从相反方向撤退。

    目标不是螺旋楼梯。而是阳台。

    之前,已经是好几天前了吧,抱着绝望俯视风景的地方。被钢铁小姐用骑乘位威胁的地方。

    我知道那时那个紧急梯已经坏了无法还原了。就那样随便放在大钟小屋和阳台中间,钢铁小姐无胶带的修补后,说着「完美」的东西。

    那个梯子果然没有任何修补,在阳台的角落里摇动着。

    便宜的铝制梯子。虽然拿在手上觉得不可靠,但这正是登上天国的一根蜘蛛丝。希望云对面是七十二个美少女等待着我宗教性后宫设定。

    一步一步爬上去,那里是紧急用的小窗。

    咔嚓,打开了小窗。然后潜入到小部屋的内部。

    半径十米左右的,吊着大钟的圆形房间。大钟正下方是石头做的阶梯——是个螺旋楼梯,旁边排着一圈铁栅,在它的前方,是能够一望四周景色的周回道路,再一圈的铁栅前面,已经没有能够踩的地方了。只有苍空与白云和异国的眺望在无限展开。

    仿佛是真正的天上世界。

    铁栅上,是地上海阳光般闪耀的颜色。背上长着翅膀的天使——当然不存在。

    兔耳般的两个辫子随风摆动,宇宙怪兽双马尾背对着我坐在。

    旁边有个小小的宝石箱。

    打开它,拿出纸一样的东西,艾米一个一个看过去,

    「——嘿。」

    如花之暴风雪般向下界撒去。

    进入小窗的声音应该很响吧,但她去坚决不回头。而是看着宝石箱的里面。

    「那个、艾米——」

    「…………」

    将手肘靠在旁边的铁栅上,眺望着紧紧闭着双唇的这孩子的侧脸,迷茫着该怎么开口。稍微窥视了一下宝石箱,

    「那个,艾米小姐?」

    歪着头。

    最上面是一张大头贴。用脸蹭着不良眼的艾米,和笨蛋脸男人的双人照。上面写着两年前的日期和『myfear☆littlesister』。

    喂,这是犯罪吧……海外幼女露出一股不爽的气氛,在大头贴机的密室前,硬是要结成义理的亲戚关系真是太差劲了。即使是因为众多女生录像而有耐性的我说实话也怕了。这男人是谁啊。怎么看都是我嘛。不可原谅。谁来把我干掉。我?

    「这、这是什么啊!?」

    「…………」

    艾米无言地拿起大头贴,一直看着,然后随意一扔。向着老师和学生所等待着的地上。

    几枚大头贴,差不多相同构图的兄妹照片投下后,接着是手写的明信片。『致艾米。有没有好好刷牙。睡觉暖不暖和。欧尼酱很担心——』,大量的黑历史。喂,这是谁写的啊。当然是我。谁来阻止一下。请阻止一下。或者说艾米住手吧。

    「哇啊啊啊啊,真的住手吧!」

    想抓住宇宙怪兽双马尾却被她躲开,差点要向栅栏的外面Icanfly时候被拉住,跟怪兽一起回到了通路上,

    「笨——蛋!」

    艾米在我身上着地,然后坐在我身上后终于开口了。

    小恶魔般撅着嘴唇,嘻嘻,又笑了。

    「给我做好觉悟了!从现在开始,你所在的地方,你所要去的地方,大学考试,就职面试,缘谈相亲,我都会散播这些东西的。『还是×岁的我被这个男人硬是(作为妹妹)!』,传播着这些谣言。让你的人生永远印着变态的烙印!」

    「呀!」

    这哪里是天使啊。这个恶魔兔子,为了报复将一个人类的现实全部破灭,这是恐怖份子做的事啊!在这个场合作为供给源的只有那个了。将社会性死亡的你!(MF文库的小说)。总觉得有个这种标题的女生小说呢。

    ……嘛,说真的,世间一般的评论根本无所谓。不管谁怎么想,只要有那锻炼出来的攻防一体妄想立场在我还能再战一千年。

    只是——对筒隐小姐和这个酷酷的山神无效。

    无表情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艾米赠送的惊喜礼物,然后直直地看着,一想到她变身为新阿修罗女孩,汗流得能装满水桶,而且胸口十分痛苦。这就是……恋爱?的疾病?呼吸系统的疾病。

    「饶了我吧!拜托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知道后果了吧,欧尼酱?」

    艾米将宝石箱塞到我的手上,

    「那么现在立刻让你轻松了!」

    被拖起,然后压在栅栏上,youcanfly五秒前。

    我掉下去的话,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任何问题都解决了。向着地上一直线。到底哪个先落地呢?伽利略·伽利莱先生的自由落体实验的二十一世纪版,let-sgo!

    「呀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生命最重要!」

    「笨蛋笨蛋超级笨蛋!从塔上掉下去变肉酱,肉酱是你,你的血是什么颜色的!锵!」

    「所以说这首歌,太恐怖了啊!」

    艾米用天使的歌声演奏着旋律。恶魔般笑着,用力握拳要把我推下去。

    「等等,你是讲道理的好孩子!这边已经准备好答应你的要求了!」

    「才不等呢,给我闭嘴,你个南瓜。就是你说要求这点更让人火大。」

    高中生的我和宇宙怪兽艾米,明明那么大的体格差,但竟然会输给她的迫力,被推来推去,被塞来塞去,在这么做的时候,宝石箱突然打开了。

    掉落在走道上的各种礼物。大头贴。明信片。自作CD。歌词卡。写真集。

    长着横寺君脸的名为横寺君的横寺君给予海外幼女的东西。无论哪个都是能成为有力法庭证据的致死量物体。没有记忆可算无罪?救救我身经百战的大律师团!

    「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真的要掉下去了!大头贴什么的都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就掉下去了,这就是你的下场!」

    天国之风吹拂,它们一个个都向着地面飘舞。

    从拼命回收着的我的身边,艾米自己用力踢掉,用凉鞋将它们拖到栅栏外。仿佛在泄愤一样,用力地踩踏着。

    「你,你在干什么!这不是刻着美丽兄妹爱的回忆吗!?」

    「说法太恶心了。超恶心。把自己的心情作为回忆,你到底有多自信啊。」

    艾米是恶女。嘻嘻地笑着,玷污着我的照片我的字我的记忆。

    但是她的拳头,果然还是紧握着。手指与手指用力握着,仿佛想阻止着什么一样。

    ——一般论而言。

    即使是任何笑容都能做出来的孩子,掌握着拳头的形状,就说明她是因为某种借口而在笑的。

    谁都有本音和借口。谁都可以使用本音和借口。

    所以,我必须要抓住那隐藏在借口深处的本音。作为失去过一次借口的我,我应该可以做到。

    艾米的本音——想都不用想。

    「而且就算我把这个作为回忆……反正欧尼酱你一个都不记得吧!」

    「……抱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以为对不起就能解决吗。」

    「抱歉!抱歉!」

    「所以说别别道歉了!听人说话!」

    「抱歉了啦!真的,真是对不起,拜托你——不要哭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嘻嘻,艾米想笑,但却没有咧开嘴。

    「谁要哭了!哭了!就算哭也没有办法啊!」

    嘀嗒,眼泪,不断从那大大圆圆的眼睛中掉了出来。

    艾米的哭泣,非常有特点。

    被散乱的回忆包围,如同不知道如何哭泣的小孩,不断地有眼泪掉落在地上。大大圆圆的眼睛,跟中了陷阱不断哭泣的兔子一样红红的。

    「别过来,南瓜!你一直是个南瓜,同年代和年上的圣歌队的人都认为你举动怪异!对年纪小的又恶心般的温柔!明明跟我玩得那么开心!搬去意大利,你不是也寄信了吗!偶然突然,回来了日本!最初应该怎么跟你说话,一直一直在考虑着!」

    特意准备的宝石箱,里面装了两年前的一切。

    无论多么失望和绝望,在扔掉之前,在踩踏之前,一直看着无法下定决心,无法解决掉这些回忆。

    「但是结果,就是因为,我是孩子!就算我记得!就算再怎么作为回忆!你不还是回忆不起来吗!我!对你来说!是没有回忆的价值吧!」

    笑着哭泣。哭着嘶喊。嘶喊着蹲下。蹲下后拍着地面。每拍一次,宝石箱内的东西就摇动着。

    没有体面,没有隐藏,随心所欲地哭泣。

    那种哭泣根本不像是恶女。既不是长着翅膀的天使,也不是长着尾巴的恶魔。硬要说的话——宇宙怪兽的孩子。

    每当发出声音,两个辫子就pyonpyon地跳着。仿佛跟反抗本人的意思,pyonpyonpyonpyon,安慰着主人般舞动着。

    「别哭了,拜托你……」

    我伸出手,被她拍掉,但我还是伸出手。为了让有那么特征性哭泣的孩子停止哭泣,将手伸过去应该是最好的。

    女孩子哭这点,我真的是非常讨厌。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很后悔的事吧。

    突然,微风吹起。心之沙漠的沙子被卷起,混杂着空白记忆的残渣。

    铺着石头的小旧教堂的,丁香花盛开的狭小后院。宇宙怪兽双马尾像现在一样蹲着,哇哇大哭。有一个跟现在一样惶恐的男生。像现在一样伸出手,然后被拍掉。吹着舒爽的风,一个初夏的午后。

    「……对啊。是这样啊。好像,去教会的时候。在一个丁香花的庭院里,还以为安慰了一个惹修女生气的女孩,结果中了她的招,遇到了超倒霉的事情——然后被抓住了把柄,硬是陪她玩……」

    但是另一方面,她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无论做什么都先认为无聊,对着做着任性的事说着任性的话的她,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体育祭的时候过来吧,那个祭典可是为了你们这种调皮的女孩准备的。』」

    艾米抬起头。

    「……那么,这是?」

    留着泪,她把手边的一张明信片扔给我。

    是我的字。是我的文。是我的信。确信了。然后这里就是界限了。就算将记忆之壶倒过来,但就像被谁夺走一样完全想不起来,接下去的景色无法跟后院联系起来。

    空白。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如同广阔宇宙的黑暗,冰冻般的一片漆黑,UFO和仙女座都不存在。

    无穷的宇宙中住着一只孤独的兔子,等待着陪她做年糕的人,一只看着黑暗。但是没有任何人去拜访她。被遗忘的星球,被遗忘的兔子,被遗忘地消失了。

    艾米以前说过。

    『任何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寂寞。』

    正是这样。任何人,都会寂寞。寂寞所以祈祷。比较愿望的重量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要怪的话,只能怪一个人,那就是将回忆丧失的家伙。

    「你——」

    艾米看着我,轻轻说道。

    「你,对于我的事情,其实觉得一点都无所谓吧。装作欧尼酱,跟傻孩子随便玩玩,约定也立刻就忘了。」

    渐渐消失的声音。被现实所打击,失望与绝望重叠的实验兔子,受到了孩子所不应该承受的玻璃刺痛般的痛苦。

    我就连这个孩子的年龄都没回想起来。正如艾米所说。将最重要最不该忘记的事情忘记,把女孩弄哭,我说不定是最差劲的男人。

    但是。

    虽然是个最差劲的家伙,但我不想就这样保持着最差劲的名声。

    「……不是的,艾米。」

    「没什么不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不是。」

    「不是的。不是说这个。其实我喜欢胸部大的女孩。越软越大越好。从以前开始就——最喜欢蜜瓜大小的胸部!」

    突然周围静下来了。

    「……哈?一下子怎么了,恶心……」

    艾米的表情僵住了。不是傲娇型少女那可爱的反应,而是普通的厌恶感。关于这点,这孩子真是直接。唔唔唔,快哭了,明明是个男生。

    「但是最近!飞机场般的身体其实觉得也是可以的!貌似被阈下性地洗脑了!」

    所以我叫喊。

    为了艾米。为了我能够是我自己。在粉碎前我喊道。

    「所以,没有不是的!我跟以前的不同!就算以前的我把你忘了,现在的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再也不跟你分开!因为你正好进入了我的好球区!孩子,最喜欢了!」

    「…………那个。真的超恶心。」

    然后是真得吓一跳的艾玛努爱拉小姐。恭喜!横寺君从类型特定性变态转职为全方位无差别变态!

    小巧的双马尾女孩用着去死你个猪头那样的轻蔑视线,想到这是舔舔前的准备运动,反而觉得这是奖励。在被骂着变态变态后不断发展发达的护心术,回过头一想大概会去死,所以大家请不要学习。

    「哈……怎么说呢,你真的……脑子有问题。」

    艾米二次三次地深呼吸,然后跟我保持了距离。

    看着肮脏物般看着我的双眸,那大量的泪水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撤退了。比起哭泣被侮蔑更好。这是我最近兴奋的倾向。

    「总觉得就算被忘记也没关系了。或者说不想跟你再接近了……诶,什么,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太认真我都怕了……」

    「那也不对!」

    我一步一步接近。想要传达本音的话语。

    「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不同。所以——想从头开始记住你。为了以后,想跟你一起玩。」

    「不,真的不行。」

    立刻向后退的艾米。小孩子那尖锐的眼睛露出恐惧总觉得很新鲜,欧尼酱到哪儿都会追着你的哦。不,开玩笑的。玩笑。我认为大家都懂的。

    我们之间没有天河,而是宝石箱中的回忆铺在了地上。踩过去稍微有点抵抗,所以捡起来放进了箱子里。回忆又变回了回忆一样。从我身上掉落的回忆,至少让别人填满吧。

    「……抱歉。」

    没有意识而自然漏出的话语,到底是对谁,还是对什么事,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你真的是——」

    小小嘀咕的声音。稍微伴有一些叹息。艾米的凉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开始在通路上走动。绕着大钟一圈的,圆形的通路。

    然后一圈后,

    「——那个那个,阳人欧尼酱。」

    嘻嘻,笑了,天真无邪的怀念的声音。

    「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艾米……?」

    「我知道贴在受伤流血的心中的创可贴已经起作用了。很高兴。无法说出来般的,高兴。刚才的台词,能不能,再说一遍。」

    用手臂卷住我的脖子,传达在背上的重量。可怜的声音,在我耳边甜甜地潜伏着。

    喂喂,这是什么展开啊。横寺王子全心的告白将艾米的诅咒打破,将她变为了真正的幼女。电影化决定!全美都脱水症状了!

    从上半身与下半身都流泪,感动地不断颤抖,软软的手臂,萝莉萝莉的额头,杀必死满分200%回应她的时候,没有反应。

    回头一看,这么要求的本人在玩着手机。

    「……这是什么?」

    嘻嘻,笑了,将这个手机对着我。液晶画面上写着『录音终了』的文字。按了下按钮。

    明亮的声音重播了之前的台词。这是横寺君吗。不,是萝莉控。可以这么说吗。是的,我自首。

    「笨蛋!恶心!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你就逃不掉了!给谁听听好呢。老师?警察?还是说——月酱?」

    「喂喂喂喂喂!利用别人的善意,真是坏……!」

    我听到了身经百战的大律师团瓦解的声音,这个证据是无法动摇的。某处的雪女酱也会大激怒。败诉败诉。冰冻冰冻。在脑中收到了这样的最后通牒,但是——

    「对,我很坏。这点记住了吗,欧尼酱?」

    看着将柔软的手放在嘴前笑的艾米,没办法就是有种安心的感觉,这点真的没办法。

    「好了,接下来我该怎么教你呢。」

    「自学不就行了,老师。」

    「嘛——你是个变态,是个就算不管你,也会自爆然后自己记住的笨蛋,人生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稍微等一下。」

    立刻,想要退去的我。但背后粘着的那个东西,让我无路可逃。而且艾米还装模作样,

    「欧尼酱,跟艾米玩,讨厌……?」

    湿润的眼睛看着我。头发闪亮眼睛圆圆,再加上香水的香味。不妙,太可爱了。偶尔做做萝莉控也不错呢!

    「不,不会被你骗的!觉得现在这个瞬间你也在录像中!」

    「嘻嘻,最喜欢了,阳人欧尼酱。」

    艾米抓住我的脖子,浮出了恶魔般天使般的笑容。

    那当然,对我来说不是100%的。

    但非常可爱——最重要的是,非常适合她。

    「……好了,考虑如何跟老师解释节目,开始了开始了!」

    清扫完大钟小屋的通路后,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

    我们,应该如何收拾这次的骚动呢。挑战者是老师们最厌恶的横寺君,建议者是根本就不是本校学生的艾玛努爱拉小姐。

    「根本就不用考虑嘛。就算不说明,根据所做的不就能传达情况了嘛。」

    「哦?让我听听。」

    「『艾米,艾米呢,明明很讨厌的。但是,欧尼酱他,呜呜,阳人欧尼酱他……呜呜,哇哇哇』——看吧,这样就解放了。」

    「确实根本不用解释什么就能明白!而且无需任何解释一个抓人的叔叔就会过来的吧!」

    「有什么不好吗?你不是已经习惯了?」

    建议者已经无聊地看着风景了,放弃了思考。

    这女孩,自己如何不利都能进入安全地带!虽然她说的没错!

    小孩子有优势吧。如果我变回了孩子说不定也能度过危机。真怀念的那段时间。能够随便抱着保姆,我人生唯一的黄金期。之后全是灰色的道路……

    「……喂。你,忘记的只有我吗?」

    稍微沉默一会儿以后。

    看着眼下广阔的异国风景,异邦人突然说到。

    「诶?怎么回事?」

    「没什么,总觉得,是自尊的问题。」

    「嗯?」

    「不仅仅是我,以前发生过的——更重要的事情,你有没有忘记。」

    这么一说,我稍微回想了一下。

    对呢,嘛——当然不知道。让记性不好的人回想起忘记的事情,有点蝴蝶效应的感觉。

    歪着头,艾米用胡乱的眼睛看着我,小声说道。

    「……比如,100%笑容的女孩。你至今有没有见过?」

    我头歪得更厉害了。说的意思完全不明白。

    「100%女孩?不是向猫神许愿的艾米?」

    「不是。我只是——只是从你喜欢过的女孩那里,借来100%的笑容而已,我是这么听说的。」

    喜欢过的女孩!

    多么美妙的词。大家都有梦吧。对高中的同级生抱着初恋的感情,十数年后的同窗会再见。一下子燃起的罗曼史!在会场进行着的蛋糕play!下次借的女生录像就选那个类型的吧。

    「……可惜,我没有曾经喜欢过的女孩……100%的笑容,除了之前看到的你之外没有——啊咧?」

    啊咧。啊咧啊咧。

    记忆有点混乱。景色回溯到从前。

    某个儿童设施。墙边的通道。猫的面具。秘密的邂逅。舒服的——100%的笑声。

    「什么啊,刚才的……」

    应该跟我人生没有任何关系的幸福的梦。在脑内浮现,然后又立刻消失了。

    就算想要回想起来,但也已经想不出来了。被什么的笑声覆盖了。

    ……是错觉,是错觉。是这样吧?因为我完全想不起来。

    抑制着脑中的疼痛,靠在某个铁栅上。

    「欧尼酱……?」

    艾米不安地问道。别露出这种眼神。你肯定误会什么了。

    「……说起来,喜欢过的女孩什么的,借来什么的。这种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艾米越来越不安地眨眨眼。仿佛是被问了太阳从哪儿升起一样的口气,

    「那种事,除了猫神以外还能有谁。」

    这么说道。

    「猫、猫神!?那家伙能说话!?」

    吃惊地灵魂都会飞出去了。艾米能够听到猫神的意志?怎么做?这种特殊技能对筒隐家来说都是重宝。

    「……欧尼酱,真的没问题?你在说什么?不是跟猫神说话,我怎么会知道猫神的规则。」

    「原来如此,不,不是这个问题……」

    「刚回到这个小镇的时候,猫神过来与我接触,将能够许愿的玩偶硬是塞给我。我能实现你的愿望,首先把他100%——」

    「诶,真的?」

    「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可以随便许愿。虽然不想要这东西,但跟欧尼酱相遇的时候,不经意就……」

    「……竟然做了这种事,那家伙。」

    猫神真是的,意外地是个上班族呢。很闲吗?

    「而且,欧尼酱,你不是跟猫神说过话吗。」

    「诶?」

    「找弥次的,就是欧尼酱吧?猫神这么跟我说的,我也按照那家伙的命令,把它送到了胖太家。」

    ……等等,给我等一下。

    你到底在说什么?

    确实我在寻找弥次,而且送过去的是艾米。

    在我们中间的是——

    咚,下方传来沉重的声音。

    猩猩手臂般粗的门闩,被任意抬起来打开了。唧,木制门的开门声。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听到了走上石制螺旋阶梯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以一定的节奏放着回声,声音越来越近。

    天上世界的风停了。除了脚步声以外,一片寂静。连一声鸟叫,空气的一声振动,都没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面没声音的。老师们去哪儿了。只有接近乐园的太阳依然闪耀。

    艾米的表情僵硬了。是那家伙,这么嘟哝道。绕到我的背后,抓住我的衣角。

    没有脚步声的回音,终于出现了。

    最初,是栗色柔软的波浪发。然后是美型的眉毛,宝石般的眼睛,淡淡桃色的脸颊——

    「刚好解决完吧,横寺君?——『又是』,拜我所赐。」

    小豆梓只有嘴角笑着,走上了最后的阶梯。

    读过『幸福的王子』了,小豆梓是这样说的。

    敬爱的奥斯卡·王尔德写的。儿童向的童话。我借给两人,筒隐自作歌曲般非常喜欢,虽然是有点凄凉的故事。

    主要登场人物有两个,王子雕像和小小的燕子。

    被宝石装饰着美丽的王子雕像,想把自己身上的装饰物分给贫穷的人们。燕子就帮助它。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了王子。不久冬天来了,燕子没法去南国死了。变得单调的王子雕像最终也被烧掉了。雕像的心脏和燕子的遗体,被神欢迎到了天国。

    「幸福的故事呢。我认为王子很满足。」

    小豆梓轻笑着。

    在吊着大钟的天国般的世界,犹如候鸟般望着四周的景色,然后慢慢地回过头。

    「但是,燕子呢?为高迈理想的愚蠢王子竭尽全力,结果愿望无法实现的燕子呢——到底它幸不幸福呢?」

    「……你想说,什么?」

    「不明白吗?你不会明白的吧。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小豆梓轻笑着。

    眯着宝石般的眼睛,对着我,对着我们,有深意地看着。

    「一直都是这样。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燕子一直抽到鬼牌。被救助的王子真是幸福。被救助的人们也真是幸福。那么燕子呢?燕子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帮助呢?明明比谁都要帮助王子,为什么它却不回头看她呢?喂,为什么?」

    小豆梓轻笑着。

    薄薄的嘴唇扭曲着,薄薄的脸颊扭曲着,假装被称为笑容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

    「真是过分呢,就连我的脸都不认识?当然是,小豆梓。你的——对,朋友吧?」

    「我认识的小豆梓,不会有这种表情。不会那么说话。你,到底是谁!」

    「……真快呢。」

    这样嘀咕一句后,小豆梓用两手遮住自己的脸。

    如同新人陶艺家对待自己的艺术品一样,慎重用手揉着,然后慢慢地将手放开。

    「呵呵呵,开玩笑的,玩笑。」

    小豆梓已经不笑了。

    仿佛带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能面,这次是歪着一边嘴,歪着一边脸,其他动也不动。

    「揶揄稍微有些过头了。在她身体中,世界的颜色会改变,所以跟你开点玩笑——能不能原谅我的无理,呢?跟你打声招呼初次见面好呢?或者说,上个月承蒙关照好呢?在本家的仓库里你可真是倒霉呢。」

    小豆梓的脸,小豆梓的声音,小豆梓的身体——

    小豆梓里面的『猫神』,郑重地向我打招呼。

    小豆猫是饶舌。

    能够说话这点大概令她真的十分高兴,表情完全不变,如流水般不停地说话。

    像在社交界的派对打招呼一样伸出右手,当我碰到她的手时,这样啊,是握手啊。

    「你的嗜好我可是知道的哦。我是猫神喵,请多关照主人喵,是不是该这么说?可惜我是旧时代的生物,对于这种流行比较落伍。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挑战一下的。」

    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为什么……」

    如果不是强制插话进去,估计一直都会是他在讲话。

    「为什么,会在『那里』!」

    「真是问着奇怪的问题呢。这当然是她的愿望。想要新的自己。所以我进入了她的身体。作为新的自己借了她的身体。」

    猫神理所当然般回答道。

    就是这样啊——这家伙,一直实现着愿望。

    绝对不是所期望的方法。

    「不用担心,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名家,筒隐本家的猫神。大多都是温暖地看着。只是她应付不了的话,我会按照愿望,由新的我代替她来做。兔君的时候给你发短信的是我,让你感到泳装违和感的——对了,收那封信的也是我哦?」

    小豆猫微微低着头,向空中伸出手掌。

    下一个瞬间,那里出现了一封信。撕掉柴犬的贴纸,从里面取出便签。

    我放在小豆梓箱子里的信。为了纠正跟钢铁小姐发生的误会,用了一晚上写出来的东西。

    「『就是这样,我想跟继续要好下去。』——呵呵,写的不错呢。没有任何修饰将自己的本音传达给她,不过读几次都觉得心中疼痛——对你的愚蠢。」

    小豆猫在我的面前撕掉了那封信。

    最初是两半,然后是四份,再是八个,一次又一次地撕碎。

    「接下去也跟以前一样要好。没有变化就没有未来。正符合你的感情。原来如此。那么?你怎么把握到她也是这样想的,从哪里会有什么救赎吗?」

    不久成为了纸屑,小豆猫一挥手消失了。

    那里没有恶意没有善意没有害意没有好意,只有冷彻的猫神的没有意志的意思放在那里。

    「听好了,她不是想知道你的本音。只是想让你的感情有所变化而已。你以为说出来久全能明白了,是不是太自大了?本音和借口的用法至今都没有理解,这点真是太吃惊了。」

    「这种事,轮不到你来说——」

    「嘛,公平的来说她也不是没有错。因为,重要的事情一点都没说出口。教唆着别人语言的重要性,自己却做不到。容易陷入自家撞车的可怜的性质。」

    「……所以,你就看中这点,利用了小豆梓?」

    「喂喂,我只是救你们而已诶?在手续的问题上,虽然附身在她身上,但基本上都是你们自己祈祷的。她也是这样。特地来到仓库,而且也没有任何顾忌。一说『取消』取消,就会毫无例外地取消。对这么公平的我应该感谢,批评我还真是可笑呢。」

    「…………」

    我的嘴张开,又闭上。在迟钝的脑中醒悟到,没有任何话能够反驳。

    认识的她,用不认识的语气不认识言行不认识的表情看着我,颤抖般的恐惧。

    一直耍着我们的猫神,现在就在这里显现。

    明明是这样,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愕然般的遥远。

    仅仅只是,无意识地向后退却——但却不能退后。

    我背后那小小的小小的女孩。

    天使的脸庞,装饰着尖锐的眼睛,兔子耳朵般的双马尾在摇动着。

    「……都是,骗人的。」

    艾米敢然地说道。

    藏在我的背后,但一步都不退去,将手围着我的腰,拼命地支撑着我。

    「哦呀?谎言,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尽量率直努力帮助别人的,如果有谬误请不要忌惮指摘出来。」

    「你——猫神是公平的这点,是骗人的!有例外的!这个景色就是证据!我明明把所有的愿望都取消了,但只有学习没有恢复原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有之前我就想说了,你的那种语气,从觉得火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的爸爸穿南瓜内裤!」

    ……但那个,将脸贴在我的背后偷偷地叫骂。就像是从我嘴里说坏话一样,能不能住手呢。

    艾米大概,只知道作为猫神的小豆梓。

    所以对小豆梓,只抱有恐惧与厌恶感。跟我不一样,厌恶强所以毫不客气。想说就说。

    「呵呵呵。没有遮掩的言行是年轻人的特权。思虑很浅不懂判别之类的,我是不会责怪你的。」

    小豆猫用不会笑的脸笑着。

    「没有例外,我是这么说的吧。肯定没有例外。如果有例外,那肯定是你们那侧的。去意大利的愿望由两段构成。既是你的愿望也不是你的愿望。也就是说——为了实现原本许愿的这个人的愿望把你召唤来,然后利用你把意大利召唤过来。」

    「哈,哈?我是以我的意志——」

    「许愿了,这只是你认为这样而已。你是所谓的道具,算是中继点。假使拿出来的笔不好,但没有理由字一定写不好吧?筒隐本家的后继者想去意大利这件事,跟你的意志无关,愿望还是能继续下去的。就算你想取消,但对于根源的愿望是没有影响的。」

    空中单手拿着的,是召唤而来的笔。

    诞生折断,诞生折断,手一挥就立刻消失。

    好像在教学生世间的道理一样,小豆猫非常真心地说着。

    「笨蛋吗。我,我……怎么会!」

    我轻轻握住艾米的手。围着我腰但微微颤抖的手。年幼,柔软,比别人体温稍高的手掌,用力握住我,用牙齿咬着。

    就这样跟猫神对峙着。

    「……你,果然还是骗人的。你说『愿望还是能继续下去吧』?」

    「呵呵,确实是这样。这又怎么了?」

    「钢铁小姐——筒隐筑紫,可是取消过好多次了!不想去意大利!但结果,还是被这个愿望玩耍着!」

    「……喂喂,头疼了。这点不对了。如果这个发言是事实,就可以明明白白知道祈祷的人类不是后继者。那么剩下的可能性是什么呢?」

    小豆猫将手放在额头上,摇摇头。

    然后慢慢地抬起手,

    「横寺君——你,你,正是你,向我祈祷的。」

    直指着我的脸。

    「啊啊这样啊,是不是不记得了。就连记不住的原因都记不住。但是你,在几年以前,确实许愿了——『希望长大的筒隐筑紫能够去意大利』。后继者下个月,正好到十八岁。所以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把中继点召唤而来了。」

    「怎么会,为什么我会……」

    「在怀疑吗?那么也有方法证明。只要说『取消』。愿望就会取消。接着就能证明事实存在。只是——」

    小豆猫手指往下,指着我的腰附近。

    指着颤抖的艾米的手臂,

    「因为你的愿望而召唤过来的道具,全部都会被回收。」

    好像在事务手续的书类上印章一样说道。

    「哈,哈?你,从刚才,就在说什么啊!我,跟你完全!——」

    「其实你也明白的吧。应该基本没有机会回到日本的吧?突然能够回来这点不觉得不可思议吗?命运,或者是人知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召唤而来——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这种事,一点,都没想到!」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横寺君的愿望取消的话,能够反驳的机会也永远丧失了。」

    「怎,怎么能被你这种……!」

    艾米的手在我手里颤抖。从背后传达的艾米的体温,也稍微带着颤抖。

    胆怯的兔子,声音也在颤抖,

    「你这种,你这种——到那里去,听到没!」

    这个瞬间。

    最糟糕的预感,连我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

    「——祈祷了吧,在我的面前,祈祷了吧。」

    猫神把手掌放在小豆梓的脸上,揉揉,表情改变了。

    笑眯眯地吊着嘴唇,不笑猫像是等待着这句话一样笑着。

    「这个愿望,我确实听到了。许愿所以才会实现。按照你的愿望,不是准备去『那里』了嘛。」

    一步。

    从我们的身边,小豆猫退后了。

    「只是,我现在跟她的身体同居在一起——把她带回去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又一步。

    小豆猫退后了。渐渐远离这里。

    也就是从通路往栅栏。栅栏的对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令人眩晕的奈落等着她。从天国落下,等待着的只有人生的badend。

    「但是,横寺君,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行了吗?」

    又一步。

    狭窄的道路已经没有余裕。越过细细的铁栅,小豆猫的双腿浮在空中。

    「召唤而来的道具,现在正想加害你的友人。对于这点,你没有什么感想吗?这个麻烦的道具立刻消失——道具的愿望,可是让你的友人陷入危机哦?」

    「消失什么的——」

    「很简单。你取消愿望,只需对我说,『给我听好了』就行了。然后,去意大利的愿望——以及道具的抹消立刻就会结束。」

    最后的一步。

    坐在铁栅上的身体向后方倾斜。

    波浪般柔软触感的头发,被风吹着,激烈的摆动。在铁栅上支撑着自己的体重的,基本上只有那膝盖。身体大半都在空中,一只手放开。

    「看着她消失在那边,还是取消自己的愿望让道具消失。正确的答案很明显吧?什么都是你的错,这次必须要反省,让可怜的燕子看看你的诚意哦。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诚意!」

    小豆梓的脸。小豆梓的声音。小豆梓的身体。

    用美型的眉毛,桃色的脸颊,宝石般的眼睛,身上的气质,平坦的身体曲线,全部小豆梓的外形,猫神继续笑着。

    「……欧尼酱!」

    背后感受到兔子的体温。

    「不行……!」

    仅仅说了这句,拼命地阻止我,用力抱紧我的身体。

    被猫神侵入,生命还被拒绝的她,

    被猫神利用,意志还被否定的她。

    应该选择哪个。

    我——

    「……」

    从小豆梓的眼中,可以看到淡淡的眼泪。说不定是因为光的问题而产生的错觉。又或者是大气中的沙子进入了眼睛。但无所谓。

    小豆梓在哭,这点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猫神。这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如果不把今天作为这一天,人类是永远不会进步的。

    但是——怎么做?我是无力的。没有与神对抗手段的,普通人类。不可能像漫画的英雄一样放出火,也不可能想游戏的主人公一样可以存档和读档来回避。不可能想录像中的男演员一样,呃,这个与现在无关,我说错了。

    我能做到的事情非常非常受限。

    是冲向猫神好吗?对方可是小豆梓哦?

    向小豆梓跪下求饶?对方可是猫神哦?

    猫神和小豆梓同居,哪个是哪个我也不知道。

    对——哪个都是小豆梓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大小姐风自尊心高不善于交际的飞机场,任性不器用爱哭鬼的飞机场,睡相不好运气不好的飞机场,温柔为朋友着想的可爱的飞机场,还有飞机场什么的飞机场什么的,但总而言之,是我重要的小豆梓。

    颤抖般恐惧?愕然般遥远?

    这种事,我才不管呢。

    「——取消。」

    我说道。

    「好。就是这样,这样就行了。」

    小豆猫嘻嘻地笑着。从这个天国向别的天国移居一样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伸向苍穹的手掌缩回,对着下界。

    圆形竞技场,遗迹之丘,大圣堂,梦幻般地消失了。脚边的时钟塔,轮廓也逐渐朦胧。世界再次巨变。

    「欧尼,酱……」

    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受伤趴着的兔子一般,仿佛决定性地放弃了什么的少女一般,将手掌从我身上移开。

    「——我不是说过嘛。再也不会离开了。」

    用力握住那只手,然后我踏步向前。

    在逐渐恢复正常平常日常的世界里,向着笑眯眯的不笑猫所在的大钟的周回通路走去。

    诚意。重要的如猫神所说,确实是诚意。

    『如果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诚意,比如说?』

    『比如,对。之前独到的少女漫画,觉得有个邪恶的王子改邪为正温柔的——』

    小豆梓曾经说过。在体育仓库的礼拜堂,或者是更早,在暑假的手机电话中。

    我的横寺,变态王子。变态有变态,王子有王子的做法。

    「呵呵,最后的最后没有失误,这才是你。下次有什么能让我看看呢,我很期待呢。」

    抓住在啰唆地说着什么的小豆猫,在艾米消失之前,

    「那么意大利的愿望取消,确实听——」

    kiss了。

    「——唔咕!?」

    非常适合公主的,温柔又甜美的kiss。语言自由氧气都硬是剥夺掉的宇宙合体。

    虽然不是我写在未来日记里的方法,但未来等于未定,没办法的。

    「笨,笨!对,对我,做,做了什么!?」

    猫神的话语中途消失,看它在不断挣扎。

    坚定没有例外的它被异变袭击,脚边摇动周围变白,回收固定在半途而废的状态,现在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完全不知道。

    但是——就算今天这个时候地球爆炸,只有这张嘴唇是逃不掉的。

    「住手,不要,饶,拜托,嗯嗯呜呜呜!」

    小豆猫大概在哭。犹如普通女孩一般。

    但这说不定也是演技。绝对不能原谅。为了以防万一把舌头伸进去为好?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在kiss时塞进去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还有初吻的味道的是草莓的这是骗人的。嘴唇是嘴唇的味道。有小豆梓的味道。我觉得是这样。是吧。嘛,有点不明白。

    ……再进一步考虑已经是不可能了。柔软和温暖的感觉描写不能。不行不行。女生录像和三次元女孩之间有着马里亚纳海沟般深的代沟。初学潜水者需要探求的工口之泉还有很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注意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抵抗了。

    「诶、诶、诶、诶。为什么、哪里,这里。诶,kiss,kiss。」

    表情恢复的小豆梓,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处瞧着。

    大概,猫神的威胁已经消去了。

    但是——总觉得。

    虽然不是很明白,总之,先把嘴唇移开。总觉得,该这样。

    「——嘿嘿嘿。」

    小豆梓闭上眼睛,擦擦眼泪,幸福地笑了。

    全白的世界,咚咚响着钟声,仿佛是某个王国祝福之钟的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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