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桶 in 夏日祭典

    我知道对小十胜表白最理想的方法了。

    这样啊——

    原来他希望和穿着浴衣的女孩子一起放仙女棒之后,再接受表白呀。

    小十胜,真是可爱耶!

    是说,人家今天穿浴衣来真是干得好哇!

    所以今天表白一定没问题啦!

    思,要对恋爱之神告解一下才行。

    『为了得知小十胜理想中的表白方式,所以我才撒下个小谎,说有人找我谘商恋爱问题,对不起喔,原谅我吧。』

    人家一边用小跑步穿过祭典会场,一边在心里对恋爱之神谢罪。

    人家用「要去给找我恋爱谘询的女生建议」当作借口,现在正为了买到仙女棒而独自行动表白的时候,还是要尽力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啊。

    需要的东西是仙女棒。

    打火机也是必备的。

    另外还要准备收拾善俊用的水和水桶。

    好,在约定碰面的时间之前,我得赶紧准备好才行。

    下过刚才真是好险啊——

    闪亮亮正专心地玩着这模型游戏,前方也突然跑去偷拍我们学校的情侣,人家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竟然就突然跟小十胜独处了!

    人家心想,既然已经跟小十胜独处了,就应该对他表白——结果超级紧张的!

    最后,因为前方回来抱住我,所以表白没成功,不过表白在那个时候被中断真是太好了。

    要是在那样的状态下表白的话,绝对会失败的。前方也干得好!

    因为表白的时候,不应该在造模型游戏的摊位前紧张兮兮的,而应该找一个气氛很棒的地方,先聊一下天,然后再表白才对。

    人家在便利商店买了打火机、水和仙女棒。

    善后仙女棒用的水,竟然还花钱去买,这样似乎有点浪费的感觉说。

    可是既然要表白,也不能太小气吧。

    而在准备水桶的时候,倒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虽然大型的水桶到处部买得到,可是也不能捉着它到处走嘛。

    当然要买可爱的比较好啦。

    人家跑到祭典会场外面到处去找,最后找到了小孩子玩砂用的黄色小水桶。

    人家妤开心,立刻就买下来了。

    把打火机、仙女棒和瓶装水放进束口袋里,人家一手拿着水桶,来到了六丁目的神社。

    离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一切部准备好了,人家真是完美呀。

    ……大家好像都还没来。

    呼——刚好。

    来模拟表白的情况吧。

    接下来都会是四个人一起行动,所以没必要刻意制造跟小十胜独处的情况。

    就在我们逛完祭典后,一如往常地在车站道别之后,人家再追上小十胜,对他说:「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再去逛一下祭典呀?」

    要是在这里小十胜拒绝了人家,那再怎么模拟都没用了,所以就当作没问题吧。

    只有雨人逛着夏日祭典……

    两人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在那里玩仙女棒……

    表白。

    ……哇,糟糕:心跳变得超急速的啦!

    表白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那个瞬间开始,人家跟小十胜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嘛。

    如、如果,小十胜其实也一直喜欢着人家……说不定今天就会接吻了呢。

    ……是说,人家真是个笨蛋!

    想这什么丢脸的事情嘛。

    总之必须保持自然,用若无其事的样子,表现出乎常的自己才行。

    要是在表白之前被小十胜发现「这家伙是不足想对我表白?」的话,人家一定会丢脸到死的!

    正当人家专心在模拟的时候,不知不觉集合时间已经到了。

    大家怎么还没来呢——

    前方是不是又发现什么有趣的摊位了呢?

    还是闪亮亮发挥了什么她除了造模型之外的特技呢?

    人家站在神社前,茫然地望着五丁目的方向,突然不经意地一回头……竟然发现那里有一片小树林。

    啊,这很下错耶。

    这种感觉的树林,既可以玩仙女棒,好像也可以好好地表白呢。

    好!

    就决定在这里向小十胜表白了。

    人家环视了四周,也确认了手机。没有简讯,也没有电话。

    大家好像都下会那么早来的样子。

    干脆去表白地点场勘一下好了。

    人家从铺设好的道路,踏出一步,走到没有路的草地上。

    此时,在斜射阳光的照射下,树林的深处……咦?

    有人影。

    该不会有人抢在人家之前,就在这里表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把这片树林当作「表白圣地」来介绍呢。

    人家本着爱看热闹的天性,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林里。

    啊。

    除了一开始看到的人影之外,又发现了另一个人影。

    树林里只有那两个人。

    啊哈,果然是表白吧——

    ……咦?

    两个人影看起来身高差不多,而其中一个人穿着亮粉红色的衣服。

    应该是……粉红色的洋装?

    总觉得好像刚刚才在哪里看过的样子…………

    「应该是认错人了吧——」人家一边这样想,一边继续往前走。

    随着我愈走愈近……

    人家的想法变成了:「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而最后的疑问是:「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

    在树林中空地上的两个人,是小十胜和闪亮亮。

    「你们在干嘛呀——」要是平常的人家,应该会立刻这么喊道吧。

    祭典的喧嚣和车声,让人家听下见树林里那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下同。

    是什么呢?总之,根据人家的直觉判断,那跟平常下一样就对了。

    小十胜基本上是面露困惑的表情,站在那里,而开口说话的几乎都是闪亮亮。

    我竖起耳朵。

    ……

    果然还是听不见他们在讲些什么!

    渐渐觉得自己躲在树丛里的行为,好像笨蛋一样。

    反正一定是像平常一样,闪亮亮又讲了什么好笑又下合逻辑的话,然后把小十胜也牵扯进去了嘛。

    干脆突然从树丛里走出来,吓他们一跳好了。

    就在人家正打算走出树丛的那一瞬间……

    那件事情……发生了。

    闪亮亮她……闪亮亮主动……去吻了小十胜。

    没有错,那两个人的嘴唇是贴在一起的。

    咦?怎么回事?

    一秒、两秒、三杪……

    吻一直持续着。

    已经不知道过了几秒了。

    不要,我不要。

    人家明明不想看,但是视线却无法移开。

    小十胜那健康黝黑的皮肤,跟闪亮亮白皙的肌肤重叠在一起。

    两人肤色的对比,深深烙印在人家的眼底。

    脑中一片空白。

    全身上下好像全被一块块热腾腾的东西占满。咦?人家怎么开始头晕了?

    是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等人家回过神时,已经在奔跑了。

    不知道那两个人在接吻之后,接着又发生了什么事。

    人家才不想知道呢!

    跑出了树林,风吹在脸上,有股凉凉的感觉。

    咦?

    脸颊是湿的。

    原来人家哭了啊。

    明明直到刚才都还那么熟悉的祭典喧嚣声,以及往来交错的行人身影,都像发生在电视机里的事情一样,没有现实感。

    所有的感觉都愈来愈远。

    『如果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的好朋友接吻,该怎么办?』

    如果有人来谘商这种恋爱问题,人家大概会回答「当下冲进接吻的现场揍人」啦,或是「总之先拍照存证再说」之类的吧。

    然而实际上人家能做到的,却只有哭着逃走。

    由于人家已经没有力气去别的地方,另外也很想知道小十胜和闪亮亮之后怎么了,但是却又没有勇气回到树林里去,只好在神社前面发呆,这时……

    小十胜和闪亮亮来了。

    「喔,丹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小十胜,不要像没事地一样打招呼好吗?

    「玛莉茉,恋爱咨商的事怎么样啦?有顺利传达你的建议了吗?」

    闪亮亮,你为什么要主动跟人家讲话?

    人家现在无法直视闪亮亮的脸。

    更无法直视小十胜的脸。

    「前方那家伙,一定又四处乱逛去了。要不要联络她看看?」

    「十胜,如果要联络前方的话,用手机比较方便喔。」

    「咦,喔。谢谢你给我这么惊人的建议。」

    话题中心变成前方了,所以人家就算不回答闪亮亮的问题,保持沉默,气氛也不会变得奇怪。

    是说,现在并不是在乎气氛的时候吧。

    可是,说不定……

    刚才的事,说不定是人家看错了…………不,不可能。

    小十胜和闪亮亮,确确实实地接吻了。

    ……真不妙。

    一想起来:心里就一团乱。

    不行!现在一定要冷静才行。

    打电话给前方的小十胜发出「嗯——」的一声,苦着一张脸。

    「没接耶。好,那我们就从五丁目走回一丁目,顺便找前方怎么样?」

    「嗯,走吧。玛莉茉,要不要一起吃棉花糖呀?那个很好吃。」闪亮亮说。

    「啊,不,人家不用。」

    人家怎么可能跟闪亮亮吃一样的东西嘛。

    是说,为什么闪亮亮能一副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

    该不会……她其实已经跟小十胜交往很久了?

    他们其实已经不知接吻过几次,所以她跟小十胜接吻只是家常便饭?再普通不过的事?

    走进五丁目的祭典会场,小十胜开心地说道:「哇——今天的放学好开心喔,真不愧是一次特别的放学。」

    为什么那么高兴?

    是因为跟闪亮亮接吻了,所以精神百倍吗?

    「嘿,我请你们两个吃东西,棉花糖好吗?」

    「人家不用。」

    「怎么啦,丹下,你在减肥吗?完全不需要啦!喔,等一下唷。」

    小十胜朝着棉花糖的摊位跑去。

    等一下,别这样好吗?现在要人家跟闪亮亮两个人独处,是件很难受的事耶!

    「玛莉茉,我忘了说:『对不起,刚才迟到了。』」

    什么意思?

    难道闪亮亮要主动提起那件事?

    当人家在那边枯等的时候,你跟小十胜在干什么啊?

    「欸,闪亮亮,你没有其他的事忘了跟人家说吗?」

    「嗯?我忘了跟玛莉茉说的事?……不,我不知道。」

    「喔——是喔。」

    闪亮亮,你打算装傻吗?

    那人家要直接问啰。

    「欸,这是别人来找我恋爱谘询的问题啦。假设要和喜欢的人在夏日祭典里接吻,如果是闪亮亮的话,你会选哪种地方?」

    「啥!?接、接、接吻!啊、啊、这……」

    你在慌张个什么啊?不是二十分钟前才做过吗?

    人家渐渐变得坏心。

    「当然要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嘛。例如树林里之类的。」

    人家仔细观察闪亮亮的表情,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树林?……玛莉茉,对不起,我不知道。接吻这种事,是此生与我无缘的事情之一。」

    「咦?」

    被她漂亮地躲过了。

    而且,闪亮亮还用跟平常一样的困扰表情说「没有办法帮上忙,真对不起」再对人家道一次歉。

    今天人家也撤了一点小谎,演了一点戏,没想到人家根本比不上她。

    闪亮亮,你真会撒谎!演技也好棒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听听玛莉茉的想法。如果是玛莉茉的话,在夏日祭典里,会、会、会想在哪里接吻呢?」

    你是没话可说了吗?竟然现在问人家这个问题?

    人家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

    「这样啊,玛莉茉也不知道啊。呵,在我的人生中,不知道有没有能和谁接吻的一天到来呢。」

    欸,不要再刻意隐瞒了啦!

    闪亮亮或许不知道,但人家可是亲眼目睹了小十胜和闪亮亮接吻的瞬间唷。

    不妙,人家愈来愈不懂闪亮亮了。

    这是人家所不知道的闪亮亮的另一面吗?

    欸,闪亮亮,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不行。

    现在必须冷静。先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思考。

    现在应该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好好享受剩下的夏日祭典,然后回家。

    小十胜双手拿着棉花糖回来了。

    「嘿,久等了。对了,我从刚刚就一直觉得很好奇。丹下。」

    「什么事?小十胜。」

    「你为什么要拿着那种东西?那下是水桶吗?」

    咦?

    ……那种东西?

    人家的手里握着水桶。

    那是为了提升对小十胜表白成功的机率而特地准备的水桶。

    竟然……竟然被说成是「那种东西」。

    一直忍耐着的那个东西。

    人家一直试图压抑在心里的那个东西。

    一个象是能压抑感情的盖子般的东西。

    人家听见了它坏掉的声音。

    脑中突然浮现疑问。

    什么叫做装没事?

    什么叫做「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好好享受剩下的夏日祭典,然后回家」?

    才不是那样。

    人家今天本来是准备要表白的耶。

    今天本来应该是最快乐的一天才对啊。

    今天本来应该能跟小十胜交往,所以今天应该是我们两人的交往纪念日,明天开始就可以在能见面的时候尽情碰面,不能碰面的时候就讲电话或传简讯,不只是今天,而是未来的每天都能开心地度过才对。今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一天才对啊。

    ……可是这是怎么搞的?

    眼泪快要流下来了。

    人家,不准哭!

    要是哭出来的话,就会变得更可悲。

    人家不想在这里哭。

    在跟闪亮亮接吻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小十胜,还有在跟小十胜接吻后还试图隐瞒的闪亮亮面前,人家不能哭。

    人家竟然还准备了仙女棒、打火机、水和水桶……

    人家到底在干嘛啊。

    「欸,喂,丹下,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人家咬紧牙关,望向小十胜的脸。

    望向那张彷佛对人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丝毫没有察觉的脸。

    人家没办法再忍住不大叫了。

    「小十胜是笨蛋!人家是更笨的笨蛋!」

    人家把水桶朝小十胜丢去。

    双手拿着棉花糖的小十胜发出「呜喔!」的愚蠢叫声,躲开了水桶。

    可爱的小水桶,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滚落在柏油路面上。

    满脸困惑的小十胜,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而呆住的闪亮亮,以及独自在那边滚动的水桶。

    这里的一切都好讨厌,于是我拔腿就跑。

    我把人群拨开,往前跑。

    人家听见小十胜和闪亮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人家没有回头。

    人家穿着木屐,中间的人字部分让我的拇指部有点痛。

    小十胜和闪亮亮有追来吗?

    人家一瞬问就钻进人群里了,他们应该跟丢了吧。

    闪亮亮虽然跑得很快,但是她今天穿着高跟鞋,应该也跑不了太快才对。

    ……是说,那种事情,怎样都随便了啦!

    人家的眼泪止不住啦!

    在祭典人群中边哭边跑的女孩子可能很稀奇吧,可以感受到许多擦身而过的人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时间接近傍晚了吧,往祭典会场走去的人潮变多了。

    大多是情侣。

    脸上带着开心的表情,手牵着手的两个人。

    人家没办法直视情侣。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心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从五丁目开始跑,等人家回神,已经来到一丁目了。

    当时要是往六丁目的方向跑,就能很快离开祭典会场了——想到这点就有些后悔,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眼前有一问卖棉花糖的摊贩。

    为什么五丁目有棉花糖,一丁目也有?

    一看到棉花糖,就想起人家跑走之前看见的十胜的脸。

    人家都说不要了,还笑着拿着棉花糖来的那张脸。

    小十胜……人家还是很喜欢你。

    你和闪亮亮的接吻虽然对人家造成太大的冲击,可是人家对小十胜的心意还是没有因此而改变。

    车站就在眼前了。

    赶快回家吧。

    ——就在这时,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戳人家的肩膀。

    一回头,发现是前方。

    「丹玛莉,你怎么啦?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前方。」

    「嗯?你在哭吗?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

    「对了,丹玛莉,你听伦家说,伦家在追情侣的时候,发现了一间超好吃的可丽饼店唷。一起去吃吧,好吃到会把眼泪都吹干喔。」

    「前方。」

    看见前方那一如往常的表情,人家又想哭了。

    「丹玛莉,到底怎么了?」

    「没事。对不起,前方,现在什么都别问。」

    「嗯,这样啊。」

    「人家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先回去啰。如果你有遇见小十胜或闪亮亮,请帮我跟他们说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咦?啊,嗯。伦家知道了……啊!对了!这个。」

    前方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原来是照片。

    「这是上次大家一起去唱歌的时候拍的。我把它印出来了,给你一张。」

    那是第一学期结业式那天的放学。

    当时兴致高昂的小十胜也说什么「这是一次值得纪念的放学」,所以在他的提议之下,我们一起去唱歌,然后拍了这张照片。

    人家接过照片。

    「谢谢。很可惜不能吃到可丽饼。掰掰啦,前方。」

    「那个,丹玛莉。」

    「嗯?」

    「伦家今天大概会在祭典会场逛到七点左右,然后回家,然后在九点的爆笑综艺节目开始之前洗澡。不过综艺节目可以录影下来,所以没关系。明天也没有暑修,今天到十二点应该都会很有精神地醒着的。」

    「……为什么前方要发表自己接下来的行程表?」

    「也就是说,随时都可以唷。」

    「咦?」

    「丹玛莉每次都替别人谘商恋爱问题,可是替别人证商的人,自己就会没有人可以咨商。所以,如果丹玛莉不嫌弃伦家的话,伦家可以让丹玛莉咨商喔。呀哈哈,虽然不能像丹玛莉一样给什么好点子,不过伦家可以听喔。」

    人家是怎么了?

    真是个超级爱哭鬼。

    一直哭个不停。

    跟前方分开之后,人家马上就回家了。

    回到房间后,人家把束口袋里的东西散在桌上。

    原本预定要玩的仙女棒。

    普通的瓶装水。

    找不到用途的打火机。

    还有……照片。

    小十胜、人家、前方。

    还有,闪亮亮也在照片里。

    等人家回过神,人家……

    已经用双手捏住照片上闪亮亮的头部,并在指尖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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