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呃,从重逢伊始就一直是乱糟糟的事情——仔细想想,像这样面对面平静地对话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

    奥芬把双肘支在桌上说。丝媞芳妮坐在对面,浅浅一笑,拿起一个小杯子抿了一口。

    “三年前我还是一直躺在床上呢。”

    她笑着说,奥芬笑得有点不自然——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里是离阿伦塔姆中心街有段距离的学生街——这间咖啡屋面向来自大陆各个地区的学生。他们坐在店外的白木桌子边,奥芬无所事事地喝着东西。

    咳─,奥芬假装咳嗽一下,开始以回顾往昔的姿态说话。

    “那个……刚到这里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了你。”

    “真的?我很高兴。”

    “呃……说高兴我实在不敢当。也就是说——对当时的我而言,自己的事就已经很棘手了。也没帮到你什么忙……”

    “我懂。”

    “不过现在,比那时候要好一点点,那个——”

    奥芬不知如可表达,丝媞芳妮把杯子放在桌上,双肘撑住下巴,把脸凑近了些。

    她以这样的姿势,继续奥芬没说完的话。

    “现在的话,有困难我就可以找你?”

    “呃,这个——嗯……是的。”

    奥芬回答得很暧昧。他似乎看到丝媞芳妮的双眼闪了闪,她问道:

    “那个孩子……克丽奥,她怎么说我的?”

    “啊?”

    奥芬不知如何回答。丝媞芳妮嘴边出现一个阴险的微笑。

    “那孩子突然同情心大发抱着我哭来哭去的。我一问,原来是她向你问了我的事情。你是怎么跟她说的?——那·件·事·情。”

    “呜……”

    奥芬有些慌张,他说:

    “就是说,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件事。”

    “哪件事?”

    “就是,关于刚才你问的——我对克丽奥说你患了病。你受城里的家伙虐待,我把你送到医生那里,总算保住了你一条命……但——你依然为当时的后遗症所苦,可以的话我就想帮帮你——”

    “我说明白一点,我现在没那么痛苦。”

    丝媞芳妮干脆地说,挺了挺胸以示证明。

    “从那时起,我又重获新生了……我很享受这第二次的人生,活得很有价值。”

    “这算什么重获新生。”

    奥芬像在讽刺——他把声音放低说:

    “不就是那个蒙古大夫在复原你遭受虐待后的脸时,不小心给你整成女的了嘛。”

    “你说啥!”

    丝媞芳妮脸色突变,刷地站起来,桌子晃了晃。

    “才不只是脸呢!后来还帮我加了橡胶制的胸垫,贴上薄薄的皮膜使胡子不那么显眼,骨骼也削了一点,○×☆也弄出完美◇◎Ψ的感觉——”

    “我管你啊!妈的!怪我只看过你毁容之后的样子!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什么骗了!谁让你自己偏要那么认为的!”

    奥芬也站起来了。

    “少来这套!那你为什么没有否定!总之我这三年来最想讲的就是这句!什么丝媞芳妮!我可是知道的!你真正的名字不是司提芬吗!”

    “顺了别人的钱包又挨了虐待,往后不靠假名混日子还怎么过!”

    “哼!对了克丽奥好像说过——手术后你的魔力大幅减弱了?真是不幸啊,但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把身子那样一改造——”

    “什么叫改造!我这是重获新生了!”

    谈话至此中断,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呼呼地喘粗气。奥芬长出一口气,先坐回椅子里。

    他用发抖的手拿起空杯子,让自己平静下来,说:

    “……嗯,怎么说……这都是我们过去的事了。”

    “……是啊。”

    丝媞芳妮也平静下来,顺了顺发怒时弄乱的发型,坐下来。

    奥芬把脸藏在杯子的阴影里,看她一眼,问道: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留在这吗?”

    “开玩笑。魔术士同盟都没有了,我回老家。”

    “老家?”

    “在南方——很远的南边。公寓也已经清空了。”

    “……你父母,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断气的。”

    “没事儿。老花眼,看不出来的。”

    “不……我觉得能看出来……”

    “不说这个,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奥芬?”

    被她一问,奥芬说了一句“是啊”,想了想说:

    “明天离开这里。往北走。”

    “北?”

    “那两个该死的地人,又不还钱往北边跑去了。而且你说要往南,那我就往北。”

    说着他从椅子里站起来。

    “再见了。克丽奥的情绪总算又好转了,她借了旅店的食堂正在做晚饭呢。别看她那样,家务事方面可是专业级的。还做过照顾婴儿的兼职呢。”

    奥芬说完挥挥手,向丝媞芳妮道别。丝媞芳妮没说什么,继续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来(心)晚饭做好喽。”

    “啊,嗯——谢啦。”

    克丽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递托盘给奥芬,奥芬接过来——盘子上似乎是奶酪饼。

    “本来想做些更好的东西给你吃,无奈楼下厨房的大叔已经撤火了。那里已经变成酒吧了,所以做不了饭了。”

    “啊,啊啊——是来晚了的我才该道歉。”

    奥芬以抱歉的语气对她说:

    “那个,总之——呃。昨晚真对不起……嗯,不过把你放在那里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嗯。我懂的。别在意啦。”

    克丽奥侧着头笑了一下。

    奥芬顿感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一样,拿叉子叉起盘里的奶酪饼。

    “下次出发的时候,一起走吧——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明天就出发,呃——说到适合观光的地方,还有的是呢……特别是,对对对,你还没去过王都吧?那里的安墩公园特别值得一看。看了一辈子都——”

    奥芬一边说好话一边把叉子上的奶酪饼整个塞进嘴里。

    使劲一咬,表情一下就变了。他眼前一白,看了看笑眯眯的克丽奥。

    “克丽奥,这,这是什么……”

    奥芬观察着方才自己吃进嘴的东西,问道。口腔里十分难受,手都在抖。

    “哎呀,处罚就是处罚,这个可不能忘。”

    克丽奥笑得很甜。

    “是肥皂哟。仔细品尝吧(心)不然就浪费了。”

    他看了看一个房间的马吉克,只见徒弟吐吐舌头,爱答不理的。看起来又像往常一样,被当做了实验小白鼠。

    “其它……还做了什么?克丽奥。”

    奥芬声音颤抖,少女显得比平时都要开心的语调说:

    “你的内衣和袜子都帮你沉进浴盆里了,明天挑喜欢的穿吧(心)还有我要换的衣服已经拿奥芬的名义在各处买好了,记得去还钱哟(心)啊,还有一个预定事项——给你买个保险,受益人就填我,拜托啦(心)”

    “做这种事很开心吗?我·说·你·啊……”

    奥芬语气凄惨地说。嘴里的肥皂让他很头疼,双手软软地颤抖。

    克丽奥有时看看他,脸上挂满收不住的微笑。奥芬知道只要有这样的微笑,应该就没事了,这样一想,他迅速把肥皂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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