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月三十日】

    梅雨季节已过,白昼变长,天气变热。

    我的姓氏从春川改为柏尾,也已过了一个月以上。

    一开始果真会产生很多麻烦。像是包括更改邮件收件人在内的各种申请,和更改身分证上的姓名等等,都必须办理一大堆繁琐的手续,另外我也费了一番功夫逐一向友人告知自己改姓一事。听到这则消息,大家也全都口径一致地问我:「你入赘了吗?」……嗯,考虑到我的年纪,这样子是比较自然没错啦。

    但这一方面我不想遭人误解,所以我都一一认真说明:

    「我并不是入赘,是因为母亲再婚,我也跟着迁入柏尾的户籍。其实我也可以选择不改姓,只是考虑到对方膝下没有子女,我今后也有可能会继承他的公司。但虽说是公司,也只是一间小型的设计事务所啦。精神疲累?压力?不,完全没有喔。因为我原本就打算靠设计维生,对方能够给予我目标,我反倒非常感激。再说,柏尾先生从我国中时期就非常照顾我,就算撇除他是我母亲的再婚对象这点不谈,他也早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热死了。」

    我自以为上午天气应该不会太热,但真是大错特错。气温正以令人感到可笑的速度急遽上升,远方的柏油路面也涌起了热浪。

    眼下已届七月底,每一天都在刷新今年度的最高气温纪录,而此时此刻,我正仰仗一张快递的收据,徘徊在清静的住宅区里。每走一步路,挂在肩上的图筒就发出了「叩略叩咚」的轻柔碰撞声。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我再一次看向送货收据。

    一个署名「春川先生收」的包裹送到了我隶属的阿武隈研究室。

    对此,阿武隈老师的脸色当然不太好看。

    「我说啊,春川同学……不,是柏尾同学,将研究室当作你私人包裹的收件地点似乎不太恰当吧。」

    我一边拼命道歉一边收下包裹。那是一个由发泡缓冲材密实卷起的筒状物体。看向收据,寄件人姓名栏写着「由良」。一看到这个名字,我就已经猜到了包裹的内容物,但仍在心里否定:「应该不可能吧。」同时撕开缓冲包装,掏出里头的东西一看,该说是果然吗……就是那个眼熟的疑似挂轴物品。就算不解开细绳察看里头的模样,我也晓得。看一眼就晓得了。这是「黑桃皇后」,不可能会是其他东西。

    在旅馆喝酒的时候,我记得确实曾经说过自己隶属于阿武隈研究室。是因为不晓得我家的地址,他才会寄到研究室来吧……话虽如此,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竟然事到如今才将这幅画转交给我。

    总之,不能将这种东西放在学校里。我向研究室的助理借了图筒,放进挂轴。虽然这原本不是用以收纳挂轴的容器,但我想总比直接拿在路上走来得好。

    那么——

    关于这件事情,我想必须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才行。

    自从回到这个城市以后,我经常想去拜访由良。但是,我总是找了各种理由,将这件事情往后延宕。反怔就读同一所学校,只要有心,随时都见得到面吧——于是在我不停拖延之后,就进入了漫长的暑假,我更是提不起劲。

    对于重要的事情偏偏总是优柔寡断,是我的坏习惯。所以既然这次对方送来了「黑桃皇后」,这不正是前去拜访由良的好机会吗?

    没错没错。

    再继续将事情拖到以后才解决是不好的吧。

    而且妮妮也对我说了,「要和他和好」啊。

    就这样,今天我才会四处徘徊,寻找由良的住处。

    ……等一下。

    我倏地想起,对方可是那个由良,他也很有可能是写了假地址再寄包裹给我吧?就在心中的不安开始膨胀之际,我发现了一栋门牌写着「由良」两字的佐宅。怀疑了你,真是抱歉。但谁教由良老做一些惹人怀疑的事情,他也有不对。

    那是一栋非常气派的纯和风住宅。光是从外看去,就觉得占地十分辽阔,正门也很典雅堂皇……喂喂,那家伙该不是好人家的少爷吧?如果是的话,我可会哈哈大笑喔。

    姑且先按门铃看看吧。于是我带着些许紧张,正要伸出指头按下门铃时,忽然在背后感觉到了人的气息,于是回过头去。一名年轻女子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见到她的脸庞,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不是因为吓了一跳,而是因为她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我的后退仅基于这个理由。是的,这名女子真的美得让人不禁往后倒退。

    话说回来。

    这个女孩子该不会是人吧?

    就是现在当红的D罩杯写真偶像。

    我在原地呆若木鸡。

    「你找这户人家有什么事情吗?」

    喔喔喔,说话了。

    慌慌张张的我语无伦次。「啊!呃,敝姓柏尾……不,敝姓春川,呃……请问彼方在家吗?」

    「你是小彼的朋友吗?」

    不,只是碰巧之前住在同一间旅馆而已。

    但这么回答也没有帮助,我暂且先应道:「是的,我们就读同一所美术大学。」

    于是她大力一点头。「那真是太刚好了。」

    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在意、却无法开口询问。

    另一方面,她直接走过我身旁,从容自若地打开大门,「请进。」然后做出引领我入内的动作。「我想小彼应该在后面喔。我也刚好有点事情,所以一起过去吧。请,虽然这里不是我家。」

    咦咦?这么轻易就让我进去真的好吗?我犹疑不决,仍是发出了连自己也觉得很没气势的声音低头回道:「嗯,那麻烦你了。」然后跟在她身后穿过格子大门。

    从大门直至玄关的一小段路铺满了圆形碎石,富含意境,相当高雅。沿着踏脚石往前走就是玄关,但她走向一旁的岔路,熟门熟路地打开竹篱上设置的门扉,后头就是一座庭院。虽然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看起来是一座树木和苔藓都受到了无微不至照护的庭院。啊啊啊,「由良是好人家的少爷」这个假说越来越确定了呢。

    望着走在我一步前方的小巧可爱圆形后脑勺,我鼓起勇气发问:「那个,如果我认错人的话,我先向你道歉,但你该不会……是A小姐吧?你很常出现在写真杂志上吧?」

    于是乎她很干脆地点头。「是的。」

    果然!呜哇——!是本人吗!

    我的情绪瞬间亢奋起来。「你和由良是亲戚吗?」

    「我是他表妹。」

    「表妹!」

    「我们的母亲是姐妹。」

    「原来如此~」

    「我们表兄妹很像吧?」

    想像中,我一直以为她有着尖细又娇滴滴的嗓音,但实际上人的声音略显低沉又从容镇定,因此听起来既轻柔又充满知性。对此我甚至心生感动,并肩走在六的身旁。

    「嗯嗯,很像很像!」

    「我们的母亲虽然差了两岁,但姐妹两人像得仿佛是双胞胎。生下来的孩子又全都长得像妈妈,所以表兄妹都很像。」

    「那么你的亲戚当中,少说也有四个人彼此长得很像呢。」

    于是她缩起脖子咯咯轻笑。「的确是呢。」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生物?太可爱了吧!真的是用和我们一样的原料构成的人类吗?这股惊人的引力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完全无法自她身上移开。果然本人太惊为天人了。现在的我似乎可以用「写真偶像之本人与照片印刷物的比较研究」为标题写一篇论文了呢。

    而且你知道哪一点最好吗?就是便服啊,便服!现实生活中的便服!有男人会对此不感到兴奋吗?不,绝对没有。她看起来近乎脂粉不施,头发也不是整整齐齐地束起,而是随意地绑成公主头,这副模样又散发出了一种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性感。我在说什么啊,快点冷静下来。

    哎呀,不过,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我记得A最近才刚出了首本写真集吧?

    好,等一下就去买吧!

    绕到住宅后方,一条长长的走廊在眼前延伸,两名年轻男子正相对而坐,下着将棋。

    「小彼,有客人找你喔。」

    听到六的呼喊,两名年轻人同时抬起头来。

    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相同脸孔。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这是怎么回事?」

    有两个由良。这样的事态让我不寒而栗。

    A诧异地转头看向我。「咦?」

    「奇怪了?咦?……咦?什么?难道他们是双胞胎吗?」

    「是啊。」六瞪大双眼。「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的心情仿佛在密林深处发现到新品种。与未知的事物相遇。

    我谨慎到了甚至有些失礼的地步,瑞瑞不安地走向双胞胎。「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哪一位是彼方?」

    「咦?」「啊——」

    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接着双胞胎明明没有眼神接触,就以令人大开眼界的同步动作咧嘴笑道:

    「「你觉得是哪一个?」」

    什么!

    我冷汗直流,非常认真地来回比较那两张脸。

    但是——

    ……不行了。我完全分辨不出来。

    五官相同、发型相同、体型相同,各自又没有特别显著的特征。而且为什么连身上穿的衣服都那么像?

    短袖白衬衫加上暗色系的裤子,再系上暗色系的领带。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做这副打扮?等一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总之,我举手投降。「抱歉,我看不出来。」

    双胞胎同时轻笑出声。

    王将(注:日本将棋中,两阵的王分别为「王将」和「玉将」。)说了:「小彼,因为啊。」

    玉将淡淡应声:「等一下,小彼,不要假装是我。」

    「喂喂,不要叫我小彼啦,场面会变得很复杂吧?」

    「你才是吧。竟然自己叫自己小彼。」

    「就到这里为止吧。客入很困扰喔。」

    「你才该适可而止吧,场面开始变混乱了喔。」

    ……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才好?难不成这是一种面对这对双胞胎时,必须经历的一场试练吗?

    玉将看向一脸伤透脑筋的我,对王将投以苦笑。「你先离开一下吧。」

    王将皱眉。「可是……」

    「不。抱歉,但他是我的客人。」

    「你做了什么啊?」

    玉将扬嘴微笑:「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喔。总之,请你先离席吧。」

    「欸。」这时A插嘴。「客人是有事找小彼喔。」

    「你来做什么?」玉将头也不抬,冷淡地问。

    「我拿土产过来呀,刚才在电话里讲过了吧?

    「嗯。拿给妈妈吧,我想她在厨房。我和这个人有事情要谈。」

    「呿。」A耸耸肩,很快地离开庭院。啊啊,我倒是想再和她多说点话呢……

    王将也一脸不满,但仍是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于是我在由良家的庭院里,与玉将单独对峙。

    玉将撤开将棋盘,将王将坐过的坐垫推到走廊边缘。「真是抱歉,虽然是家人坐过的,但你不嫌弃的话,就请坐吧。」

    「啊,谢谢。」

    总之,我在对方的邀请下隔着坐垫坐在走廊上,然后聚精会神地打量玉将的脸庞。

    玉将正面接下我的视线,游刃有余地微笑。「阿春,好久不见了呢。真高兴看到你依然和以前一样,一脸傻乎乎的。」

    「……刚才走掉的是彼方吧?」

    「刚才走掉的是彼方喔。」

    「那么,你是由良彼方的……」

    「我是他的哥哥,我叫宛。」

    「由良彼方是弟弟吗?」

    「没错。」

    「那么,你就是由良彼方的哥哥吧?」

    「我都说了,没错。」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请你振作一点。」

    我眉头深深皱起。「也就是说,你不是由良彼方。」

    玉将终于一脸受不了。「你也还是和之前一样迟钝呢。」

    我一股脑踩地而起。「你一直以来都骗了我吗!」

    「我骗了你这种话传出去多难听啊。我只能说,我可不记得曾介绍过自己是由良彼方喔。」然后咧嘴贼笑:「但也没说过我是由良宛就是了。」

    「什么!」

    「我只说了一个谎话——那就是『RedBlood』当中混杂了布施正道的血,仅此而已。」

    「这……这是狡辩!」

    「是你自己误会了吧?」

    「好过分,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家伙!」

    「你在生什么气啊?我害你损失了什么东西吗?」

    「问题不在于有没有损失吧!听好罗,这世上有所谓做为一个人,绝对不能说的谎言……不,你也许并没有撒谎,但这不是问题所在,而且我也不期待你有人性——话说回来,你还只在收据上写了姓氏!你这根本是预谋犯罪吧!」

    「你希望我向你道歉吗?」

    说这什么话!

    所谓目瞪口呆指的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吗?

    我虚脱无力地重新坐回坐垫上。「算了。」

    「是吗?」

    外头的柏油道路吸收了热气后,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但覆满了泥土与绿意的由良家庭院却宛如另一个世界般温度适中,通风也很良好。

    某处的风铃叮铃叮铃响。

    凉爽的夏天音色。

    「……其实我是想针对揍了你那件事,向你道歉。」

    「喔喔?」

    「但我放弃了,太愚蠢了。我们都受到了创伤啊,所以是彼此彼此。」

    受不了,我认真觉得一直烦恼至今的自己真是个呆子。

    不知是哪里好笑,由良宛「啊哈哈」地轻颤着肩膀笑了。「那么,阿春,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呢?不可能真的只是来向我道歉吧?」

    为什么呢?

    刹那间我认真地陷入沉思。

    由于太受打击,好像神经元之间的突触都断裂了。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打开挂在肩上的图筒,抽出挂轴。「这个。」

    「嗯。」

    「还给你。」

    「我不需要。」

    「呃,我也不需要这个东西啊。」

    「不需要的话,请烧了它吧。比起我,由亲生儿子烧掉,布施正道也比较能接受吧?不如现在就烧了它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首度兴起冲动,直视自己手上的挂轴。

    「烧了它?这也太……」

    用不着烧了这幅画吧?不论创作者是怎样的人,作品都没有罪过。只要让它在某个会珍惜它的人手上,过着幸福的日子就好了……但是,说得也是呢,经过这种种事情以后,根本没有可以赠予「黑桃皇后」的对象。

    我重新将挂轴收进图筒,牢牢地关上盖子。

    「那我就收下了。」

    「哎呀?」由良宛歪过头。「这个反应真教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丢了它,嘴上再嚷嚷着说:『我才不要这种掺杂了不晓得哪个女人的血的画作!恶心死了!我讨厌布施正道!』之类的。」

    「……啊~我的确觉得很恶心,也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

    「那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

    「嗯……」我思索着说词,将图筒放在一旁。「我想想……简单地说,就是我对布施正道的落魄处境已经产生免疫力了……更正确地说,是放弃了。考虑到我的身分,我总是无法逃避布施正道带来的那些问题吧?所以,如果每一次都因为那家伙做的事情而被影响心情——我的身体可负荷不了。所以为了不让心情因为一点小事就沮丧消沉,我决定先试着积极地放弃,然后再这么心想:『真没办法,好吧好吧,他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叔呢。』」

    「喔——」

    「你说得没错,我是布施正道的儿子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实。虽然听到这句话钓那一瞬间会非常火大……可是,这是事实。因为被你说中了,我才会怒不可遏。」

    「…………」

    「嗯。所以,不管附着在布施正道的画上的是血、鼻涕还是精液,我都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但还是会觉得很烦、很恶心就是了。」

    「积极地放弃吗?原来如此……」由良宛轻轻点头,阳光爽朗地笑了。「真想向你看齐呢。」

    嗯哼。

    是因为在自己家里,身心都很放松吗?这家伙的言行和表情都温和许多。

    我不禁觉得,如果是现在,他或许愿意回答我。

    「那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虽然不晓得我能不能回答你,但如果只是问的话,你请尽管开口。」

    「这种让人火大的说话方式真的很有你的风格。」

    「谢谢。那么,你想问什么?」

    「呃……」

    布施正道想赠予画作的「某个人」是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最后也是最大的谜题。好想知道。

    但同时我也心想:「好像也不是非得现在知道不可」。

    我瞬间陷入挣扎。

    最终,脱口而出的问句是——

    你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打扮成这样?

    「咦?」由良宛似乎始料未及,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啊,这身衣服吗?」

    「你们在家时应该不是穿西装当作便服吧?」

    「当然。这是因为待会儿……要参加熟人的法事。」

    「咦?是吗?那我来的不是时候吧,你们正好在忙。」

    「不,完全不会喔。距离开始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还闲得在下将棋呢。而且我还输了。可以让这一局作废,我反倒很庆幸喔。」他呵呵笑着,耸起肩膀。「没错,是啊,今天这个日子也真是……」

    「嗯?」

    「我虽然不信神佛,但这样子的命运,果真可以称作是神的旨意吗?」

    我不由得脑袋一歪。

    心想这真不像他会说的话。

    「下将棋的时候,你那么不想输吗?」

    由良宛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轻轻摇头后,慢条斯理起身。「我去拿饮料。」

    他慢吞吞地在走廊上跨步,然后依然背对着我,低声说道:

    「坦白说,我松了一口气。」

    「咦?」

    「我始终都在害怕,自己会不会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是,就结果而言,我成功地转交给了一个任谁都不会有怨言的人。而且那个人还好好地活着。要送礼物的话,当然是送给还活着的人比较好,对吧?就算将死者与死者串连起来,又有谁会高兴呢。」

    某处的风铃又发出了叮铃声响。

    仿佛与那道轻脆的声音重叠一般,由良宛细声呢喃。

    「我运气很好。」

    我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听不出所以然——

    「像你这样冷血的家伙,也会担心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吗?」

    由良宛仅将半张脸庞转向我,勾起嘴角微笑。「那当然。」

    弯过转角后,由良宛的身影消失不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

    独留在由良家走廊上的我,心不在焉地看向一旁的将棋盘。

    玉将果真处于劣势。

    那么。

    其实我今天来到这里,还有其他目的。当然,想归还「黑桃皇后」是原本的目的之一,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事情想拜托由良——正确地说,是由良彼方。

    昨天篮球社的利根学长约我出去喝酒,酒席之间,他拜托我担任某位雕刻家的助手。听说那位老师不小心严重伤到腰部,赶不及完成迫在眉睫的作品,所以才会临时招募助手。那位老师的工作室位在山上,可能需要住上好几天。我姑且决定前往,但我想如果能再多一个人手,似乎更能够减轻大家的负担——

    我对拿着冰麦茶回到原地的由良宛说明了这件事情。

    听完,由良宛将手支在下颚上,一脸深思。「嗯……这件事情总不可能由我出马呢。」

    「那是当然的吧。」

    「山上吗……」

    「如果拜托你弟弟,怎么样?你觉得他肯来吗?」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总之,我先叫他本人过来吧。」

    「啊……嗯,拜托你了。」

    应声的同时,我内心有丝不安。

    因为……

    他可是这家伙的双胞胎弟弟喔?

    不知是否看穿了我的内心,「别担心。」由良宛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彼方他可是远胜于我的好孩子喔。」

    接着意味深长地微笑。

    「但也远比我复杂就是了。」

    ……哈哈,那还真是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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