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真是个好提议」
走出校门，渡过一道小桥之后，就是昊陵学园的学生们对外唯一的联络通道——学园相关人士专用单轨电车了。
搭乘这垂降型的单轨电车，从学校前面到连接东京与千叶方面JR路线的最近车站，只要不到五分钟。
上车后，车上乘客并不多。
毕竟原本能搭上这辆车的就只有学园的相关人士，所以人少也是当然的。
拜此之赐不需要抢也有位子坐，这点倒是挺感恩的。
「不知怎地有点紧张呢。」
在对号车厢里和我面对面坐下的茱莉，望着窗外这么说。
「也对，你是第一次在日本逛街吧？」
「是。所以我好期待。」
视线从窗外的海移到我身上，茱莉点点头。
（偶尔像这样放松也不错呢……）
看着再次望向大海的茱莉侧脸，我不由得微笑。
顺道一提，即使是星期天，茱莉和我身上穿的仍是制服。
其实学校并没有规定外出时一定要穿制服。
纯粹是因为茱莉手边没有能在五月晴天穿出门的便服，我就陪她一起穿制服了。
（话说回来，偶尔坐这样的位置感觉好新鲜，大概是习惯平常的座位方式了吧。）
平常我和茱莉在看电视时总是并肩而坐，肩膀有时都会直接靠在一起，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上课和在食堂里吃饭时也是这样坐。
所以像这样相对而坐让我们不大习惯，我不禁看得出了神。
望着窗外，有着深红眼瞳的外国美少女。
那头教人忍不住驻足回头的银发随风轻飘的模样真美。
端正的五官看不出深刻的表情，令她看来像个洋娃娃。
不过，其实我知道她根本是个有点脱线的普通女孩。
——也知道她内心的黑暗面，以及如何怀抱着以复仇为名的负面感情。
我也有着一样的黑暗面。
我曾怀疑那晚的一切是否只是个梦。
不过要特地向她确认又是件令人踌躇的事。
或许我不想承认茱莉和我一样怀抱着憎恨，是个渴望复仇的人。
「——透流？」
清脆的铃声使我回过神来。
大概已经唤了我好几声了，只见茱莉歪着头望着我。
「就快到了。」
「喔……这、这样啊。」
不知何时出发的单轨电车，似乎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电车正在慢慢朝月台滑行，茱莉站起身来。
「茱莉，最好等车停再站起来比较好喔。」
铿啷。
几乎与我的忠告同时，电车因停止而摇晃。
「啊……」
我的忠告没派上用场，茱莉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
在我膝盖上。
发丝摇曳，香气轻搔我鼻端。
「我、我就说吧。」
「呀、不……」
我有点难为情地这么一说，茱莉也更难为情地低着头说：
「以后我会注意的。那我们下车吧！」
起身后，茱莉对我伸出手。
虽然上次在钟塔里她已经对我伸出手了，但这次或许因为刚才的事，她显得有些羞涩。
走出车站后，按照雅教我的改搭JR线电车，搭一站就下车。
下车后走五分钟左右，就到达我们今天的目的地，购物商城alamode了，不过——
号称过去日本最大购物商城的alamode（来自雅的情报），地位不减当年，客人也没有减少，即使是假日依然络绎不绝。
「……好像祭典一样。」
虽然不至于到瞠目结舌，但左顾右盼的茱莉，仍惊讶地嘴巴都忘了闭上。
「透流不惊讶吗？」
「因为我老家也有类似的购物商城啊。总之，我们先去看楼层简介，确认一下要去哪里的店逛吧。」
「好……」
催促着还有点看傻眼的茱莉，我们拿了一本放在附近的商城手册。打开的瞬间，我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怎样……」
有着微妙厚度的商城手册，光是楼层简介就多达八页，上面标记了总计五百家店的资讯。
（我是听说过这里店铺很多，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透流，你怎么了？」
看到我看傻了眼，茱莉也掂着脚探头过来看。
为了保持平衡抓住我衣袖的模样，简直就是小动物。
「啊、抱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看吧。」
说着，我和茱莉走向附近的椅子坐下。
「这……哪里有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嗯，是啊……我也这么想。」
茱莉一如往常毫不防备地将身体贴近我，当膝盖靠在一起时我内心微微动摇。
可是茱莉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翻看楼层简介——
「太多了，不知道要去哪里买才好……」
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索引上记载的只有店铺名称和配置号码而已。而且，不只分成东、西、南、北馆，还分成一楼和二楼，范围十分广泛。确实如茱莉所说，不知该上哪才好了。
「嗯……总之，我们先随性走走逛逛吧。既然有这么多店，一定能找到喜欢的东西。」
站起来正要往前走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茱莉说：
「茱莉，这里人这么多，你要小心别跟我走散了。」
「好。」
点点头，茱莉抓住我的衣袖。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脸上浮起微笑，茱莉满意地这么说。
「也、也对……」
虽然不是手牵手，但这样也够让人不好意思了。
不过，开始逛起来之后，这个念头也渐渐抛到九霄云外。
拥挤的人群中，许多与我们擦身而过的人都不禁回头，身边也一直传来以茱莉为话题的说话声。
「嗳，刚才那女生好漂亮喔。」「是明星吗？」「只好拍照片上传了。」
「什么嘛，已经有男人了喔……」「刚才那个金发的也不错，但这个也……」
人们呈现各种反应，几乎都是针对茱莉的。
我说几乎，是因为也有一些不同的反应。
「他们穿着制服耶，是哪所学校的学生啊？」「不知道，那制服没看过……」
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没有非外出不可的理由，昊陵的学生基本上周末很少外出。
就算周末外出时，也不会有哪个奇怪的学生会刻意穿上制服吧。
对外人来说，顶多就是听过学校名称。
举我自己的例子，如果不是事前被告知，我不但不会知道昊陵是一所这样的学校，更连校名都没听说过。
（明明是采取那种入学考试的学校啊……）
这么一所在入学考时刷掉一半学生的离经叛道学校，世间却没什么人听说过，这也真奇妙。
虽然三国老师说过学园的情报受到各种型态的情报规范，但传出一点风声也无可厚非吧。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扯。
「透流，你觉得那间店怎么样？」
「喔……不错啊，衣服满可爱的……」
我虽然曾陪妹妹音羽逛街买东西，但对女生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看，实在也不是很了解。
不过，从店头的陈列看来，这里的衣服确实很适合茱莉。
就这样我们决定先进去看看，没想到——
「这样穿应该很适合她吧，是不是啊，男朋友？」
「咦？啊……不不不我不是她男朋友啦……！」
当我们看着店内的衣服时，女店员突然靠近这么对我们说，看到我慌张否认的样子又噗哧笑了出来。
她大概以为我是因为害羞才否认的吧。
男女两个人单独逛街，而且即使进入店内开始看衣服了，茱莉还是抓着我的衣袖不放，这也难怪会被误会了。
要是我是旁观者，一定也会以为这两人绝对是情侣吧。
「那我去试穿。」
留下这句话，茱莉便带着好几套店员建议的夏装走进试衣间了。
「呵呵，你女朋友还真可爱呢！」
「呃、嗯……」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放弃否认，苦笑着点头。
冷眼旁观店员逾矩地想打探我们关系的模样，我轻轻叹气，一边后悔着不该两人单独外出。
（要是这时大家也一起来就好了……）
雅现在大概和橘上哪去玩了吧。
小虎也从早上就不见人影，大概是外出了。
至于龙则是努力的在练肌肉。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一条缝，茱莉探出头来。
「透流，我换好了……可以帮我看看吗？」
「先说好，我可没什么服装品味喔。」
「好，没问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没问题，总之茱莉点着头用力拉开帘子。
「哇喔……」「哎呀……」
在我和店员同时发出的赞叹声中，茱莉默默地走了出来。
她试穿的是一套以白色系为基调，看起来很凉快的连身洋装。
蓬蓬的裙摆和白色的蕾丝衬托出茱莉的女孩子气。
「你觉得怎么样，透流？」
「啊、嗯……呃、我觉得很适合你……」
「谢谢，那我要买这件。」
「这么快就决定了……至、至少再试穿看看其他件再决定吧？」
旁边的店员也点头表示赞成。
脸上的表情写着，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更想看茱莉试穿其他衣服。
「我知道了……不过这件我还是要买。」
说着，茱莉又拉上帘子。过了几分钟后……
「透流，那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和刚才的洋装形成对比，这次的是一身黑。穿上这套衣服的模样，再次引起店员的惊叹声。
短裙上多层次的蛋糕裙摆是这件衣服最大的特征，在黑色的衬托下，茱莉的银发更美了，非常适合她。
「呃……我觉得很好。非常好。」
「好。那这件我也要买。」
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相当满意，茱莉微微眯起眼睛，第三度进入试衣间。
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套相当适合她的衣服。
「这件怎么样？」
「看起来很凉爽，不错啊！」
「对，真的很凉爽。那这件也……」
结果，她试穿了三套，三套都决定要买。
「那、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再试穿看看别的衣服呢？我也可以大饱眼福……不是，我是说本店还有许多非常适合客人您的可爱衣服喔。」
「嗯……你怎么决定？要试穿看看吗？」
「好。既然透流都这么说了。」
……放任她这么做实在是失策。
「……茱莉，你不会买太多了吗？」
看着收银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十二件衣服，我还是忍不住吐嘈了。
只要是试穿过的衣服统统纳入购买候补名单，实在是太多了，害我不得不出言提醒差不多该去逛逛其他店了。
「不。我只是买下透流说好看的衣服而已。」
「不、不是啊，虽然我确实是说了，但也不用全部都买……」
「可是，你说这件很适合我，还说这件非常好，还有这件看起来很凉爽——」
把我的感想一字不漏复述一次的茱莉。
一直说到最后第十二件结束之后——
「我还是全部都要买。」
结果，只能说茱莉真是个好客人。
听见我们说要将十二件衣服（加三双鞋子）全部买下的店员瞪大了眼睛，看见茱莉掏出信用卡付钱时更惊讶了。
大概是没想到只是学生的我们竟会用信用卡付钱吧。
不过，当茱莉将兼具学生证功用的信用卡递过去的瞬间，店员也发出了「喔喔，是那间学校啊……」的低喃。
因为有点在意对方竟然听说过我们学校的事，一问之下，原来是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像我们这样来买东西。
只不过，一次买这么大量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
偷偷说，当我听见结帐金额时，眼珠差点掉了下来。
幸好那还在信用卡的支付额度内，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那衣服也买了，接下来怎么办？」
「——嗯？不去其他店里看别的衣服吗？」
「……不，今天就先买到这里吧。」
不难想像到了下一间店也会出现一样的结果。
当然，只要我说一句那件衣服不适合你就行了，但是茱莉本身的条件实在太好，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理所当然的适合她。
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欺骗茱莉，要告诉她不实感想我办不到。
只要看过告诉她「很适合」时她脸上那开心的表情，就不可能对她说谎。
「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难得外出，不如再逛一下才回去？」
「好。你说得对。」
话虽如此，我们手上提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于是便决定先到宅配柜台去。
「那我们走吧，透流。」
把东西都送去宅配之后，首先我们决定到北馆去一间一间逛。
茱莉依然抓着我的衣袖并肩走在我身边，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至于我，虽然一开始时确实有些难为情，但在一边交谈一边逛街之中，也慢慢地觉得自然了起来。
接下来，在附近的宠物店里，看到雪貂的茱莉眼睛都亮了起来，也在游戏商店的一角玩了免费的体感游戏，在平静欢乐的时光中，忘却平日严苛的训练。
「对了，雅说过很推荐这里一楼的冰淇淋店呢。」
「……冰淇淋吗。既然是雅的推荐，我是很想去看看，可是……」
过了中午用餐时间我们才去吃了午餐，茱莉吃了南瓜奶油义大利面，餐后正在享用甜点熔岩巧克力蛋糕时，我突然想起雅的推荐。
女生都喜欢甜食，茱莉也不例外，平常就常和雅在食堂里交换对甜点的意见。
正因如此，一听到是雅的推荐，她当然会想吃吃看吧。
原本食量就不大的她，既然已经吃了巧克力蛋糕，一定吃不下冰淇淋了，这点她自己应该也明白，所以显得有些落寞。
虽然也可以隔一段时间再去吃，可是这样一来又会影响到晚餐的食欲。
「……不然我们还是去买冰淇淋吧，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的我可以帮你吃。」
因为我忘了先提这件事而害她失望，那模样看来实在令人同情，于是我提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
「这真是个好提议。」
茱莉露出开心的模样。
看到那样的表情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没想到，我是高兴得太早了。
「透流，为了预防万一，这份巧克力蛋糕能不能也拜托你先帮我吃掉？」
「喔，好啊。」
刚好吃一半时茱莉如此提议。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答应，到这边都还没问题——
「那请你把嘴打开。」
「啥？」
「我说，请你把嘴打开。」
眼前的叉子上，是一口被包裹在冰淇淋中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难道你是要喂我吃的意思吗？」
「对-，啊～」
「不、不是，可是在旁人前做这种事……」
「——嗯？我跟雅常常这样做啊？」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女生啊。
而我们则是异性。
我知道茱莉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我对这种行为产生抵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呃……」
幸好这时已不是尖峰用餐时间，店里人并不多，加上有许多座位隔间，所以不至于被别人看见。因为没能坐到窗边的位置，位于三楼的这间店前方又刚好不是走廊，而是直通一楼的天井，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人从外面看见。
（好吧，既然是这种状况，那就……？）
「——嗯？」
头上的铃铛声听起来很心急。不过，茱莉当然不是在催促我。
「我、我知道了。那我就……」
按照她说的张大嘴巴，享用了巧克力蛋糕。
（幸好大家没有一起来……）
现在的我抱着和刚才在服饰店时完全相反的念头。
「透流，请吃。」
「咦？还要吗？」
「对。因为还剩这么多啊。所以，来，啊～」
「哈哈哈……好吧。」
结果，她总共喂了我八次，其中一次被店员看见，结果遭到对方噗哧一笑。
没想到——
真正棘手的状况还在后头。
「透流，来，啊～」
在南馆与北馆之间——来往行人最多的哈伯大道上，茱莉把冰淇淋喂到我嘴边。
「……咦？」
「因为很好吃所以分你吃。透流，请张开嘴巴，啊～」
在众人环视下却一点也不在意的茱莉微笑着说。
当然，我对四周的视线可是在意得不得了。
「——透流？」
她微微歪着头看我。
「不、可是……」
我无力回答，只好吃了她喂的冰淇淋……
◇
透流和茱莉。如果不认识他们两人的话，一定会认为是一对情侣吧。远远的，有两个知情的人默默守护着他们。
那就是雅和巴。
早餐时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出透流他们外出的时间后，雅和巴就在那一小时之前先抵达alamode所在的车站了。
之后，两人便悄悄地跟踪他们，在茱莉试穿衣服时，装作在附近店家买东西的样子——雅还真的买了——当他们用餐时，便从隔着天井的运动用品店中远远望着他们，现在则是躲在阴影处窥视。
「雅、雅，那两人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嗯、嗯……透流同学是那么说的啊……」
「这样啊……不、可是……」
不仅用餐时，连现在在众人环视之下都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至少在雅和巴的眼中看来是这样——接受茱莉喂食的透流。
看到这样的两人，雅和巴都不知所措了。
「小小小小巴……那个……呃……应该不是出自不单纯动机的异性交往吧……」
「不是吧……毕竟那并非性方面的脱轨行为……」
虽然看起来是社会上一般说的闪光情侣，但至少并非出自不单纯动机的异性交往。
也因此，雅和巴没办法上去分开两人，只能选择紧张地守护着他们。
此时，突然有人上前向她们搭讪。
「你们就两个人？」
「咦……？」
回头一看，四个男人站在那里。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在把妹。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啊？」「你们两个都好可爱喔，高中生吗？哪个学校的？」
「咦？那、那、那个……？」「我、我们是昊陵的……」
「昊陵？」「我知道。在附近那个盛行武术的学校嘛。」
这男人对昊陵学园的认知也不能算错。
全体住宿制的私立学校，致力于武术发展，毕业后进入学校关系企业就职，从事秘密任务。
在社会上并未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实绩，加上黎明机构制定的秘密规制，一般人是无法对昊陵留下深刻印象或获得进一步情报的。
就算「黎明星纹」或「焰牙」的存在被传出去，首先也会被当成荒诞无稽的谣言吧。
的确，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事实也无法脱离谣言的领域。
不用说，为了在学生们外出时也彻底贯彻这样的意识，在提出外出申请时就会被校方严正叮咛绝对不能惹事生非，绝对不能将「焰牙」具现等等事项。
如果破坏这些规定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是喔，武术是指柔道或空手道那类的吗？那，你们也有练那些啰？」
「嗯、对……」
雅和巴被突然搭讪而不知所措，不管对方问什么问题都据实以答。
「真不错，那教我们寝技嘛（注：寝技为柔道两大技巧之一，相对于站立时的「立技」，需要将对手压制在地，造成激烈的身体接触）。」
「……不用了。我们走吧，雅。」
这时巴终于察觉男人们的目的，牵着雅的手正想离开时——
「别这么不识趣嘛，一下子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其中一个男人抓住雅的手臂，用力一拉。
「啊……」
被男人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雅脸色大变。
好可怕——这么一想的瞬间，身体反射地动了起来。
「放、放开我……！」
雅用力将男人推了出去。
一般如果被这么一推，顶多是脚步踉跄，然而——
经过「黎明星纹」超化后，雅的臂力已遥遥凌驾于常人之上，男人也凄惨地跌了一大跤。
「哈哈，逊毙了！」「啰唆！我只是稍微失去平衡而已！」
被伙伴放声耻笑之余，跌倒的男人也怒吼了回去。
幸好只受到轻微的擦伤而已。
「喂喂，别这么暴力嘛。」
「先使用暴力的人是你们吧，虽然我们承认推人是不应该啦……」
介入雅和看似带头的男人之间的巴，也无法那么理直气壮了。
当然，对方可没忽视这点。
「既然觉得过分，那就陪陪我们，当作友善的证明嘛。」
「我、我们拒绝！要道歉可以，但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
「小、小巴……」
雅在巴身后低声嚅嚅，巴则轻声要她别担心。
（看这人数，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这样的念头，即使和对方起争执，巴也坚信自己能解决。
然而对男人们而言，巴的反应只令他们感觉不悦，一伙人连同被雅推开的男人，将雅与巴逼到墙边围住。
就在这时，一个雅和巴熟悉的身影拨开人墙现身了。
「你们几个，住手！」
「干嘛？」「你这家伙是谁啊！」
站到男人们面前的正是透流。
幸好就在附近，一听见雅她们的声音他就冲过来了。
「她们两人是我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透、透流同学……」「九重……」
喊着透流的名字，两人总算放下心来。
「他说是朋友啦。」「好像是真的耶。」「怎么办？」
另一方面，看见自称朋友的透流出现，男人们面面相觑——
「雅、巴，你们没事吧？」
跟在后面出现的茱莉让他们做出了判断。
「天哪，超可爱的啦……」「这女生也是这家伙的朋友吗？」「根本是后宫吧！」
「真让人有点火大。」「怎么办？」「那当然是——」
带头的男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便立刻弯身摆出架式。
「好歹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喝！」
男人们同时采取行动。
他们或许认为自己的行动杀得透流措手不及，但事实是从升华到「位阶Ⅱ」的透流眼中看来，那甚至只是慢动作。
（没办法，只能随便应付一下，走为上策了。）
只要别受伤，让他们跌个几跤总行吧。当透流如此判断的瞬间……
啪……！远方传来的枪声响彻哈伯大道。
几乎是同时，正要动手殴打透流的男人应声倒下。
「咦……？」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然而当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透流在内——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时，第二声枪响再度响起，接着又是一个男人倒下。
「什么……？」
「透流，那是……！」
随茱莉的目光望去，透流也看见了那站在相隔一百公尺左右三阶楼梯的露台上，发出枪声的人是谁。
是个有着一头又长又闪亮的金黄色头发的少女。
她手上握着的，正是有着长枪管的黑色「来福枪」。
（莉莉丝？还有，那是——「焰牙」吗？）
当透流在惊愕之中瞪大了双眼时，莉莉丝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了第三枪、第四枪的扳机，男人们也全体倒地。
在周遭的视线都集中在倒地的男人们时，透流和茱莉的目光却是紧盯着金黄色少女——手中的「来福枪」。
浮现脑海中的，是以前上课时学过的：
「『焰牙』无法具现为具有复杂构造的武器。」
这句话不是骗人的，按照既定原则，根本不可能有具现为「来福枪」的「焰牙」。
可是透流他们眼中看到的「焰牙」，却毫无疑问是一把「来福枪」。
莉莉丝手中的「来福枪」消失后，她也转身离开。
凝视着那金黄色的头发消失在露台另一端，透流低语：
「『特别』……」
搭乘这垂降型的单轨电车，从学校前面到连接东京与千叶方面JR路线的最近车站，只要不到五分钟。
上车后，车上乘客并不多。
毕竟原本能搭上这辆车的就只有学园的相关人士，所以人少也是当然的。
拜此之赐不需要抢也有位子坐，这点倒是挺感恩的。
「不知怎地有点紧张呢。」
在对号车厢里和我面对面坐下的茱莉，望着窗外这么说。
「也对，你是第一次在日本逛街吧？」
「是。所以我好期待。」
视线从窗外的海移到我身上，茱莉点点头。
（偶尔像这样放松也不错呢……）
看着再次望向大海的茱莉侧脸，我不由得微笑。
顺道一提，即使是星期天，茱莉和我身上穿的仍是制服。
其实学校并没有规定外出时一定要穿制服。
纯粹是因为茱莉手边没有能在五月晴天穿出门的便服，我就陪她一起穿制服了。
（话说回来，偶尔坐这样的位置感觉好新鲜，大概是习惯平常的座位方式了吧。）
平常我和茱莉在看电视时总是并肩而坐，肩膀有时都会直接靠在一起，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上课和在食堂里吃饭时也是这样坐。
所以像这样相对而坐让我们不大习惯，我不禁看得出了神。
望着窗外，有着深红眼瞳的外国美少女。
那头教人忍不住驻足回头的银发随风轻飘的模样真美。
端正的五官看不出深刻的表情，令她看来像个洋娃娃。
不过，其实我知道她根本是个有点脱线的普通女孩。
——也知道她内心的黑暗面，以及如何怀抱着以复仇为名的负面感情。
我也有着一样的黑暗面。
我曾怀疑那晚的一切是否只是个梦。
不过要特地向她确认又是件令人踌躇的事。
或许我不想承认茱莉和我一样怀抱着憎恨，是个渴望复仇的人。
「——透流？」
清脆的铃声使我回过神来。
大概已经唤了我好几声了，只见茱莉歪着头望着我。
「就快到了。」
「喔……这、这样啊。」
不知何时出发的单轨电车，似乎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电车正在慢慢朝月台滑行，茱莉站起身来。
「茱莉，最好等车停再站起来比较好喔。」
铿啷。
几乎与我的忠告同时，电车因停止而摇晃。
「啊……」
我的忠告没派上用场，茱莉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
在我膝盖上。
发丝摇曳，香气轻搔我鼻端。
「我、我就说吧。」
「呀、不……」
我有点难为情地这么一说，茱莉也更难为情地低着头说：
「以后我会注意的。那我们下车吧！」
起身后，茱莉对我伸出手。
虽然上次在钟塔里她已经对我伸出手了，但这次或许因为刚才的事，她显得有些羞涩。
走出车站后，按照雅教我的改搭JR线电车，搭一站就下车。
下车后走五分钟左右，就到达我们今天的目的地，购物商城alamode了，不过——
号称过去日本最大购物商城的alamode（来自雅的情报），地位不减当年，客人也没有减少，即使是假日依然络绎不绝。
「……好像祭典一样。」
虽然不至于到瞠目结舌，但左顾右盼的茱莉，仍惊讶地嘴巴都忘了闭上。
「透流不惊讶吗？」
「因为我老家也有类似的购物商城啊。总之，我们先去看楼层简介，确认一下要去哪里的店逛吧。」
「好……」
催促着还有点看傻眼的茱莉，我们拿了一本放在附近的商城手册。打开的瞬间，我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怎样……」
有着微妙厚度的商城手册，光是楼层简介就多达八页，上面标记了总计五百家店的资讯。
（我是听说过这里店铺很多，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透流，你怎么了？」
看到我看傻了眼，茱莉也掂着脚探头过来看。
为了保持平衡抓住我衣袖的模样，简直就是小动物。
「啊、抱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看吧。」
说着，我和茱莉走向附近的椅子坐下。
「这……哪里有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嗯，是啊……我也这么想。」
茱莉一如往常毫不防备地将身体贴近我，当膝盖靠在一起时我内心微微动摇。
可是茱莉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翻看楼层简介——
「太多了，不知道要去哪里买才好……」
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索引上记载的只有店铺名称和配置号码而已。而且，不只分成东、西、南、北馆，还分成一楼和二楼，范围十分广泛。确实如茱莉所说，不知该上哪才好了。
「嗯……总之，我们先随性走走逛逛吧。既然有这么多店，一定能找到喜欢的东西。」
站起来正要往前走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茱莉说：
「茱莉，这里人这么多，你要小心别跟我走散了。」
「好。」
点点头，茱莉抓住我的衣袖。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脸上浮起微笑，茱莉满意地这么说。
「也、也对……」
虽然不是手牵手，但这样也够让人不好意思了。
不过，开始逛起来之后，这个念头也渐渐抛到九霄云外。
拥挤的人群中，许多与我们擦身而过的人都不禁回头，身边也一直传来以茱莉为话题的说话声。
「嗳，刚才那女生好漂亮喔。」「是明星吗？」「只好拍照片上传了。」
「什么嘛，已经有男人了喔……」「刚才那个金发的也不错，但这个也……」
人们呈现各种反应，几乎都是针对茱莉的。
我说几乎，是因为也有一些不同的反应。
「他们穿着制服耶，是哪所学校的学生啊？」「不知道，那制服没看过……」
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没有非外出不可的理由，昊陵的学生基本上周末很少外出。
就算周末外出时，也不会有哪个奇怪的学生会刻意穿上制服吧。
对外人来说，顶多就是听过学校名称。
举我自己的例子，如果不是事前被告知，我不但不会知道昊陵是一所这样的学校，更连校名都没听说过。
（明明是采取那种入学考试的学校啊……）
这么一所在入学考时刷掉一半学生的离经叛道学校，世间却没什么人听说过，这也真奇妙。
虽然三国老师说过学园的情报受到各种型态的情报规范，但传出一点风声也无可厚非吧。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扯。
「透流，你觉得那间店怎么样？」
「喔……不错啊，衣服满可爱的……」
我虽然曾陪妹妹音羽逛街买东西，但对女生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看，实在也不是很了解。
不过，从店头的陈列看来，这里的衣服确实很适合茱莉。
就这样我们决定先进去看看，没想到——
「这样穿应该很适合她吧，是不是啊，男朋友？」
「咦？啊……不不不我不是她男朋友啦……！」
当我们看着店内的衣服时，女店员突然靠近这么对我们说，看到我慌张否认的样子又噗哧笑了出来。
她大概以为我是因为害羞才否认的吧。
男女两个人单独逛街，而且即使进入店内开始看衣服了，茱莉还是抓着我的衣袖不放，这也难怪会被误会了。
要是我是旁观者，一定也会以为这两人绝对是情侣吧。
「那我去试穿。」
留下这句话，茱莉便带着好几套店员建议的夏装走进试衣间了。
「呵呵，你女朋友还真可爱呢！」
「呃、嗯……」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放弃否认，苦笑着点头。
冷眼旁观店员逾矩地想打探我们关系的模样，我轻轻叹气，一边后悔着不该两人单独外出。
（要是这时大家也一起来就好了……）
雅现在大概和橘上哪去玩了吧。
小虎也从早上就不见人影，大概是外出了。
至于龙则是努力的在练肌肉。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一条缝，茱莉探出头来。
「透流，我换好了……可以帮我看看吗？」
「先说好，我可没什么服装品味喔。」
「好，没问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没问题，总之茱莉点着头用力拉开帘子。
「哇喔……」「哎呀……」
在我和店员同时发出的赞叹声中，茱莉默默地走了出来。
她试穿的是一套以白色系为基调，看起来很凉快的连身洋装。
蓬蓬的裙摆和白色的蕾丝衬托出茱莉的女孩子气。
「你觉得怎么样，透流？」
「啊、嗯……呃、我觉得很适合你……」
「谢谢，那我要买这件。」
「这么快就决定了……至、至少再试穿看看其他件再决定吧？」
旁边的店员也点头表示赞成。
脸上的表情写着，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更想看茱莉试穿其他衣服。
「我知道了……不过这件我还是要买。」
说着，茱莉又拉上帘子。过了几分钟后……
「透流，那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和刚才的洋装形成对比，这次的是一身黑。穿上这套衣服的模样，再次引起店员的惊叹声。
短裙上多层次的蛋糕裙摆是这件衣服最大的特征，在黑色的衬托下，茱莉的银发更美了，非常适合她。
「呃……我觉得很好。非常好。」
「好。那这件我也要买。」
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相当满意，茱莉微微眯起眼睛，第三度进入试衣间。
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套相当适合她的衣服。
「这件怎么样？」
「看起来很凉爽，不错啊！」
「对，真的很凉爽。那这件也……」
结果，她试穿了三套，三套都决定要买。
「那、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再试穿看看别的衣服呢？我也可以大饱眼福……不是，我是说本店还有许多非常适合客人您的可爱衣服喔。」
「嗯……你怎么决定？要试穿看看吗？」
「好。既然透流都这么说了。」
……放任她这么做实在是失策。
「……茱莉，你不会买太多了吗？」
看着收银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十二件衣服，我还是忍不住吐嘈了。
只要是试穿过的衣服统统纳入购买候补名单，实在是太多了，害我不得不出言提醒差不多该去逛逛其他店了。
「不。我只是买下透流说好看的衣服而已。」
「不、不是啊，虽然我确实是说了，但也不用全部都买……」
「可是，你说这件很适合我，还说这件非常好，还有这件看起来很凉爽——」
把我的感想一字不漏复述一次的茱莉。
一直说到最后第十二件结束之后——
「我还是全部都要买。」
结果，只能说茱莉真是个好客人。
听见我们说要将十二件衣服（加三双鞋子）全部买下的店员瞪大了眼睛，看见茱莉掏出信用卡付钱时更惊讶了。
大概是没想到只是学生的我们竟会用信用卡付钱吧。
不过，当茱莉将兼具学生证功用的信用卡递过去的瞬间，店员也发出了「喔喔，是那间学校啊……」的低喃。
因为有点在意对方竟然听说过我们学校的事，一问之下，原来是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像我们这样来买东西。
只不过，一次买这么大量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
偷偷说，当我听见结帐金额时，眼珠差点掉了下来。
幸好那还在信用卡的支付额度内，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那衣服也买了，接下来怎么办？」
「——嗯？不去其他店里看别的衣服吗？」
「……不，今天就先买到这里吧。」
不难想像到了下一间店也会出现一样的结果。
当然，只要我说一句那件衣服不适合你就行了，但是茱莉本身的条件实在太好，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理所当然的适合她。
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欺骗茱莉，要告诉她不实感想我办不到。
只要看过告诉她「很适合」时她脸上那开心的表情，就不可能对她说谎。
「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难得外出，不如再逛一下才回去？」
「好。你说得对。」
话虽如此，我们手上提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于是便决定先到宅配柜台去。
「那我们走吧，透流。」
把东西都送去宅配之后，首先我们决定到北馆去一间一间逛。
茱莉依然抓着我的衣袖并肩走在我身边，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至于我，虽然一开始时确实有些难为情，但在一边交谈一边逛街之中，也慢慢地觉得自然了起来。
接下来，在附近的宠物店里，看到雪貂的茱莉眼睛都亮了起来，也在游戏商店的一角玩了免费的体感游戏，在平静欢乐的时光中，忘却平日严苛的训练。
「对了，雅说过很推荐这里一楼的冰淇淋店呢。」
「……冰淇淋吗。既然是雅的推荐，我是很想去看看，可是……」
过了中午用餐时间我们才去吃了午餐，茱莉吃了南瓜奶油义大利面，餐后正在享用甜点熔岩巧克力蛋糕时，我突然想起雅的推荐。
女生都喜欢甜食，茱莉也不例外，平常就常和雅在食堂里交换对甜点的意见。
正因如此，一听到是雅的推荐，她当然会想吃吃看吧。
原本食量就不大的她，既然已经吃了巧克力蛋糕，一定吃不下冰淇淋了，这点她自己应该也明白，所以显得有些落寞。
虽然也可以隔一段时间再去吃，可是这样一来又会影响到晚餐的食欲。
「……不然我们还是去买冰淇淋吧，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的我可以帮你吃。」
因为我忘了先提这件事而害她失望，那模样看来实在令人同情，于是我提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
「这真是个好提议。」
茱莉露出开心的模样。
看到那样的表情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没想到，我是高兴得太早了。
「透流，为了预防万一，这份巧克力蛋糕能不能也拜托你先帮我吃掉？」
「喔，好啊。」
刚好吃一半时茱莉如此提议。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答应，到这边都还没问题——
「那请你把嘴打开。」
「啥？」
「我说，请你把嘴打开。」
眼前的叉子上，是一口被包裹在冰淇淋中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难道你是要喂我吃的意思吗？」
「对-，啊～」
「不、不是，可是在旁人前做这种事……」
「——嗯？我跟雅常常这样做啊？」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女生啊。
而我们则是异性。
我知道茱莉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我对这种行为产生抵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呃……」
幸好这时已不是尖峰用餐时间，店里人并不多，加上有许多座位隔间，所以不至于被别人看见。因为没能坐到窗边的位置，位于三楼的这间店前方又刚好不是走廊，而是直通一楼的天井，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人从外面看见。
（好吧，既然是这种状况，那就……？）
「——嗯？」
头上的铃铛声听起来很心急。不过，茱莉当然不是在催促我。
「我、我知道了。那我就……」
按照她说的张大嘴巴，享用了巧克力蛋糕。
（幸好大家没有一起来……）
现在的我抱着和刚才在服饰店时完全相反的念头。
「透流，请吃。」
「咦？还要吗？」
「对。因为还剩这么多啊。所以，来，啊～」
「哈哈哈……好吧。」
结果，她总共喂了我八次，其中一次被店员看见，结果遭到对方噗哧一笑。
没想到——
真正棘手的状况还在后头。
「透流，来，啊～」
在南馆与北馆之间——来往行人最多的哈伯大道上，茱莉把冰淇淋喂到我嘴边。
「……咦？」
「因为很好吃所以分你吃。透流，请张开嘴巴，啊～」
在众人环视下却一点也不在意的茱莉微笑着说。
当然，我对四周的视线可是在意得不得了。
「——透流？」
她微微歪着头看我。
「不、可是……」
我无力回答，只好吃了她喂的冰淇淋……
◇
透流和茱莉。如果不认识他们两人的话，一定会认为是一对情侣吧。远远的，有两个知情的人默默守护着他们。
那就是雅和巴。
早餐时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出透流他们外出的时间后，雅和巴就在那一小时之前先抵达alamode所在的车站了。
之后，两人便悄悄地跟踪他们，在茱莉试穿衣服时，装作在附近店家买东西的样子——雅还真的买了——当他们用餐时，便从隔着天井的运动用品店中远远望着他们，现在则是躲在阴影处窥视。
「雅、雅，那两人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嗯、嗯……透流同学是那么说的啊……」
「这样啊……不、可是……」
不仅用餐时，连现在在众人环视之下都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至少在雅和巴的眼中看来是这样——接受茱莉喂食的透流。
看到这样的两人，雅和巴都不知所措了。
「小小小小巴……那个……呃……应该不是出自不单纯动机的异性交往吧……」
「不是吧……毕竟那并非性方面的脱轨行为……」
虽然看起来是社会上一般说的闪光情侣，但至少并非出自不单纯动机的异性交往。
也因此，雅和巴没办法上去分开两人，只能选择紧张地守护着他们。
此时，突然有人上前向她们搭讪。
「你们就两个人？」
「咦……？」
回头一看，四个男人站在那里。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在把妹。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啊？」「你们两个都好可爱喔，高中生吗？哪个学校的？」
「咦？那、那、那个……？」「我、我们是昊陵的……」
「昊陵？」「我知道。在附近那个盛行武术的学校嘛。」
这男人对昊陵学园的认知也不能算错。
全体住宿制的私立学校，致力于武术发展，毕业后进入学校关系企业就职，从事秘密任务。
在社会上并未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实绩，加上黎明机构制定的秘密规制，一般人是无法对昊陵留下深刻印象或获得进一步情报的。
就算「黎明星纹」或「焰牙」的存在被传出去，首先也会被当成荒诞无稽的谣言吧。
的确，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事实也无法脱离谣言的领域。
不用说，为了在学生们外出时也彻底贯彻这样的意识，在提出外出申请时就会被校方严正叮咛绝对不能惹事生非，绝对不能将「焰牙」具现等等事项。
如果破坏这些规定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是喔，武术是指柔道或空手道那类的吗？那，你们也有练那些啰？」
「嗯、对……」
雅和巴被突然搭讪而不知所措，不管对方问什么问题都据实以答。
「真不错，那教我们寝技嘛（注：寝技为柔道两大技巧之一，相对于站立时的「立技」，需要将对手压制在地，造成激烈的身体接触）。」
「……不用了。我们走吧，雅。」
这时巴终于察觉男人们的目的，牵着雅的手正想离开时——
「别这么不识趣嘛，一下子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其中一个男人抓住雅的手臂，用力一拉。
「啊……」
被男人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雅脸色大变。
好可怕——这么一想的瞬间，身体反射地动了起来。
「放、放开我……！」
雅用力将男人推了出去。
一般如果被这么一推，顶多是脚步踉跄，然而——
经过「黎明星纹」超化后，雅的臂力已遥遥凌驾于常人之上，男人也凄惨地跌了一大跤。
「哈哈，逊毙了！」「啰唆！我只是稍微失去平衡而已！」
被伙伴放声耻笑之余，跌倒的男人也怒吼了回去。
幸好只受到轻微的擦伤而已。
「喂喂，别这么暴力嘛。」
「先使用暴力的人是你们吧，虽然我们承认推人是不应该啦……」
介入雅和看似带头的男人之间的巴，也无法那么理直气壮了。
当然，对方可没忽视这点。
「既然觉得过分，那就陪陪我们，当作友善的证明嘛。」
「我、我们拒绝！要道歉可以，但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
「小、小巴……」
雅在巴身后低声嚅嚅，巴则轻声要她别担心。
（看这人数，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这样的念头，即使和对方起争执，巴也坚信自己能解决。
然而对男人们而言，巴的反应只令他们感觉不悦，一伙人连同被雅推开的男人，将雅与巴逼到墙边围住。
就在这时，一个雅和巴熟悉的身影拨开人墙现身了。
「你们几个，住手！」
「干嘛？」「你这家伙是谁啊！」
站到男人们面前的正是透流。
幸好就在附近，一听见雅她们的声音他就冲过来了。
「她们两人是我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透、透流同学……」「九重……」
喊着透流的名字，两人总算放下心来。
「他说是朋友啦。」「好像是真的耶。」「怎么办？」
另一方面，看见自称朋友的透流出现，男人们面面相觑——
「雅、巴，你们没事吧？」
跟在后面出现的茱莉让他们做出了判断。
「天哪，超可爱的啦……」「这女生也是这家伙的朋友吗？」「根本是后宫吧！」
「真让人有点火大。」「怎么办？」「那当然是——」
带头的男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便立刻弯身摆出架式。
「好歹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喝！」
男人们同时采取行动。
他们或许认为自己的行动杀得透流措手不及，但事实是从升华到「位阶Ⅱ」的透流眼中看来，那甚至只是慢动作。
（没办法，只能随便应付一下，走为上策了。）
只要别受伤，让他们跌个几跤总行吧。当透流如此判断的瞬间……
啪……！远方传来的枪声响彻哈伯大道。
几乎是同时，正要动手殴打透流的男人应声倒下。
「咦……？」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然而当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透流在内——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时，第二声枪响再度响起，接着又是一个男人倒下。
「什么……？」
「透流，那是……！」
随茱莉的目光望去，透流也看见了那站在相隔一百公尺左右三阶楼梯的露台上，发出枪声的人是谁。
是个有着一头又长又闪亮的金黄色头发的少女。
她手上握着的，正是有着长枪管的黑色「来福枪」。
（莉莉丝？还有，那是——「焰牙」吗？）
当透流在惊愕之中瞪大了双眼时，莉莉丝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了第三枪、第四枪的扳机，男人们也全体倒地。
在周遭的视线都集中在倒地的男人们时，透流和茱莉的目光却是紧盯着金黄色少女——手中的「来福枪」。
浮现脑海中的，是以前上课时学过的：
「『焰牙』无法具现为具有复杂构造的武器。」
这句话不是骗人的，按照既定原则，根本不可能有具现为「来福枪」的「焰牙」。
可是透流他们眼中看到的「焰牙」，却毫无疑问是一把「来福枪」。
莉莉丝手中的「来福枪」消失后，她也转身离开。
凝视着那金黄色的头发消失在露台另一端，透流低语：
「『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