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我家旁边通有一条名叫荒川线的恬静的东京都营有轨电车线路。在小小的车厢内乘坐不到一小时,到新庚申塚这站下来,进入居住区步行数分钟后,就能看见总禅寺那通红的寺门。

    那座墓立刻就能辨认出来。碑文为“手冢累世墓”,医师良仙的墓碑竖立在右手边,而左手下方蹲伏着一座小小的石碑,碑上刻有老少皆知的漫画绘图。火鸟、铁臂阿童木、缎带骑士、怪医黑杰克、森林大帝……

    那是手冢治虫的墓。

    手冢治虫是个极其高产的漫画家,即便在病榻上,他也同时进行着好几部原稿的创作。未完成的遗稿就有多部,难以确定哪一部才是他最后的作品。成为绝笔的连载作品有三部,分别是《外国佬》,以及就我而言深感遗憾的《贝多芬》和《新浮士德》。

    在我开始写这本《乐圣少女》之际去总禅寺扫墓,是因为素材上和遗作有着双重巧合,从而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缘分。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在电击文库上发表的音乐小说系列,当五册完结之际,我曾经这样想:这一来已经把音乐写尽了呢,素材也已用完了呢。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傲慢之极的想法。即便给全世界的音乐家下跪,也不足以表达歉意。那可不是五册文库本就能写尽的狭隘世界。

    实际上在那本完结卷发行以后,自己试着重读一过,结果我的想法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完全写不够,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写尽吧。

    就在那之后不久制定了《乐圣少女》的企划。亦即三年前的十月。以十九世纪初叶的欧洲为舞台,以歌德为主人公的故事,到底能否被电击文库所接受。尽管我对此感到不安,但令人意外的是,责任编辑那里一下子就OK了。

    “……只是,要不是我,这个企划也许就通不过了吧。”

    “也许吧。”

    像这样一番和睦的谈话之后,编辑说了:为了使人更容易理解,让日本人的少年作为主人公,你看如何?

    坐在PC前,我凝神思考着编辑的话,忽然,脑海中浮现出暴风雨的图书室。真是鲜明的既视感。我想,我知道这个。知道这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企划通过后闲置了两、三年,这还是头一遭。虽然因为手头忙于其他系列而着实难以开工,但在那期间,既视感也一直持续着。不,说变得更强了应该更恰当吧。有时甚至开始觉得,我从出生之时起便记得这个故事,难道不是为了写这个故事而成为小说家的吗?那么用两周左右不就能一气呵成地将它写出来了吗?

    结果一切都是错觉。实际花了两个月以上。抱歉。这与写作过程中《塞尔达传说》最新作的发售毫无关系。

    不管怎么说,少年YUKI就这样诞生了。我当初构想的终究不过是音乐家路德维嘉的故事,如果没有责任编辑的建议,就无法和YUKI的故事交织了呢,一想到这里,便感慨万千。重读实际写成的东西,虽然觉得除了这么写以外,别无他途,然而感觉就像是听了正确答案以后,说出“啊对,没错,我也这么想”的人一样,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YUKI的故事其实就是将已被叙述过的古老陈旧的故事重新讲述一遍。结局恐怕也相同吧。YUKI说出契约期满的话便到此结束。话说回来,就“时间啊,停息吧,你是那样的美”这句话来说,大家不觉得意义有些不甚了了吗?当我初次看见时,也感到难以理解。

    原文“Verweiledoch,dubistsoschn”被很多人译为不同的话,总而言之,就是对来临的最佳瞬间说出“太美了,你就停留一下吧”。针对“瞬间”这个抽象概念使用第二人称,在日语中实属罕见,所以才造成了意义的晦涩难懂吧。

    我自己也想过如何翻译,而且相当有自信。是这样的:

    “就这里,停!刚才的太妙了!”

    ……作为日语而言,实在是简单易懂,但总觉得像是拍摄泳装写真的摄影师一样,毫无格调可言,所以决定不予采用。

    这一次编辑难得向我询问画师的人选,我立刻答以岸田梅尔先生。我还记得甚至说过,其他人恐怕难以胜任吧,之类的话。结果如愿以偿,本作也将由他担任画师一职。再次承蒙岸田先生及责任编辑汤浅先生的支持,新作总算得以面世。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二〇一二年三月杉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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