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果然是你

    虽然今夜应该是满月,但因为被云层所隐藏,今天只能看到一片夜空。文目沢高中西校舍二楼走廊里一片黑暗,我一边小心着脚下并向约定好的地点走去,一边后悔着没带手电筒。

    位于走廊尽头的深夜的音乐室就是我们约好碰头的地方。打开门进入其中,一个人影正站在三角钢琴边上。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素草学长。”

    “啊啊,不,我也是刚来的。”

    其实我并没有迟到。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了这里。因此虽然并没有道歉的必要,但我想素草学长也是知道这点才给了我例行的回应。出乎意料,他是个不会让人失望的人呢。

    作为封闭空间的音乐室,此时让我觉得比来时的走廊更加黑暗。虽然学长站在背几乎就要靠到窗户上的地方,但几乎没有月光照射进来,他的脸隐约可见,身上只能看出像是穿着黑色风衣一般的服装,说真的,只有声音能够勉强让我判断出是他。“但真是让我吃惊呢。”学长就这样让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以十分高兴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你会轻易答应我那个在这种事件,在这样的地方见面的任性要求。其实我一直很想在这个状况下与你单独聊天。”

    “说的还真是浪漫呢。我刚才脑中可是浮现了认识的刑警那张脸哦。但是很不凑巧,我想说的话可不是那么轻浮的东西。”

    “——啊啊,这么说来,你的确说过『有话要说』,到底是什么话呢?”

    “在说之前,我先把这个给你哦……”

    我接近了学长,把手伸进上衣口袋中掏出东西交给了他。

    “——这是……”

    “比起说给你,应该说还你更好吧。那是学长的东西吧?”

    我指了指放在学长手中尼龙袋里的玻璃珠,然后再将手指转向他的左手。

    “比之前要少了几个颗吧?但是,这样一来就恢复原状了。那条手链……”

    学长不禁将视线移向左手腕。那里的手链比起之前与我在音乐室第一次交谈,说他违反校规时要松散了一些。

    “……嗯,是呢。这是我的。正如你以前语言的那样,皮绳断了,掉了几颗珠子。是你捡到了啊,谢谢。”

    学长态度坦然。然后继续以那态度和口吻问道……

    “……话说,这个是掉在哪里了?”

    “学校操场的一角。在水野学姐乘坐的热气球发生坠落事故时捡到的。”

    我干脆的回答道。“诶?居然掉在那种地方吗?”学长睁大眼睛。然后又嘟囔了一句“完全没想到。”

    “是重要的东西吧?如果掉了,可就没脸见公冢学姐了呢。”

    …………

    因为很黑,我看不见学长的表情。但总觉得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我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机,从文件夹中调出了一张照片让他看。

    画面上的是躺在混凝土地板上的,拥有苍白肌肤的女性……

    “这是公冢学姐被发现后的遗体照片。是拜托轻部刑警让我看事件资料的时候拍下的。请看她左手的部分,带着手链。很像吧?和学长的手链一样是淡绿色的珠子……”

    素草学长什么都没有说。我没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我啊,去过一趟公冢学姐以前去的钢琴学习班。在那里听说了当时同样来学习班学习的某个少年的事情……”

    将手机放回口袋,我继续说道。

    “那个少年原本是住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其他地区,但小学毕业时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搬到了更远的小镇里。但是,一年前他一个人回来了,住在了这个小镇的姑妈夫妇家,似乎是来这所学校上学了。他和公冢学姐的关系非常要好。”

    “……然后呢?”

    “练习合奏的两人似乎学会了【放学后的音乐室】。”

    “呐,学长……”我从正面凝视着他。

    “……能全部告诉我了吗?”

    “啊哈哈。”学长轻笑着回视了我。“你所说的『全部』是指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呢。”

    “——不,学长。你虽然说了『完全搞不懂』……”

    是满月从云间探出了头吗,清白色的光芒慢慢照入了室内。背靠着窗户的学长的身影也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越来越能清楚地看到了……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隐瞒吧?”

    学长穿着的并非黑色的风衣。因为被黑暗所笼罩因此看起来才像是那样,但那其实是红色的外套……

    “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什么时候会注意到呢。虽然比预想的要晚了些……呵呵,是的,完全没错。我就是犯人。烧了金沢同学和浮嶋同学,并让水野同学乘坐的气球坠落的都是我。”

    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干脆地坦白了。

    “——能让我听听你的理由吗?”

    “会有点长哦,可以吗?”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学长以非常平稳的口气说道,“那,我就说吧。”

    “——和她在是小学时开始学习钢琴时的学习班认识的,我们很快就变得要好起来。她是个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因为学区不同,平时无法在学校里见到她,因此每周末的课程都会让我感到迫不及待。我想她也应该与我一样吧。在合奏练习学了【放学后的音乐室】时,她说『想在真正的音乐室中合奏这首曲子』,又说着『但是现在我们是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的』并寂寞地笑了起来。因为当时我所居住的区域是不可能与她上同一所中学的。所以我与她作下了『一定要上同一所高中』的约定。但是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时候,父亲决定要工作调动,于是我搬到离这里有二小时车程的地方。但是在搬家的那一天,我们再一次作下约定,而她送了我这条手链。似乎是她小时候死去的父母的遗物,虽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她说这是约定的信物。是很会说可爱话的女孩吧?”

    我无言地点点头。

    “……但是,我却辜负了她。我选择了离自家很近的有名升学高中。这绝不是因为我讨厌她了。在三年的时间里,多少成长了一些的我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将来。我将打破约定的理由老实告诉了她,然后再一次作下了新的约定。而她也接受了……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却舍弃了与我的,舍弃了我们的未来……”

    学长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吐了出来。

    “……自尽了。”

    “是啊……”

    “……就在那个【火炎魔术师】作为聚集处的废弃仓库中,上吊了……”

    “嗯,我知道。学长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在拜访公冢家的时候诱导着我去发现松本同学了对吧?那一天,学长在学校大门口装成打电话去朋友家的样子,其实是打给公冢家了。是为了隐瞒自己与公冢学姐认识的事实,事先与公冢学姐的祖父母联系了吧。”

    “——你注意到了?”

    “你用的可是我的手机耶?留下履历了。在打开重拨画面的时候就知道啦。明明是第一次拨打的电话,却已经被记录了。”

    “原来如此。哈哈,我这个男人还真是迟钝。”

    学长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没错,正如你所说。我从一开始就全知道了。那里是圆死去的地方,在我怀念她的时候经常会去。因此我知道从今年春假起,绯守北高中的三个男生和松本同学在那个时间段起直到深夜,都会频繁出入那里,我也知道那些家伙们以【火炎魔术师】的名字不断玩火。所以才觉得能在计划中利用他们……”

    “——是扰乱调查呢。只要在针对教育机关设施的纵火魔出没的想同时期作案,警察不管怎样都会去怀疑之间的关联性,然后就会弄错调查的方向。让我去发现他们的聚集所,恐怕也是期待着经过我的口来把情报转达给警方吧?因为不能让真犯人亲自来举报,引起警方的注意嘛。”

    “是啊,大致就是那样。不过,松本同学还真是选了个最佳时机在你的鞋箱里纵火呢。其实那是偶然啦。因为我一直监视着你,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在做着类似现场调查的事情,但她却不知道这一点,这是个奇迹。”

    “的确是奇迹呢。真是混淆视听……但是,你是特地做出让她嫉妒的行动的吧?因此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你预测范畴的吧。……你对金沢学姐他们也做了相同的事?”

    “——是啊。我为了能让事情顺利进展,一直都注意着让他们迷恋上我,这只是延长线上的努力,其实很简单。顺带一提,金沢喜欢穿黑色毛衣是因为我夸奖「这很适合你」,浮嶋的发圈也是我在大会前一天送给她的。那两人什么都不知道,还非常高兴呢。”

    “…………”

    “——但是,真的很抱歉,让你有了不愉快的经历。我原本是打算引起金沢她们和松本同学的对立,让她进入警方视野的。这之后你被她攻击,再得知她是【火炎魔术师】的一员,就会更加怀疑她——这是我的企图,但出乎意料地没能顺利进行。我无法看穿你的行动。你压根没把他们的事情和结果告诉警方。——不,是没能说吧?”

    “怎么回事?”

    “……约定,会被打破吧?”

    “所以说是指什么事?我完全没有头绪。”

    虽然知道学长没有说出来的内容,但我还是试着装傻。“哈哈,那就当成是这么回事吧。”他笑了起来。

    “——学长,你性格意外地差劲哦……”

    “是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和你讨厌的【脑中都是肌肉的家伙】不同吧?”

    “你很在意这个啊?真令人意外。”

    “参加运动系社团活动的人可不一定全是这种类型。”

    “奶奶曾经说过。『拥有健全肉体和健全灵魂的人,其实是最危险的』。即使体育会系的人乍看之下不是那样,看来也不能松懈呢。”

    “虽然我以前就想过,你的奶奶还真是有趣的人呢。真想见她一面,会很开心的吧。”

    “已经见不到了。去年冬天在我引起事件的前一阵去世了……”

    “真是漂亮的头发啊。”会微笑着这么说,总是温柔地抚摸我头发,我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样啊,真可惜。真想跟她好好聊聊啊。”

    “我想那会成为快乐的谈话的,因为你也是非常有趣的人——”

    因为话题有些偏了,我将它扯回正道……

    “——话说,那【红外套】也是为了让人意识到与【火炎魔术师】有关而特地进行的演绎吗?非常夸张且惹眼,会让人联想到【火炎】……”

    学长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也有这种原因,但并不仅是因为那样。这是模仿水野她们三人给圆最后屈辱的红油漆事件啦,为了让水野她们和大家留下【诅咒】的印象,希望能让她们想起圆的事情。”

    “那在杀害她的计划中引用了阿基米德也是为了如此吗?”

    “是啊,没错。水野相信【阿基米德原理】是世界的定律。而圆就是因此而死的,所以她们也因为阿基米德而死就好了……”

    “但是,光靠你很难制作道具和进行准备吧?”

    “准备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热光线】和灭火器的机关都是。所以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累人,之后就是时机的问题了……”

    “关于时机,从刚才所说的话中基本上就能明白。……但是,我有话要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特地在我的眼前作案呢?难道我与学长的复仇有什么关系吗?”

    就因为如此,学校里的人和警察都怀疑了我。

    “……要问有没有关系的话,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关系哦。我是看准了你之前引起的事件被媒体所关注,也许这次的事件也会因此被大肆报道。虽然实际上很可惜,身为县警察高干的水野父亲依靠权力压下了报道。——但是,关于所有现场都选在你身边的这一点,一半是偶然,一半是特地做的。虽然发现倒霉的你在她们身边,但我还是实行了计划。”

    “只要能把身为有名人的我卷进来,就能得到社会的关注……”

    “不对。”素草学长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我都想让你看见。在近处,直接地,看到我所做的事情。”

    我没去问理由。因为我知道答案,应该……

    “……但是,我即使看到你的复仇,也不会高兴。说真的,很让我困扰啊。”

    “是啊——的确会那样。”学长自嘲地低语道。

    “但是啊。那,你想怎么办?现在冲去报警吗?”

    “……不。”这次轮到我摇头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为此又做了什么,我想要知道这些。只是想在今天从你口中直接听到这些的答案。所以这样一来,我的话——我的事情就办完了。还有,这次得知的有关学长的机密情报我不会告诉警察。因此之后的事,你就请随意吧——”

    我将自己所想的事情告诉了学长,然后背向了他。

    啊啊……意外的……好慢啊……

    在我打算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因为听到素草学长说了些什么而打算转身——就在那一瞬间。

    ——嗙!

    入口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从走廊中冲进了好几个人来。

    “警察,别动!”

    向我们喊的男人是轻部刑警。而他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轻部刑警,这究竟是——啊!”

    正打算想他询问情况,我的领口突然被抓住,向后拉去。身体失去了平衡几乎摔倒,但实际上我却没有倒下去。稍微转动脖子以斜眼看向后方,素草学长单手环在我的身前,从后方拥抱一般地支撑着我。

    “化野同学!”

    我听到了喊声。那并不是轻部刑警。从穿着制服的警察后方冲到最前排的是一名女性——雪村纯白老师。

    想要就这么冲过来的她被轻部刑警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趁此机会,学长紧贴着我灵巧地脱下外套,然后将它丢向轻部刑警他们那边。而这个行动后,他们看向我们的眼神变了。看起来他们都十分吃惊……

    “那个,对不起。希望你能说明一下情况,轻部刑警……”

    “有人打匿名电话给我报警。说是事件的犯人会出现在这里……”轻部刑警露出紧张的表情,没从我们身上移开视线就这么回答道。“说真的我是半信半疑的啦。”

    看来素草学长就是因为这个而做出行动的,就好像心中有底一般。

    但是,比起这些到底是谁?除了我以外还有发现了素草学长是犯人的人吗……

    “但是,雪村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对老师做了些什么吗?”

    “不。因为事件的事情,有些事要问拥有化学知识的人,所以正好去了警察署。而那时候接到了报警——虽然我没想到她会跟来这里啦。”

    说是『有事情要问……』,反正那只是他为了追求雪村老师而说的借口吧。

    算了,这些先放在一边……

    “话说各位,为什么要做出那如同【不倒翁摔倒了】的姿势?”

    但是,轻部刑警却没有回答。这时候,学长抬起了放在我腹部附近的左手,放下抬着的右手,两只手都伸到了我的眼前。左手里拿着加工过的小型果汁罐,前端有铜丝一样的什么凸在外面,而右手则握着点了火的燃气打火机。

    “学长,这是——”

    “能停止徒劳的抵抗,乖乖投降吗?”

    像是要阻碍学长回答一般,轻部刑警出声问道。

    “吵死了,退下!”学长喊着回应。

    “素草君,这种事是不对的。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可以去伤害别人。”

    这次换雪村老师试着说服他,但被一句“闭嘴!”击败了。

    “我错了?那么把圆逼到自杀的水野她们就是正确的吗?只要不是直接弄脏自己的手就可以了吗?把看不惯的人欺负到不想活为止,她们就是对的吗?别开玩笑了!”

    “这、这是……”雪村老师无法反驳,说不出话来。

    “你和过去的我很像,纯粹且坦率。但我还是要说。什么事都有去判断的必要。”

    轻部刑警插嘴进行了反驳,但是反而火上加油,更是让学长愤怒了起来。

    “什么判断,那种东西都见鬼去吧!就因为警察是这样,像水野那样的家伙们才能逍遥自在地活着,又会有人像圆那样痛苦!”

    激动的学长将打火机的火炎靠近了空罐的铜丝。然后铜丝发出了炫目的光芒。那还是在黑暗中会留下残影的强烈光芒。他将它丢向轻部刑警他们的脚边。然后——

    咚!

    伴随着爆炸音,罐子破了。从中间激烈地喷出了红色的火花,并分散到各处。

    轻部刑警早了一步拉着雪村老师的手躲远了,因此他们没事,但就在罐子旁边的一名制服警察被火花正面击中。

    嗙!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全身被火炎所包裹,他发出惨叫在地板上挣扎翻滚。旁边的几人也慌忙脱下上衣,为了扑灭火炎而拼命拍打。

    虽然火很快就消失了,但那附近的衣服、肌肤和头发都被烧得熔在了一起,发出了让人不舒服的讨厌味道。

    “那是什么啊……”

    我微微抬头讯问背后的学长。从一开始背部就有被什么坚硬的长东西抵着的触感,看来就应该是那个吧。那似乎有好几个,他取下装备在身上的其中之一,再一次拿在了手里。

    “是【铝热剂】炸弹。”学长回答了我。

    “简而言之,是把酸化铁和铝热剂的粉末以八比三的比例混合起来,使用镁带作为导火索插入罐子的产物而已啦。但是威力正如你所见。”

    “——铝热剂被加热后,会从内部的酸化铁中夺取酸素,变成酸化铝。在那时产生的高热最大能达到2300度……”

    雪村老师脸色苍白地补充说明道。“那原本是在熔接中使用的。居然拿那种东西朝人丢……”

    “原本找她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啦。”

    轻部刑警抱着雪村老师的肩膀后退了一些。

    “二个月前,引起天本老师事故的是你吧?你把那个安装在他车子后座那里了吧?”

    “是啊,没错……”素草学长干脆地承认了。

    “自从转来这个学校后,我就调查了圆生前的事,包括自杀的真相、平时的生活态度或评判,这一切我都彻底调查了。然后我知道了。天本在二年前是圆和水野的班主任老师,对盗窃事件的冤罪和被欺负的事实都视而不见,甚至在圆自杀后还主张『没有欺负这种事情』。他也是同罪。【阿基米德的热光线】多用就会被看穿,热气球上的机关也没有绝对能顺利的保证,如果计划没能成功,为了能直接干掉他,我才制作了炸弹。那也算是实验吧,我将炸弹与远距离点火装置组合起来安装在了那里。说真的,那种程度的被害还算得上是宽大呢……”

    “居然做出这种事……”

    轻部刑警向制服警察们下达了带烧伤了的警察和雪村老师去外面的指示。虽然雪村老师抵抗了,但因为两手被两人抓住,像拖着一般被强硬地带了出去。

    他看到这些,再一次转向了我们所在的方向。和留在室内的警察一齐开始一步步慎重地向这边走来。发出了“呜”的呻吟,学长无言地以相同的步调向后退去……

    然后,经过了感觉还算久的时间,我们终于被逼到离连接着阳台的大窗还有一步的距离。

    “能老老实实地投降吗?素草君。再过一会儿支援的人就会来了。已经逃不掉了哦。”

    轻部刑警喊道,但学长依然沉默。

    “而且,本来这种事情就……名叫公冢圆的女性是非常温柔的人吧?在我看当时的搜查资料时,我就这么想了。因此我不觉得你做这些事她会高兴——”

    “——!别提我的圆!”

    突然,学长激动起来。轻部刑警说的话踩到了学长的痛处——吧?情况让我有点难以理解。

    “你算哪根葱?你和圆以前就认识吗?才不对吧!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能如此断言?从资料能明白些什么?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会明白圆的心情!别随便乱说话!”

    素草学长以尽可能大的音量不停喊着。轻部刑警也算是被他的气势压过,无法反驳了但是……

    “那个,不好意思……”

    我客气地插入了对话之中。

    “我明白哦。我明白公冢学姐的心情,应该吧……”

    …………

    将双方的沉默解释为同意,我开始诉说起来。

    “——她应该不会高兴吧。站在同样被欺负的立场上来说,如果觉得自己可怜,就希望对方能在自己哭泣的时候向自己伸出手。一切都结束之后即使说什么『你很痛苦吧』『真是糟糕呢』之类的话,也反而只会让人伤心,并陷入不相信他人的境地。如果当时不在那里,那就没关系了。既然当时没能做到什么,那之后就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毕竟一切已经太迟了。更何况为了死去的人做什么的行为,我认为那只是生者的自我满足……”

    “——你说什么!”

    素草学长抱着我的手变紧了。因为那强烈的压迫感,腹部觉得有些难受,但我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这是被欺负的孩子最后得出的意见。因此她应该也……”

    “——闭嘴!!”

    素草学长将拿着打火机的右手靠近了拿着炸弹的左手。那是只差数公分就能点火的距离。

    “你想死吗!?”

    “是啊,我无所谓。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

    “——什!”

    不知是惊讶还是动摇,学长左手注入的力量微微缓和了一些。

    “……因为我对你而言——”

    在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视线向下移去。月光从外面射入了我们背对着的窗户,我们两人重合的轮廓化为影子投射在地板上。但是,那影子突然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刹那间——

    哐锵~~~~!!

    背后突然发出硬质的声音,背部就糟到了沉重的冲击,而我们两人随之向前方被撞飞了出去。

    因为事发突然,我没能作出防御姿势。身体夸张地摔在地板上。

    “…………………………”

    而就那样——我趴在地上没能发出声音。伴随着惊讶,因为完全没能搞清楚事态,我丝毫无法动弹……

    『你好,我是【透】。请多指教!』

    我的耳中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旁边。将脑袋转向那边,我看到了与我相反,处于仰躺姿势倒在那里的它的身影。

    “——【透】……君?”

    浮现在月光中的,是苍白的肌肤,圆圆的眼睛,和尚头,再加上全裸。看了这些我确定这的确是它没错。毕竟会说话的人体模型找遍世界也只有它了。

    “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向它这么说完,我这时候才算大致理解了状况。——它浑身是玻璃渣,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恐怕刚才的声音和冲击都是拜它所赐,它撞破了玻璃窗,飞进这间房间里来了吧。而这是为了我——

    『你好,我是【透】。请多指教!』

    “你没事吧?【透】君……”

    我注意着散落在地上的玻璃渣,一边拖着身子来到它身边。然后再向他问了一句,但它依然不断说着相同的台词。

    “你没事吧?振作点,【透】君……”

    即使摇晃它的身子,反应也依然相同。

    “……怎么会,【透】君。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才会、坏掉了……啊!”

    我这时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不知为什么有些动摇,但仔细想想它就算受伤也不会死。只是坏掉了而已。而且即使坏掉,那个【里面的人】也应该在哪里活蹦乱跳着。

    我一下子冷静下来,撑起身子坐好,脱下上衣裹住它的脑袋。这样一来单方面重复不断着自我介绍的音量能稍微小些吧……

    看到我的样子,一个警察向我伸出手来,我道了声谢并拒绝了他,靠自己站了起来。

    素草学长还没有被捕。虽然周围被警察所包围,但依然一手拿着打火机站在窗边,与轻部刑警他们继续对峙。

    看到他的样子,我吃了一惊。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因为他站在我身后,而且还是紧贴着我,所以之前没能看见,但他身上绑满了那种炸弹。就如同电视剧中那种负隅抵抗的犯人全身绑满了雷管一样,就是那种感觉。我看到他右手里举着的打火机与刚才的不同,炸弹被电线一般的东西绑在一起,胸中涌上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

    我穿过警察,来到了他的身边。

    “素草学长……”

    他向出言搭话的我看过来,露出了微笑。但是那笑意只在嘴角,并没能缓和当场的气氛。

    “……呀,【A子】。正如你所见,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真没想到人体模型会破窗而入呢。”

    “……是啊。我也有同感。”

    “你觉得在这种状况下,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觉得投降就行了。没有考虑的必要。总之请先把右手拿着的东西丢掉,然后到这边来……”

    “哈哈,原来如此。”他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但是,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复仇已经全部结束了吧?接下来不需要再做其他事了。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非死不可……”

    他有制作远程控制式点火装置和制作炸弹的技术。这样一来,那恐怕是……

    学长的脸抽搐着,硬是扯出笑容摇了摇头。他的心已经不再为道德伦理而动摇。既然如此,那我也……

    “——呐,学长。这是我的请求。以前你说,你是我的朋友。而现在,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求求你。请不要死……”

    我低下头恳求道。而这恐怕也是早晚的回答……

    “——嗯……”

    听到学长答应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抬起了头,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是和刚才完全不同——是以前在音乐室和部室里向我露出的那种笑容。

    “学长……”

    咔嚓…

    但是,维持着笑容的学长按下了那个按钮。

    “——什!”

    我一瞬间摒住了呼吸,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反射性地想要向他飞扑过去。而轻部刑警抱住了我,将我压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

    倒在地上只能看见那一片黑暗的地板,那声音成了我了解状况的唯一途径。因为身体上方压着轻部刑警,即使想动也动不了。除了这样默默地听着,什么也做不到。

    …………………………

    终于,声音停了下来,轻部刑警的身体离我而去。

    我缓缓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附近充满了与刚才被烧到的制服警察所发出的相同的味道。好几个警察围住我,他们喊着什么,我为了到倒下的他身边去而踏出了一步。但步伐有些不稳,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但是我在那里停了下来,有谁抓住了我的手腕。

    回头看去,露出复杂表情的轻部刑警站在那里,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别看比较好……”

    “请放开我……”

    虽然我想要挥开他的手,但他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我。再一次请求他放开我,他依然不为所动。

    “——够了,放开我!”

    我不禁大声喊叫着,用尽全力挥拳打向轻部刑警的脸面。而趁着鼻梁被击中的他缩起身子的那个机会,我甩开他的手,推开警察来到了素草学长身边。

    仰躺在地板上的他几乎面目全非。一切都变得凄惨无比。只能以这个词来表现了……

    “学长……”

    俯视着他,我这么低语着,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向着空中抬起手来。我跪在他身边,将脸靠了过去,他的手“啪”的一声放在了我的头上。

    学长微微笑了起来。

    “……啊啊…圆。这样一来…终于,能去你的身边……了……”

    然后,他的手如同切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从我的头上滑落,就这么摔到了地板上……

    “…………你果然是……脑袋里只有肌肉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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