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6 明天我将死去,你说“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还是很怕。拜托了,不要将事情告诉妈妈”

    “还在害怕啊……”

    九月已过中旬,雨水渐多,宣告着秋天的到来。

    这天,我紧咬着嘴唇坐在翻开的笔记本前。

    前天,我替换梦前光的时间提早了三十分钟。我也不禁焦急起来了,可也只能干着急,我根本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几经烦恼后,我只好将情况如实地写在笔记本上。同时我还写了这么一番话:

    “还是将事情全部告诉阳菜子阿姨吧。你还活着的事,死的原因,时间缩短了三十分钟的事都统统告诉她。虽然无法解决什么,但她至少可以支持我们。而且,阿姨到现在都还以为你是自杀的。也是时候解开这个误会了”

    阳菜子阿姨,梦前光的母亲。

    实际上,在暑假里我就曾写过好篇类似的日记。可梦前光不知为何害怕了起来,磨磨蹭蹭地一直没去见阳菜子阿姨。真是的,你在害怕些什么啊。虽然想让阿姨相信我们估计得花一些功夫,但连风城都相信我们了,只要好好解释的话,阿姨肯定也会理解的。

    “拜托了。我一定会去见妈妈的,请再给我点时间。而且,我没事的!区区三十分钟而已!这三十分钟就当是给坂本君的学习时间,这么一想这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又在逞强了”

    就日记的内容来看,她还算精神,但不论怎么想,这都肯定是装出来的。

    就算是我,在前天得知这一事实时也相当动摇。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找个人尽情地倾诉自己的不安,大发一通脾气。本来就每天都过得很不安了,为什么还要碰上这种事啊。

    我不禁闹起了别扭,但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马上联络风城,我们俩再次为解决问题四处奔走。虽说如此,可我们手上根本没有丝毫线索。梦前光大概是感受到我们的焦急了,所以她才会特意写下些故作精神的日记。

    “可是,时间的问题啊……”

    从五分钟到三十分钟,梦前光的时间确实在不停地减少。虽然不想去想,但如果时间再这样不停地减少下去的话,梦前光很有可能会在不久后完全消失。那家伙能忍受得了这种状况吗?不仅是梦前光,我也真的能忍受得住吗?

    我们既没发现线索,也没找到解决方法。虽然不愿多想,但我们或许也该认清现实了。也不得不去考虑万一的状况。

    正因如此,我才想让她亲口向阳菜子阿姨道歉。让她为自己死掉的事,没有去见阳菜子的事道歉。希望她在剩下的时间里能多陪一下阳菜子阿姨。这不管是对梦前光,还是对阳菜子阿姨来说都是最好的方案。可梦前光现在却畏畏缩缩的。因此,我也曾提议由我代替她向阳菜子阿姨道明一切,然而……。

    “那晚安,坂本君。……虽然已经提了很多次有点烦,但还是请你务必要对妈妈保密。我总有一天会去见她的。我没事的”

    “真的吗……”

    日记的最后写了这么一句总结,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必须得想办法啊”

    我举起笔记本迎向朝阳,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铅笔字擦掉的痕迹。我照着痕迹逐字临摹后——。

    “好寂寞”

    上面写着这么一句。

    寂寞。寂寞啊。缩短五分钟的话还没什么,可现在已经缩短三十分钟了。

    “而且——”

    从美纱贵那件事中我再次认识到,梦前光是已死之人。无论谁都将她当作了死人。没人任何人会喊她梦前光。不管她多么大声地呼喊,站在这里的都只有名为坂本秋月的男生。既然没人任何人意识到她的存在,那梦前光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就算她的时间继续一小时,两小时地缩短下去,最后从这世上消失…世界也肯定不会有任何改变。对她来说,这样世界大概相当寂寞吧。然而,这世上少数能治愈她的这份寂寞的人——阳菜子阿姨却……。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我不清楚梦前光为何会对见自己的母亲如此犹豫。

    但如果有契机的话。

    如果有能让梦前光跨越恐惧,去见母亲的契机的话,她肯定会亲自去见阳菜子阿姨的。我必须得想办法,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确定目标后,我换上衣服就走出到阴沉的天空下。

    啊,就算是阴天也好热啊,真叫人郁闷。

    我如同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一样四处彷徨,绕远路朝位于放学路附近的西瓜田走去。虽然迷茫,但最终要做的事却很重要。绕远路才是人生的乐趣,要问我想说什么?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心中的不安已经使我大脑错乱起来了。

    没多久,我就站在了梦前家的对讲机前,心中涌起一股惧意。

    接下来我该跟阳菜子阿姨说些什么呢。虽然我想找到让梦前光改变心意,来见阳菜子阿姨的契机,但说话笨拙的我能找到这契机吗。

    我在门外彷徨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会把事情搞砸吧。路过的人看到我面露难色地站在别人家门前,都开始对我投来诧异的目光,而且围观路人的数量还不停地增加——啊,不妙!路人们开始悄悄议论了。喂,住手啊!你拿出电话打给谁!

    “没法子了啊,硬着头皮上吧”

    我深吸口气,按响了门铃。

    ——叮咚—……。

    “来~~啦☆马上就到~~~”

    “啊,嗯嗯?”

    门铃还没响完,应答声就传来了。怎么回事?太快了吧。

    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拉门式玄关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打了开来,站在的门后正是阳菜子阿姨,年轻貌美的外表让人想象不出她居然有个上高中的女儿。

    “咯咯,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秋月!欢~迎”

    “阿,阿姨好”

    “请进~。来来,快请进!进行午间剧场的诀窍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哦”

    “阿,阿姨你在说些什么啊!”

    阳菜子阿姨对着惊慌失措的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嗯,她还是老样子,精神就好。虽然我非常搞不懂她为何会如此情绪高涨。

    暂且不提我的疑惑。阳菜子阿姨将我带进客厅,接着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随后啪地端上来一份晚熟的西瓜。

    一份切半的西瓜,还带有勺子。

    诶,要全部吃掉?

    “啊,不好,还要上茶吧”

    说着,她又再次快步走出了客厅。怎么感觉这闹哄哄的样子跟梦前光的形象有点重合,虽然我没见过梦前光。

    在我发呆的时候,一只灰色眼睛的小黑猫从隔扇里窥探了一下我的脸后,走到了我的身旁。记得这猫是叫亚当来着。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字呐。

    “……嗯?”

    难得见到亚当,我忍不住揉它的脖子逗它玩。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掠过我的脑海,我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感觉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客厅比起之前来的时候简洁了不少啊。东西少了,就像收拾过——。

    “久等了,请”

    “啊,不好意思”

    ——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阳菜子阿姨捧着个托盘再次走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考。她坐在对面,给我倒了杯麦茶。超冷,好棒。

    “在跟亚当玩?这孩子很可爱对吧”

    “嗯嗯。不过我很好奇它的名字”

    “咯咯,那是我喜欢的乐队主唱的名字。那乐队叫eden’,他们最近经常出现在电视荧幕上吧?”

    阳菜子阿姨笑眯眯地说道。原来如此,这古怪的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真是意外呐,阳菜子阿姨居然这么赶时髦。

    “先不说这个。西瓜好吃吗?”

    “嗯,很好吃”

    “能全部吃完吗?”

    “啊,是。我尽量”

    努力点应该能吃完的吧。而且剩下的话也有点那啥。

    “咯咯,不由得想起小光活着的时候。每次我问她要多少西瓜?’时,她都会精神满满地回答说一半!’”

    “啊……这,这样啊”

    阳菜子阿姨突然抛来了一个有点难以回答的话题。

    “还有很多哦。快点吃吧”

    “嗯,嗯嗯”

    随后阳菜子阿姨就一个劲儿地跟正在吃西瓜的我聊天。之后我该怎么提出话题好呢。让梦前光想主动来见阳菜子阿姨的契机又会是什么呢……唔……

    我拼命地去想也想不出半点头绪。这时,阳菜子阿姨再次对我说道。

    “秋月真是老实呢,再欢闹点也没关系的哦”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说什么,高中生不还是半个孩子么。咯咯,死要面子”

    “唔……”

    看到我的反应,阳菜子阿姨只是微微一笑。或许在你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吧。

    可好歹我也是家里的长子,必须得照顾妹妹和那个白痴搭档——。

    “有事找我帮忙也是可以的哦”

    “啊?”

    突然,她那圆润的声音笼罩住了餐桌,声音中饱含温柔与怜悯。

    “你还是个孩子,不要一个人钻牛角尖,去拜托别人帮人也是没问题的哦。其实这也不仅是孩子,就算是大人活着也离不开大家的帮助”

    突,突然间说些什么?什么意思?

    “所以”

    她顿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

    “有烦恼的话就说出来。我在这里看到了哦。暑假时你来过好几次西瓜田,在那里犹豫地踱来踱去,是吧?”

    “嗯————?”

    在西瓜田……踱来踱去?

    这是怎么回事。慢着,我可没这样的记忆啊。

    “你不老是翻开笔记本,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么。我都从窗户里看到了哦。你紧紧地抱着笔记本,不停地嘀咕着些什么。咯咯,上面写有魔法咒语?”

    “——————!”

    那家伙……。我脑海里浮现出阳菜子阿姨描述的情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样啊,原来如此啊。

    看来是我误会了。我本以为那家伙——梦前光一直都在害怕,什么都没做。觉得她只是可耻的没有骨气,感到害怕而已。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看来她曾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努力过,想要来看阳菜子阿姨。只是还差一步,她还缺少迈出最后一步的勇气。

    “所以今天看到你来,我真的非常高兴。嗯嗯,终于鼓起勇气了呢。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啊,不了。没事了。今天已经——”

    “这样啊,真是可惜呢”

    虽然语气带有遗憾,但她没有再追问,而是朝我露出笑脸。

    原来如此,还以为她怎么会对门铃讲机的反应那么快,原来一直在等着我。所以她才会喜形于色,情绪高涨。

    “什么嘛……原来有好好努力啊”

    原来梦前光确实想靠自己的力量走来这里,得知这一事实后我忍不住窃笑了起来。

    虽然白来了,不过知道了梦前光有那种意思就已经是大收获了。她之所以再三叮嘱我不要说,果然是想自己亲口对阳菜子阿姨说啊。真是的,都来到这里了,过来见一下阿姨不就好了。不过这也很像她的风格。

    这事实让我稍感安心。叹了口气后,绷紧的肩膀顿时松了下来,仰头看着天花板——。

    “……对了”

    “嗯?怎么了,秋月?”

    突然,一股冷风吹过我的脑海。

    “照片……”

    “嗯?”

    “能让我看一下光的相册吗?”

    我向阳菜子阿姨问道。

    之前来的时候她曾让我看过那本记录着梦前光成长的相册。记得那里面有梦前光和阳菜子阿姨一起拍的照片。要说那照片会成为决定性的契机的话虽然有点微妙,但如果有梦前光和阳菜子阿姨和睦地拍下的照片的话,或许会触动梦前光,令她想来见阳菜子阿姨。

    “拜托了,请借我一段时间”

    这或许会成为打破现状的助力,哪怕只有一点点帮助也好。我带着希望,向阳菜子阿姨低头行了个礼。

    “啊……那个……”

    “阳菜子阿姨?”

    ——但是。

    阳菜子阿姨的回答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阳菜子阿姨?怎么了?”

    她少有地敛去了笑容,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接着从那沉重的双唇中说出的是——。

    “……对不起,那本相册已经不在了”

    “————嗯?”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倒吸一口气。

    “那相册不在了……”

    不在……。

    不不不,你在说些什么。这不可能的吧。

    你明明那么珍惜那本相册,怎么会不见。开,开玩笑的吧?你在捉弄我吧?

    “……发生了,什么吗”

    “……”

    阳菜子阿姨没有回答,但我不可能就此罢休。

    大概是感觉无法含混过去吧,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抬起头。

    “……那孩子的爸爸”

    父亲?记得梦前光说过她父母离婚了——。

    “自从葬礼之后他就一直跟我吵。前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还冲我发了很大的火。说小光的死都是我的错”

    ——诶。

    “在那时候……他将相册之类的,所有带有小光回忆的东西都拿走了”

    “————!”

    我屏住了呼吸,阳菜子阿姨的笑容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让人感觉到悲伤。看到阳菜子阿姨这副样子,我的大脑不禁混沌了起来,空气在肺里面鼓胀。居然说这样的话……。

    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才就觉得这房间异样地简洁。

    装饰在匾额上的奖状,贴在墙上的画。

    恐怕,梦前光生前留下的痕迹……全部都……。

    我想起了之前的日记,梦前光说她知道离婚家庭有多辛苦。

    那个父亲事到如今——。

    “开什么玩笑——!”

    “秋月不要生气,那个人说得没错”

    我不由得情绪激昂了起来,阳菜子阿姨慌忙出声制止住我。

    “是我不好。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

    “我跟你说过那孩子小时候的事吧”

    记得你说过她非常懦弱爱哭吧。

    “那个人很不喜欢小光的懦弱……。他是个有点难伺候的人,所以就对小光的要求就更加苛刻了。他虽然不会动手打小光,但总是大声训斥小光,对小光的管教也相当严。其实他那样做是正确的。他说的话无疑也是正确的。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那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

    “……”

    “某天我跟那个人大吵一架后,自己也像个孩子似地大哭了起来。这件事就成了我跟那个人离婚的诱因。离婚后我好不容易拿到了小光的抚养权。但那之后的日子真的很苦。每次小光露出一副想哭的表情我就拿她没办法。本来打算狠下心对她严格点的,结果现在回想一下,我总是在宠溺她。不过,养育那孩子的过程真的很快乐。每天都能看到她露出不同的表情。例如——”

    阳菜子阿姨突然笑了起来。

    “秋月,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吧”

    “嗯?嗯嗯,是这样……吗?”

    “是的哦。今年中秋在九月二十五”

    话题突然跳转了。

    这样啊,已经中秋了啊。记得每年的中秋日子都是不同的吧。

    “从前,每到中秋我都会和小光一起到兵藤小学的后山赏月。我们准备好饭团后就一起出门,边赏月边跟小光谈天说地。只有那天我会特别地给她讲我年轻时候的事。恋爱的故事之类的”

    阳菜子阿姨怀念似地眯起眼,轻声说道。

    “不过呢,中秋那段时间很很容易下雨。在她小学时就试过因下雨没去成,满心期待全都化作了泪水,真跟呛的。自那之后,每到临近中秋的时候她都会做很多很多的晴天娃娃。家里到处都挂满了各种表情的晴天娃娃。咯咯,不知道那孩子发现自己搞错了没,她将中秋跟七夕搞混了。她还做了应错节的长纸条挂在晴天娃娃上,说什么这时候写下愿望的话,月亮就会为我们实现的哦!妈妈也来写吧!’。很搞笑吧?”

    嗯嗯。怪不得我房间会出现大量晴天娃娃了。

    我隐约想象得到,她就算知道搞错,也会将错就错说“这是小光式的中秋”,然后继续制作晴天娃娃的情景。

    “于是呢,我就写上希望小光能幸福’,她马上说要写除了小光幸福之外的!’。…于是到了下次我就写想要漂亮的花’,结果那孩子就买了一束漂亮的花给我。都不知道她是再哪儿学到这招的。她还说我才不是为了妈妈买的!’,于是我就逗她,那到底是为谁买的?她立马就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真的好可爱。之后每到中秋前我们都会在晴天娃娃上写下愿望,这已经成了梦前家的家训了……”

    说到这里,阳菜子阿姨低下了头。嗯?

    “不好意思,跑题了。一想到今年要一个人过就感觉很寂寞”

    “额。不,这——”

    我虽然慌忙地想接住话题,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阳菜子阿姨对苦着脸的我微微一笑。

    “离婚之后我就没跟那孩子的父亲见过面了……但在葬礼那天他来了。他对我发了很大的火。那时候小光的葬礼还在进行,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但前段时间他来到家里,将东西都拿走了。我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无可抱怨。也不是说因为那孩子或许是自杀的,我才会这样。不过我还是很后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如将东西全部都交给秋月你”

    阳菜子阿姨伸了伸舌头,咯咯地笑着搪塞过去。

    ……不要笑啊。

    “秋月不要生气。那个人没有错。是我没守护好小光,他会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全部都是我的错。我……”

    ……。

    “不好意思,你难得来一趟,我却说了些这么些扫兴的话。秋月你真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请不要在意”

    “咯咯。在这种时候还要我装出从容的样子是很难的吧。小光在这方面跟我很相似”

    阳菜子阿姨继续后悔似地说道。

    “那孩子相当受男生欢迎,而且她待人亲切,所以很容易让男生产生误会。她被告白后总喜欢蹲在房间的一角,用手指拨弄头发。那张笑脸红通通的,还困扰地说什么又被男生爱上了。不过,那些告白她全都拒绝了”

    阳菜子用手指拨弄着头发,继续——。

    “……”

    “……”

    嗯?

    “……好寂寞啊”

    ……!

    阳菜子阿姨深深地低下头,声音颤抖不止。

    “我想过要战胜这段伤痛。无数遍地在脑海中整理过思绪,回想起大家的激励,想要开导自己。可是呢,有的时候——。洗衣服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没有沾着饭粒的裙子了啊’,做饭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想不用再努力逼她吃蔬菜了啊’。一想到这些,心情马上又会沉郁下来,明明花了那么多时间整理心情。而且早上一起来就又会回想起那孩子的事……”

    ……。

    “我果然还是无法忘记小光。也不可能忘记。我真的很喜欢小光。现在也好,今后也好……都绝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那孩子……”

    她的双眼隐隐泛起了泪光。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哭。我也没有看到她哭泣的勇气。

    “以往每年我都很期待赏月的……可今年已经没有期待了……。明明往年都会有那么,那么多的晴天娃娃……可今年也一个都,看不到了……”

    必须得说点什么。这我也知道,可就是什么都说不出。

    我能做到的只有,只有紧紧握着拳头,听着阳菜子阿姨的哭声。

    “——……!”

    瞬间,我有种想将一切真相道出的冲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不是梦前光所期望的。有着这层限制,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阳菜子阿姨就在眼前,明明伸手就能擦干她的泪水。

    然而,我却什么,什么都——。

    灰色眼睛的黑猫不顾此时的气氛,喵地叫了一声。

    仿佛在责备没用的我。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阳菜子阿姨冷静下来后就决定回去了。只要我待在这儿,她就会继续说梦前光的事。该来的人果然不是我。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我不禁对迟钝的自己感到气愤。

    送我到门口的阳菜子阿姨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她极力地用笑容来掩饰哀伤,看着就让人心疼。

    “秋月,能将我家的小猫寄养在你那里吗?”

    “嗯?为什么?”

    “嗯,我或许会外出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含糊回答让我有点疑惑。不过很可惜,我家妹妹是过敏体质。

    我告诉她这事后,她声音明朗地说:“那就算了啦”。

    “咯咯,你果然跟小光一模一样”

    “嗯?”

    在我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突然如此说道。

    “你之前在我家外面独自烦恼的时候,就不停地拨弄刘海,不停地踱来踱去,这些都跟小光一模一样。不过,你们有一处不同——”

    阿姨那双长着长长睫毛的双眸盯着我,眼里透着与夏天不合的柔和神色。

    “那就是——在最后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往前,就像今天这样。那孩子一碰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变得扭扭捏捏。她在这方面跟我一模一样”

    哀伤的笑容,描绘出她心中的伤痛。

    “小光要是有你那么坚强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

    “交给我吧”

    “嗯?”

    “没,没什么。我还能再来吗?”

    “当然可以。一定要再来。下次我一定会好好的。我没事的,我已经决定了连同小光那份一起活下去……不管有多辛苦…”

    “是”

    我心怀决意,加快了脚步。带着就算要破坏什么东西也在所不惜的心情,用力地迈步,仿佛连心脏都仿佛要因焦躁而破裂。

    幸亏来了一趟,我发自真心地感慨道。

    险些就错过了重要的情报。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坚强而又温柔的阳菜子阿姨居然被逼至如此绝境。

    真想揍自己一拳,之前竟然一直将梦前光和阳菜子阿姨的问题放置不管。必须马上向梦前光报告这一状况。必须尽快拯救阳菜子阿姨,哪怕是早那么一天——。

    我回到家后,马上翻开笔记本。

    然后逐一回想起与阳菜子的谈话内容,转化为文字写在笔记本上。为了将阳菜子阿姨的辛酸传递给梦前光,我将回想到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写下。虽然好几次都涌起改写的冲动,但我不能这样做。我必须得告诉梦前光,阳菜子阿姨有多痛苦。

    最后,我留了番话给梦前光。

    “阳菜子阿姨到现在也依旧很痛苦。所以,就算是为了阿姨,你也该一切都说出来,由你亲口为她打气。你要是害怕的话,由我来说也无所谓。总之,必须得将你还活着这事告诉她。拿出勇气吧”

    梦前光她肯定能理解的。

    梦前光一定能体会到阳菜子阿姨的痛苦的。

    我带着这样的信心,早早地睡下了。然而,后天回复我的日记……。

    “不行,我果然还是很害怕。坂本君你好烦,我不是说了等一下嘛”

    “……等?”

    瞬间,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热。

    声音沙哑,视野模糊,呼吸错乱,异常反应汹涌袭来。

    怒火中烧。

    梦前光的时间在逐渐缩短,虽然不愿去想,但她确实有可能会迎来最糟糕的结局。

    要见面的话就趁现在啊。你还活着的时候不去见的话,剩下的就有后悔了。你都经历过一次了,应该明白的吧?你还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跟阳菜子阿姨天人两隔吗?你想就此中断你们的母女关系吗?我绝不允许你这样。

    “……我必须得再写”

    我要让她去见阳菜子阿姨。这是我的责任。身为那家伙的另一半的我必须这样做。就算是让她哭泣,我也要做。

    我知道,进入我的身体后你很难去面对阳菜子阿姨。我也理解你的恐惧。就算是我,如果突然要我用一具素不相识的身体去跟家人见面,我也会不知该如何应对。可是,现在去见阳菜子阿姨的理由已经够了吧。

    事出突然,或许无法取得阳菜子阿姨的信任。或许她大骂你在开玩笑么’的情景会很可怕。但是,只要你说出那些只有你们两个才知道的回忆的话,一定能像说服风城那样,取得阿姨的信任。这已经不仅仅是你的问题了。我们不能让阳菜子阿姨再继续整天以泪洗面啊。

    “不要闹了,去吧。只有这次我绝不会让步。只要你不去,我就不原谅你”

    “……”

    这句话在我看来也算相当的严厉了。梦前光看到后会怎么想呢。光是想象一下我就感觉心中一阵绞痛。我果然不善于伤害别人啊。与其让别人痛苦,还不如自己痛苦。自己不论遭遇什么痛苦都能想得开,但唯独不忍看到笑着的人受到伤害。因此,我不想再让阳菜子阿姨流泪了。

    “体谅我吧,梦前光。体谅我……”

    下雨的星期天。在闹钟响之前我就醒来了。

    “不行,做不到,我好害怕”

    “又这么说了啊…”

    老说害怕害怕,你给我适可而止了!

    我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啊。今天的日记里没有胡写乱画,也没有恶作剧,有的只是满怀悲痛地用圆珠笔写下的文字。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啊!不要再找借口了!”

    阳菜子阿姨今天也肯定是在痛苦中度过。既然知道了这点,我就不能再纵容梦前光了,不管她写了什么样的理由。

    “因为我的时间在缩短是吧?如果时间继续这样缩短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消失的吧?”

    “所以才要趁现在去见阳菜子阿姨啊!到你真的死了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后悔是对自己不努力的惩罚。

    所以现在就算是害怕,也必须得拿出勇气。

    我确信该这样做,也认定只有这样做才是做好的。

    只是,我想得太肤浅了。

    “如果,如果全都告诉妈妈后——”

    接下来的文字将我想说的话全都打消了。

    “我再次死掉的话……妈妈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唔——————”

    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梦前光或许会消失。

    阳菜子阿姨还没从失去女儿的伤痛中重新站起来。

    所以——我才会说必须得让两人相见。

    必须得趁消失之前相见。

    “见到妈妈后,我要说些什么?说我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不知什么时候会消失?”

    下面的日记让我无言以对。

    “我也想和妈妈相见。我也想紧紧抱住她,向她道歉,为她打气!可是,可是——我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倒是不要紧,因为能在死前见到妈妈,能跟她告别。

    可是,妈妈肯定会承受不住的。让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死去,她肯定会忍受不了的。你认为这样做有多残忍?我好怕,我不想看到妈妈哭泣的样子。我害怕看到妈妈悲伤的样子。我不想看到那样。我真的好害怕。不要再逼我了!体谅一下我!你怎么就是不理解我呢?!”

    笔记本上随处可见纸张吸水后发涨的痕迹,可以看出那是泪水留下的。纸张皱巴巴的,文字也歪歪斜斜。写下这段日记,大概给她造成了不小的痛苦吧。她是被我逼到何等绝境才会写下这番话。

    “而且……如果,妈妈不相信我呢?就算是相信了,要是她无法接受变换了身体的我呢?”

    “这不可能的吧,阳菜子阿姨不是那样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会承受不住的。求你了,原谅我吧。我真的好害怕。求你了”

    “……”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还伴随着呕吐的感觉。我得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

    “混蛋————!!”

    我爆发出仿佛要将内脏震裂似的吼声,总算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将像垃圾一样的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磕到桌子上。我真是没用。太没用了。居然……居然没注意到这种简单的事。

    没错,我误会了。

    我以为痛苦的只有失去女儿的阳菜子阿姨,伤心的只有无法再次听到梦前光喊妈妈的阳菜子阿姨。一直不肯去见阳菜子阿姨的梦前光只是没有勇气罢了。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梦前光虽说是活着,但身体却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无法再轻易地喊阳菜子阿姨“妈妈”。

    “我……什么都了解啊……”

    说什么为了阳菜子阿姨,让梦前光去见她。可是,真正考虑到阳菜子阿姨感受的人不是我。这是当然的。理所当然的啊。就如同我对梦前光的了解比不过阳菜子阿姨一样,我对阳菜子阿姨的了解也肯定比不过梦前光。这是当然的。然而,然而我却——。

    我想要再看一遍梦前光写下的日记,但到看到一半就放弃了。

    我真是没用。

    本该给她支持的我居然逼到她要写下这样的日记。

    在此之前,梦前光还没试过哭着写下日记。

    就算是对自己的死感到悲伤时也没这样。

    面对风城的报复感到焦躁时也没这样。

    一直以来,梦前光都隐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得很坚强。一直都对我露出灿烂的笑脸。虽然是很笨拙的逞强,可她也还是在努力着。

    但现在不同,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脆弱。

    此前的事和这次的事……有什么不同?我已经知道了。

    “因为我成了她的敌人啊”

    我算哪门子的英雄啊。这不正是从前的我么。

    只是个不良,被大家讨厌。结果,如果没了梦前光的话,我不过是个不良罢了。

    梦前光不管何时都会露出烦人的笑脸,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可现在的她就连在日记上逞强都做不到。我真的——。

    “……可恶……”

    我强忍住渗出的泪水。

    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我不能让自己哭。

    “可是,该怎么办啊……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发出无奈的悲叹。现在可不是流泪的时候。要是连我都哭了的话,就谁都无法站起来了。然而,然而我——。

    “我们来解开坂本君身上的谜团吧!接下来,本周将要开始的专题就是由小光来逐步揭露坂本君的秘密!那么第一个课题是——为什么坂本君不剪头发?!’。其实呢,他是对自己长相狰狞耿耿于怀!”

    嗯?

    “啊,原来是闹钟啊。吓我一跳”

    闹钟突然在静谧的房间中响起,我吓得愣住了。

    是啊,今天比闹钟早起了。

    “——于是,他就想让头发长长点好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呢,他没察觉到这样反而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怕~。他觉得自己短发的样子笑起来才可怕”

    “……梦前光”

    平时我都会快速地按掉闹铃,唯独今天我想听一下那家伙充满精神的声音,于是就让铃声继续放下去。

    “所以,坂本君!该去剪发了!剪个有男子气概的短发吧!一次也好,我想体验一下做猛男的感觉!而且,老实说,你这头发太热了!”

    啊,第一次听下去,原来是这样么。感觉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快乐啊。

    “不过呢,坂本君的这张脸其实很对小光胃口!小光也希望长着这么一张不良脸!我也想做活跃于暗处的黑暗英雄!”

    “……谁是黑暗英雄啊……”

    “所以,打起精神来吧,坂本君-来吧,今天也要精神满满地打招呼!一整天都要好好努力哦!再见~~☆”

    这闹铃的后续内容让我忍不住窃笑了起来。听着让人感觉蛮高兴的,我都想以后每天早上听着这个起床了。看来没必要急着按停,真的不错。

    “………………”

    “还在听吗?”

    “嗯?”

    “……”

    “没有听了吧”

    咦?

    怎么回事?还有后续么?

    “……”

    “毕竟是急性子的坂本君嘛……这时候已经关掉了吧……”

    “……”

    “要按掉的话就趁现在哦!快点起床啦~!”

    “好了,大概已经关掉了吧”

    “唔唔……”

    “……那个”

    “平时因为害羞所以没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坂本君”

    “——自那天之后,你就一直是我所憧憬的人”

    “————!”

    “之后也是。你是只属于我的英雄。你要成为我的依靠哦。啾-”

    “诶嘿嘿……”

    啪——。

    闹钟到此结束。

    “……”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差点就流出来了。

    我好后悔,后悔得不得了。她如此地信赖我。我竟然让如此信赖我的女孩子哭了。我竟然伤害到了梦前光。

    对了,阳菜子阿姨不也说过么。梦前光在西瓜田彷徨的时候,一直都紧紧抱着笔记本激励自己。

    对我来说,笔记本就意味着梦前光,那对梦前光来说呢?想都不用想,对梦前光来说,那就是我,那就是坂本秋月。

    我之前一直想让阳菜子阿姨成为梦前光的支撑。我认为阳菜子阿姨肯定比我更能帮到梦前光,相信她比我更能拯救梦前光。可是,那似乎只是我钻牛角尖罢了。

    那家伙——梦前光她一直依赖的人是我。

    不是母亲,不是风城,不是别的任何人。

    她真正依赖的英雄,希望来拯救她的英雄,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握紧拳头大喊了起来。

    感觉自己的斗志正呼呼地往上涌。

    我猛然站起来,不能哭。我胡乱地擦了擦眼角,看着前方。

    “我一定,一定要想办法”

    你们俩等着!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会来救你们的!

    我冒雨再次来到了西瓜田。

    理由?我也不知道。但一直呆着不动也无济于事。见到阳菜子阿姨后怎么做。我完全没有整理思绪,不过事情说不定会出现转机。没错,带上心愿——。

    “咦?”

    但是,我气势十足地按下门铃后,却没有回应。

    出门了吗?可是,自行车还在啊。

    “没办法了,等一下吧”

    我又不知道阳菜子阿姨的联系方式,只好无奈地在玄关等着她回来——可等了很久都没见人影。

    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雨水带来的闷热湿气包围下等着阳菜子阿姨。我迷迷糊糊地想她或许就要回来了,一直等到脑袋昏昏沉沉仍在继续等。于是,在我继续等了许久之后——。

    “坂本?”

    “…………!”

    “坂本!”

    “哇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呼喊,神志已经迷迷糊糊的我顿时吓了一跳。什,什么?!

    “坂本,你在干嘛”

    “啊,风,风城啊……吓我一跳……”

    站在后面撑着黑伞的男人就是我的情敌兼帅哥,风城。

    “你才是,你在干嘛啊。神出鬼没的”

    “我去图书馆找解救光的线索啊。现在正在回家。偶然路过这里,发现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来这里干嘛。不赶紧去找线索的话就来不及了哦。你明白吧,坂本?”

    大概是焦急吧,风城有点焦躁地问道。看他这样子,图书馆那边也似乎没收获啊。

    “我有事找梦前光的妈妈。她不在家我就只好等着咯”

    “——不在?”

    闷热让我一阵疲劳,于是随便回答了一下。风城听到后声音低沉地反问了一声。

    “……还没回来吗?”

    “嗯?怎么了?还没?”

    “三天前我也来看过阿姨,想着就近过来上柱香”

    嗯。

    “可是,那时候她也不在——”

    ————!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三天前,记得我找阳菜子阿姨是在四天前,那就是第二天。

    那天阳菜子阿姨不在,而今天也同样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想起了那收拾过的客厅,带有梦前光回忆的东西全都没了,房间里空空荡荡。

    想起了被逼至绝境的阳菜子阿姨的表情,梦前光父亲的事。还有,

    ——秋月,能将我家的小猫寄养在你那里吗?

    ……嗯,我或许会外出很长一段时间……

    “……开玩笑的吧”

    “喂,喂!坂本?!”

    下一秒,我就跑出到了雨中。

    “坂本!怎么了?!”

    我没理会追上来的风城,不顾一切地在雨中发足狂奔。

    我连阳菜子阿姨在哪里都不知道。但是,我要是站着不动的话,脑袋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假的吧!

    怎么会这样,那个人,怎么会——。

    “不好意思!那个,打扰一下!”

    回过神来后,我垂着泪逐一敲响附近人家的门。

    从家里走出来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啊,这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的形象。

    “那个,你们知道这片西瓜田的梦前阿姨去哪里了吗?!”

    我喘着气大声喊道。最初大家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但后来他们大概从我那可怕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什么,都纷纷做出了回答。可是。

    “不知道啊”

    “这么说来,这几天都没看到她”

    “抱歉,我也不知道。说起来,她最近都没什么精神……”

    得来的全都都是让我不安的回答。喂喂……。

    我最后向一个大学生似的大姐姐低头行了个礼后,再次走到大雨之中。可恶,可恶。真是糟糕无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坂本,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吗?”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风城喘息着问道。我转过身,调整着呼吸对风城说道。

    “……四天前我来找过阳菜子阿姨,那时候她好像因梦前光的事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说要将猫寄养在我这儿。就好像马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后面的话咽回去了。不过风城是个敏锐的人,他已经理解状况了,手按着额头思考了起来。

    “这样啊,不妙啊。我们又不知道阿姨的手机号码。怎么办?通知警察?”

    “……到晚上还没找到的话就找警察吧”

    可恶。要是能跟梦前光取得联系的话,至少可以问一下她有没有什么头绪。可是,不管怎么努力,这都是办不到的。不管怎么努力……。

    “坂本”

    风城对垂着头的我喊道。

    “坂本,振作点!你这样子算什么,抬起头!”

    “……嗯嗯,我没事”

    “好,总之先扩大范围搜索吧。没问题吧”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真是的,你也焦急了吧。真是个可靠的家伙啊。

    是啊,现在我的另一半还没复活,我必须得努力才行。我必须代替她守护阳菜子阿姨。

    我在心中自己说服自己,可脑海中闪过的全都是不好的想象。如果我的预想正确的话——这种几乎妄想的想法附着在我意识上挥之不去。可恶,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一定要没事啊,阳菜子阿姨”

    那天我们俩四处奔走到很晚——但依旧没能找到阳菜子阿姨。即便如此,由于我们俩都不是她的亲人,所以无法向警察提出搜索申请。我们到附近的派出所跟警察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就回家了。

    到底去哪里了啊……。

    晚上,在雨声淅沥的黑暗中,我默然无声地看着放在跟前的笔记本。

    必须得写,不写不行。

    写或许已经晚了’吗?别开玩笑了,不可能写这种话的吧。

    姑且拜托风城照看一下明天的我吧。梦前光或许还记得阳菜子阿姨的手机号码。因此,也许我下次醒来时一切就都已经解决了。所以,或许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将事实写下来,将一切都交给明天的我就行了。可是。

    “如果……如果什么都没解决的话……”

    那家伙肯定会承受不住的吧。必须得有人在身旁支持她才行。

    知道梦前光的存在的人就只有我和风城。风城应该能好好地安慰她的吧。所以交给风城才是上策。与其让我这个弄哭梦前光的混蛋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还不如一切都交给风城。再说,我又没法跟梦前光交谈,也无法牵着她的手,比起如此没用的我,风城肯定……。

    ——咯咯,你果然跟小光一模一样。

    “————!”

    在我正要放弃的瞬间,想起了阳菜子阿姨的话。

    ——在烦恼的时候,总爱不停地拨弄刘海,不停地踱来踱去,

    ——可是呢,你们有一处不同。

    有一处不同。

    ——最后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往前,就像今天这样。

    ——小光要是有你那么坚强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靠自己的力量——。

    “——啊啊!”

    我大喊一声,用力地拿起笔。

    “梦前光!”

    我气势十足地大喊着,如篆刻般将文字写在笔记本上。

    “突然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真的很抱歉。阳菜子阿姨不见了。如果还没找到的话,估计我的猜测就全中了。我已经对风城说过这事了,你去拜托他吧。我相信阳菜子阿姨还活着,去找她吧!”

    没错。

    “就算找不到也不要放弃。那时候你就将只有你和阿姨知道的回忆写在这笔记本上,证明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救出阿姨的!”

    阳菜子阿姨不是说过么,我有着能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迈进的坚强。

    “你很不安,很痛苦,对向阳菜子阿姨坦白一切感到恐惧,很抱歉,之前不了解你的心情就净说些想当然的话。不过,什么都不做就静候结束也是不行的。到后悔的时候就迟了。所以,拿出勇气吧”

    梦前光也说过,我是只属于她的英雄。

    因此我——。

    “无法待在你身边我真的很不甘。为什么我们会相隔如此遥远。不过不管我们之间距离有多远,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所以,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一定会来救你!”

    就算无法相见,无法交谈,我们也依旧紧密相连。

    只要有笔记本就能将思念传达给对方,只要打开笔记本就能描摹出我们的回忆。正因我们无法面对面说话,才互相发泄自己的真心话。那些因面对面害羞而不敢说的话,只有无法相见的我们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一口气写完后,我躺倒在床上。

    我相信我的心意一定能传达给她的。就算无法伸出手,也一定能擦干她的眼泪,我坚信.

    拜托了,明天的我。

    后天。

    他们还是没能找到阳菜子阿姨。

    听风城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昨晚似乎搜索到深夜,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找到。虽然从梦前光那里问来了阿姨的电话号码,但阿姨似乎就没带电话。大概是不习惯用电子产品吧。

    因为梦前光仍记得备用钥匙的隐藏地点,所以他们还进屋看过,但屋里已经人去楼空。连小猫的身影都没看到。也就是说情况依旧毫无进展。反而还迎来了绝望的收尾。

    “不过真让人吃惊啊”

    电话另一端的风城说道。

    “还以为光会因为阿姨的事失了方寸,谁知她哭都没哭一声,拼命地搜索。坂本你对她说了什么吧?”

    果然敏锐。

    “嗯,算是吧。今天我也请假去搜索吧……要一起行动吗?”

    “不必了,我们兵分两路吧。找到的话就马上联络”

    当然,我简答地应了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打开笔记本。

    “坂本君对不起,写了那样的话真的很抱歉。你真的很温柔呢。虽然没能找到妈妈,但我相信她一定没事的”

    笔记本上写着昨天的我留下的日记,来自梦前光的话。

    “我决定要对妈妈坦白一切。将自己已经死掉,但还活着的事,或许会消失的事全都说出来。虽然害怕,但我还不想就此这样结束。我也不想放弃。虽然还想不到该怎么办,也或许会有点勉强,但我果然还是渴望重生。我想重生后跟妈妈相见。所以我决定跟妈妈表明一切。我一定会重生的,我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像坂本君那样坚强。

    不过呢,坂本君。如果妈妈真的情况危急,我来不及去见她的话,到时候一切就都拜托你了。我已经写下只有我和妈妈才知道的回忆,就由你来替我向妈妈交代一切吧。我就将一切都交托给你了。你出马的话,一定能拯救妈妈的,我坚信”

    “嗯嗯,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嘀咕了一句后,扫了一眼后面的日记。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问”

    “嗯?”

    “为什么你要为我做这么多?”

    “……”

    为什么吗。

    “因为”

    我犹豫了瞬间,但还是将觉悟连同唾沫一起吞下。

    我——。

    “从小时候见到你的那时起,就一直想做只属于你的英雄”

    这天,我四处搜寻阳菜子阿姨,以前还从未跑过这么多地方。

    我已经连疲劳都感觉不到了。

    不好的妄想无数次地占据我的大脑,每次我都用力甩下头,然后继续朝前搜索。

    那家伙这次体味到我的这份寂寞了吧。

    大概曾数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哭泣了吧。

    我们只能通过日记相见。

    只能轻抚渗在日记上的泪痕。

    我们肯定永远都无法为对方擦干眼泪吧。

    但是,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就算无法触碰对方,无法交谈,无法相视而笑。

    我还是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不能擦拭眼泪又怎么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能为你准备手帕。

    可以将手帕交给能替我帮你擦眼泪的人。

    明天要是下雨的话,今天的我就为你准备好伞。

    明天你要奔跑的话,今天的我就做好准备运动。

    做隐藏于暗处的英雄,没有回报的英雄,这就已经足够了吧。对我来说这是最理想的,不正好适合我么。

    为了她,我在心中暗自起下了誓言。那么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我会四处奔走搜索,直到浑身大汗淋漓,身上沾满灰尘,眼里积满泪水。

    然后就将手帕交给那个人,让他给你擦眼泪。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边激励自己,边继续搜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太阳已经西斜。

    “嗯?”

    我担心阳菜子阿姨已经回家的话,可能会与她错过,于是再次来到西瓜田,发现那里停着一辆车。

    “嗯——”

    只见一个男人伫立在车的旁边。

    难道是——。

    我凭直觉猜到了。

    那是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穿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装。这家伙——。

    察觉他的身份后,我跑了出来,从后面绕到男人的正面,与他对峙着。他大概被突然出现的我惊到了吧,略微抬头盯着我,视线中饱含戒心。我也喘着气做出回应。

    “你是……梦前光的父亲吗”

    “……你是?”

    我毫无礼貌地直接抛出疑问。回应我的则是理所当然般的质问和诧异的表情。

    “我是……光的朋友”

    “——!”

    瞬间,那个男人睁大了双眼。我不知道这动作包含怎样的意思,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你也在找阳菜子吗”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让我意外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举止文质彬彬。因为一直被我盯着,他的态度不由自由地软了下来。

    “……抱歉呐,昨天我也收到了警察的联系,说她不见了,于是才来看一下。我从今天早上起就一直在这儿等了。不过完全没看到她的人。真是的,到哪里去了啊”

    “……”

    “你那眼神好像在说都是你的错’呢。看这样子,你知道不少我和阳菜子,还有光的事吧”

    就算被我盯着,梦前光的父亲也没有丝毫怯意,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可恶,阳菜子阿姨只说过他是个严厉的人。现在一看,对方的态度有着社会人士的彬彬有礼,但在面对长着一张不良脸的我时却没有任何胆怯的神色。相较之下,我完全就像个不良。男人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垂下头。

    之后我们陷入了沉默。突然一句意外的话打断了沉默,梦前光的父亲开口到。

    “不必如此戒备。虽然我不清楚你知道了多少,但我只是来还东西的。不过,看来人不在”

    梦前光的父亲说着就从车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他手上拿着的是——。

    “——啊”

    那本相册。

    曾见过的那本白色相册。这——。

    “你果然知道啊。你是光的……算了。我也没权利知道”

    梦前光的父亲哗啦哗啦地翻开相册。

    然后边看着照片边问道。

    “光……在你看来,是个怎样的孩子?”

    “嗯?”

    梦前光的父亲抛出了一个唐突的问题。不过,这似乎不是提问。

    “那孩子是个很懦弱的人”

    在我回答之前,他就接着说下去了。

    “爱哭又脆弱。不管做什么都磨磨蹭蹭……。看到小时候的光那副样子,我就想,不能让她这样。就算现在有人守护她,可等她长大的时候——她肯定无法在这个严酷的社会生存。所以我才会对她那么严厉。不管她有多讨厌我都没关系。我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她不输于任何人的坚强——”

    “……”

    “不过,结果却是破坏了我们的家庭。我也不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了。不过,光还是太懦弱了。她太过温柔了。温柔的人都很脆弱。脆弱的人……在这个世界是混不下去的”

    说完,梦前光的父亲一脸后悔地叹了口气。

    温柔的人都脆弱……吗。

    梦前光确实很温柔。为了阳菜子阿姨,即使想见她,也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字。可是。

    “我觉得梦前光是个很坚强的人”

    梦前光父亲的脸在火烧云映照下看向了这边。我直视着他说道。

    “她确实有脆弱的方面。平时做事明明一点都不瞻前顾后,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就会感到害怕,只会拼命地哭。有时候也会一个人干着急。可我知道她有多坚强。不管对自己的事有害怕,为了自己珍视的人,她会变得比谁都坚强”

    就算其他人不知道,我可是十分清楚那家伙有多坚强。

    在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后也是如此。

    那家伙——梦前光为美纱贵努力过。

    为了最喜欢的学妹能获得幸福,一个人拼命地努力。明明对自己时间减少的事害怕到不得了,可为了美纱贵她却什么都肯做。这毫无疑问就是“坚强”。在美纱贵心里,梦前光是个多么强大的支撑呢……我知道。

    “就算是脆弱也不要紧,就算有脆弱的地方,找个人互相支撑不就好了。用自己坚强的部分去弥补对方脆弱的部分不就好了。梦前光的这份坚强和温柔帮助了很多人。她绝不只是一个脆弱的人”

    风城也好,美纱贵也好。

    大家都被梦前光拯救了,是她擦干了大家的眼泪。

    而我也是被她拯救的人中的一员。所以我现在在拼命地努力。

    我们是二心同体的存在,梦前光在用她的温柔守护着我脆弱。那么,守护她脆弱的一面就是我的职责。我必须得守护她。

    “……”

    “……”

    我们再次沉默了下来。

    我的语气大概有点放肆吧。本来跟梦前光的父亲就是第一次见面,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不过,他似乎有点理解我的想法。

    “这样啊,果然如此么”

    “——嗯?”

    我轻轻地反问了一声,梦前光的父亲直接将相册交到我手上。

    “能拜托你么。如果平安找到阳菜子的话,希望你能将这个交给她。我就算见了她,大概也会是吵架收场吧。把你卷入大人间的争执真是抱歉了”

    话音刚落他就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坐进车里。

    ——不不不。

    “怎,怎么回事啊?!你,你不是恨着阳菜子阿姨的吗?!可是,为什么要归还这个?!”

    梦前光的父亲发动引擎,拉下手刹,就要匆匆忙忙离去。我慌忙向他抛出质问。得到的回答只是简短的一句话。

    “我不认为阳菜子是个好母亲,但是——”

    毫无停滞的声音从开着的车窗传出。

    只是,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我以前从不知道那孩子会笑得如此灿烂”

    “————”

    车子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那,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先放我这儿吧”

    我翻开相册,嘀咕了一句。映入眼帘的是以前曾看过的,充满回忆的照片。阳菜子阿姨曾一张张地给我讲解过,所以全部照片我都有印象。这些是去水族馆的时候照的。这些是动物园时照的。这些是小学运动会的照片。

    所有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梦前光的灿烂笑容。能将快乐传递给观众的笑容说的大概就是那样的笑容吧。哈哈,这是赏月时照的吧?梦前光嘴里塞满了饭团——。

    “……嗯?”

    等一下。

    今天是几号来着?记得是九月二十五吧。好像是中秋……。

    ——从前,每到中秋都会和小光一起到兵藤小学的后山赏月。

    我想起了阳菜子阿姨的话。

    “难道”

    话一出口我就马上跑了起来。

    没错。阳菜子阿姨不是说过了么。她说过每年都很期待。那不是表现得相当留恋么。

    由于挂心阳菜子阿姨的失踪,梦前光也漏过了这一重要信息。如果——如果我猜想是正确的话,阳菜子阿姨一定就在那里。

    “我来了……阳菜子阿姨!”

    我向着西沉的太阳,全力挥了一下手臂。

    我到达小学后山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了。这虽然这山不大,但要寻找一个不知道在不在的人还是很花时间的。

    在我拼命搜索的时候,圆月已经升到头顶上了。

    “……找到了……”

    在我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找到阳菜子阿姨了。

    就在离山道稍远,耸立的悬崖上。我看到了阳菜子阿姨坐在那里的背影。而在她旁边的则是跟来了的小黑猫。

    啊…终于找到了啊。太好了……还活着——在我安下心来的瞬间。

    “……哈————?”

    月光照射下,阳菜子阿姨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向着悬崖那边。

    “————!”

    一股寒意与恐惧袭来,仿佛全身血液都逆流一样。

    在我眼前。

    对我最重要的人的母亲。

    现在,马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由得大喊起来。

    我不顾一切。

    以不似人类做出的奔跑方式笔直地横冲过去。

    “——哎?”

    我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的阳菜子对视了一眼,可是我们还相隔很远。

    等一下啊,不要啊,求你了。

    不要急,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啊。

    “阳菜子阿姨,我会全部向你坦白的!不要急着走!!”

    我大喊出声,总之得先设法挽留住她。

    “啊,秋月——”

    “阳菜子阿姨,求你了,等一下!不要死!”

    我总算跑到了阳菜子阿姨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腰,哭着喊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得在这里阻止她。不然的话我就没脸去见明天的我了。虽然不管怎样我们都见不了面……。

    “你误会了!她还活着!那家伙还活着!所以你不要自杀啊!请听我解释!!”

    “————嗯?”

    我拼命地大喊,哭声震天。

    大概我的话传达到了吧,阳菜子阿姨弯下身,看着脸上沾满鼻涕的我,然后——。

    “秋月,自杀是什么意思?我没打算做那样的事啊”

    “哈?”

    呆愣的声音在月夜中响起。

    诶,刚,刚才你不是走向悬崖边上——。

    “秋月?”

    看着一脸呆愣的我,眼前的阳菜子阿姨也一脸呆愣地歪了歪头。

    诶,咦?咦咦?

    “诶,可,可是刚才你朝着悬崖边上走去……”

    “走去怎么了?那边才能看清景色不是吗?”

    诶。

    “可,可是,你家一直都没人……”

    “哎,我没说过么。我要出门啊。和这小猫咪一起”

    阳菜子阿姨抱起黑猫,笑着说道。

    ……骗人的吧。

    慢着,慢着,难道是我搞了个天大的误会……。

    “你,你去哪里了?”

    “嗯~?唔……就告诉你吧,咯咯咯,不许笑我哦”

    我咬着嘴唇问道,阳菜子阿姨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后,打开了提包。

    她从里面拿出来的是……。

    “团扇?”

    阳菜子阿姨举起了尾巴点缀着粉色的团扇。

    “看一下,看一下,在看看这个”

    她还递了一样东西过来,那是一本宣传册。

    这……啊,是那个。记得是最近很火的,名叫“eden”偶像歌手组合的照片……。

    “……”

    不会吧。

    “我之前或许有说过吧,我从他们出道的时候起就是他们的粉丝了。而这次是他们首次在巨蛋开演唱会,我一直都很支持他们,想着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就去买票了”

    怎么会是这样。

    “我想,自己现在都已经是单身了,稍微疯玩一下也不要紧吧?于是——”

    于,于是……?

    “于是……我就去北海道的巨蛋球场了!虽然很远,但非常快乐~!我还顺便逛了很多观光胜地☆啊,还买了很多周边商品!看,这是EDEN’T恤!怎么样,秋月?有模有样吧?怎么样?怎么样?”

    “…………………………………………….哈?”

    阳菜子阿姨一脸高兴地举起签有签名的T恤。这,这……喂。这……诶?

    阿姨一脸可爱地看着彻底陷入混乱中的我,“嗯?”地问了一声。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会这样啊。开玩笑的吧,这样的事……。

    “我……误会了……?”

    ………………。

    ……………。

    啊……干!我太想当然了啊……。

    没错。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梦前光的母亲。

    “怎么了?又是哭又是发呆的,看起来好忙呐”

    “不……没什么。能,能坐在你旁边吗?”

    “咯咯,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么。坐吧”

    脱力的我一屁股坐在了阳菜子阿姨身旁。啊……。这几天的辛苦到头来算什么啊……真是的。

    “呐,秋月”

    “怎么了?”

    我心情复杂地回了一声。看到我这样子,阳菜子阿姨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柔声地——。

    “你以为我要轻生?”

    “诶,啊……”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必,必须得蒙混过去……。

    不,做不到。她那眼神已经看穿一切了。

    放弃抵抗的我无言地点了点头。阳菜子阿姨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像让你担心了呢,对不起。不过,我说过的吧?”

    什么——我无声地问道。

    她此时的笑脸,我永生难忘。

    “我连小光那份一起活下去。不管有多辛苦”

    在这句话把我心脏的每一处都猛烈地灼烧殆尽后。

    “将回忆藏在心中,不管多辛苦,都必须得朝前迈进”

    ……啊啊。

    我感觉羞愧万分。

    这是第几次了。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我擅自就认定阳菜子阿姨是个脆弱的人。

    一厢情愿地决定要给她支持。

    擅自地将她视作不幸的人,钻牛角尖地以为她会轻生。可事实完全相反。

    这个人很坚强。

    需要支持,需要被救的人其实是我吧。

    我真的——。

    “话说”

    阳菜子阿姨打断了我的思考——。

    “刚才你说那家伙还活着’……那是什么意思?”

    “————!”

    “诶,有,有说过吗?”

    “嗯,你确实说过哦”

    “这,这是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确-实-说过了”

    唔……。

    怎么办。难得梦前光下定决心要自己说。可是,看现在这气氛,已经逃不掉了。我竟然把事情搞砸了……。

    我本想沉默着蒙混过去,可阳菜子阿姨根本不买账,一脸笑眯眯地盯着我。啊啊,受不了了。可恶。梦前光,原谅我。下次请你吃糖。

    “…………啊”

    死心的我下定决心后站了起来。

    虽然跟预想的不一样,不过算了。反正总要说出来的。

    “……阳菜子阿姨”

    “嗯?”

    “我的身体里寄宿着梦前光的灵魂”

    “————诶?”

    大概这句离奇的发言太过出人意料了,阳菜子阿姨的笑容顿时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我只好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开玩笑的。在四月八日,那家伙死去的时候,我用一半寿命为代价,让她的灵魂寄宿到这副身体里。啊,顺带一提,说她自杀其实是个误会。她是意外身亡的。她在过马路时不留神造成了意外”

    “…那,那个”

    “说寿命的一半在表达上有点含糊,其实我跟梦前光每隔一天就交换一次人格。我们的人格会在清晨的时候进行交换,人格没占据身体期间不会留下任何记忆。于是我只能用交换日记的方式来了解情况,并通过日记来交流”

    “诶,诶?秋……月?”

    “数次来到西瓜田的人不是我,而是梦前光。她好几次来想见你,结果每次都还差一步,她只是没有踏出最后一步的勇气而已”

    “等,等一下,秋月你到底——”

    “这就是证据,请看”

    渐感不耐烦的我不容分说地从背着的背包里拿出那东西。

    “啊……”

    柔弱的声音轻轻惊呼了一下。

    这就是……挂满我房间的晴天娃娃。

    前天我让梦前光将只有她和阳菜子阿姨两人知道的回忆写出来。她做出的回答是“让妈妈看晴天坂本君”。当然,光拿出晴天娃娃的话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其实回答都写在了挂在晴天娃娃上的长纸条上。

    “愿小光能幸福”

    “想要漂亮的花”

    “想和小光一起做料理”

    “想久违地和小光一起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希望小光能在社团活动中大展身手”

    “这——”

    我拿出了一堆晴天娃娃,阳菜子阿姨失声地抬头看着我。

    从梦前光出生到死。

    阳菜子阿姨在长纸条上写下的愿望,梦前光全都为她实现了的重要回忆。

    这是谁都不知道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回忆。绝对不会忘记的,重要的——。

    “等,等一下,诶……?为,为什么秋月,我,这样……>为,为什么秋月会知道这些……?”

    面对着本该只有她们俩才知道的回忆,阳菜子阿姨混乱了起来。我继续说道。

    “还有,请看一下这个”

    说完我就从背包里拿出了我们的笔记本。

    这上面有梦前光托付给我,要带给阳菜子阿姨的留言。

    阳菜子阿姨一句话都说不出,颤抖着点了点头。

    我缓步走进她身边,双手将笔记本交给她。

    月色下。

    映照得雪白的笔记本上写着梦前光那漂亮的字体。

    这句话对母女再会来说有点短——不过,这是最爱的母亲最想要的——。

    “我回来了,妈妈”

    “………怎么会……”

    泪水滴落到笔记本的纸面上。

    缓缓渗进文字中。

    在圆月的映照下,滑动的泪水闪闪发光。

    “阳菜子阿姨,或许你会不相信,但那家伙确实作为我的另一半仍活在这世上。在每天清晨的某个时间,梦前光就会替换我上场。所以……到了明天,梦前光就会复活,来跟你相见”

    阳菜子阿姨没有回应,大概是哽咽着说不出话了吧。

    “……不过,梦前光或许会消失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一直没来与你相见。因为她不想让你伤心。她太过温柔了”

    泪水沾湿了阳菜子阿姨的脸庞,她看向我,我也看向她,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一个笑脸。

    “不过,约好了,我决不会让梦前光消失的。不管用怎样的手段,我都会救她。我一定会救她的”

    “秋月……你,真的是……”[/p

    ]

    说完我转身背对着阳菜子阿姨与圆月走了几步,向着夜空继续说道。

    “阳菜子阿姨,她明天一定回来了。她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所以,请等着她。或许她还在感到害怕,要花点时间才能来,但请你一定要等她。我会让你看到成长了的——往前迈进的梦前光的”

    她一定,一定会来的。

    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我会等着的……”

    既像是笑,又像是哭。

    混杂着所有感情的声音轻轻地从阳菜子阿姨口中响起。

    “我会等着的……不管要花多长时间……。我都会一直等到那孩子,小光靠自己的力量走来的时候……”

    我对阳菜子回了个灿烂的笑容,请等着,她一定,一定回到你的身边的。

    “拜托了,梦前光”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着夜空。

    像今天这样期待着写日记的日子终于来了啊。真的,好期待。

    “秋月”

    阳菜子阿姨突然冲我喊道。

    “你果然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

    “而且……比谁都要坚强”

    ……你太过奖了。

    “记得把这份坚强分点给那孩子哦,秋月”

    “……你,你说什么啊”

    妈妈。

    开玩笑的。

    我将心中的玩笑甩飞,沿着山路走了下山。

    中秋明月么。我盯着夜空的满月,心中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啊,一直守望着她们母女。不过,今后——。

    “就交给我吧”

    我一定会守护好她们的。

    我一定会让她们幸福的。

    我以秋月这个名字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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