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转自轻之国度

    译者:Alkiad

    “矶贝彦四郎先生已经病故。”

    若党富樫九郎右卫门去了三天,回来后作简短寒暄,接着如此说道。

    名仓彰藏能感觉到自己表情变得僵硬。为了不让九郎右卫门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动摇,他走向庭院。

    阵雨才停,庭院将凉风送入屋来。因为小暑刚过,白天还很长,眼下离暮六(下午六时)仍有一段时间。

    彰藏当上矛岛藩八万石笔头国家老的时日并不久,他体型小而健壮,精悍的面容不似五十岁的人。

    “矶贝先生改名为本田五郎,居住在浦尾,于两年前的冬季离世。”

    “是么。”

    彰藏转身问道。九郎右卫门表情微微绷紧。

    “听说是肺痨。属下见过了安葬矶贝先生寺院的主持,也见到了牌位。另外,还拜访了几位认识生前矶贝先生的人。”

    “不,我并不是在怀疑你。”

    二十出头的九郎右卫门办事如此慎重,很是难得。

    浦尾距离城邑约八十里,是一个港镇,部分地域属于天领和其他藩。浦尾通过北国贸易船,和大阪有大量贸易往来,春夏季有大量弁才船(日式帆船)停靠,比城邑更为繁华。

    三天前,彰藏从目付佐佐木带刀那得知彦四郎在浦尾。闲聊时佐佐木说,他的家仆三年前曾在浦尾见到过彦四郎。(目付:官职名,相当于监察使。带刀:名号。)

    矶贝彦四郎二十年前由于一次行为不检而畏罪潜逃,之后很长时间里不知所踪。佐佐木带刀知道彰藏和彦四郎的因缘,于是便提起了他。

    与佐佐木交谈后,彰藏当天就把自称见过彦四郎的仆人招入宅邸。年逾六十的仆人接到笔头国家老的召唤,非常紧张。彰藏先安抚仆从,随后问起三年前浦尾的事。

    仆人说他受佐佐木差遣,去浦尾时,在街道上遇见了彦四郎。虽然仆人向那人打招呼,但疑为彦四郎的人未作理会,径直离开。仆人年轻时在彦四郎邻居家做事,说不可能认错。

    彰藏让仆人带上礼物回去,然后命令随从富樫九郎右卫门调查彦四郎行踪。

    “彦四郎死了么。”

    彰藏近似感慨的话令九郎右卫门无法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在浦尾的?”

    “大约五年前。据说当时已经患上了肺痨。”

    为何时隔近二十年之后彦四郎又回到藩国呢,彰藏心想。难道是患病后,希望死在故乡?不回城邑而停留在浦尾,也许是为当年行为不检感到羞耻。

    “住处见到了吗?”

    九郎右卫门作出肯定回答。”恕属下直言,那儿恐怕是民众聚居的长条房。”

    彰藏站在外廊,望着庭院,听九郎右卫门的叙述。眼前是被打理得很美的假山。

    长期担任江户家老的彰藏返回藩国是在立夏刚过的时候,三月前,突然被任命为笔头国家老。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踏上藩国土地。

    藩主赏赐给他的宅邸原本属于一名中老。十年前中老失势,家产被抄,宅邸收为藩国所有。尽管常年没人居住,这座宅邸几乎没什么破损,将榻榻米和纸门更换之后即可入住。不过庭院荒废得厉害。超过七百坪的宅邸一半以上是庭院,由于十年来缺少打理,已经变成了灌木林。既便如此,彰藏从城邑请来的园林工匠几天就把庭院整修得美轮美奂。(中老:官职名。1坪=3.3平方米)

    宅邸位于城堡之西,比家禄五百石以上的上级武士聚居地崛之内总面积还要大。彰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住在这座宅邸。彰藏的父亲,千兵卫,是一名家禄仅二十石的徒组藩士。

    外廊房檐下挂着小虫笼,里面发出小小的鸣声。九郎右卫门偏过脸看向那边。

    “天蛉。”

    “原来这就是天蛉啊,属下第一次听到这种啼鸣。”

    “如何?”

    “音色很美,不过,有些飘渺,凄凉。”

    彰藏点点头,从房檐取下虫笼递给九郎右卫门。

    “天蛉真小。”

    富樫九郎右卫门是一名定府藩士的三子,彰藏返回藩国时把他作为侍从带了回来。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藩国。九郎右卫门盯着虫笼内的天蛉看了会,注意力又转移到细竹篾编成的吊钟状虫笼上。(定府藩士:诸侯留在江户执勤的藩士。)

    “这是我藩的虫笼呀。”

    “没错,也叫做茅岛虫笼。”

    “属下在江户见过多次。听说是我藩的特产,在大阪也很受欢迎。”

    “嗯。”

    “这只虫笼比属下所见过的更精致,应该出自城邑驰名工匠之手。”

    彰藏发出苦笑。

    “那是我做的。”

    “家老大人做的?”

    九郎右卫门再次看向虫笼。

    彰藏在九郎右卫门发出称赞之前,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彦四郎在浦尾靠什么谋生?”

    “在当地替赌徒们当保镖。”

    如此回答之后,九郎右卫门又添一句:”名声并不太好。”

    “怎么说?”

    “传闻曾在争执中杀死赌徒。住在附近的人说矶贝先生白天也在饮酒,大家都害怕先生,不敢靠近。也有人说先生喝酒损坏了五脏。”

    “好像饮酒对肺病不利。”

    “是的。”

    “年轻时候彦四郎并不饮酒。”

    九郎右卫门默默地点头。在他心中一定会有疑问,为何笔头国家老要去追查一个浪人的消息,不过他并未提出。

    彰藏在内心对这位年轻却又稳重的侍从默默地赞许。

    “独自一人吗?”

    “矶贝先生似乎和一位名叫阿富的外乡做饭女子一起居住。先生去世后,那名女子卖掉了先生的刀和衣物,之后去向不明。”

    彰藏脑内浮现出彦四郎的身影。得了肺病,自暴自弃的五十岁男人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煮饭女子住在一起,过着颓废的生活。

    天蛉再次发出小小的鸣声。

    “也有许多人说,矶贝彦四郎先生年轻时出类拔萃,学识渊博。”

    这三天里九郎右卫门四处打探彦四郎的消息,应该了解到不少情况。

    彰藏得知还有很多人记得年轻时的彦四郎,感到很高兴。同时,关于彦四郎的传闻不会只有好的一方,九郎右卫门可能已经知道了彦四郎逃离藩国的原委,只是没有说出来。

    “不仅学识渊博,剑术在藩内也无人可敌。不过,彦四郎最难得的还是他的人品。”

    彰藏轻声说道。

    “彦四郎是我的竹马之友。”

    九郎右卫门惊讶的抬起头。

    彰藏回忆起第一次遇见彦四郎的那天。四十多年前的那天对于彰藏来说,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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