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魔龙觉醒』
因为这城市很多居民都会来参拜,『美影神社』算是相当大的神社。
不愧是除夕。明明都快过十二点了,还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打算这样一边排队一边跨年吧。
「如何,卡加里?」
脚穿的木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雅莉把头发盘起,得意地转个圈,展示自己的和服装扮。
「出乎意料地,银发也和和服很搭啊。」
「是吗?」
听到我老实的感想,雅莉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总觉得她好像很开心。
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我房间了,正纳闷她跑到那里去,发现好像在妈妈房间请她帮忙穿和服。除了雅莉,其他人也都盛装打扮,让我吓了一跳。富有国际色彩的一群人,显得艳丽多彩。
「这样真的好吗?连我都……」
「这种时候就该抬头挺胸的,拉斯媞。女人要有骨气。」
提着小束口袋,拉斯媞扭扭捏捏的,而烨澄则是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旁边的姊姊说着「很棒喔!很漂亮喔!」,拿着数位相机喀擦喀擦地对着大家猛拍。身为读者模特儿的她,本人应该最时尚才对,她却发下豪语说今天只拍别的女生就好。
唉,毕竟往年她能拍的对象只有妈妈和灯花嘛。今年难得有这么多华服少女,也难怪她会这么兴奋。
「呵呵呵,大家都好可爱喔。」
妈妈满脸笑容地对我和公司说。旁人眼中看起来,娃娃脸的妈妈跟这些年轻可爱的女生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吧,但身为她儿子,「可爱」什么的,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啊。
「不过,还真是谢谢你们邀请我,卡加里。」
站在我旁边的公司,镜片下的眼睛眯起来,向我道谢。
「嗯?啊啊,因为这样你才能看到这些和服美女吧?」
「哈哈,也是啦。但主要是我也想找机会赔罪。」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听姊姊说过。
「第一次见到雅莉的时候,我的态度真的很失礼。身为女性,被害怕一定不会开心……」「不,雅莉很希望人家怕她喔。」
所以她索性做了世界规模的开战宣言。
「就算她嘴上这么说,但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公司紧握拳头,倾诉自己的悔意。看他竟然因为这么善良的理由悔恨成这样,我有点被吓到。
「身为卡加里的挚友,我竟然对卡加里的朋友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我这么做,就等于是对卡加里也失礼了!」
「为什么悔恨到要三念我的名字啊。」
「因为你对我就是这么重要啊!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这家伙的价值观真让我打冷颤。
「我,我和雅莉都不介意喔?你刚刚也跟她道歉了吧?」
「嗯。我衷心低头向她认错……她却说『你可以再怕我一点。』怎么会有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啊……不愧是卡加里看上的人啊……」
「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啦,卡加里?」
「我什么时候看上她啦?」
「不是这样吗?会长跟我说她每天都去你们家啊。真羡慕她可以跟卡加里建立这么稳定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陷入微妙的危机中。
「是……是喔。总之,她原谅你就好。」
「对啊,我好感谢卡加里给我这个机会喔。」
基本上他人不错,但有时候却让我烦躁。
忍不住稍微拉开距离继续走。
「哇。」
却撞到了就走在我旁边的灯花。我连忙伸出手撑住她,揽过来抱住,总算没让她跌倒。
「抱歉,没事吧?」
「……只不过是撞了一下,哥哥,你保护过头了……」
看到她在我怀中羞红了脸,也是,只不过撞了一下就把她抱住,好像过头了吧?我后悔了。话说回来,一如往年的能够看到她可爱的和服装扮。如果她的笑容多一点,虽然也不用像烨澄那么开朗,一定可以吸引到周遭的男性目光吧。但这样的话,还是维持现在不爱笑的样子好了。原来如此呀。
我独自消化着自己的这些想法。
「嘿。」
碰,另一边的雅莉撞了上来。
「喔唷,干嘛?」
「……你不抱住我吗?」
「为什么我要抱自己撞上来的家伙啊。」
「真可惜。」
自从刚刚一起睡之后,总觉得雅莉变得莫名积极。
是到了想要尝试肢体接触的年纪了吧。
「咦,撞他就可以被抱吗!?」
「怎么连烨澄都开这种玩笑。我只会对我妹妹这样做。」
「这样的话我也……不不,没什么!」
这家伙差点不经意地做了致命的爆料啊。好危险。真的好危险。我似乎看到了未来,总有一天会被烨澄害惨。
「哥哥,快放开……」
「喔唷,抱歉。因为灯花很暖就不小心……」
这种寒冷的天气,跟人接触当然很温暖,灯花的体温,我一不小心就觉得太舒服了。
「哼,真是的……哥哥这个笨蛋……」
灯花难为情地喃喃说着,轻巧地溜出我怀中。
但是,我不过才拉开一点和公司的距离就撞到她,灯花到底离我有多近啊,应该就是差点碰到的距离吧。
「恋姊妹癖不好喔!」
「我等一下就帮姊姊脚底按摩,你先忍耐一下。」
「既然如此,恋姊妹癖也OK!」
姊姊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嗯,轻松解决。
「不过,新春参拜还真花时间耶。这间神社供奉的是什么神呢?」
我听到拉斯媞正经八百地问妈妈。
「这里啊,是拜龙神大人喔。很久以前这座岛上就开始供奉祂,是很可怕的神明喔。」
说起来原来是龙神大人啊。往四周看看,可以理解为什么神社的装饰大多都画着龙。
「怎么说?」
龙神立刻引起雅莉的兴趣,拉斯媞也用兴致勃勃的眼神望着妈妈。
「出现在村落就毁坏作物,出现在海上就唤起巨浪,飞在空中就降下大雨……祂本来是带来许许多多灾害的龙。但是,神明赐了把很厉害的刀给住在这岛上的年轻人,把龙给解决了。」
这样的故事发展似曾相识。说起来魔龙的传说和神话,在各地口耳相传代代保留下来,这大概也是一样吧。而且,用刀打败也可以连结到圣剑。
「就这样龙化身成美丽的姑娘跟年轻人结婚。后来变成这座岛的守护神,两个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喔。所以到今天,龙神大人还是守护着这座岛。」
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对这种传说都知道得很详细。
啪啪啪啪。
雅莉好像很感动,眼中含泪并拍着手。
「袭卷全美,感动落泪。」
有这么夸张吗。不,可能是她对故事里变成龙神的姑娘感同身受吧。
「跟神明赐刀的年轻人结婚啊……好浪漫……」
而烨澄则是带入圣剑的部分而感动。年轻人没有杀了龙神,而是为了感化祂,甚至还跟祂结婚。确实满浪漫的。
「这么说来,跟你们魔龙和圣剑的故事很像呢。下次可以详细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
「当然OK。」「完全没问题。」
雅莉和烨澄的回答重叠在一起。
应该没人想得到魔龙和圣剑竟然这么直率吧。还是说,以前的人都太严肃认真了吗?
「喂,卡加里,差不多要倒数了。」
公司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我也看了自己的,还有一分钟。虽然每年都一样,但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特别的感觉。
「那大家一起倒数喔。」
似乎没人反对姊姊兴致高昂的提议。
「十!九!八!七!——」
四周的人们也大声一起倒数。我们也跟着大家一起数。看到拉斯媞有点难为情,却也很有精神地举手大喊的样子,我被抚慰了。
快数到零了,就在这时——灯花紧握住我的手。
「零——!新年快乐——!!」
周围的人开始互相祝福的时候,灯花的手就放开了。我看向她的脸,她正高兴地微笑着。
「……我已经想好从跨年到新的一年的瞬间……要握住哥哥的手。」
……会说这种话,我妹妹真是可爱。
说到去年的我,搞笑地说着「跨年的瞬间我要离开地球表面喔」这种话,一边往上跳,但今年因为灯花很可爱所以变得很浪漫。
「HappyNewYear,卡加里。」
雅莉说着,突然给了我个拥抱。
「哇噢,是,是怎样?」
「啊,好诈喔,雅莉!我的新年第一抱也要给卡加里大人!」
旁边的烨澄也毫不犹豫地把身体贴过来抱我。
「嗯,原来如此。就在这瞬间我今年的好运就用完了啊。」
「哈哈哈,儿子这么受欢迎,我真开心。」
在笑嘻嘻的妈妈旁边,公司一脸羡慕地看着。但总觉得,他羡慕的对象并不是我,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雅莉大人,这么多人在看,那个,您,这个……」
拉斯媞似乎很困扰地规劝道。
「……哥哥。」
灯花抬起头用责难的眼神望着我。
我没办法告诉这样的妹妹,这温暖以及柔软的感觉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哥哥好像乐在其中呢。我想和妈妈去求签,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排队等我们吗?」
姊姊看起来非常开心地问我。
继续在这里。也就是要继续和雅莉和烨澄纠缠下去的意思啊。
「先把她们两个拉开,我就在这里等。」
「不不不,你慢慢来,继续跟她们黏在一起,让灯花臭脸也没关系的啊。」
「……人家才没有臭脸。」
灯花别过头去,不看我和姊姊。
光是这样我就有点心痛。
「哈哈哈,灯花真的很喜欢卡加里耶……那我们去求签啰,可以吗?」
「啊啊,嗯。我们轮流去求吧。妈妈你们回来之后跟我们交接,换你们排队这样。分成四个四个一组怎么样?」
前面还排着很长的参拜人龙。照这情况看来,要到香油钱箱前拜拜,也要一小时以上吧。
「就让哥哥好好尝尝后宫的滋味。公司也跟我们一起吧。」
「卡加里……我不能跟你一组也一点都不会感到不甘心啦……」
「什么后宫啊。是说公司,你的语气就像也想进我的后宫一样。拜托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虽然雅莉和烨澄还抱着我,我却感到身上寒气流窜。
「啊,我也想试试看求签!」
烨澄从我身上跳开,很有精神地举起手。
「嗯,OK!那就一起走吧,烨澄。」
「好!那我去去就回喔,卡加里大人!」
烨澄牵着姊姊的手,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妈妈和公司跟在她们身后。我记得求签的地方在神社办事处附近,又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妈妈应该会在绘马(注3)祈愿木牌上画图之类的,所以应该会花一些时间。
「是说,雅莉你也该放开我了。」
我半强迫地推开还黏在我身上的雅莉。
「人家还想黏久一点。嗯——哼。」
她『嗯——哼?』说得没什么感情。
唉,但对于刚刚被色诱的我来说,光这样就……。
有点,因为回想起来而面红耳赤,毕竟是青春期吧。
「…………」
然后,灯花瞄过来的眼神非常冷淡。
「不,灯花小姐。我并没有,没有在期待……」
想要找藉口跟灯花解释,慢慢地靠近她……就在这时!
突然,灯花的身体被红莲火焰包裹住。
「呃!?」
最爱的妹妹突然在眼前燃烧起来,这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灯……灯花,灯花!?」
从我口中发出自己都不相信的惨叫声。包裹住她的热气温度非常高,光是接近就让我的身体感觉到火辣辣的刺痛。
照理来说应该是会烫到让人无法接近,但这样的痛苦对现在的我根本算不了什么。
「灯花!」
我持续接近,伸出右手想要碰触她。
我的手光是接近,表面就冒出黑烟。
『红色』火焰。
这个颜色,跟那个『红色恶梦』重叠——感受痛苦的同时,也削弱了我的冷静。
「……哥、哥……我没事……」
※注3:绘马是日本神社里可以写上愿望用来许愿的木牌。
灯花在鲜红中渐渐消失,却对我微笑说道——
匡啷。
从人形自动化为圣剑。
黑色刀身一落在石板地上,被黑炎覆盖住,红莲火焰就消失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灯花化为圣剑。而且,真实身分还让雅莉她们发现了。
因为保护自己而做了自动化为圣剑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这个样子让周遭的人看了会变怎样呢——这么一想的话。
咚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
简直像是附近有人放烟火一样,响起了很大声的噪音,围住神社的树木同时被高耸的火柱包裹住。
「呀——————!!」「呜哇——————!?」
瞬间,神社变得像白天一样亮,激烈的热气从周遭袭来。
人们的尖叫声响彻四面八方,来神社参拜的香客一溜烟地跑到石阶和出口。只是普通的火灾或许还会有人在一旁围观。
「哈哈哈!!烧吧,烧个够吧!!这就是火之魔龙,罗刚计都的火焰啊!!」
听到这样的大笑声从神社屋顶传来,人们当然会逃走了。
人们的恐慌、恐惧、绝望。从慌忙逃走的他们感受到这些情绪,正是魔龙们渴望得到的。
当石阶上充满了慌忙奔走的人潮,我没有随着人潮移动,反而恍神地坐了下来。
计都放出的鲜红火焰,让『红』的景象重回我眼前。
「计都……」
雅莉静静地吐出那男人的名字。
但是我却没有马上抬头看身为元凶的他。
我在灯花——剑的旁边坐下,静静地抱着她。
圣剑解放前,她的人形身体被烧成那样,灯花不可能没事。说不定是很严重的烧伤。为了自行恢复,说不定圣剑状态必须持续好几天。光是想到必须让她这样度过好几天,就让人无法原谅。
不过,最无法原谅的人,是我自己——因为眼前的幸福时光而大意了——
保护不了灯花。
跟热泪盈眶的冲动相反,脑中的某个角落急速冷静了下来。
我为了保护灯花才想变强。假定对手都是『强敌』。但那些努力,却在我大意的瞬间瓦解。明明应该知道怎么接招的,一时却反应不过来,完全是我的责任。
「计都!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了拉斯媞的怒吼,我恍惚将视线上移。
「哼!我又没有烧到一般民众?魔龙把圣剑杀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不会要我光明正大决胜负吧,拉斯媞?我也是被圣剑克劳·索拉斯的奇袭摆了一道啊!我要报仇雪恨!」
「呃。」
……是喔。因为我用那种方式打败了他,所以才害灯花受苦啊。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灯花的真实身分。但是,说不定我的真实身分他也知道了。
「计都。」
雅莉再度用尖锐的声音呼喊他,那家伙高高举起打开的手机。
「雅莉大人!我照你在Mail上的吩咐,等你把雷瓦·汀的小姑娘引到这里,我就负责烧她啊!嘎哈哈哈!!」
……他说什么?
听到计都的话,我的思考完全停摆了。
雅莉把灯花引到这里,让她被烧?
我完全停止思考,看着雅莉的脸。
她的脸比平常更加面无表情。
简直就跟『魔龙宣言』时一样。冷酷、聪明,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魔界的,公主大人的形象。
「雅莉,你……是真的吗?」
「…………」
「是你让灯花被烧的吗?」
「…………」
她不说话,我当作是默认了。
——以往,我总觉得她那透明的表情很美。
现在——她的面无表情,却让我忍不住很火大。
「是真的吗,雅莉……?」
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泪腺却被狠狠地刺激了。
雅莉完全没因我的话而动摇,一直维持着同样姿势,同样的表情。
时间简直像静止了一样。
她的脸也是——跟讨厌的景象重叠了。总觉得那个『红色恶梦』中的魔龙少女,就是像她这样冷冰冰的眼神。
「雅莉……」
听到我的呼喊,她终于开口了。
「拉斯媞,你和卡加里一起……去看伯母和姊姊,还有雨流有没有好好地去避难。」
但是她却又说这种为我们担心的话。
「……但是,雅莉大人……」
「快点照做。」
雅莉看都没看拉斯媞,下达了命令。拉斯媞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受到了打击,凝视雅莉几秒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走吧,卡加里,我们去找伯母和姊姊,一起避难吧。」
她的手怯生生地搭上我的肩。但我却站不起来。
「回答我啊,雅莉……」
我的声音还是颤抖着,并忍不住鼻酸。
不管怎么说,我曾那么相信她。对她有所期待,并且开始喜欢上和这家伙相处融洽的时光。但是她却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我真不敢相信。
——已经不想,相信她了。
「……卡加里,我……」
我缓缓将视线移向似乎有话要说的雅莉。
「嘎——哈哈!!唷呼,快来吧雷瓦的圣剑士!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把你的圣剑烧死了喔!」
轰!周围的火柱窜得更高,也烧得更旺。
——原来如此,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引雷瓦·汀的圣剑士上钩啊。这么说的话……灯花会有这种遭遇,果然是我害的啊。
我抱着忏悔和赔罪的心情,紧抱住灯花的刀身。
黑色火焰越变越弱,这就说明了力量也正在削弱。
「卡加里,这里很危险……」
「怎么,这男的打算和雷瓦·汀殉情吗?」
计都对我发话,盖住了拉斯媞的声音。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灯花突然被红色火焰燃烧。也被发现她是圣剑。而这一切都是雅莉计划好的。
是因为这些事一口气连续朝我袭来,而这又刚好是我内心的弱点吧。
我脑中冷静的部分告诉自己赶快逃。这样下去会被杀掉。但是我的精神面却完全无法撼动,就像我心理的要害被彻底贯穿了,我第一次有这种身心灵无法协调的经验。
「不行计都!他是一般人呀!」
「吵死了!!那我就让你陪圣剑殉情吧!去吧,去死吧,圣剑雷瓦·汀!!」
这瞬间,计都不管拉斯媞的制止,巨大火球朝我——
不,是朝我抱着的灯花发射。
「计都!?」
虽然传来拉斯媞责难的声音,但我却逃不了,只能更用力地抱住灯花。可能我隐隐约约觉得,妹妹因为我而被烧了,所以我被烧也是当然的。
……就这样虽然大难当前,但我依然保持不动。
如果是为了保护灯花,无论何时我都能保持冷静,但现在我却无能为力。
所以就算巨大火球迫在眼前——我也只是垂下目光。
「喝——!!」
一听到烨澄气势十足的声音,我的身体已被漂浮感包裹住。
霎时间,我的四周风景从神社的石板路,变成辽阔的星空。
「咦……天空?……烨澄?」
我更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剑以防掉落。边回头看用娇小身躯抱着我飞翔的烨澄。
「总之就先逃走吧,卡加里大人!小心不要咬到舌头了!」
似乎是烨澄使用了圣剑力保护我们,才没被那团火球烧到。
不愧是能高速移动的圣剑。竟然能这样掩护我们,把我们带走。
「……抱歉。」
「别这么说!都是为了亲爱的兄长大人!此外,伯母和姊姊,还有那个……雨流大人也都平安逃脱了。」
我感受到她抱着我们飞行,一边露出满面笑容的样子。
光是这样,就让我心中有点痛苦。
「我们暂且在那块空地降落吧。」
她就那样化成一道蓝色闪光,急遽往神社四周的森林降落。
被灼热包围,闪耀着熊熊火光的神社看起来很远。一口气就飞了这么远的距离,把我们运到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的广场。烨澄紧急煞车,撞击了几次地面后,总算是平安降落了。
「呼,真是千钧一发啊……」
我软弱无力地在地面站起。
「烨澄……」
「……笨蛋!兄长大人是笨蛋!!」
我一看她,烨澄扑簌簌落下斗大的泪珠。
「你做那种事……万一死了的话怎么办啊,笨蛋……」
她啪地捶着我的胸膛。——这比刚刚更痛苦,因为伴随着强烈的罪恶感在我心中回响。
「你死掉的话,谁来保护灯花啊!」
烨澄碰地往我胸膛捶了最后一拳,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是啊。
确实,无法变换形体的我,和灯花不同,是会被火烧死的。
当时自暴自弃的我,却完全没办法察觉这个事实。隐约变成一种想赎罪的心情。现在冷静一想,无法解释当初为何会那么想。
是因为一直联想到,『红色恶梦』中被逼到绝路的情景吗……?
『对,嘛……哥哥真是……笨蛋……』
然后,我抱着的雷瓦·汀传来灯花的声音,也责备着我。
『……哥哥……会保护……我吧?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一如往常……做最棒的哥哥?』
这段话虽然是出自对我的思念,但这几句话却像是在痛苦中挤出来的,我的心紧紧揪成一团。我竟然让烨澄和灯花这么担心。
「这样啊,也是啊。」
虽然我没有什么自信做最棒的哥哥。
但我想当让她们放心的男人。
——希望不要发生任何重大事故。希望大家可以一直相处融洽,维持和平生活。虽然我一直以来都这么想。
但这种希望该是努力再努力,求得胜利之后才能达成的吧。
我终于清醒了。
「谢谢啊,烨澄,灯花。」
因为你们我终于可以——积极向前了。
不,但我还是怒火中烧,脑中存着对魔龙的复杂情感。可能是气愤,也可能是不安或不满。可能也有悲伤吧。
我让快要沸腾的情绪保持原状,硬是让精神和头脑恢复冷静。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对那些强敌采取适当的行动。
化悲愤为力量。我必须要表现出很会处理情绪的样子。
「好,打倒那些家伙。然后,逼他们过安稳的生活。不管是计都还是雅莉,我都要用力量制伏他们,逼迫要他们过悠闲的人生。」
我的发言实在太过强词夺理,连自己都差点笑出来。
但是,没错。这样就好。
「助我一臂之力烨澄。……还有,也拜托……灯花。」
「……好的。」
『嗯……但大概,我的力量……只剩一次可以用了。』
我判断光是烨澄的力量还不够,也需要灯花。
就算只能用一次,雷瓦·汀的力量作为杀手锏还是很够用的。
我再次紧抱圣剑,用手指沿着剑身上的纹印描绘,和灯花胸口的『圣剑的刻印』很像的图样放出光芒。
「圣剑,解放。」
圣剑的情报……以及状态全部涌入我心中。灯花的自动恢复占用了她大部分的力量,能用在攻击的力量,确实一次就是极限了。灯花积极自动恢复的心情也深切地传达到我心中。『不赶快好的话哥哥就要哭了。』她这样的心情,反而让我更想哭。
明明是我想保护她,反而变成我在很多地方都被她保护着。
「上吧『咎人王的魔剑』雷瓦·汀。」
念出真名的瞬间,我的身体被黑色火焰包围。圣剑士的力量浸透了我的身体,将我转化成有如神话的存在。
「……很好。」
我将灯花变成的剑收入背后生出的黑炎剑鞘,再度面向烨澄。
「来,兄长大人。这里是给你的必需品喔。」
烨澄递给了我——从外部看不到里面的反光护目镜,还有很长的围巾。
「这是?」
「这个护目镜上面装了风扇,不会起雾。是外国军队实际采用的款式。为了贴合日本人的脸,我取得了亚洲尺寸。围巾则是采用了防断裂素材,禁得起轻微的切割,不会断裂,是防御力很高的款式喔。」
说不定对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就是雷瓦·汀的圣剑士了。毕竟灯花都被发现了,这么想也是应该的吧。
这护目镜和围巾都是为了隐藏身分的道具,我有点犹豫要不要伸手接过。
「本来想当作压岁钱,偷偷地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她递给我的护目镜的设计非常有型,颜色也有搭到她手上那条围巾,应该是事先假设两者会一起用到吧。烨澄哭过变得红红的脸,再度崭露笑颜,笑嘻嘻地用两手捧着。
「谢谢。那我就用啰。」
我把围巾围到鼻子底下,缠绕了好几圈,把眼部护目镜的位置也调整好。光是这么做,我的心情就一点一滴地切换。必需品,烨澄是这么说的。为了能够继续当她们的『圣剑士』……为了能从『卡加里』转换到『圣剑士』,这些可能真的是必要装备。
「对了,那个.」
看着我着装完成,烨澄开始扭扭捏捏起来。
「嗯?想上厕所吗?」
「不是啦!!那个,我……只要精神上支持兄长大人就好吗?」
「咦?」
「因为,你要使用的圣剑是灯花啊……」
「嗯?……啊——对了对了。」
听懂烨澄的问题后我终于理解她的意思了。知道能够用『那个』的,只有读取过两人情报的我而已啊。一般来说一把圣剑只会配一个圣剑士,对圣剑来说,这种模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身为命中注定的对象。
「不,我也打算借用烨澄的力量。」
「咦,啊,好的。……咦?那要,怎么做……?」
「圣剑解放——『裂光闪神剑』克劳·索拉斯!」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如实际做比较快,我喊出真名后强行抱住烨澄。
并触碰她的大腿。在那上面纹着克劳·索拉斯』圣剑的刻印。
「咦,咦,兄长大人!?」
虽然她还处于惊吓之中,我们的身体却已被蓝色光芒包围。
「呀……嗯,啊啊啊啊!!」
她喊出色色的声音,在光芒中烨澄的形体渐渐消失。
同时,我的双手双足也被苍白光圈包覆,双手中出现两把剑,我将两剑柄的尾端喀擦地组合起来,变成一把两端是光刃的双刃剑。
『可,可以同时发挥两把圣剑的力量吗?』
脑中响起了烨澄的声音。
『因为哥哥……有点特别……』
『那,那当然,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兄长大人……』
『……是吗?』
灯花啊,你先专心自动恢复,不要像这样,用责备我的想法,让我的头隐隐作痛啊。
「你们两个都要助我一臂之力。要打败所有的魔龙,必须用到你们两个的力量。」
我重振精神对两人说道。
『……嗯。』『了解!』
听到了两人的同意。
听到回复的同时,我将力量集中在脚上的光轮——起飞往神社飞去。
◆◆◆
烨澄的克劳·索拉斯的飞行状况,一两公里的话恐怕只需一瞬间。十几二十公里也只要短时间就能飞到吧。
这是把不只攻击,还有移动专长的圣剑,巧妙使用的话跟圣剑级别无关,也可归类于『最强』这一项吧。
使用这样的高速移动,一瞬间就把树林抛到身后,出现在神社的上空,我——
「让你们久等了,魔龙!」
刻意用压低的有力声音喊叫,并瞪视着眼下的三个魔龙。
「啊?混帐——克劳·索拉斯的圣剑士……不对,也是雷瓦·汀的吗?」
我手持双剑,坦荡荡地现身在站在神社屋顶上的计都面前。同时也让石阶上的雅莉她们知道我的存在。看我从森林飞过来,他们会意识到我是卡加里吗?还是完全不会察觉呢?我也想要看穿这点。
雅莉和拉斯媞打量着我,看起来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卡加里」。灯花的真实身分都被发现了,会第一个怀疑我也是当然的。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决定报上烨澄为我准备的名字。
因为那是,我身为『圣剑士』的名字。
「看来你们为了把我这个圣剑士那由他‖哈涅丝引出来,突袭了我的圣剑雷瓦·汀吧?」
「圣剑的二刀流——那由他‖哈涅丝,既是雷瓦·汀的圣剑士,也是克劳·索拉斯的圣剑士,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拉斯媞很惊讶,雅莉还是跟刚刚一样面无表情。
——那家伙伤害了灯花。
这件事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但是,那家伙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只好这样确认,别无他法。
「『魔龙公主』——接受我的复仇吧!!」
我拔出背上的雷瓦·汀,指向雅莉。
「…………」
雅莉依然保持沉默,一直凝视着我。
从她的表情果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看起来像烦恼、像迷惑、也像是完全不在意。
「喂喂,也太棒了吧!!给我难看的克劳和雷瓦的圣剑士竟是同一人也就是说,只要杀了这家伙就好了吧!?」
计都的身体变成鲜红色熊熊燃烧。
「来吧!『鲜红的炎神·烛龙』!!」
红莲火焰的漩涡旋转上升,是之前看过的『烛龙』型态。
同时,计都的身体被柔和的光芒包围。
跟上次被我突袭不同,这次计都一开始就抱着强烈的战斗意识。即使他的行为看起来很兴奋,这个战斗狂还是毫无遗漏地将战况尽收眼底。跟上次一样的奇袭作战铁定是行不通了。如果说变成火力比赛,考虑到要保留雷瓦·汀的力量,就只能用克劳·索拉斯打持久战……
攻击之后马上躲开,确实是能持续损伤敌人的作战法,只能打带跑了。但是,在这里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的话,之后就没有余力去对付雅莉和拉斯媞了。
也就是说,我目前的课题是,对上超强敌人计都的『鲜红之炎神·烛龙』,要尽量保留实力,瞬间拿下。至于可能会挡在雅莉之前的拉斯媞,也必须瞬间打倒她的『金色牙龙·拉顿』。然后赌上全力挑战雅莉,只有这个办法了。
「来吧……你们想见识我的实力吧,魔龙——!!」
我将手覆在护目镜上,『看』着鲜红之炎神·烛龙。瞬间,伴随着眼球剧痛,我整颗头像被电击一样,流窜过剧烈的疼痛。
「解读『全世界』——『无限语言』!」
那一瞬间,风的吹拂,树木晃动,火焰摇摆,光是这些细微情报的刺激,就化作激烈的头痛袭击着我。
那是因为我的『眼』,看到的『世界』和以往完全不同。
——大量的图案缓缓地在我四周旋转,各式各样的『文字』,呈现球形浮在空中,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只有我才能看见,包罗万象的情报都化为『文字』供我读取的『视界』,这就是我能施展的能力『无限语言』。
这是世界上所有语言的『雏形』。人们还在使用『单一语言』的时代,消失的词语群。很难用现在世界存在的文字去解释,硬要说的话,那是由无数线和点组成的,不可思议的样子。那形式最像目前世界的数位而进位系统。也就是用0和1来表现,用在电脑等系统的语言吧。因为没办法发音,所以也念不出来。
我被出现在幻象中的情报群包围,在旋转的无数『原始词语』中寻找『鲜红之炎神·烛龙」。
眼睛深处感觉到更剧烈的刺痛。这个文字情报群并不是人脑可以理解的。即使如此,若仍坚持要理解『那个』的话,将会给人的身体及意识带来极大的负荷。当然我也只不过处于『认识』的阶段,如果越想深入『理解』意思,脑终究是跟不上情报波的。
如果长时间看着这些语言群的话,我的脑一定会被烧得坏死。或是精神再也无法留存在这世间,可能就变成脑死的废人。
所以,我必须在这些事发生以前完成。只有一刹那的时间供我搜索。
我已经掌握了这家伙的名字和特征,这样的话搜索就容易多了——
有了。
『鲜红之炎神·烛龙』。找到代表该词语交织而成的文字后,我用手指将它牵引到我眼前。就像那里有智慧型手机的触控式荧幕一样。『词语』受我手指引导而出现了。
这同样也是『单一词语』。却是包含了所有情报的『文字』。
「原来如此,啊……」
我与生俱来的『无限语言』能力,只要知道『名字』,就能从而得知关于这名字的根源,探索灵魂的发端,这力量连对方自己不知道的真实情报都能取得。也能普通地应用在日常生活中。
所以我才能读取灯花和烨澄的『圣剑的刻印』。
「呜……」
刺痛感从眼睛深处渐渐扩散到整个脑部。我陷入想要大力搔头的绝望痛苦之中——同时也完全掌握了计都的魔龙『鲜红之炎神·烛龙』的情报。
此为在中国流传的传说之龙。
长有人面红色蛇身,尖锐的脸形及具爬虫类之显著特征即被视为『龙』。其身长及千里,其体具有打乱间距之性质,能伸缩自如,别名『如意身』。亦即其红色龙身,具有与孙悟空著名之『如意棒』同样能力。
被视为『烛阴』或是『祝融』等神,且能发挥身为『神话』的力量。同时身为太阳神与炎神,『鲜红之炎神·烛龙』之名就是由此而来。正如同『开眼为白天,闭眼即黑夜』之传说,最大的特征『眼』即其力量之根源。张眼即可操纵各式各样的火焰。眼中能显现『太阳之炎』,凡是『能见之物』都能以最大火力燃烧殆尽。从『如意身』之说可得知其『无关距离,所见之物皆燃烧殆尽』。
此即罗刚计都与生俱来之特殊能力。
插图
「语言确认——完毕。」
我闭上眼,出了大量的汗。看时间不过是一两秒之内的事,使用这力量时,却像是持续专注好几小时般,被精神疲劳所折磨。出现呼吸急促、晕眩及想吐等症状,忍耐着暂时持续的头痛后遗症——但我还是尽可能地深呼吸。
「啊?怎么啦,圣剑士。气势十足的登场之后,就怕得不敢攻过来了吗?」
他擅长的轻蔑激将法——暂且让他这么以为吧。计都的眼中清楚地映照出我的样子。根据刚刚搜寻到的情报,他随时可以直接喷火烧我。虽然计都跟烨澄战斗时,龙是从脚下跟口中喷出火焰……但那却是,不让人看穿真实『能力』的假动作,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现在的我却已经知道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家伙的能力和『圣剑克劳·索拉斯』都是最不合的。
「攻击我吧『火之魔龙』。」
「啊?」
「使出你最大的力量,用火焰把我燃烧殆尽吧。不过,要是你做不到——就由我来把你斩碎。不用试水温了,全力攻过来吧。」
我这么说也有激将的成分在,是为了把他打得体无完肤而选用的『词语』。
「哈!小看『烛龙』的火焰,结果可不只烧伤喔!」
「我知道,是足以和太阳之炎匹敌的火焰吧。快,来吧。」
听到我知晓此事,计都一惊,从容的笑容消失了。
「那……我就把你燃烧殆尽吧,自以为是的家伙!!」
烛龙口中先聚集了大量的火焰,再一口气向我发射。
『兄长大人!』
听到烨澄的惨叫的同时,我目光所及一瞬间被染遍红莲,一大团热气将四周包围。
不只我所在的地方,而是连周围的空间都能烧光的火力。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啊『圣剑士』!!你这种货色在我的火焰面前——」
「就只有这种程度真的可以吗?」
我的身体燃烧着……但却因为被一层薄薄的的黑炎包覆,完全不受影响。只不过是把灯花装备在身上,我就具备了相当高的防御性能。这就是圣剑雷瓦·汀所具备的,自发性的自卫能力。
「凭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消灭拥有『光辉一闪即绕行世界三周,斩尽森罗万象』圣剑克劳·索拉斯的真正的力量呢,魔龙?」
我转动着双刃剑,轮光的轨迹将包围我身体的火焰一次斩飞。
「啥!?」
「使出真本事吧,不然你就死定了,魔龙。」
「混帐……你可别后悔喔!?我就把你的身体和圣剑全部烧光光。」
计都的眼睛炯炯,发射出白色灿光。
「咆哮吧吾之魔龙——『鲜红之炎神·烛龙』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就在计都呼喊出『名』的瞬间,跟他脸颊上『魔龙的刻印』同样的文字,在空中奔走——描绘出『阵』。
拉斯媞也用过,真正的必杀技。『魔龙咆哮』攻击时出现的立体魔法阵。
无数的文字呈筒状转动,将我和计都连结起来。
令人眼花撩乱的情报量。接着他鲜红的躯干起伏,鲜红的身体也转变成白色。
「『北天光炎』!!」
『—————————!!』
魔龙闪着白色光辉,高声咆哮出无声之声。
视野一片全被染成了纯白色。那是没有杂质的纯粹之火。这就是烛龙主人身为『魔龙』的全真力量。这力量确实有办法在一瞬间将我和圣剑燃烧殆尽——
神话中出现的龙所发射,危险的『白日光』。
事实却不然。
「嘎哈哈哈哈哈哈完全!!被我烧光光啰!!」
就在他高声大笑之后——
「啊?」
看到从烛龙颈部刺出的苍白刀刃,计都高喊出含浑的声音。
从烛龙背后刺出克劳·索拉斯的我,继续一鼓作气——
「消失吧,烛龙。」
我回转剑身,将烛龙的头给切落。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什,什么时候……!?」
计都压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几近绝望的惨叫声。
「只要在你『看到我』到『攻击』之间的空档移动就好啦。我这个克劳·索拉斯可以在近距离以等同光之速度移动。好好记着吧。」
渐渐消失的烛龙发散出鲜红的光,计都自己也抓着脖子倒在神社屋顶上,全身抽搐着。
——我没有杀他,也不打算杀他。
但若能因此把灯花的痛苦加诸在他身上,还是有点痛快。
然后我,和一直在正面专注观战的雅莉对眼了。
就连在战斗当中,我也没有一刻忘了这家伙的事。虽然我确信她不会突然从旁边偷袭。我在思索她看了我的作战会怎么想。
——才不管你是不是终极魔王,一定要把你拖下来。
所以我必须让她看见『别的魔龙』都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如此。」
我这样的想法也传达给雅莉了吧。
「拉斯媞,退下。」
雅莉放下盘起的头发,长发沙沙地随夜风摇曳。
「雅莉大人,但是……!」
「他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拉斯媞你不是那圣剑士的对手。」
听到这番话,拉斯媞很不甘心似地紧握拳头。
我忍不住问这样的雅莉。
「听说你把我的圣剑引到这里,派魔龙部下偷袭他,是真的吗?」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雅莉直到那之前都还乐在其中。吵吵闹闹地开着玩笑,跟灯花也处得很好。
我怎么也不觉得,那些都是演戏,是为了陷害灯花而布下的陷阱。
所以,我这么问她。
「我没有义务告诉身为圣剑士的你。」
雅莉本来没有表情的眼睛,现在蕴藏了强大的力量。
而她的左眼——浮现出『魔龙的刻印』。
瞬间。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着火的树木和神社大殿相继迅速倒塌。
圣诞节那天,引起整个城市大地震的人,原来不是拉斯媞,是雅莉啊。事到如今伴随着真实感,我更为她强烈的影响力而倒抽口气。
——火光照射下,雅莉的影子越变越大。
在影子之中,可以肯定看到了大量长物蠢动着。每个形影都是长着尖锐头部和形似钩爪的手腕。这些龙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看起来像是缠绕着某个庞然巨物。
我深切体认到在礼堂的感觉,跟现在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种魔物完整现身之时,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打不赢。
那正是雅莉的魔龙吧。
「刚刚你说出了『无限语言』。那——恐怕是专属于魔龙的特殊能力。一出生即被赋予的能力『魔龙祝福』。也就是说你是魔龙吧。」
雅莉以淡淡的口吻跟我确认。
『魔龙』身分是与生俱来的,出生时即有『接受龙的祝福之力』。对比所有圣剑都是后天养成的,魔龙则是天生的。所以『龙之咆哮』和『龙之祝福』都可并称为『DragonBless』。
也就是说,我是——我这身体是……
「我没有义务告诉身为敌人的你。」
「……是吗。」
雅莉的影子越变越大。随着影子的扩大,她身后的地面完全陷落。接着,影子前端只不过稍微触碰到着火的树木,火焰就消失了。简直就像影子在灭火一样,雅莉背后树上的火焰被影子吞职。
只不过影子碰触,就消去了别的魔龙的力量,显示了如此的支配力。
强大的存在感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所见。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必须打败她。
搞不好,因为她实在太过强大……我会就此落败。
——但,就算那样。
明知不可为,我还是要打倒她。
『因为还要达成跟他们一起悠闲度日的愿望嘛,对吧,灯花、烨澄!』
『嗯……哥哥,要赢喔。然后继续新春参拜。』
『对啊!因为我还没求到签,我想跟雅莉她们一起求!』
两人的笑容在我脑中浮现,我脸上也浮出笑容。
「要来啰,魔龙公主!!」
「…………」
我注入力量到光轮上,一瞬间逼近她。
如果这家伙没召唤自己的魔龙,我只能直接斩击她的身体。
人体的所有要害我都在专业书籍上读过了,所以很有把握。也从来没少了一击击中要害的训练。所以,如果这家伙一直维持人身状态,打倒她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看招啊啊啊!」
正因如此,我也能避开要害。我可以在不伤及她性命的范围,彻底斩击,封锁她的行动。因此我抱持着,一见血我就停止攻击的想法。
我转动光之刃克劳·索拉斯,用光圈瞄准雅莉的脖子。
「…………」
雅莉不闪不避,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我。
她的眼中似乎蕴含着别的情绪。
但在还没有把握之前,我还是用克劳·索拉斯的剑尖对准了雅莉的脖子。就在这时——
雅莉垂下眉毛,闭上眼睛。
「呃?」
受到心中莫名的感觉驱使,我在紧要关头停了手。
虽然慌忙打住,她颈部的皮肤还是稍微被砍到了。红色鲜血从她雪白的颈流下。
「你在,想什么……?」
我吐出自己的疑问。
「你才是,在想什么。」
雅莉睁开眼,以淡淡的口吻说。
她眼中明明没浮现任何感情。
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她在哭,无法摆脱这想法。
「身为圣剑,斩死魔龙是理所当然的。我给了你机会,你却白白错过,我完全不懂你有什么理由。」
雅莉的口气就跟平常一样。
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你想寻死吗?」
「我没有这打算。就算吃你一记,——就算肉身的脖子被斩断,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死的。所以如果对手是你的话,让你砍一刀也没关系。」
听到她是不死之身,我的心脏猛烈跳动。
「如果不稍微经历些痛苦折磨……对灯花太过意不去了。」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我脑中起了一阵强烈冲击。
「雅莉,你……」
『雅莉……』
我的心中产生了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情,我连忙跟雅莉保持距离。
听她刚刚的口气,应该已经察觉我——就是卡加里了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指示而让我的圣剑受伤,想要赔罪吗?」
我将雷瓦·汀的黑色剑锋指向雅莉。我这是在确认。真的是雅莉的指示吗?她真的有心要伤害灯花吗?
「正是。打倒圣剑对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因为她是朋友,、而感到有点后悔。所以圣剑士……你有正当理由攻击我。」
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平静诉说。
「怎么了。不攻击吗?」,
「可恶……」
后悔伤了灯花,要将剑指向这么说的雅莉……我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我还不是一样。
我还不是一样想着,如果就这样伤了雅莉,可能会后悔。
「不过,圣剑士。如果你没办法对我的肉身出手的话,我也考虑要召唤我的魔龙出来。但是——」
雅莉不知为何,散发出寂寥的气息。
「不要想解读我。」
这发言简直是宣示她已经掌握了我的能力,但从目前的气氛看来,让人感觉这场仗别具意义。
「出来吧。我的魔龙——『究极恶龙·萨哈克』。」
雅莉左眼的刻印与她吐出的词语交织,放射出不可思议的强光。那道光包裹住雅莉的身体,她的衣服——变成高贵圣洁的白色战斗装。
同时,她背后的巨大黑影也缓缓隆起。
首先,我对会出现什么,真的完全没有掌握。
插图
第一只出现的银龙只有一颗头。但随后出现的黑色巨龙,看似要覆盖住第一只一样。其后更出现无数色彩斑斓的龙,咬着前面的黑龙,缠绕成一团……。在那之后,出现了一座尖塔,像是用化成白骨的龙骨做成的。
庄严的构造,只用龙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城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龙在那外围重重折叠,形成外墙。
那样的压迫感,至今出现过的魔龙都无法与之相比。
那恐怕已不能称作『魔龙』,而是做为巢穴的要塞,倒不如说『山』或是『岛』还比较适合。由魔龙构成的聚合物。
那就是从雅莉的影子中现身,在她头顶君临四方的『大罪』级魔龙。
『终极魔龙·萨哈克』。
全体组成了龙的形体——那是个像山一样的巨大堡垒。可以称做恶龙的总根据地,数不清的龙头、身体、翅膀、爪、牙,总之全都混在一起组成牢固的异形物。完全猜不出来到底哪只才是雅莉的魔龙,哪只不是。还是说这堡垒本身就是魔龙?
雅莉总是在体内怀抱这种东西吗。雅莉操纵着这种东西吗。雅莉……就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才对平凡生活有憧憬吗。
「来吧,圣剑士。……开启你和我的,圣剑与魔龙的世界吧。」
这是雅莉的开战宣告。
一大群龙在上空漂浮,一齐看向我。
那些家伙,可以说每一只都有意识吗。仔细一瞧,没一只长得一样。全部都有点不同。身体细长的龙,很厚重的龙,像人一样长手长脚的龙,连像巨大陆龟一样,背负着甲壳的龙都有。千差万别,被世界各国的人们所畏惧的『Dragon』都在此现身。
我试着把手放上护目镜,『看』着那些龙。
瞬间,我的四周——浮现了多得难以置信的『词语』。其『文字』数量之多,是至今从没体验过。这状况虽然和我称为『无限语言』的能力相符合,但我的视野已经完全被那些文字塞爆。
『哥哥,不行……』
多亏灯花的意志在脑中响起,刺激着我,我才能慌忙解除『能力』。
她说的『不要想解读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那些家伙,可以说每一只……都是强力魔龙啊……?」
不只是徒具龙形的装饰品。
我回想刚刚的情形,光是一瞥,就浮现了大量『龙的传说』。
有童话故事中的恶龙,被英雄打倒的恶龙,人气高到被拍成电影的恶龙等等。所有的『传说』和『传奇』中流传的『恶龙』。它们紧贴在那座令人不快的城堡上,互相叠合在一起。这就是雅莉的『萨哈克』吗?
「……圣剑士,只不过『看了』我的魔龙就玩完了吗?」
雅莉问我。她的身体微微发着光——身穿的『魔龙装束』发出奇异的光泽。她的左眼和脸也浮现出奇异的刻印。
「你怕了我这个伤了你宝贝圣剑的人吗?」
一步。雅莉走近我。
光是一步,我就感受到压迫感从头顶笼罩下来,侵入身体。
「不打算反抗我了吗?这场圣剑和魔龙的战斗是我赢了?」
又一步,更靠近我的雅莉。
萨哈克用更强力量对我精神压迫。
「——已经没有能与我匹敌的人了吗?」
再一步靠近我的时候。
在我看来……莫名地,雅莉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在哭泣。
——我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
『要上啰,烨澄!灯花!』
『咦?是,是!』『……嗯。我知道了。』
听到两人回答的时候,我已经留下光束的尾巴,一口气飞到上空了。
到达萨哈克头顶位置,是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的高度。刚迎接来新的一年,家家户户都闪耀着灯火。
一盏盏灯火,都代表着他们世界的日常生活,说不定他们也正在害怕,这样的生活被魔龙所践踏。
所以,也许我不过是在逞强——放手一搏吧。鼓起最大的勇气。
『不过,实际上要怎么做呢,对手这么厉害?』
『那些龙每一只的强度都不一样,为了确认,只能先去挑战了。』
『……哥哥难得这么坦荡荡呢。』
我也是不得已啊。这种对手要怎么看出弱点呢。如果要打的话,只能全力挑战看看,没办法的话只有逃了。
『上啦!』
我带着气势,飞到堡垒顶端。
首先,位于顶端尖塔的黑色长颈龙,瞄准飞来的我,把爪子高举挥过来。我看那爪子是从侧面横切过来,就突然以直角上升。自然落到挥舞爪子的龙头上,用克劳·索拉斯的剑尖瞄准龙的眉间,一口气刺出去。
紧接着,一条细长似蛇的金龙,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朝我飞来。我在原地快速回转半圈,用右手上的雷瓦·汀,把它的细长龙身砍成两段。
每只龙的速度和耐力似乎并不是那么了不起。虽然还不知道攻击的威力,但像这样下去,只要行动时小心不被吃掉的话……。
但是,就像是要打破我的小小期待一般,接着杀到的龙从左右两侧逼近,同时以冰火吐息发动攻击。
就在两道吐息快要交会的前一刻,我忍住立刻就想逃走的双脚,等待时机……这次是一鼓作气下降,潜行脱逃。因为重力和推进力同时作用而加速的身体,不是飞往喷出冰火吐息的青龙及赤龙——而是斩向正准备下一波攻击,附着在墙上的绿龙。我把它像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从根部开始切除,发出了「噗叽」的恶心声音,翅膀和龙身就分离了。我依附到翅膀的内侧,想要混淆它们的视觉——我从眼到耳,然后把所有感觉全部集中。
它们准备朝这翅膀攻击,我感觉到小型翼龙的气息——有三只!
「呜喔喔喔喔喔喔!!」
我将眼前的翅膀用克劳·索拉斯的回转一口气切碎后,在空中一蹬,往那只翼龙突进,第一只的身体只比人稍大一点,我用雷瓦·汀向上突刺后,就像弹跳般飞向下一只翼龙。这时,那些龙放出了雷电枪,但我使用克劳·索拉斯避开了飞来的闪电,通过时同时斩击了两只翼龙。
刚刚那几下可能很浅,但我没回头确认,更专注于眼下见到的景象——
中途变换轨道,往最多龙聚集的地方突进。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多彩缤纷的龙一齐面对我,我边像流星一样对着它们直飞,边把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交叉。
接着我侧身旋转,依赖这样的高速,错身快速通过朝我伸来的爪子、脖子、尾巴、翅膀等所有残暴攻击后,用雷瓦·汀直刺白壁——是用巨大龙骨做成的墙壁。就这样,将全力灌注在手腕上。
「只能一次,对吧!」
『嗯……可以喔……!』
『飞行力由我负责维持。』
提高了我脚踝上旋转的光轮的亮度。
雷瓦·汀的黑炎的力量也渐渐满溢。
然后,我在力量达到高峰时喊出
「『九世终炎剑』——!!」
紧接着,那座墙发生了大爆炸。在墙四周聚集的无数魔龙,被黑炎包围后渐渐消失。
——这样一来,这周围的龙大概有十只以上都被我收拾了吧。
『兄长大人!!』
收到烨澄警告的瞬间,我一瞬就飞到高空避难。
碰——!!
我刚刚在的地方,被焦黑的龙骨一击破坏得更彻底——
「它并不是死的?」
『殇尸龙、或是骷髅龙,类似这样的东西吧……』
看起来确实像烨澄所说的东西。靠很多龙交织贴合的『堡垒』组成的骨龙。外墙剥落后,竟然出现了三只龙。每只都比其他的龙大上两到三倍,在我眼前它们锐利的骨头尖端发着光,并用没有眼球的眼窟窿瞪视着我。
「看起来不好对付啊.可以吗?」
「……咳……咳……黑炎……已经没办法用了。……只是斩击的话……嗯。我的身体……你可以随意用喔……哥哥……」
换在平日,灯花这番话加上喘息声应该会让我心跳加速,但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心情。
这充满魔龙的巢穴,简直可称为万魔殿,要怎么攻略才好呢。
被破坏的墙壁,只占了小小一部份。
周围的塔和像是平台的地方,又有很多新的龙振翅飞出。
「我要全力上啰……雅莉!」
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有没有被发现。但是不管怎样,那家伙一定……想看我出全力吧。是被我的气魄震慑了吗——骨龙和其他的龙的动作,有短短的一瞬间暂停了。
「呜喔喔喔喔!!」
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化为闪光,和骨龙对战。这种速度用在这样的场面,我就掌握了优势。
我用雷瓦·汀的剑尖直刺骨龙的眉间部分。
但是,果然光是这样,没办法击溃这家伙……别的骨龙用它门的巨大钩爪朝我挥来。
我按兵不动,一直看着,直到最后关头,
「烨澄!」
『是的,兄长大人!!』
就在钩爪差点把我大卸八块之前,只有几秒的时间让我飞走。
沙!!骨龙的钩爪打碎了同伴的头,我飞上了剩下的骨龙的翅膀。白色硬质的翅膀,以降落地点来说感觉很安稳。
降落后,我就那样看着四周——看到朝我飞来的红色、蓝色、还有白色能量的瞬间,我用双眼确实辨识了那些是火和水,以及雷的吐息。要和合作无间的群龙作战,我也不能只凭个人感觉,而必须把反射神经交给烨澄。我和烨澄各自负责攻击及躲避,才能跟这样的大军作战。
『呀!!』
果然烨澄在吐息逼近,几乎要碰到时飞到旁边了。
看到火跟水,还有雷摧毁了骨龙翅膀后,我飞向另一边的翅膀,用右手的雷瓦·汀斩向翅膀根部。
匡!墙壁摧毁时的声音传来时,翅膀也同时崩坏,第三只骨龙没办法继续飞行而坠落了。——只有骨头的翅膀也能飞行啊。到底是怎么样的原理呢,我脑中出现了小小的疑问。
总之先放着剩下的骨龙,去解决用吐息攻击的龙吧。
冷不防往那个方向仰望——
『呃,哥哥……!』
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吐息,我几乎无处可逃。
灯花瞬间将自己的剑身当作盾牌,护在我前面,不只水、火和雷,还有冰跟暗黑力,还有像紫雾一样的东西也混杂其中,这正是所谓的集中火力。
灯花的黑炎力量已经用尽,所以没办法防御。
所以,我将更多力量注入烨澄的光——
「上吧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用光之力逃跑,反而选择用它对吐息进行特攻,突出重围!
我人剑合一——把雷瓦·汀的剑锋举在前面,飞进吐息聚合物。
灼热的火焰烧到我的肌肤,沉重的水压压碎我的左肩骨,冻结的气息冰冻我握着剑的手,雷电震得我半身麻痹,暗黑力量撕裂我的身体,紫雾让我的血一滴一滴地从毛孔溢出。
可能只不过经过短短一瞬间,对我来说却像是永恒的痛苦折磨。
好不容易度过几乎使我昏厥的痛苦,我才终于能够呼吸。而放出吐息的龙群,也马上要逼近眼前。
——总共有六只。
查觉到每一只都是在龙之中常见的细长脖子,我就直接转动克劳·索拉斯迎战,把第一只赤龙的脖子砍断。还没想到要怎么应战,一只青龙就来到我跟前,我将右手的剑高举至肩,斜砍而下,龙颈应声而断。接着马上飞到正下方,水蓝色的龙早就做好吐息的准备了,我将雷瓦·汀从它的腹部往上刺。我就这么抓着剑一口气往上刺,将整只龙劈成两半。我头也不回,就把左手的克劳·索拉斯往后一仍,就像飞镖一样旋转砍断黄色龙颈。
沿着平缓的轨道回转回来的克劳·索拉斯,自行飞入我手中。我直接转身用雷瓦·汀斩倒那里的黑龙。面对最后一只的吐息,我冷静地滑行闪过,从容不迫地靠近紫色的龙,用克劳·索拉斯直刺向它的头。
几乎是一瞬之间,我将这些龙都解决之后——听着六只龙同时发出高得听不清楚的临死咆哮,我往下看着萨哈克。
因为激烈地动作使得我的骨头都碎了,我的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被烧得焦黑的手也是,虽然黑炎一边进行着治疗,但完全好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吧。护目镜下,从眼睛流下的血,因为风扇开着的关系,老早就干了。硬是把冻结的手上的冰敲碎。麻痹的部分也一点点恢复了。被砍到的痛楚也还能忍耐。紫色吐息——有可能中毒了——这部分我就交给圣剑的自我净化来恢复。
『……哥哥……』『兄长大人……』
两人担心的声音在我耳内响起,但却总觉得是从远方传来……说不定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但是,下方的萨哈克还有一大群龙在蠢动。
刚刚那样打倒的——大概只不过一成,顶多两成吧。
相反地,我却已经遍体鳞伤。就算灯花和烨澄逞强继续打,也不过再打倒一成。就算灯花是完好无缺状态,用尽雷瓦·汀的力量,铁定也无法斩死萨哈克。
——你果然是终极魔王啊,雅莉。
对于我们力量压倒性的差异,我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率领连续攻击的应该是雅莉本人吧。虽然有部分应该是龙靠本身的意识行动,但司令官确实是雅莉吧。
该怎么打赢,我完全没有头绪。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作战,应该可以算是超人等级了,但却没有达到效果。就算同时使用灯花和烨澄,也没办法凭我个人之力战胜。
没错——『现在』的『我』没办法。
我重新拿好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
将剑锋对着萨哈克,两手伸直合起。
然后我在心中问灯花。
『灯花,你会没办法原谅雅莉吗?』
『……没有。不会啊。』
她的回答克制住了情绪。
『……因为雅莉是朋友啊。所以……嗯。我想之后再认真发她脾气。……哼哼地对她跺脚,表达我有多生气。』
明明雅莉那样对她,灯花果真是好女孩。
『烨澄,你呢?』
『她对我来说是敌人,是终极魔王。但是,之前却是朋友——』
就算扛着『终极恶龙』之名,两人都一样还称那家伙『朋友』啊。
『若为非作恶,必拳脚相向!』
烨澄的话让我圆睁双眼。
『呵呵。』
灯花笑了。
啊啊,这样啊,也对啊。
『朋友』做坏事的话,对她加以斥责也是『朋友』的责任。
被她的话点醒,我稍微拉下围巾,做了个深呼吸。
「那么,不管要哼哼跺脚,还是拳脚相向,都交给我吧,两位。」
两人的圣剑都微微地发着光。
『知道了!』『了解啰。』
太过热血的心情,多亏了两个少女,终于回归冷静了。
可能雅莉确实是强大的魔龙。
可能雅莉确实是陷害灯花的坏东西。
但是,若要问跟那家伙度过的日子无聊吗,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是被她耍得团团转,被搞得心跳加速、充满了吐槽的日子。
只不过几天之内,我们就爱上了有她的日常生活。
既然如此。
「只能夺回来了。我,要把我的日常生活,和我的世界夺回来。」
只需安逸悠闲地过日子。
不会受魔龙和圣剑威胁的日子,我要再度夺回来。等着看吧。
嗯,很好。终于拿定主意了!
『哥哥,但是……如果读取那魔龙的话,哥哥会……』
灯花早就察觉我的决定,担心地叫道。
的确是自杀行为。虽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有可能马上就能找到弱点,但即使如此,还是会因为情报量太大,让我的脑无法承受,代价太高。
所以,我不会再读取萨哈克了。想要解读那家伙,想必是不可能的。这点雅莉也说过了。
『没问题的,灯花。我要读取的,并不是雅莉的魔龙。』
『咦,那样的话……不,不行啦哥哥!』
灯花的声音很着急。
嗯,我知道不行啊,妹妹。
但是啊。
『要责备雅莉那家伙的话,如果不跟担负着恐怖魔龙的她站在相同立场,不行吧?』
『但是,但是,哥哥。』
灯花制止着我,声音好像快哭出来了,我知道她比谁都要担心我。
我最珍贵,接下来也想继续保护的妹妹。
正因如此,为了接下来也能继续当个好哥哥。
『没问题啦,灯花。相信我。』
『……呜……哥哥这个笨蛋……』
灯花骂我笨蛋——
也许就是原谅我的意思。可能有点自恋,但就先这么想吧。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既然兄长大人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兄长大人选的路——和决定,我一定全力配合。』
『嗯……我,也已经,决定配合了喔……』
得到两人同意,才算是终于打定主意。
……很好!!
「开始啰——解读『全世界』——『无限语言』!」
并不是对着眼前的萨哈克。
而是对着我自己的内在——
目前为止都只用在『掌握语言』和『搜索敌人的资料』,但我下定决心要面对自己内在的『魔龙』。
不过,既然不知道它的『真名』,能当作关键字的就只有与生俱来的『无限语言』这个词。
进一步搜索这力量到底是属于怎样的魔龙,必须从浮现出无数的文字群当中,找出符合的文字。
接着,我用指尖描绘浮现的新文字,一边推测着更上一层会有什么『词语』一边寻找。追寻着自己本身肩负的『真名』所在——
……可以说是在无限辽阔的语言世界,没有尽头的工作。数也属不尽的分支无限延伸的文字世界,意识常常被带到很远的地方。脑中因为陷入大量词语的漩涡而乱成一团,此外因为在脑中流窜的剧痛,也差点昏过去。
但是,这时候身体却可以感觉到有两股温柔的暖流。
正因如此,我才能耐住剧痛,更往深处迈进。为了实现她们的心愿,也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而且,也一定是为了实现那家伙的心愿。
这痛苦可以说是永劫——光看时间一定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自己的真相——『真我』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终于踏入词语中枢区域。
就在这时。
『咦——你打算唤醒自己体内的『魔龙』啊。』
怎么会——念念不忘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一股寒气在背部流窜。
同时,应该只有我才能入内观看的空间,出现了模糊的少女形象。
戴着红帽子,穿着红衣服的小个子。因为帽子遮住了眼睛,所以只有脸怎么样都看不到——
我有一瞬间以为是当时的魔龙——率领红色的七头魔龙的存在。本来想要杀我,但暂时搁置念头——取名为『红色恶梦』。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我的意识中——正这么想的瞬间,我马上理解了原因。
这家伙说要封印我的记忆。也就是说我把自己的力量和意识的碎片一直搁置在心中。而我铁定是把我的意识给封印了。
『确实,解放了你的能力,也许能找出打倒萨哈克的头绪。但是,要你放弃到今天为止身为『人类』的生活,还有『圣剑士』的立场,变成『魔龙』。这样你也愿意吗?』
没错,确实如此。
我到目前为止,一直忌讳着去解读『自己的力量』。
正因知道自己有与生俱来的『魔龙力量』,为了不唤醒这力量,而把它压在意识的底层。
不用特别去解放这能力,也能解读『文字』和『词语』,连圣剑上描绘的刻印都能轻易读取。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唤醒我的『真正的力量』。
也纯粹是因为害怕。
如果自己变成魔龙怎么办。变成差点害死灯花的族群怎么办。
有可能必须与灯花为敌。
那种恐怖,让我把自己的力量封在心和意识的最底层。
——但是,现在的我,却出现了更害怕的事。
现在的我,有了绝对不能让步的心情。
『该怎么说呢……我决定不再逃避,要去取得胜利。』
『那样做的话,你往后的人生就充满了战斗色彩,生活充斥着血和恐惧也没关系吗?魔龙身分觉醒过一次,就无法再回头你能接受吗?』
『不,应该说是正好相反。』
『——相反?』
对着给人稚嫩感觉的少女声音,我笑着告诉她。
『我就是为了回头。为了恢复以往的生活。还要把雅莉和她的魔龙,灯花和其他圣剑都牵扯进来。不用管出身,没必要让自己的生活方式被困住。为了恢复那样的世界,我决定使用自己的力量。』
『——这样呀——』
少女好像很佩服似地接近我的脸。
『既然你都下定决心了,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大哥哥,那样的话也意味着,你将会再见到我吧?因为离大哥哥的『真本事』又更近一步了。』
她知道。
我有多怕她。
好几次做恶梦,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她早就知道了。
说起来,她好歹也是能像这样在我的精神世界来去自如的家伙。
也许我没有事情能瞒过她吧。
『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就能遵守约定让你见识我的真本事。』
这只是在逞强了。其实怕得不得了,所以说些更令自己害怕的事。
我看老老实实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来道歉吧,另外也要跟雅莉道歉。也许过不再有战斗的生活比较好吧。只要让灯花和烨澄都舍弃圣剑的身份,魔龙也不会再苦苦相逼了吧。
就是嘛,说不定真有简单就能恢复原本生活的方法。
但是,我却在这里逞强了。
也许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为了恢复『回头后』的和平生活,才想消极地努力着。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战斗的圣剑士兼魔龙,就算世上有一个这样的人,应该是会被容许的吧。
『呵呵,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没问题吧。那么就——』
少女用右手食指,轻触我额头。
『——收编所有魔龙,操纵所有命运,最高阶的魔龙之神,以及圣剑之神『命运的魔皇龙·巴贝尔』。就是你的魔龙喔。』
来了个很厉害的名字呢。我心想。
同时也想起了是雅莉提过的名字。
『没错。传说中操纵『命运』的魔龙——称为『命运的魔皇龙』。这魔龙与生俱来操纵命运的力量,所以所有事物都任他摆布。』
没想到竟然是我。人生真是难预料呢。应该说,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操纵过自己的人生,更没有什么事物任我摆布。还不如说,我因不如愿而诅咒命运的时候还比较多。完全是见面不如闻名的魔龙啊。
但是,一得到这名字的瞬间,我周围代表『巴贝尔』意义的文字开始打圈旋转。然后那些文字——赐予我力量。
「解放吧——『命运的魔皇龙·巴贝尔』!!」
瞬间,我的背后长出十二只龙的光之翼。
高涨的『力量』同时也集中到重叠的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哥……!?』
我感觉到我的圣剑充满了力量。同时也感觉到,我自己身上的损伤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复原。刚刚都借用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的自愈力,但现在为我治疗的力量已经不同了。
这是纯粹的『力量』。
里面都记载了『意思』,而我能将它们以『词语』形式解放出来。
雅莉的魔龙们——萨哈克一齐看向已改变的我。
看到它们口中,聚集了越来越多光。
我直觉它们会一齐喷出刚刚蹂躏过我的吐息。
但是,我已经得到了能够征服这一切的『词语』。
「龙的传说中——最后一定会被英雄或勇者打倒,你知道吗,雅莉。」
同时魔龙们身上所放出的光芒更加扩张,不只是从口中,还有能从眼睛或是爪子放出吐息的魔龙也都开始聚集过来。
「所以我要——写下『龙』一定会『被打倒』的传说。我是掌管所有词语及所有传说的『巴贝尔』,我要让你见识把龙打倒最强的概念——」
我说出来的『词语』化作无限语言,就这样集中到我双手的剑,附在上面。
「来吧『屠杀所有的龙』,原始的『圣剑』之力啊——现在正是消灭无限恶龙之时,附在我剑上吧——!!」
这是无限语言的『咏唱』。
以言语形式被释放,我口中念的全是『力量词语』。
「要去啰,雅莉!!」
出现了词语的魔法阵连接于我的翅膀,像光环似发亮——刹那间。
「『无限龙灭剑』——!!」
我的身体,被状拟巨大翼龙的光包覆起来。
这就是我释放的『魔龙咆哮』。
我本身就是龙,然而这『词语』却让我化身为消灭魔龙的圣剑。
「呜喔喔喔喔!!」
我就那样,朝着萨哈克突袭。
萨哈克群龙的嘴、眼睛、爪子及尾巴聚集了大量的光芒。
轰——!!
伴随着惊人的巨响被解放了。
那力量,看起来像张开巨大下颚的光龙。
我的身体,也往那只龙的口中突袭——
我的剑尖要击中吐息聚合物的瞬间。
碰!!
伴随着高亢的爆炸声,放出惊人的闪光。
简直像太阳突然升起一样,但光芒更加惊人,且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整座城市——不,恐怕是更大更大的范围被照射得像白天一样。
我在光芒照耀出来的瞬间。
看见了下面的雅莉,闭着眼睛微微笑着。
轰——!!
伴随着巨响,庞大的质量也渐渐消失。惊人的爆炸冲击,以及激烈的动力往周围散落。这简直像是照耀着整个世界,超夸张的烟火。
我的身体笔直地穿透那团光和萨哈克的中心部分,降落在雅莉身后。那冲击将石板地整个削去,露出土地,面对这种程度的冲击,雅莉却丝毫不为所动。
所以,我转身面对雅莉。
被斩断所有吐息,及摧毁中心部分,萨哈克已经被我消灭——
我,成功打败这家伙了吗?
「……事到如今,道歉也没用,但是……对不起,灯花……对不起……」
雅莉轻声说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似乎就要倒下了。
听到她赔罪的瞬间,我的身体就有了动作。
在她倒下之前,我抱住了她失去力气的身体。
「……为什么道歉,到底是怎么回事?」
雅莉应该已经发现我是卡加里了吧。
所以我接近她,声音不加掩饰地询问也没关系。
「……计都让灯花受伤……让身为圣剑的她来到这里,会有这种结果都是我的责任。」
「怎么说呢?」
结果这种说法别具意义。也就是说不管经过如何,发生的事实已无法改变,这种时候才会这么说。
「……圣剑士殿下。虽然刚才计都说他是按照mail上的指示做的。但雅莉大人还没有行动电话,而且……她也不会打mail。」
拉斯媞客气地对困惑的我说。
然后我终于记起来了。
『嗯,没有。就说还没有联络了。等我之后买了智慧型手机,想要用mail什么的试着联络看看。』
——没错。她确实有说过。
那难道是……
「……对不起,灯花……对不起……………卡加里…………」
雅莉像是说梦话般地轻声说着,她的头靠在我胸口,就这样昏过去了。我的手臂承受着雅莉全身不怎么重的重量。
我心中充满了烦躁的心情,还有表达不出来的心情。
过去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雅莉的表里不一。什么都不说出来,表情也没有变化,连自己『被陷害了』也不辩解,这些都是『魔龙公主』的本分吗。
为了那种东西,这家伙就算不想,也必须拿出真本事应战吗。
就是那种东西,害得我必须跟这家伙战斗吗。
「……混帐。」
「……圣剑士殿下?」
我好像听到了我脑中『红色恶梦』那稚嫩的笑声。
说不定,这是……连我和雅莉交战,都是被设计好的吗?
昏过去的雅莉,闭着的眼睛浮出泪水。
——也许,她根本不想跟我打。
这么一想我更是肝肠寸断。
「……真笨,你真是笨蛋。」
轻抚她银色的头发之后。
我把雅莉的身体,像是硬塞一样交给拉斯媞。
「啊……圣剑士殿下,请问您是——那个……」
卡加里吗。看来拉斯媞想问我这个。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但是——至少还戴着这个护目镜,和用围巾把脸遮住的时候……
「我是那由他。在这种状况下的时候。」
「啊……是的。说得也是。——那么,圣剑士,那由他殿下。真是精采的一战。」
拉斯媞没有继续深究,慎重地对我行了个礼。
果然是明白事理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温暖。
「帮我转达她尽量不要为非作歹了。」
「——我会负责转达,我会跟她说的。」
交谈了一会之后。
我看着四周的断垣残壁。
「后续处理交给你们了!『六皇魔龙』!」
我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
所以——
就这样,我释放克劳·索拉斯的力量,飞着逃走了。
不愧是除夕。明明都快过十二点了,还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打算这样一边排队一边跨年吧。
「如何,卡加里?」
脚穿的木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雅莉把头发盘起,得意地转个圈,展示自己的和服装扮。
「出乎意料地,银发也和和服很搭啊。」
「是吗?」
听到我老实的感想,雅莉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总觉得她好像很开心。
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我房间了,正纳闷她跑到那里去,发现好像在妈妈房间请她帮忙穿和服。除了雅莉,其他人也都盛装打扮,让我吓了一跳。富有国际色彩的一群人,显得艳丽多彩。
「这样真的好吗?连我都……」
「这种时候就该抬头挺胸的,拉斯媞。女人要有骨气。」
提着小束口袋,拉斯媞扭扭捏捏的,而烨澄则是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旁边的姊姊说着「很棒喔!很漂亮喔!」,拿着数位相机喀擦喀擦地对着大家猛拍。身为读者模特儿的她,本人应该最时尚才对,她却发下豪语说今天只拍别的女生就好。
唉,毕竟往年她能拍的对象只有妈妈和灯花嘛。今年难得有这么多华服少女,也难怪她会这么兴奋。
「呵呵呵,大家都好可爱喔。」
妈妈满脸笑容地对我和公司说。旁人眼中看起来,娃娃脸的妈妈跟这些年轻可爱的女生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吧,但身为她儿子,「可爱」什么的,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啊。
「不过,还真是谢谢你们邀请我,卡加里。」
站在我旁边的公司,镜片下的眼睛眯起来,向我道谢。
「嗯?啊啊,因为这样你才能看到这些和服美女吧?」
「哈哈,也是啦。但主要是我也想找机会赔罪。」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听姊姊说过。
「第一次见到雅莉的时候,我的态度真的很失礼。身为女性,被害怕一定不会开心……」「不,雅莉很希望人家怕她喔。」
所以她索性做了世界规模的开战宣言。
「就算她嘴上这么说,但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公司紧握拳头,倾诉自己的悔意。看他竟然因为这么善良的理由悔恨成这样,我有点被吓到。
「身为卡加里的挚友,我竟然对卡加里的朋友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我这么做,就等于是对卡加里也失礼了!」
「为什么悔恨到要三念我的名字啊。」
「因为你对我就是这么重要啊!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这家伙的价值观真让我打冷颤。
「我,我和雅莉都不介意喔?你刚刚也跟她道歉了吧?」
「嗯。我衷心低头向她认错……她却说『你可以再怕我一点。』怎么会有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啊……不愧是卡加里看上的人啊……」
「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啦,卡加里?」
「我什么时候看上她啦?」
「不是这样吗?会长跟我说她每天都去你们家啊。真羡慕她可以跟卡加里建立这么稳定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陷入微妙的危机中。
「是……是喔。总之,她原谅你就好。」
「对啊,我好感谢卡加里给我这个机会喔。」
基本上他人不错,但有时候却让我烦躁。
忍不住稍微拉开距离继续走。
「哇。」
却撞到了就走在我旁边的灯花。我连忙伸出手撑住她,揽过来抱住,总算没让她跌倒。
「抱歉,没事吧?」
「……只不过是撞了一下,哥哥,你保护过头了……」
看到她在我怀中羞红了脸,也是,只不过撞了一下就把她抱住,好像过头了吧?我后悔了。话说回来,一如往年的能够看到她可爱的和服装扮。如果她的笑容多一点,虽然也不用像烨澄那么开朗,一定可以吸引到周遭的男性目光吧。但这样的话,还是维持现在不爱笑的样子好了。原来如此呀。
我独自消化着自己的这些想法。
「嘿。」
碰,另一边的雅莉撞了上来。
「喔唷,干嘛?」
「……你不抱住我吗?」
「为什么我要抱自己撞上来的家伙啊。」
「真可惜。」
自从刚刚一起睡之后,总觉得雅莉变得莫名积极。
是到了想要尝试肢体接触的年纪了吧。
「咦,撞他就可以被抱吗!?」
「怎么连烨澄都开这种玩笑。我只会对我妹妹这样做。」
「这样的话我也……不不,没什么!」
这家伙差点不经意地做了致命的爆料啊。好危险。真的好危险。我似乎看到了未来,总有一天会被烨澄害惨。
「哥哥,快放开……」
「喔唷,抱歉。因为灯花很暖就不小心……」
这种寒冷的天气,跟人接触当然很温暖,灯花的体温,我一不小心就觉得太舒服了。
「哼,真是的……哥哥这个笨蛋……」
灯花难为情地喃喃说着,轻巧地溜出我怀中。
但是,我不过才拉开一点和公司的距离就撞到她,灯花到底离我有多近啊,应该就是差点碰到的距离吧。
「恋姊妹癖不好喔!」
「我等一下就帮姊姊脚底按摩,你先忍耐一下。」
「既然如此,恋姊妹癖也OK!」
姊姊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嗯,轻松解决。
「不过,新春参拜还真花时间耶。这间神社供奉的是什么神呢?」
我听到拉斯媞正经八百地问妈妈。
「这里啊,是拜龙神大人喔。很久以前这座岛上就开始供奉祂,是很可怕的神明喔。」
说起来原来是龙神大人啊。往四周看看,可以理解为什么神社的装饰大多都画着龙。
「怎么说?」
龙神立刻引起雅莉的兴趣,拉斯媞也用兴致勃勃的眼神望着妈妈。
「出现在村落就毁坏作物,出现在海上就唤起巨浪,飞在空中就降下大雨……祂本来是带来许许多多灾害的龙。但是,神明赐了把很厉害的刀给住在这岛上的年轻人,把龙给解决了。」
这样的故事发展似曾相识。说起来魔龙的传说和神话,在各地口耳相传代代保留下来,这大概也是一样吧。而且,用刀打败也可以连结到圣剑。
「就这样龙化身成美丽的姑娘跟年轻人结婚。后来变成这座岛的守护神,两个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喔。所以到今天,龙神大人还是守护着这座岛。」
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对这种传说都知道得很详细。
啪啪啪啪。
雅莉好像很感动,眼中含泪并拍着手。
「袭卷全美,感动落泪。」
有这么夸张吗。不,可能是她对故事里变成龙神的姑娘感同身受吧。
「跟神明赐刀的年轻人结婚啊……好浪漫……」
而烨澄则是带入圣剑的部分而感动。年轻人没有杀了龙神,而是为了感化祂,甚至还跟祂结婚。确实满浪漫的。
「这么说来,跟你们魔龙和圣剑的故事很像呢。下次可以详细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
「当然OK。」「完全没问题。」
雅莉和烨澄的回答重叠在一起。
应该没人想得到魔龙和圣剑竟然这么直率吧。还是说,以前的人都太严肃认真了吗?
「喂,卡加里,差不多要倒数了。」
公司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我也看了自己的,还有一分钟。虽然每年都一样,但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特别的感觉。
「那大家一起倒数喔。」
似乎没人反对姊姊兴致高昂的提议。
「十!九!八!七!——」
四周的人们也大声一起倒数。我们也跟着大家一起数。看到拉斯媞有点难为情,却也很有精神地举手大喊的样子,我被抚慰了。
快数到零了,就在这时——灯花紧握住我的手。
「零——!新年快乐——!!」
周围的人开始互相祝福的时候,灯花的手就放开了。我看向她的脸,她正高兴地微笑着。
「……我已经想好从跨年到新的一年的瞬间……要握住哥哥的手。」
……会说这种话,我妹妹真是可爱。
说到去年的我,搞笑地说着「跨年的瞬间我要离开地球表面喔」这种话,一边往上跳,但今年因为灯花很可爱所以变得很浪漫。
「HappyNewYear,卡加里。」
雅莉说着,突然给了我个拥抱。
「哇噢,是,是怎样?」
「啊,好诈喔,雅莉!我的新年第一抱也要给卡加里大人!」
旁边的烨澄也毫不犹豫地把身体贴过来抱我。
「嗯,原来如此。就在这瞬间我今年的好运就用完了啊。」
「哈哈哈,儿子这么受欢迎,我真开心。」
在笑嘻嘻的妈妈旁边,公司一脸羡慕地看着。但总觉得,他羡慕的对象并不是我,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雅莉大人,这么多人在看,那个,您,这个……」
拉斯媞似乎很困扰地规劝道。
「……哥哥。」
灯花抬起头用责难的眼神望着我。
我没办法告诉这样的妹妹,这温暖以及柔软的感觉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哥哥好像乐在其中呢。我想和妈妈去求签,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排队等我们吗?」
姊姊看起来非常开心地问我。
继续在这里。也就是要继续和雅莉和烨澄纠缠下去的意思啊。
「先把她们两个拉开,我就在这里等。」
「不不不,你慢慢来,继续跟她们黏在一起,让灯花臭脸也没关系的啊。」
「……人家才没有臭脸。」
灯花别过头去,不看我和姊姊。
光是这样我就有点心痛。
「哈哈哈,灯花真的很喜欢卡加里耶……那我们去求签啰,可以吗?」
「啊啊,嗯。我们轮流去求吧。妈妈你们回来之后跟我们交接,换你们排队这样。分成四个四个一组怎么样?」
前面还排着很长的参拜人龙。照这情况看来,要到香油钱箱前拜拜,也要一小时以上吧。
「就让哥哥好好尝尝后宫的滋味。公司也跟我们一起吧。」
「卡加里……我不能跟你一组也一点都不会感到不甘心啦……」
「什么后宫啊。是说公司,你的语气就像也想进我的后宫一样。拜托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虽然雅莉和烨澄还抱着我,我却感到身上寒气流窜。
「啊,我也想试试看求签!」
烨澄从我身上跳开,很有精神地举起手。
「嗯,OK!那就一起走吧,烨澄。」
「好!那我去去就回喔,卡加里大人!」
烨澄牵着姊姊的手,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妈妈和公司跟在她们身后。我记得求签的地方在神社办事处附近,又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妈妈应该会在绘马(注3)祈愿木牌上画图之类的,所以应该会花一些时间。
「是说,雅莉你也该放开我了。」
我半强迫地推开还黏在我身上的雅莉。
「人家还想黏久一点。嗯——哼。」
她『嗯——哼?』说得没什么感情。
唉,但对于刚刚被色诱的我来说,光这样就……。
有点,因为回想起来而面红耳赤,毕竟是青春期吧。
「…………」
然后,灯花瞄过来的眼神非常冷淡。
「不,灯花小姐。我并没有,没有在期待……」
想要找藉口跟灯花解释,慢慢地靠近她……就在这时!
突然,灯花的身体被红莲火焰包裹住。
「呃!?」
最爱的妹妹突然在眼前燃烧起来,这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灯……灯花,灯花!?」
从我口中发出自己都不相信的惨叫声。包裹住她的热气温度非常高,光是接近就让我的身体感觉到火辣辣的刺痛。
照理来说应该是会烫到让人无法接近,但这样的痛苦对现在的我根本算不了什么。
「灯花!」
我持续接近,伸出右手想要碰触她。
我的手光是接近,表面就冒出黑烟。
『红色』火焰。
这个颜色,跟那个『红色恶梦』重叠——感受痛苦的同时,也削弱了我的冷静。
「……哥、哥……我没事……」
※注3:绘马是日本神社里可以写上愿望用来许愿的木牌。
灯花在鲜红中渐渐消失,却对我微笑说道——
匡啷。
从人形自动化为圣剑。
黑色刀身一落在石板地上,被黑炎覆盖住,红莲火焰就消失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灯花化为圣剑。而且,真实身分还让雅莉她们发现了。
因为保护自己而做了自动化为圣剑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这个样子让周遭的人看了会变怎样呢——这么一想的话。
咚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
简直像是附近有人放烟火一样,响起了很大声的噪音,围住神社的树木同时被高耸的火柱包裹住。
「呀——————!!」「呜哇——————!?」
瞬间,神社变得像白天一样亮,激烈的热气从周遭袭来。
人们的尖叫声响彻四面八方,来神社参拜的香客一溜烟地跑到石阶和出口。只是普通的火灾或许还会有人在一旁围观。
「哈哈哈!!烧吧,烧个够吧!!这就是火之魔龙,罗刚计都的火焰啊!!」
听到这样的大笑声从神社屋顶传来,人们当然会逃走了。
人们的恐慌、恐惧、绝望。从慌忙逃走的他们感受到这些情绪,正是魔龙们渴望得到的。
当石阶上充满了慌忙奔走的人潮,我没有随着人潮移动,反而恍神地坐了下来。
计都放出的鲜红火焰,让『红』的景象重回我眼前。
「计都……」
雅莉静静地吐出那男人的名字。
但是我却没有马上抬头看身为元凶的他。
我在灯花——剑的旁边坐下,静静地抱着她。
圣剑解放前,她的人形身体被烧成那样,灯花不可能没事。说不定是很严重的烧伤。为了自行恢复,说不定圣剑状态必须持续好几天。光是想到必须让她这样度过好几天,就让人无法原谅。
不过,最无法原谅的人,是我自己——因为眼前的幸福时光而大意了——
保护不了灯花。
跟热泪盈眶的冲动相反,脑中的某个角落急速冷静了下来。
我为了保护灯花才想变强。假定对手都是『强敌』。但那些努力,却在我大意的瞬间瓦解。明明应该知道怎么接招的,一时却反应不过来,完全是我的责任。
「计都!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了拉斯媞的怒吼,我恍惚将视线上移。
「哼!我又没有烧到一般民众?魔龙把圣剑杀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不会要我光明正大决胜负吧,拉斯媞?我也是被圣剑克劳·索拉斯的奇袭摆了一道啊!我要报仇雪恨!」
「呃。」
……是喔。因为我用那种方式打败了他,所以才害灯花受苦啊。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灯花的真实身分。但是,说不定我的真实身分他也知道了。
「计都。」
雅莉再度用尖锐的声音呼喊他,那家伙高高举起打开的手机。
「雅莉大人!我照你在Mail上的吩咐,等你把雷瓦·汀的小姑娘引到这里,我就负责烧她啊!嘎哈哈哈!!」
……他说什么?
听到计都的话,我的思考完全停摆了。
雅莉把灯花引到这里,让她被烧?
我完全停止思考,看着雅莉的脸。
她的脸比平常更加面无表情。
简直就跟『魔龙宣言』时一样。冷酷、聪明,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魔界的,公主大人的形象。
「雅莉,你……是真的吗?」
「…………」
「是你让灯花被烧的吗?」
「…………」
她不说话,我当作是默认了。
——以往,我总觉得她那透明的表情很美。
现在——她的面无表情,却让我忍不住很火大。
「是真的吗,雅莉……?」
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泪腺却被狠狠地刺激了。
雅莉完全没因我的话而动摇,一直维持着同样姿势,同样的表情。
时间简直像静止了一样。
她的脸也是——跟讨厌的景象重叠了。总觉得那个『红色恶梦』中的魔龙少女,就是像她这样冷冰冰的眼神。
「雅莉……」
听到我的呼喊,她终于开口了。
「拉斯媞,你和卡加里一起……去看伯母和姊姊,还有雨流有没有好好地去避难。」
但是她却又说这种为我们担心的话。
「……但是,雅莉大人……」
「快点照做。」
雅莉看都没看拉斯媞,下达了命令。拉斯媞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受到了打击,凝视雅莉几秒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走吧,卡加里,我们去找伯母和姊姊,一起避难吧。」
她的手怯生生地搭上我的肩。但我却站不起来。
「回答我啊,雅莉……」
我的声音还是颤抖着,并忍不住鼻酸。
不管怎么说,我曾那么相信她。对她有所期待,并且开始喜欢上和这家伙相处融洽的时光。但是她却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我真不敢相信。
——已经不想,相信她了。
「……卡加里,我……」
我缓缓将视线移向似乎有话要说的雅莉。
「嘎——哈哈!!唷呼,快来吧雷瓦的圣剑士!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把你的圣剑烧死了喔!」
轰!周围的火柱窜得更高,也烧得更旺。
——原来如此,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引雷瓦·汀的圣剑士上钩啊。这么说的话……灯花会有这种遭遇,果然是我害的啊。
我抱着忏悔和赔罪的心情,紧抱住灯花的刀身。
黑色火焰越变越弱,这就说明了力量也正在削弱。
「卡加里,这里很危险……」
「怎么,这男的打算和雷瓦·汀殉情吗?」
计都对我发话,盖住了拉斯媞的声音。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灯花突然被红色火焰燃烧。也被发现她是圣剑。而这一切都是雅莉计划好的。
是因为这些事一口气连续朝我袭来,而这又刚好是我内心的弱点吧。
我脑中冷静的部分告诉自己赶快逃。这样下去会被杀掉。但是我的精神面却完全无法撼动,就像我心理的要害被彻底贯穿了,我第一次有这种身心灵无法协调的经验。
「不行计都!他是一般人呀!」
「吵死了!!那我就让你陪圣剑殉情吧!去吧,去死吧,圣剑雷瓦·汀!!」
这瞬间,计都不管拉斯媞的制止,巨大火球朝我——
不,是朝我抱着的灯花发射。
「计都!?」
虽然传来拉斯媞责难的声音,但我却逃不了,只能更用力地抱住灯花。可能我隐隐约约觉得,妹妹因为我而被烧了,所以我被烧也是当然的。
……就这样虽然大难当前,但我依然保持不动。
如果是为了保护灯花,无论何时我都能保持冷静,但现在我却无能为力。
所以就算巨大火球迫在眼前——我也只是垂下目光。
「喝——!!」
一听到烨澄气势十足的声音,我的身体已被漂浮感包裹住。
霎时间,我的四周风景从神社的石板路,变成辽阔的星空。
「咦……天空?……烨澄?」
我更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剑以防掉落。边回头看用娇小身躯抱着我飞翔的烨澄。
「总之就先逃走吧,卡加里大人!小心不要咬到舌头了!」
似乎是烨澄使用了圣剑力保护我们,才没被那团火球烧到。
不愧是能高速移动的圣剑。竟然能这样掩护我们,把我们带走。
「……抱歉。」
「别这么说!都是为了亲爱的兄长大人!此外,伯母和姊姊,还有那个……雨流大人也都平安逃脱了。」
我感受到她抱着我们飞行,一边露出满面笑容的样子。
光是这样,就让我心中有点痛苦。
「我们暂且在那块空地降落吧。」
她就那样化成一道蓝色闪光,急遽往神社四周的森林降落。
被灼热包围,闪耀着熊熊火光的神社看起来很远。一口气就飞了这么远的距离,把我们运到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的广场。烨澄紧急煞车,撞击了几次地面后,总算是平安降落了。
「呼,真是千钧一发啊……」
我软弱无力地在地面站起。
「烨澄……」
「……笨蛋!兄长大人是笨蛋!!」
我一看她,烨澄扑簌簌落下斗大的泪珠。
「你做那种事……万一死了的话怎么办啊,笨蛋……」
她啪地捶着我的胸膛。——这比刚刚更痛苦,因为伴随着强烈的罪恶感在我心中回响。
「你死掉的话,谁来保护灯花啊!」
烨澄碰地往我胸膛捶了最后一拳,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是啊。
确实,无法变换形体的我,和灯花不同,是会被火烧死的。
当时自暴自弃的我,却完全没办法察觉这个事实。隐约变成一种想赎罪的心情。现在冷静一想,无法解释当初为何会那么想。
是因为一直联想到,『红色恶梦』中被逼到绝路的情景吗……?
『对,嘛……哥哥真是……笨蛋……』
然后,我抱着的雷瓦·汀传来灯花的声音,也责备着我。
『……哥哥……会保护……我吧?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一如往常……做最棒的哥哥?』
这段话虽然是出自对我的思念,但这几句话却像是在痛苦中挤出来的,我的心紧紧揪成一团。我竟然让烨澄和灯花这么担心。
「这样啊,也是啊。」
虽然我没有什么自信做最棒的哥哥。
但我想当让她们放心的男人。
——希望不要发生任何重大事故。希望大家可以一直相处融洽,维持和平生活。虽然我一直以来都这么想。
但这种希望该是努力再努力,求得胜利之后才能达成的吧。
我终于清醒了。
「谢谢啊,烨澄,灯花。」
因为你们我终于可以——积极向前了。
不,但我还是怒火中烧,脑中存着对魔龙的复杂情感。可能是气愤,也可能是不安或不满。可能也有悲伤吧。
我让快要沸腾的情绪保持原状,硬是让精神和头脑恢复冷静。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对那些强敌采取适当的行动。
化悲愤为力量。我必须要表现出很会处理情绪的样子。
「好,打倒那些家伙。然后,逼他们过安稳的生活。不管是计都还是雅莉,我都要用力量制伏他们,逼迫要他们过悠闲的人生。」
我的发言实在太过强词夺理,连自己都差点笑出来。
但是,没错。这样就好。
「助我一臂之力烨澄。……还有,也拜托……灯花。」
「……好的。」
『嗯……但大概,我的力量……只剩一次可以用了。』
我判断光是烨澄的力量还不够,也需要灯花。
就算只能用一次,雷瓦·汀的力量作为杀手锏还是很够用的。
我再次紧抱圣剑,用手指沿着剑身上的纹印描绘,和灯花胸口的『圣剑的刻印』很像的图样放出光芒。
「圣剑,解放。」
圣剑的情报……以及状态全部涌入我心中。灯花的自动恢复占用了她大部分的力量,能用在攻击的力量,确实一次就是极限了。灯花积极自动恢复的心情也深切地传达到我心中。『不赶快好的话哥哥就要哭了。』她这样的心情,反而让我更想哭。
明明是我想保护她,反而变成我在很多地方都被她保护着。
「上吧『咎人王的魔剑』雷瓦·汀。」
念出真名的瞬间,我的身体被黑色火焰包围。圣剑士的力量浸透了我的身体,将我转化成有如神话的存在。
「……很好。」
我将灯花变成的剑收入背后生出的黑炎剑鞘,再度面向烨澄。
「来,兄长大人。这里是给你的必需品喔。」
烨澄递给了我——从外部看不到里面的反光护目镜,还有很长的围巾。
「这是?」
「这个护目镜上面装了风扇,不会起雾。是外国军队实际采用的款式。为了贴合日本人的脸,我取得了亚洲尺寸。围巾则是采用了防断裂素材,禁得起轻微的切割,不会断裂,是防御力很高的款式喔。」
说不定对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就是雷瓦·汀的圣剑士了。毕竟灯花都被发现了,这么想也是应该的吧。
这护目镜和围巾都是为了隐藏身分的道具,我有点犹豫要不要伸手接过。
「本来想当作压岁钱,偷偷地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她递给我的护目镜的设计非常有型,颜色也有搭到她手上那条围巾,应该是事先假设两者会一起用到吧。烨澄哭过变得红红的脸,再度崭露笑颜,笑嘻嘻地用两手捧着。
「谢谢。那我就用啰。」
我把围巾围到鼻子底下,缠绕了好几圈,把眼部护目镜的位置也调整好。光是这么做,我的心情就一点一滴地切换。必需品,烨澄是这么说的。为了能够继续当她们的『圣剑士』……为了能从『卡加里』转换到『圣剑士』,这些可能真的是必要装备。
「对了,那个.」
看着我着装完成,烨澄开始扭扭捏捏起来。
「嗯?想上厕所吗?」
「不是啦!!那个,我……只要精神上支持兄长大人就好吗?」
「咦?」
「因为,你要使用的圣剑是灯花啊……」
「嗯?……啊——对了对了。」
听懂烨澄的问题后我终于理解她的意思了。知道能够用『那个』的,只有读取过两人情报的我而已啊。一般来说一把圣剑只会配一个圣剑士,对圣剑来说,这种模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身为命中注定的对象。
「不,我也打算借用烨澄的力量。」
「咦,啊,好的。……咦?那要,怎么做……?」
「圣剑解放——『裂光闪神剑』克劳·索拉斯!」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如实际做比较快,我喊出真名后强行抱住烨澄。
并触碰她的大腿。在那上面纹着克劳·索拉斯』圣剑的刻印。
「咦,咦,兄长大人!?」
虽然她还处于惊吓之中,我们的身体却已被蓝色光芒包围。
「呀……嗯,啊啊啊啊!!」
她喊出色色的声音,在光芒中烨澄的形体渐渐消失。
同时,我的双手双足也被苍白光圈包覆,双手中出现两把剑,我将两剑柄的尾端喀擦地组合起来,变成一把两端是光刃的双刃剑。
『可,可以同时发挥两把圣剑的力量吗?』
脑中响起了烨澄的声音。
『因为哥哥……有点特别……』
『那,那当然,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兄长大人……』
『……是吗?』
灯花啊,你先专心自动恢复,不要像这样,用责备我的想法,让我的头隐隐作痛啊。
「你们两个都要助我一臂之力。要打败所有的魔龙,必须用到你们两个的力量。」
我重振精神对两人说道。
『……嗯。』『了解!』
听到了两人的同意。
听到回复的同时,我将力量集中在脚上的光轮——起飞往神社飞去。
◆◆◆
烨澄的克劳·索拉斯的飞行状况,一两公里的话恐怕只需一瞬间。十几二十公里也只要短时间就能飞到吧。
这是把不只攻击,还有移动专长的圣剑,巧妙使用的话跟圣剑级别无关,也可归类于『最强』这一项吧。
使用这样的高速移动,一瞬间就把树林抛到身后,出现在神社的上空,我——
「让你们久等了,魔龙!」
刻意用压低的有力声音喊叫,并瞪视着眼下的三个魔龙。
「啊?混帐——克劳·索拉斯的圣剑士……不对,也是雷瓦·汀的吗?」
我手持双剑,坦荡荡地现身在站在神社屋顶上的计都面前。同时也让石阶上的雅莉她们知道我的存在。看我从森林飞过来,他们会意识到我是卡加里吗?还是完全不会察觉呢?我也想要看穿这点。
雅莉和拉斯媞打量着我,看起来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卡加里」。灯花的真实身分都被发现了,会第一个怀疑我也是当然的。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决定报上烨澄为我准备的名字。
因为那是,我身为『圣剑士』的名字。
「看来你们为了把我这个圣剑士那由他‖哈涅丝引出来,突袭了我的圣剑雷瓦·汀吧?」
「圣剑的二刀流——那由他‖哈涅丝,既是雷瓦·汀的圣剑士,也是克劳·索拉斯的圣剑士,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拉斯媞很惊讶,雅莉还是跟刚刚一样面无表情。
——那家伙伤害了灯花。
这件事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但是,那家伙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只好这样确认,别无他法。
「『魔龙公主』——接受我的复仇吧!!」
我拔出背上的雷瓦·汀,指向雅莉。
「…………」
雅莉依然保持沉默,一直凝视着我。
从她的表情果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看起来像烦恼、像迷惑、也像是完全不在意。
「喂喂,也太棒了吧!!给我难看的克劳和雷瓦的圣剑士竟是同一人也就是说,只要杀了这家伙就好了吧!?」
计都的身体变成鲜红色熊熊燃烧。
「来吧!『鲜红的炎神·烛龙』!!」
红莲火焰的漩涡旋转上升,是之前看过的『烛龙』型态。
同时,计都的身体被柔和的光芒包围。
跟上次被我突袭不同,这次计都一开始就抱着强烈的战斗意识。即使他的行为看起来很兴奋,这个战斗狂还是毫无遗漏地将战况尽收眼底。跟上次一样的奇袭作战铁定是行不通了。如果说变成火力比赛,考虑到要保留雷瓦·汀的力量,就只能用克劳·索拉斯打持久战……
攻击之后马上躲开,确实是能持续损伤敌人的作战法,只能打带跑了。但是,在这里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的话,之后就没有余力去对付雅莉和拉斯媞了。
也就是说,我目前的课题是,对上超强敌人计都的『鲜红之炎神·烛龙』,要尽量保留实力,瞬间拿下。至于可能会挡在雅莉之前的拉斯媞,也必须瞬间打倒她的『金色牙龙·拉顿』。然后赌上全力挑战雅莉,只有这个办法了。
「来吧……你们想见识我的实力吧,魔龙——!!」
我将手覆在护目镜上,『看』着鲜红之炎神·烛龙。瞬间,伴随着眼球剧痛,我整颗头像被电击一样,流窜过剧烈的疼痛。
「解读『全世界』——『无限语言』!」
那一瞬间,风的吹拂,树木晃动,火焰摇摆,光是这些细微情报的刺激,就化作激烈的头痛袭击着我。
那是因为我的『眼』,看到的『世界』和以往完全不同。
——大量的图案缓缓地在我四周旋转,各式各样的『文字』,呈现球形浮在空中,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只有我才能看见,包罗万象的情报都化为『文字』供我读取的『视界』,这就是我能施展的能力『无限语言』。
这是世界上所有语言的『雏形』。人们还在使用『单一语言』的时代,消失的词语群。很难用现在世界存在的文字去解释,硬要说的话,那是由无数线和点组成的,不可思议的样子。那形式最像目前世界的数位而进位系统。也就是用0和1来表现,用在电脑等系统的语言吧。因为没办法发音,所以也念不出来。
我被出现在幻象中的情报群包围,在旋转的无数『原始词语』中寻找『鲜红之炎神·烛龙」。
眼睛深处感觉到更剧烈的刺痛。这个文字情报群并不是人脑可以理解的。即使如此,若仍坚持要理解『那个』的话,将会给人的身体及意识带来极大的负荷。当然我也只不过处于『认识』的阶段,如果越想深入『理解』意思,脑终究是跟不上情报波的。
如果长时间看着这些语言群的话,我的脑一定会被烧得坏死。或是精神再也无法留存在这世间,可能就变成脑死的废人。
所以,我必须在这些事发生以前完成。只有一刹那的时间供我搜索。
我已经掌握了这家伙的名字和特征,这样的话搜索就容易多了——
有了。
『鲜红之炎神·烛龙』。找到代表该词语交织而成的文字后,我用手指将它牵引到我眼前。就像那里有智慧型手机的触控式荧幕一样。『词语』受我手指引导而出现了。
这同样也是『单一词语』。却是包含了所有情报的『文字』。
「原来如此,啊……」
我与生俱来的『无限语言』能力,只要知道『名字』,就能从而得知关于这名字的根源,探索灵魂的发端,这力量连对方自己不知道的真实情报都能取得。也能普通地应用在日常生活中。
所以我才能读取灯花和烨澄的『圣剑的刻印』。
「呜……」
刺痛感从眼睛深处渐渐扩散到整个脑部。我陷入想要大力搔头的绝望痛苦之中——同时也完全掌握了计都的魔龙『鲜红之炎神·烛龙』的情报。
此为在中国流传的传说之龙。
长有人面红色蛇身,尖锐的脸形及具爬虫类之显著特征即被视为『龙』。其身长及千里,其体具有打乱间距之性质,能伸缩自如,别名『如意身』。亦即其红色龙身,具有与孙悟空著名之『如意棒』同样能力。
被视为『烛阴』或是『祝融』等神,且能发挥身为『神话』的力量。同时身为太阳神与炎神,『鲜红之炎神·烛龙』之名就是由此而来。正如同『开眼为白天,闭眼即黑夜』之传说,最大的特征『眼』即其力量之根源。张眼即可操纵各式各样的火焰。眼中能显现『太阳之炎』,凡是『能见之物』都能以最大火力燃烧殆尽。从『如意身』之说可得知其『无关距离,所见之物皆燃烧殆尽』。
此即罗刚计都与生俱来之特殊能力。
插图
「语言确认——完毕。」
我闭上眼,出了大量的汗。看时间不过是一两秒之内的事,使用这力量时,却像是持续专注好几小时般,被精神疲劳所折磨。出现呼吸急促、晕眩及想吐等症状,忍耐着暂时持续的头痛后遗症——但我还是尽可能地深呼吸。
「啊?怎么啦,圣剑士。气势十足的登场之后,就怕得不敢攻过来了吗?」
他擅长的轻蔑激将法——暂且让他这么以为吧。计都的眼中清楚地映照出我的样子。根据刚刚搜寻到的情报,他随时可以直接喷火烧我。虽然计都跟烨澄战斗时,龙是从脚下跟口中喷出火焰……但那却是,不让人看穿真实『能力』的假动作,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现在的我却已经知道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家伙的能力和『圣剑克劳·索拉斯』都是最不合的。
「攻击我吧『火之魔龙』。」
「啊?」
「使出你最大的力量,用火焰把我燃烧殆尽吧。不过,要是你做不到——就由我来把你斩碎。不用试水温了,全力攻过来吧。」
我这么说也有激将的成分在,是为了把他打得体无完肤而选用的『词语』。
「哈!小看『烛龙』的火焰,结果可不只烧伤喔!」
「我知道,是足以和太阳之炎匹敌的火焰吧。快,来吧。」
听到我知晓此事,计都一惊,从容的笑容消失了。
「那……我就把你燃烧殆尽吧,自以为是的家伙!!」
烛龙口中先聚集了大量的火焰,再一口气向我发射。
『兄长大人!』
听到烨澄的惨叫的同时,我目光所及一瞬间被染遍红莲,一大团热气将四周包围。
不只我所在的地方,而是连周围的空间都能烧光的火力。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啊『圣剑士』!!你这种货色在我的火焰面前——」
「就只有这种程度真的可以吗?」
我的身体燃烧着……但却因为被一层薄薄的的黑炎包覆,完全不受影响。只不过是把灯花装备在身上,我就具备了相当高的防御性能。这就是圣剑雷瓦·汀所具备的,自发性的自卫能力。
「凭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消灭拥有『光辉一闪即绕行世界三周,斩尽森罗万象』圣剑克劳·索拉斯的真正的力量呢,魔龙?」
我转动着双刃剑,轮光的轨迹将包围我身体的火焰一次斩飞。
「啥!?」
「使出真本事吧,不然你就死定了,魔龙。」
「混帐……你可别后悔喔!?我就把你的身体和圣剑全部烧光光。」
计都的眼睛炯炯,发射出白色灿光。
「咆哮吧吾之魔龙——『鲜红之炎神·烛龙』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就在计都呼喊出『名』的瞬间,跟他脸颊上『魔龙的刻印』同样的文字,在空中奔走——描绘出『阵』。
拉斯媞也用过,真正的必杀技。『魔龙咆哮』攻击时出现的立体魔法阵。
无数的文字呈筒状转动,将我和计都连结起来。
令人眼花撩乱的情报量。接着他鲜红的躯干起伏,鲜红的身体也转变成白色。
「『北天光炎』!!」
『—————————!!』
魔龙闪着白色光辉,高声咆哮出无声之声。
视野一片全被染成了纯白色。那是没有杂质的纯粹之火。这就是烛龙主人身为『魔龙』的全真力量。这力量确实有办法在一瞬间将我和圣剑燃烧殆尽——
神话中出现的龙所发射,危险的『白日光』。
事实却不然。
「嘎哈哈哈哈哈哈完全!!被我烧光光啰!!」
就在他高声大笑之后——
「啊?」
看到从烛龙颈部刺出的苍白刀刃,计都高喊出含浑的声音。
从烛龙背后刺出克劳·索拉斯的我,继续一鼓作气——
「消失吧,烛龙。」
我回转剑身,将烛龙的头给切落。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什,什么时候……!?」
计都压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几近绝望的惨叫声。
「只要在你『看到我』到『攻击』之间的空档移动就好啦。我这个克劳·索拉斯可以在近距离以等同光之速度移动。好好记着吧。」
渐渐消失的烛龙发散出鲜红的光,计都自己也抓着脖子倒在神社屋顶上,全身抽搐着。
——我没有杀他,也不打算杀他。
但若能因此把灯花的痛苦加诸在他身上,还是有点痛快。
然后我,和一直在正面专注观战的雅莉对眼了。
就连在战斗当中,我也没有一刻忘了这家伙的事。虽然我确信她不会突然从旁边偷袭。我在思索她看了我的作战会怎么想。
——才不管你是不是终极魔王,一定要把你拖下来。
所以我必须让她看见『别的魔龙』都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如此。」
我这样的想法也传达给雅莉了吧。
「拉斯媞,退下。」
雅莉放下盘起的头发,长发沙沙地随夜风摇曳。
「雅莉大人,但是……!」
「他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拉斯媞你不是那圣剑士的对手。」
听到这番话,拉斯媞很不甘心似地紧握拳头。
我忍不住问这样的雅莉。
「听说你把我的圣剑引到这里,派魔龙部下偷袭他,是真的吗?」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雅莉直到那之前都还乐在其中。吵吵闹闹地开着玩笑,跟灯花也处得很好。
我怎么也不觉得,那些都是演戏,是为了陷害灯花而布下的陷阱。
所以,我这么问她。
「我没有义务告诉身为圣剑士的你。」
雅莉本来没有表情的眼睛,现在蕴藏了强大的力量。
而她的左眼——浮现出『魔龙的刻印』。
瞬间。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着火的树木和神社大殿相继迅速倒塌。
圣诞节那天,引起整个城市大地震的人,原来不是拉斯媞,是雅莉啊。事到如今伴随着真实感,我更为她强烈的影响力而倒抽口气。
——火光照射下,雅莉的影子越变越大。
在影子之中,可以肯定看到了大量长物蠢动着。每个形影都是长着尖锐头部和形似钩爪的手腕。这些龙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看起来像是缠绕着某个庞然巨物。
我深切体认到在礼堂的感觉,跟现在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种魔物完整现身之时,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打不赢。
那正是雅莉的魔龙吧。
「刚刚你说出了『无限语言』。那——恐怕是专属于魔龙的特殊能力。一出生即被赋予的能力『魔龙祝福』。也就是说你是魔龙吧。」
雅莉以淡淡的口吻跟我确认。
『魔龙』身分是与生俱来的,出生时即有『接受龙的祝福之力』。对比所有圣剑都是后天养成的,魔龙则是天生的。所以『龙之咆哮』和『龙之祝福』都可并称为『DragonBless』。
也就是说,我是——我这身体是……
「我没有义务告诉身为敌人的你。」
「……是吗。」
雅莉的影子越变越大。随着影子的扩大,她身后的地面完全陷落。接着,影子前端只不过稍微触碰到着火的树木,火焰就消失了。简直就像影子在灭火一样,雅莉背后树上的火焰被影子吞职。
只不过影子碰触,就消去了别的魔龙的力量,显示了如此的支配力。
强大的存在感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所见。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必须打败她。
搞不好,因为她实在太过强大……我会就此落败。
——但,就算那样。
明知不可为,我还是要打倒她。
『因为还要达成跟他们一起悠闲度日的愿望嘛,对吧,灯花、烨澄!』
『嗯……哥哥,要赢喔。然后继续新春参拜。』
『对啊!因为我还没求到签,我想跟雅莉她们一起求!』
两人的笑容在我脑中浮现,我脸上也浮出笑容。
「要来啰,魔龙公主!!」
「…………」
我注入力量到光轮上,一瞬间逼近她。
如果这家伙没召唤自己的魔龙,我只能直接斩击她的身体。
人体的所有要害我都在专业书籍上读过了,所以很有把握。也从来没少了一击击中要害的训练。所以,如果这家伙一直维持人身状态,打倒她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看招啊啊啊!」
正因如此,我也能避开要害。我可以在不伤及她性命的范围,彻底斩击,封锁她的行动。因此我抱持着,一见血我就停止攻击的想法。
我转动光之刃克劳·索拉斯,用光圈瞄准雅莉的脖子。
「…………」
雅莉不闪不避,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我。
她的眼中似乎蕴含着别的情绪。
但在还没有把握之前,我还是用克劳·索拉斯的剑尖对准了雅莉的脖子。就在这时——
雅莉垂下眉毛,闭上眼睛。
「呃?」
受到心中莫名的感觉驱使,我在紧要关头停了手。
虽然慌忙打住,她颈部的皮肤还是稍微被砍到了。红色鲜血从她雪白的颈流下。
「你在,想什么……?」
我吐出自己的疑问。
「你才是,在想什么。」
雅莉睁开眼,以淡淡的口吻说。
她眼中明明没浮现任何感情。
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她在哭,无法摆脱这想法。
「身为圣剑,斩死魔龙是理所当然的。我给了你机会,你却白白错过,我完全不懂你有什么理由。」
雅莉的口气就跟平常一样。
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你想寻死吗?」
「我没有这打算。就算吃你一记,——就算肉身的脖子被斩断,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死的。所以如果对手是你的话,让你砍一刀也没关系。」
听到她是不死之身,我的心脏猛烈跳动。
「如果不稍微经历些痛苦折磨……对灯花太过意不去了。」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我脑中起了一阵强烈冲击。
「雅莉,你……」
『雅莉……』
我的心中产生了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情,我连忙跟雅莉保持距离。
听她刚刚的口气,应该已经察觉我——就是卡加里了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指示而让我的圣剑受伤,想要赔罪吗?」
我将雷瓦·汀的黑色剑锋指向雅莉。我这是在确认。真的是雅莉的指示吗?她真的有心要伤害灯花吗?
「正是。打倒圣剑对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因为她是朋友,、而感到有点后悔。所以圣剑士……你有正当理由攻击我。」
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平静诉说。
「怎么了。不攻击吗?」,
「可恶……」
后悔伤了灯花,要将剑指向这么说的雅莉……我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我还不是一样。
我还不是一样想着,如果就这样伤了雅莉,可能会后悔。
「不过,圣剑士。如果你没办法对我的肉身出手的话,我也考虑要召唤我的魔龙出来。但是——」
雅莉不知为何,散发出寂寥的气息。
「不要想解读我。」
这发言简直是宣示她已经掌握了我的能力,但从目前的气氛看来,让人感觉这场仗别具意义。
「出来吧。我的魔龙——『究极恶龙·萨哈克』。」
雅莉左眼的刻印与她吐出的词语交织,放射出不可思议的强光。那道光包裹住雅莉的身体,她的衣服——变成高贵圣洁的白色战斗装。
同时,她背后的巨大黑影也缓缓隆起。
首先,我对会出现什么,真的完全没有掌握。
插图
第一只出现的银龙只有一颗头。但随后出现的黑色巨龙,看似要覆盖住第一只一样。其后更出现无数色彩斑斓的龙,咬着前面的黑龙,缠绕成一团……。在那之后,出现了一座尖塔,像是用化成白骨的龙骨做成的。
庄严的构造,只用龙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城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龙在那外围重重折叠,形成外墙。
那样的压迫感,至今出现过的魔龙都无法与之相比。
那恐怕已不能称作『魔龙』,而是做为巢穴的要塞,倒不如说『山』或是『岛』还比较适合。由魔龙构成的聚合物。
那就是从雅莉的影子中现身,在她头顶君临四方的『大罪』级魔龙。
『终极魔龙·萨哈克』。
全体组成了龙的形体——那是个像山一样的巨大堡垒。可以称做恶龙的总根据地,数不清的龙头、身体、翅膀、爪、牙,总之全都混在一起组成牢固的异形物。完全猜不出来到底哪只才是雅莉的魔龙,哪只不是。还是说这堡垒本身就是魔龙?
雅莉总是在体内怀抱这种东西吗。雅莉操纵着这种东西吗。雅莉……就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才对平凡生活有憧憬吗。
「来吧,圣剑士。……开启你和我的,圣剑与魔龙的世界吧。」
这是雅莉的开战宣告。
一大群龙在上空漂浮,一齐看向我。
那些家伙,可以说每一只都有意识吗。仔细一瞧,没一只长得一样。全部都有点不同。身体细长的龙,很厚重的龙,像人一样长手长脚的龙,连像巨大陆龟一样,背负着甲壳的龙都有。千差万别,被世界各国的人们所畏惧的『Dragon』都在此现身。
我试着把手放上护目镜,『看』着那些龙。
瞬间,我的四周——浮现了多得难以置信的『词语』。其『文字』数量之多,是至今从没体验过。这状况虽然和我称为『无限语言』的能力相符合,但我的视野已经完全被那些文字塞爆。
『哥哥,不行……』
多亏灯花的意志在脑中响起,刺激着我,我才能慌忙解除『能力』。
她说的『不要想解读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那些家伙,可以说每一只……都是强力魔龙啊……?」
不只是徒具龙形的装饰品。
我回想刚刚的情形,光是一瞥,就浮现了大量『龙的传说』。
有童话故事中的恶龙,被英雄打倒的恶龙,人气高到被拍成电影的恶龙等等。所有的『传说』和『传奇』中流传的『恶龙』。它们紧贴在那座令人不快的城堡上,互相叠合在一起。这就是雅莉的『萨哈克』吗?
「……圣剑士,只不过『看了』我的魔龙就玩完了吗?」
雅莉问我。她的身体微微发着光——身穿的『魔龙装束』发出奇异的光泽。她的左眼和脸也浮现出奇异的刻印。
「你怕了我这个伤了你宝贝圣剑的人吗?」
一步。雅莉走近我。
光是一步,我就感受到压迫感从头顶笼罩下来,侵入身体。
「不打算反抗我了吗?这场圣剑和魔龙的战斗是我赢了?」
又一步,更靠近我的雅莉。
萨哈克用更强力量对我精神压迫。
「——已经没有能与我匹敌的人了吗?」
再一步靠近我的时候。
在我看来……莫名地,雅莉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在哭泣。
——我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
『要上啰,烨澄!灯花!』
『咦?是,是!』『……嗯。我知道了。』
听到两人回答的时候,我已经留下光束的尾巴,一口气飞到上空了。
到达萨哈克头顶位置,是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的高度。刚迎接来新的一年,家家户户都闪耀着灯火。
一盏盏灯火,都代表着他们世界的日常生活,说不定他们也正在害怕,这样的生活被魔龙所践踏。
所以,也许我不过是在逞强——放手一搏吧。鼓起最大的勇气。
『不过,实际上要怎么做呢,对手这么厉害?』
『那些龙每一只的强度都不一样,为了确认,只能先去挑战了。』
『……哥哥难得这么坦荡荡呢。』
我也是不得已啊。这种对手要怎么看出弱点呢。如果要打的话,只能全力挑战看看,没办法的话只有逃了。
『上啦!』
我带着气势,飞到堡垒顶端。
首先,位于顶端尖塔的黑色长颈龙,瞄准飞来的我,把爪子高举挥过来。我看那爪子是从侧面横切过来,就突然以直角上升。自然落到挥舞爪子的龙头上,用克劳·索拉斯的剑尖瞄准龙的眉间,一口气刺出去。
紧接着,一条细长似蛇的金龙,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朝我飞来。我在原地快速回转半圈,用右手上的雷瓦·汀,把它的细长龙身砍成两段。
每只龙的速度和耐力似乎并不是那么了不起。虽然还不知道攻击的威力,但像这样下去,只要行动时小心不被吃掉的话……。
但是,就像是要打破我的小小期待一般,接着杀到的龙从左右两侧逼近,同时以冰火吐息发动攻击。
就在两道吐息快要交会的前一刻,我忍住立刻就想逃走的双脚,等待时机……这次是一鼓作气下降,潜行脱逃。因为重力和推进力同时作用而加速的身体,不是飞往喷出冰火吐息的青龙及赤龙——而是斩向正准备下一波攻击,附着在墙上的绿龙。我把它像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从根部开始切除,发出了「噗叽」的恶心声音,翅膀和龙身就分离了。我依附到翅膀的内侧,想要混淆它们的视觉——我从眼到耳,然后把所有感觉全部集中。
它们准备朝这翅膀攻击,我感觉到小型翼龙的气息——有三只!
「呜喔喔喔喔喔喔!!」
我将眼前的翅膀用克劳·索拉斯的回转一口气切碎后,在空中一蹬,往那只翼龙突进,第一只的身体只比人稍大一点,我用雷瓦·汀向上突刺后,就像弹跳般飞向下一只翼龙。这时,那些龙放出了雷电枪,但我使用克劳·索拉斯避开了飞来的闪电,通过时同时斩击了两只翼龙。
刚刚那几下可能很浅,但我没回头确认,更专注于眼下见到的景象——
中途变换轨道,往最多龙聚集的地方突进。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多彩缤纷的龙一齐面对我,我边像流星一样对着它们直飞,边把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交叉。
接着我侧身旋转,依赖这样的高速,错身快速通过朝我伸来的爪子、脖子、尾巴、翅膀等所有残暴攻击后,用雷瓦·汀直刺白壁——是用巨大龙骨做成的墙壁。就这样,将全力灌注在手腕上。
「只能一次,对吧!」
『嗯……可以喔……!』
『飞行力由我负责维持。』
提高了我脚踝上旋转的光轮的亮度。
雷瓦·汀的黑炎的力量也渐渐满溢。
然后,我在力量达到高峰时喊出
「『九世终炎剑』——!!」
紧接着,那座墙发生了大爆炸。在墙四周聚集的无数魔龙,被黑炎包围后渐渐消失。
——这样一来,这周围的龙大概有十只以上都被我收拾了吧。
『兄长大人!!』
收到烨澄警告的瞬间,我一瞬就飞到高空避难。
碰——!!
我刚刚在的地方,被焦黑的龙骨一击破坏得更彻底——
「它并不是死的?」
『殇尸龙、或是骷髅龙,类似这样的东西吧……』
看起来确实像烨澄所说的东西。靠很多龙交织贴合的『堡垒』组成的骨龙。外墙剥落后,竟然出现了三只龙。每只都比其他的龙大上两到三倍,在我眼前它们锐利的骨头尖端发着光,并用没有眼球的眼窟窿瞪视着我。
「看起来不好对付啊.可以吗?」
「……咳……咳……黑炎……已经没办法用了。……只是斩击的话……嗯。我的身体……你可以随意用喔……哥哥……」
换在平日,灯花这番话加上喘息声应该会让我心跳加速,但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心情。
这充满魔龙的巢穴,简直可称为万魔殿,要怎么攻略才好呢。
被破坏的墙壁,只占了小小一部份。
周围的塔和像是平台的地方,又有很多新的龙振翅飞出。
「我要全力上啰……雅莉!」
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有没有被发现。但是不管怎样,那家伙一定……想看我出全力吧。是被我的气魄震慑了吗——骨龙和其他的龙的动作,有短短的一瞬间暂停了。
「呜喔喔喔喔!!」
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化为闪光,和骨龙对战。这种速度用在这样的场面,我就掌握了优势。
我用雷瓦·汀的剑尖直刺骨龙的眉间部分。
但是,果然光是这样,没办法击溃这家伙……别的骨龙用它门的巨大钩爪朝我挥来。
我按兵不动,一直看着,直到最后关头,
「烨澄!」
『是的,兄长大人!!』
就在钩爪差点把我大卸八块之前,只有几秒的时间让我飞走。
沙!!骨龙的钩爪打碎了同伴的头,我飞上了剩下的骨龙的翅膀。白色硬质的翅膀,以降落地点来说感觉很安稳。
降落后,我就那样看着四周——看到朝我飞来的红色、蓝色、还有白色能量的瞬间,我用双眼确实辨识了那些是火和水,以及雷的吐息。要和合作无间的群龙作战,我也不能只凭个人感觉,而必须把反射神经交给烨澄。我和烨澄各自负责攻击及躲避,才能跟这样的大军作战。
『呀!!』
果然烨澄在吐息逼近,几乎要碰到时飞到旁边了。
看到火跟水,还有雷摧毁了骨龙翅膀后,我飞向另一边的翅膀,用右手的雷瓦·汀斩向翅膀根部。
匡!墙壁摧毁时的声音传来时,翅膀也同时崩坏,第三只骨龙没办法继续飞行而坠落了。——只有骨头的翅膀也能飞行啊。到底是怎么样的原理呢,我脑中出现了小小的疑问。
总之先放着剩下的骨龙,去解决用吐息攻击的龙吧。
冷不防往那个方向仰望——
『呃,哥哥……!』
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吐息,我几乎无处可逃。
灯花瞬间将自己的剑身当作盾牌,护在我前面,不只水、火和雷,还有冰跟暗黑力,还有像紫雾一样的东西也混杂其中,这正是所谓的集中火力。
灯花的黑炎力量已经用尽,所以没办法防御。
所以,我将更多力量注入烨澄的光——
「上吧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用光之力逃跑,反而选择用它对吐息进行特攻,突出重围!
我人剑合一——把雷瓦·汀的剑锋举在前面,飞进吐息聚合物。
灼热的火焰烧到我的肌肤,沉重的水压压碎我的左肩骨,冻结的气息冰冻我握着剑的手,雷电震得我半身麻痹,暗黑力量撕裂我的身体,紫雾让我的血一滴一滴地从毛孔溢出。
可能只不过经过短短一瞬间,对我来说却像是永恒的痛苦折磨。
好不容易度过几乎使我昏厥的痛苦,我才终于能够呼吸。而放出吐息的龙群,也马上要逼近眼前。
——总共有六只。
查觉到每一只都是在龙之中常见的细长脖子,我就直接转动克劳·索拉斯迎战,把第一只赤龙的脖子砍断。还没想到要怎么应战,一只青龙就来到我跟前,我将右手的剑高举至肩,斜砍而下,龙颈应声而断。接着马上飞到正下方,水蓝色的龙早就做好吐息的准备了,我将雷瓦·汀从它的腹部往上刺。我就这么抓着剑一口气往上刺,将整只龙劈成两半。我头也不回,就把左手的克劳·索拉斯往后一仍,就像飞镖一样旋转砍断黄色龙颈。
沿着平缓的轨道回转回来的克劳·索拉斯,自行飞入我手中。我直接转身用雷瓦·汀斩倒那里的黑龙。面对最后一只的吐息,我冷静地滑行闪过,从容不迫地靠近紫色的龙,用克劳·索拉斯直刺向它的头。
几乎是一瞬之间,我将这些龙都解决之后——听着六只龙同时发出高得听不清楚的临死咆哮,我往下看着萨哈克。
因为激烈地动作使得我的骨头都碎了,我的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被烧得焦黑的手也是,虽然黑炎一边进行着治疗,但完全好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吧。护目镜下,从眼睛流下的血,因为风扇开着的关系,老早就干了。硬是把冻结的手上的冰敲碎。麻痹的部分也一点点恢复了。被砍到的痛楚也还能忍耐。紫色吐息——有可能中毒了——这部分我就交给圣剑的自我净化来恢复。
『……哥哥……』『兄长大人……』
两人担心的声音在我耳内响起,但却总觉得是从远方传来……说不定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但是,下方的萨哈克还有一大群龙在蠢动。
刚刚那样打倒的——大概只不过一成,顶多两成吧。
相反地,我却已经遍体鳞伤。就算灯花和烨澄逞强继续打,也不过再打倒一成。就算灯花是完好无缺状态,用尽雷瓦·汀的力量,铁定也无法斩死萨哈克。
——你果然是终极魔王啊,雅莉。
对于我们力量压倒性的差异,我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率领连续攻击的应该是雅莉本人吧。虽然有部分应该是龙靠本身的意识行动,但司令官确实是雅莉吧。
该怎么打赢,我完全没有头绪。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作战,应该可以算是超人等级了,但却没有达到效果。就算同时使用灯花和烨澄,也没办法凭我个人之力战胜。
没错——『现在』的『我』没办法。
我重新拿好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
将剑锋对着萨哈克,两手伸直合起。
然后我在心中问灯花。
『灯花,你会没办法原谅雅莉吗?』
『……没有。不会啊。』
她的回答克制住了情绪。
『……因为雅莉是朋友啊。所以……嗯。我想之后再认真发她脾气。……哼哼地对她跺脚,表达我有多生气。』
明明雅莉那样对她,灯花果真是好女孩。
『烨澄,你呢?』
『她对我来说是敌人,是终极魔王。但是,之前却是朋友——』
就算扛着『终极恶龙』之名,两人都一样还称那家伙『朋友』啊。
『若为非作恶,必拳脚相向!』
烨澄的话让我圆睁双眼。
『呵呵。』
灯花笑了。
啊啊,这样啊,也对啊。
『朋友』做坏事的话,对她加以斥责也是『朋友』的责任。
被她的话点醒,我稍微拉下围巾,做了个深呼吸。
「那么,不管要哼哼跺脚,还是拳脚相向,都交给我吧,两位。」
两人的圣剑都微微地发着光。
『知道了!』『了解啰。』
太过热血的心情,多亏了两个少女,终于回归冷静了。
可能雅莉确实是强大的魔龙。
可能雅莉确实是陷害灯花的坏东西。
但是,若要问跟那家伙度过的日子无聊吗,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是被她耍得团团转,被搞得心跳加速、充满了吐槽的日子。
只不过几天之内,我们就爱上了有她的日常生活。
既然如此。
「只能夺回来了。我,要把我的日常生活,和我的世界夺回来。」
只需安逸悠闲地过日子。
不会受魔龙和圣剑威胁的日子,我要再度夺回来。等着看吧。
嗯,很好。终于拿定主意了!
『哥哥,但是……如果读取那魔龙的话,哥哥会……』
灯花早就察觉我的决定,担心地叫道。
的确是自杀行为。虽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有可能马上就能找到弱点,但即使如此,还是会因为情报量太大,让我的脑无法承受,代价太高。
所以,我不会再读取萨哈克了。想要解读那家伙,想必是不可能的。这点雅莉也说过了。
『没问题的,灯花。我要读取的,并不是雅莉的魔龙。』
『咦,那样的话……不,不行啦哥哥!』
灯花的声音很着急。
嗯,我知道不行啊,妹妹。
但是啊。
『要责备雅莉那家伙的话,如果不跟担负着恐怖魔龙的她站在相同立场,不行吧?』
『但是,但是,哥哥。』
灯花制止着我,声音好像快哭出来了,我知道她比谁都要担心我。
我最珍贵,接下来也想继续保护的妹妹。
正因如此,为了接下来也能继续当个好哥哥。
『没问题啦,灯花。相信我。』
『……呜……哥哥这个笨蛋……』
灯花骂我笨蛋——
也许就是原谅我的意思。可能有点自恋,但就先这么想吧。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既然兄长大人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兄长大人选的路——和决定,我一定全力配合。』
『嗯……我,也已经,决定配合了喔……』
得到两人同意,才算是终于打定主意。
……很好!!
「开始啰——解读『全世界』——『无限语言』!」
并不是对着眼前的萨哈克。
而是对着我自己的内在——
目前为止都只用在『掌握语言』和『搜索敌人的资料』,但我下定决心要面对自己内在的『魔龙』。
不过,既然不知道它的『真名』,能当作关键字的就只有与生俱来的『无限语言』这个词。
进一步搜索这力量到底是属于怎样的魔龙,必须从浮现出无数的文字群当中,找出符合的文字。
接着,我用指尖描绘浮现的新文字,一边推测着更上一层会有什么『词语』一边寻找。追寻着自己本身肩负的『真名』所在——
……可以说是在无限辽阔的语言世界,没有尽头的工作。数也属不尽的分支无限延伸的文字世界,意识常常被带到很远的地方。脑中因为陷入大量词语的漩涡而乱成一团,此外因为在脑中流窜的剧痛,也差点昏过去。
但是,这时候身体却可以感觉到有两股温柔的暖流。
正因如此,我才能耐住剧痛,更往深处迈进。为了实现她们的心愿,也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而且,也一定是为了实现那家伙的心愿。
这痛苦可以说是永劫——光看时间一定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自己的真相——『真我』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终于踏入词语中枢区域。
就在这时。
『咦——你打算唤醒自己体内的『魔龙』啊。』
怎么会——念念不忘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一股寒气在背部流窜。
同时,应该只有我才能入内观看的空间,出现了模糊的少女形象。
戴着红帽子,穿着红衣服的小个子。因为帽子遮住了眼睛,所以只有脸怎么样都看不到——
我有一瞬间以为是当时的魔龙——率领红色的七头魔龙的存在。本来想要杀我,但暂时搁置念头——取名为『红色恶梦』。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我的意识中——正这么想的瞬间,我马上理解了原因。
这家伙说要封印我的记忆。也就是说我把自己的力量和意识的碎片一直搁置在心中。而我铁定是把我的意识给封印了。
『确实,解放了你的能力,也许能找出打倒萨哈克的头绪。但是,要你放弃到今天为止身为『人类』的生活,还有『圣剑士』的立场,变成『魔龙』。这样你也愿意吗?』
没错,确实如此。
我到目前为止,一直忌讳着去解读『自己的力量』。
正因知道自己有与生俱来的『魔龙力量』,为了不唤醒这力量,而把它压在意识的底层。
不用特别去解放这能力,也能解读『文字』和『词语』,连圣剑上描绘的刻印都能轻易读取。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唤醒我的『真正的力量』。
也纯粹是因为害怕。
如果自己变成魔龙怎么办。变成差点害死灯花的族群怎么办。
有可能必须与灯花为敌。
那种恐怖,让我把自己的力量封在心和意识的最底层。
——但是,现在的我,却出现了更害怕的事。
现在的我,有了绝对不能让步的心情。
『该怎么说呢……我决定不再逃避,要去取得胜利。』
『那样做的话,你往后的人生就充满了战斗色彩,生活充斥着血和恐惧也没关系吗?魔龙身分觉醒过一次,就无法再回头你能接受吗?』
『不,应该说是正好相反。』
『——相反?』
对着给人稚嫩感觉的少女声音,我笑着告诉她。
『我就是为了回头。为了恢复以往的生活。还要把雅莉和她的魔龙,灯花和其他圣剑都牵扯进来。不用管出身,没必要让自己的生活方式被困住。为了恢复那样的世界,我决定使用自己的力量。』
『——这样呀——』
少女好像很佩服似地接近我的脸。
『既然你都下定决心了,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大哥哥,那样的话也意味着,你将会再见到我吧?因为离大哥哥的『真本事』又更近一步了。』
她知道。
我有多怕她。
好几次做恶梦,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她早就知道了。
说起来,她好歹也是能像这样在我的精神世界来去自如的家伙。
也许我没有事情能瞒过她吧。
『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就能遵守约定让你见识我的真本事。』
这只是在逞强了。其实怕得不得了,所以说些更令自己害怕的事。
我看老老实实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来道歉吧,另外也要跟雅莉道歉。也许过不再有战斗的生活比较好吧。只要让灯花和烨澄都舍弃圣剑的身份,魔龙也不会再苦苦相逼了吧。
就是嘛,说不定真有简单就能恢复原本生活的方法。
但是,我却在这里逞强了。
也许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为了恢复『回头后』的和平生活,才想消极地努力着。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战斗的圣剑士兼魔龙,就算世上有一个这样的人,应该是会被容许的吧。
『呵呵,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没问题吧。那么就——』
少女用右手食指,轻触我额头。
『——收编所有魔龙,操纵所有命运,最高阶的魔龙之神,以及圣剑之神『命运的魔皇龙·巴贝尔』。就是你的魔龙喔。』
来了个很厉害的名字呢。我心想。
同时也想起了是雅莉提过的名字。
『没错。传说中操纵『命运』的魔龙——称为『命运的魔皇龙』。这魔龙与生俱来操纵命运的力量,所以所有事物都任他摆布。』
没想到竟然是我。人生真是难预料呢。应该说,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操纵过自己的人生,更没有什么事物任我摆布。还不如说,我因不如愿而诅咒命运的时候还比较多。完全是见面不如闻名的魔龙啊。
但是,一得到这名字的瞬间,我周围代表『巴贝尔』意义的文字开始打圈旋转。然后那些文字——赐予我力量。
「解放吧——『命运的魔皇龙·巴贝尔』!!」
瞬间,我的背后长出十二只龙的光之翼。
高涨的『力量』同时也集中到重叠的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哥……!?』
我感觉到我的圣剑充满了力量。同时也感觉到,我自己身上的损伤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复原。刚刚都借用雷瓦·汀和克劳·索拉斯的自愈力,但现在为我治疗的力量已经不同了。
这是纯粹的『力量』。
里面都记载了『意思』,而我能将它们以『词语』形式解放出来。
雅莉的魔龙们——萨哈克一齐看向已改变的我。
看到它们口中,聚集了越来越多光。
我直觉它们会一齐喷出刚刚蹂躏过我的吐息。
但是,我已经得到了能够征服这一切的『词语』。
「龙的传说中——最后一定会被英雄或勇者打倒,你知道吗,雅莉。」
同时魔龙们身上所放出的光芒更加扩张,不只是从口中,还有能从眼睛或是爪子放出吐息的魔龙也都开始聚集过来。
「所以我要——写下『龙』一定会『被打倒』的传说。我是掌管所有词语及所有传说的『巴贝尔』,我要让你见识把龙打倒最强的概念——」
我说出来的『词语』化作无限语言,就这样集中到我双手的剑,附在上面。
「来吧『屠杀所有的龙』,原始的『圣剑』之力啊——现在正是消灭无限恶龙之时,附在我剑上吧——!!」
这是无限语言的『咏唱』。
以言语形式被释放,我口中念的全是『力量词语』。
「要去啰,雅莉!!」
出现了词语的魔法阵连接于我的翅膀,像光环似发亮——刹那间。
「『无限龙灭剑』——!!」
我的身体,被状拟巨大翼龙的光包覆起来。
这就是我释放的『魔龙咆哮』。
我本身就是龙,然而这『词语』却让我化身为消灭魔龙的圣剑。
「呜喔喔喔喔!!」
我就那样,朝着萨哈克突袭。
萨哈克群龙的嘴、眼睛、爪子及尾巴聚集了大量的光芒。
轰——!!
伴随着惊人的巨响被解放了。
那力量,看起来像张开巨大下颚的光龙。
我的身体,也往那只龙的口中突袭——
我的剑尖要击中吐息聚合物的瞬间。
碰!!
伴随着高亢的爆炸声,放出惊人的闪光。
简直像太阳突然升起一样,但光芒更加惊人,且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整座城市——不,恐怕是更大更大的范围被照射得像白天一样。
我在光芒照耀出来的瞬间。
看见了下面的雅莉,闭着眼睛微微笑着。
轰——!!
伴随着巨响,庞大的质量也渐渐消失。惊人的爆炸冲击,以及激烈的动力往周围散落。这简直像是照耀着整个世界,超夸张的烟火。
我的身体笔直地穿透那团光和萨哈克的中心部分,降落在雅莉身后。那冲击将石板地整个削去,露出土地,面对这种程度的冲击,雅莉却丝毫不为所动。
所以,我转身面对雅莉。
被斩断所有吐息,及摧毁中心部分,萨哈克已经被我消灭——
我,成功打败这家伙了吗?
「……事到如今,道歉也没用,但是……对不起,灯花……对不起……」
雅莉轻声说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似乎就要倒下了。
听到她赔罪的瞬间,我的身体就有了动作。
在她倒下之前,我抱住了她失去力气的身体。
「……为什么道歉,到底是怎么回事?」
雅莉应该已经发现我是卡加里了吧。
所以我接近她,声音不加掩饰地询问也没关系。
「……计都让灯花受伤……让身为圣剑的她来到这里,会有这种结果都是我的责任。」
「怎么说呢?」
结果这种说法别具意义。也就是说不管经过如何,发生的事实已无法改变,这种时候才会这么说。
「……圣剑士殿下。虽然刚才计都说他是按照mail上的指示做的。但雅莉大人还没有行动电话,而且……她也不会打mail。」
拉斯媞客气地对困惑的我说。
然后我终于记起来了。
『嗯,没有。就说还没有联络了。等我之后买了智慧型手机,想要用mail什么的试着联络看看。』
——没错。她确实有说过。
那难道是……
「……对不起,灯花……对不起……………卡加里…………」
雅莉像是说梦话般地轻声说着,她的头靠在我胸口,就这样昏过去了。我的手臂承受着雅莉全身不怎么重的重量。
我心中充满了烦躁的心情,还有表达不出来的心情。
过去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雅莉的表里不一。什么都不说出来,表情也没有变化,连自己『被陷害了』也不辩解,这些都是『魔龙公主』的本分吗。
为了那种东西,这家伙就算不想,也必须拿出真本事应战吗。
就是那种东西,害得我必须跟这家伙战斗吗。
「……混帐。」
「……圣剑士殿下?」
我好像听到了我脑中『红色恶梦』那稚嫩的笑声。
说不定,这是……连我和雅莉交战,都是被设计好的吗?
昏过去的雅莉,闭着的眼睛浮出泪水。
——也许,她根本不想跟我打。
这么一想我更是肝肠寸断。
「……真笨,你真是笨蛋。」
轻抚她银色的头发之后。
我把雅莉的身体,像是硬塞一样交给拉斯媞。
「啊……圣剑士殿下,请问您是——那个……」
卡加里吗。看来拉斯媞想问我这个。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但是——至少还戴着这个护目镜,和用围巾把脸遮住的时候……
「我是那由他。在这种状况下的时候。」
「啊……是的。说得也是。——那么,圣剑士,那由他殿下。真是精采的一战。」
拉斯媞没有继续深究,慎重地对我行了个礼。
果然是明白事理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温暖。
「帮我转达她尽量不要为非作歹了。」
「——我会负责转达,我会跟她说的。」
交谈了一会之后。
我看着四周的断垣残壁。
「后续处理交给你们了!『六皇魔龙』!」
我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
所以——
就这样,我释放克劳·索拉斯的力量,飞着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