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角斗场 (上)

    第四话角斗场(上)—Avengers—

    森林和河流交界的地方有一条路。

    繁茂的森林被一股清流一分为二。承担堤坝作用而填起来的土就那么顺势成了一条道路。路位于离水面很高,比森林的地面略微高些的位置。

    道路上的泥土相当坚硬,被压得十分平坦,道路的幅度也很宽。似乎平时就有很多车辆来往。

    但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一台MOTORADO正以急速飞驰着。

    在MOTORADO的骑手背后,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下露出了炫目的脸,骑手的影子朝行进的方向被拉得很长。

    骑手的身形很瘦,所以影子也是又细又长的。他穿着茶色的外套,由于衣服的下摆很长,多余的部分被缠在了双腿上,头上戴着帽沿不大的帽子。帽子有些像飞行帽,又有些像是军队制服的帽子。为了防止被风吹跑,骑手用耳罩的带子在腭下打了个结。脸上还戴着一幅银色镜框,但有些地方颜色已有些剥落的风镜。

    森林早晨湿润的空气,敲打在骑手瘦小而精悍的脸上。

    「这路可真不错!但要注意,你超速啦!」MOTORADO向骑手喊道。

    「说什么呢!艾鲁麦斯,你是不是突然变老啦?」骑手喊着答道,油门一点也没松,档也一直挂在最高位。MOTORADO的引擎声就像是减震器掉了一样的嘈杂,振动也猛烈得令人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MOTORADO没有后座,只有个行李架。上面绑着一个大大的皮包和一块团起来的毛毯。两边安着用来装行李的箱子。看起来是相当有分量的重装备。行李架也好,箱子也好,都在疾速的飞驰中颠簸着。一个被网兜兜住的银色的小茶杯也随着颠簸乱舞。

    道路微微地,缓缓地隆起一块。骑手一点没有减速,一下子冲了上去,MOTORADO的轮子飞离了地面。

    这个铁块腾空而起,在空中行进了数米后,啪嚓一声着了地。

    「哎呀!」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惨叫起来。骑手这才总算收了油门,将速度放慢到刚才的一半左右后,意犹未尽地说。

    「呀,艾鲁麦斯,没事吧?」

    艾鲁麦斯愤慨地答道。

    「怎么会没事呢?奇诺!我刚才都差点以为底盘折了呢!」

    被称为奇诺的骑手降了一个档后漫不经心地说。

    「没关系,折不了的。哇,刚才的速度足有一百公里以上了,好久没这么跑过了。带这么多行李还能跑这么快,你应该感到骄傲,艾鲁麦斯。」

    「知道吗,奇诺。作为MOTORADO的常识,最高速度指的就是『如果跑起来就会坏掉的速度。』」艾鲁麦斯冷静地反驳说。

    奇诺稍微收敛了兴奋之情,用沉稳的语气说道。

    「是我不好,艾鲁麦斯。」然后用手在油箱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在着什么急呀?」

    「只是偶尔应该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这样的话,不知不觉水平就会退步了。」

    「啊,是嘛。」艾鲁麦斯一点儿也没有有同感的样子,像背台词似的说。

    奇诺显得很高兴。

    「对了,马上就要到下一个国家了。」

    「奇诺说的『马上』可不能信。」艾鲁麦斯这么嘟囔着,奇诺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瞧,那个。」

    奇诺指的方向有个很流畅的下坡,在那后面显现出了城墙。那是一处浅浅的盆地,在深藏青色的森林中,灰色的城墙包裹着城镇。城里的建筑凌乱地耸立着,在城镇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建筑。

    「很早以前我就想拜访此地。」奇诺出神地说。

    艾鲁麦斯却对眼前奇诺如此向往的国家不屑一顾。

    「我只想到那里找个阴凉,湿度又适中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说什么?」披着外套的奇诺大声反问着。

    把手城门的年轻士兵说。

    「说几遍也是一样,你既然已经进入了本国,就自动获得参加的资格。这是规定。」

    奇诺惊呆地说。

    「那就是要命令我参加比赛吗?」

    「没错。小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儿吗?」士兵显然在愚弄奇诺。

    奇诺露骨地做出愤怒的表情,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请别叫我小子,我叫奇诺。」

    「随便你叫什么吧。总之你参赛已定。而且要是不出场的话,知道会怎么样吗?」士兵坏笑着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

    士兵美滋滋地说。

    「想必你也不知道。告诉你吧,临阵脱逃的胆小鬼,要作为奴隶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这是为什么?」

    「不告诉你是规定了吗。是这个国家的规矩,一旦违抗就是死刑。」

    奇诺和艾鲁麦斯好容易到了城门,办理了入国手续。等一切停当之后,看门的士兵说道,「你是第24号。」面对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的奇诺,士兵不耐烦地说明起来。

    在这个国家,每三个月就有一次争夺市民权的比赛。想住在这里的人就要在角斗场中进行格斗,最后胜出的一个人可以成为新市民。

    比赛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进行第一,第二战。明天进行第三,第四战。在第三天的正午进行最终决战。可以自由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不可以观看他人的比赛。

    只有在一方求饶,另一方接受的时候才算投降成立。除此以外,最先动弹不了的一方算输。在一般情况下,动弹不了指的就是被杀掉。如果在比赛中逃跑,就会被视为临阵脱逃者,一经发现,将处以死刑。

    几乎所有的居民都会蜂拥到角斗场观看比赛,当然国王也会出现在专用席上。观赛的人,不论是谁,在比赛进行中挨了流弹,受了伤,甚至死了都是活该。

    最后胜出的人,将由国王亲自颁发代表市民权的奖章,还可以给这个国家加定一条新的规定。只要不和现有的规定相矛盾,随便什么都行。看起来好像市民可以直接参与国家的运营,实际上只是一种单纯的奖赏,至今为止,几乎所有的优胜者加定的都是「从今往后,我必须有属于自己的住房」之类满足私欲的规定。

    而今天,就是比赛申请的最后一天。今天进了城的人,不论是谁,都将自动获得参赛资格。

    「你打算怎么办吧,是参加,还是直接送你去奴隶住的宿舍?奇诺君,要是当奴隶你可是头一号啊。」士兵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其他闲着没事的士兵也聚集过来,脸上都浮现着恶毒的笑容,好像在故意卖弄一样,把手中的PATHADA摆弄得咔嚓咔嚓直响。

    「这项活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奇诺没有理会这些,问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士兵。

    「大概7年以前吧。这可不是什么活动,你把荣耀的市民权当成什么了。」

    「荣耀的市民权?」奇诺瞥了士兵一眼。

    「我曾听说这是个绿色环绕,森林的自然环境十分富饶的国家。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谦虚,朴素的。」

    别的士兵从后面插话进来。「哎,哎,现在也是啊,别擅自篡改历史好不好。在这里不劳动也能衣食无忧,这里是人间的伊甸园,不过对你来说倒有些白费。」

    奇诺用沉稳的语气问在场的所有士兵。

    「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年轻士兵回头看看同伴,耸耸肩,歪了歪头表示无可奈何。一个中年的士兵说着,「我就特别关照你,给你讲讲吧。」,从人群里走出来。

    「是因为换了国王。七年前,现在即位的这位伟大的国王,杀了原来的那位无趣的国王。从此,这个国家变得生气勃勃起来。想住在这里的家伙们排山倒海一般地来了,但不能把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都纳为市民。于是我们就让他们在角斗场中格斗,来取悦我们。最强的那个人,我们就赏他当这里的市民,其余的人就都去死好了。」

    说完,他把脸靠近奇诺。「这么讲,你懂了吧?小子。」

    奇诺无动于衷。「我很清楚了。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士兵显出很无聊的样子,「你还要问什么呀。」很粗暴地问道。

    「至今为止,参赛的所有人都是认可了互相残杀而来的吗?还是像我这样不明真相的过路人?」

    听了这话,士兵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一个人说道。

    「嘿嘿,很少有像你这样的傻瓜来的,我们什么也没说,让他们入了国,再命令他们去参赛。这些家伙在一开始的比赛里就死得很惨。他们以为哭着向对方告饶,对方就会爽快地予以承认呢。之前有对赶马车路过的夫妇闯到这里,算他们运气好,第一战两人都胜出了。第二战时,妻子求饶虽得了救,丈夫却死得很惨。那真是杰作!」

    他的话说到最后,完全是为了引其他士兵发笑,让他们联想起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士兵们笑做了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奇诺已经眯起了双眸。

    艾鲁麦斯被告知此次比赛和MOTORADO没有关系,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艾鲁麦斯很清楚,奇诺很少这么愤怒,他猜得出奇诺接下来会说什么。

    「请带路吧。」

    「果然。」艾鲁麦斯自言自语。

    正笑得不可开交的一个士兵问。「啊?你说什么?」

    他吃惊地看到奇诺正用冷得像冰一般的表情盯着他们。

    「我说我想请你们给我带路。」奇诺盯着士兵淡淡地说。

    士兵们止住了笑声,看着奇诺。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士兵用嘲弄的口气问奇诺。

    「喂,小子,你真准备参赛吗?以为自己能赢吗?你有武器吗?该不会是想用那漂亮脸蛋去迷惑对手吧?有这种兴趣的选手可是很罕见的哦。」

    听了这话,士兵们正准备笑起来的时候。一阵轰鸣响起。挂在墙上的六个头盔都弹飞了起来。屋子里荡漾起一股白烟。

    士兵们好一阵子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头盔落到地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时,才注意到奇诺右手拿着手持型PATHADA。这是支奇诺称为[加农]的六连发左轮。

    「这个怎么样?」奇诺说着,将打空子弹的[加农]慢慢收回到右腿的枪套里。

    「你这个混蛋,敢耍我们!」士兵们总算回过了神,最初和奇诺相遇的那个年轻士兵想过来揪奇诺。一下子,他的额前顶住了一把PATHADA。奇诺左手拔出一把使用22LR弹,枪身细长的单发自动式PATHADA。

    奇诺对身体和表情僵硬的年轻士兵和呆立在一旁的其他士兵,慢慢地说道。

    「我要参加比赛。」

    「这可太不像话了。」过了城门,艾鲁麦斯先开了口。

    进入奇诺和艾鲁麦斯视野的,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这里并不是垃圾处理厂,城里到处是垃圾,建筑物和街道也脏乱不堪。一眼就能看出很久没有好好加以修正过。有几个住民脏兮兮地躺在路边。也许因为是清晨没人出来活动,城里静悄悄的。几条肥得不成样子的野狗在垃圾里翻找着残羹剩饭。整条街散发着臭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城镇就有什么样的人哪,奇诺,不对,我说反了。」艾鲁麦斯丝毫没有在意领路的士兵,直言道。奇诺默默地推着艾鲁麦斯,跟在士兵后面。

    在肮脏的街道里走了一会儿,到了角斗场。就是那个从远处看到的椭圆形建筑。观众席的看台很高,但到处都有残缺不齐的地方,连看台里侧的铁棒都能看到。在最上层有的座席已经都能够摇动,可见修建得十分简易。

    「也不知是谁建的,这建筑可真不怎么样,样式也是低级趣味。」艾鲁麦斯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奇诺他们被领到了角斗场地下,这里被告知是参赛者的宿舍。说是宿舍,实际上比牢房强不了多少。里面有张破破烂烂,弹簧已经蹦出来的床,床的上方开了个小小的窗户。到底是随资源丰富的国家,这里还有洗面池和抽水马桶。这是个阴凉,湿度又适中的地方。

    「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国家。」等领路的士兵走了,艾鲁麦斯对奇诺说。奇诺脱了外套团成一团,他里面穿着黑色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

    皮带上挂着几个储物袋。右腿上吊着[加农]的枪套,后腰别着另一把,奇诺称为[森中人]的PATHADA的枪套。[森中人]的枪把朝上放在里面。

    「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曾经是个不管什么样的旅行者都想来拜访的很好的国家。」奇诺坐在床上,边用左手拔出[森中人]边淡淡地说。他把弹夹取出,打开安全装置,拉动绷簧,从弹仓里取出一发子弹。

    「用这种方式来取乐,看来是个和从前的国王很不一样的人当了权啊。」

    「也许是吧。」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卸下行李,拿出了五个[森中人]的空弹夹,分别填好了子弹。

    「你准备动真格的吗?奇诺。」

    「什么呀?」奇诺拔出了[加农],拨开一个锁定装置,将枪管连带前半部分整个儿取了下来。

    「当然是比赛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鬼地方耽误时间。在初战的时候,适当教训一下对手就行了,等对方要告饶时,咱们也认输。这样就能跟这里说拜拜了。」

    「啊,这手我也想过。」奇诺拔出了[加农]的弹仓,从储物袋里取出两个没有装弹的弹仓,一边将其中一个装到[加农]上,边说。

    「但这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

    「那你还是准备正经参赛了?」

    「啊,总之能走到哪步算哪步吧。况且要是三天内就能完事的话,我准备奉陪到底。」

    奇诺在弹仓的六个孔里,用注射器一样的器具注入了粘糊糊的绿色的液体火药。然后塞进了毛毡的碎料,填上了子弹。

    奇诺将[加农]的前半部还原回去,把枪管下部的一个棒状物向下弯,另一根与之相连起联动作用的短棒,根据杠杆原理,往最下面的弹仓里推入子弹。

    奇诺将短棒维持在不至于将子弹推得太紧的程度。然后照此装填了两个弹仓。短棒尖端涂了厚厚的一层润滑油。这是为了防止开枪时,火花飞溅到旁边的弹仓去。

    这次奇诺在弹仓后部,枪机击打的部位盖上了一个小小的套子。这个称为雷管,经敲击产生火花来引燃液体火药的。这并不需要一个一个手工填装,首先在装在罐子里的雷管里放入细长的专用容器里,然后让容器的前端贴在弹仓的后部就行了。

    艾鲁麦斯对正在认真准备PATHADA的奇诺说。

    「看来又是老样子,一旦决定就决不轻易罢休,喔?」

    奇诺咔嚓咔嚓地操作着[加农],对PATHADA的状况加以确认。尔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说道。

    「偶尔也应该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这样的话,不知不觉水平就会退步了。」

    艾鲁麦斯听了,答道,「啊,是嘛。」就像背台词一样。

    「那就是国王陛下吧。」身着夹克的奇诺边向角斗场中央走去,边观察着坐在观众席正中的那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像是贵宾席的包厢里,穿着华贵的衣服,头戴王冠。

    王冠显得十分朴素,也因此营造出一种威严,但和国王花哨的衣服却并不匹配。

    在国王两边,有穿着同样鲜艳衣服的年轻女子侍奉。贵宾席前立着玻璃,反射着阳光。

    「那这些人就是荣誉市民了。」奇诺慢慢转着头。不问男女老少,看台上挤满了为即将上演的杀人一幕而激动不已的观众,场内回响着一片嘈杂的欢呼声。

    奇诺刚刚被点到了编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艾鲁麦斯说,「反正观赛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去了,别把对手置于死地就行了。」于是就选择舒服地在房间里休息。

    在角斗场中央有块椭圆形的场地,零星散落着一些毁坏的交通工具和建筑物的瓦砾。只有在中央直径为20米左右的圆形空间里很干净,比赛双方就互站在这个圆形空间两端开始比赛。

    奇诺在往预定位置移动的过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对面出现了一名肌肉发达的壮汉。他上半身赤裸,头剃得锃亮,手持一条很粗的锁链,在锁链一端连着一个和小孩子身高差不多的巨大的铁球。壮汉来到自己的位置,拽了好一会儿铁链,才将铁球拽到自己脚下,然后他看着奇诺,用一点不低于欢呼声的音量说。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吗?」

    「没错,在比赛前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为什么来这儿?」

    面对奇诺的提问,壮汉「啊?」了一声。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有毛病啊,我当然是为把你们这些家伙都打个稀巴烂,好成为市民呀。」壮汉不耐烦地说。奇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个,你不准备投降吗?」

    「你说什么?」

    「现在投降的话,我保证你可以不受任何伤害地离开。」

    壮汉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一把抓起铁链,提起铁球,在头顶上开始旋转起来。开始很慢,接着越来越快,铁球在壮汉的头上呼呼地带着风声。

    奇诺耸耸肩,然后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

    观众们很快静了下来。

    叭————!

    无力的喇叭声响起,宣告比赛开始。

    「去死吧——————!」与此同时壮汉喊道,全身的肌肉隆起。铁球直冲着奇诺,却没有飞过来。铁球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画着漂亮的抛物线,将一辆焦黑的汽车砸得稀烂。

    「……」壮汉一时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了看手里的铁链,把原本连着铁球的一端拉过来一看,那一头完全断了开来。

    「那个……」壮汉嗫声看着奇诺,奇诺右手擎着冒着烟的[加农]。壮汉总算缓过了神来,指着锁链头问奇诺。

    「你开的枪?」

    奇诺答道。

    「我开的枪。」

    壮汉又指着落在远处的铁球说。

    「所以它飞到那儿去了?」

    「是呀,还不准备投降吗?」奇诺问。

    「小人失礼了,我投降。」壮汉立刻说道。

    「喔呀,呜嘻嘻,这么个小崽子当我的对手吗?呜嘻嘻。」在夕阳下,和奇诺对峙的第二个对手说着和初战时的壮汉差不多一样的话,当然,不包括他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笑声。这次的对手是个高个子,干瘦干瘦的年轻男子,紫色的头发像鸡冠一样立着。

    男子手里并没有拿武器,穿着紧绷绷的一身黑衣服,在腹部附着着很多小铁片。

    铁片有手背那么长,宽度不大,在正中略微有一点弯曲,密密麻麻地贴在他身上,好像鳞片,又好像铠甲一样。

    奇诺没有看对手,倒是望着那铁片好半天。

    男子将铁片取下一块,向旁边投去。铁片旋转着飞了出去,突然一个急转弯又返了回来。男子将左腕绕到身后又将手伸了出去,在他的左胳臂和左脚尖之间,像鼯鼠滑翔时用的膜一样,张开一块很宽大的布。

    男子交叉双脚,优雅地向右挪了一步,返回来的铁片就像是被吸引一样落到布上,他用左手拍了拍右肩,隔着布用右手拍了拍腹部。等男子的手挪开的时候,铁片又重新贴附在腹部。

    「呜嘻嘻,看到了吗?这是我自制的飞镖,会自己回来。」

    奇诺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你投降吧,我接受。」

    「这我可不愿意。还是你趁早投降吧,但你只要没死,我可是不会承认的哦,呜嘻嘻嘻嘻。」男人笑着答道。两手做出按在腹部的姿势,身体少许前倾,抬着头盯着奇诺。

    叭————!

    喇叭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男子抓下腹部的铁片,朝奇诺丢了过来。然后一反手,接连不断地投了过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手的动作。

    奇诺朝右侧边跑边躲,铁片贴着肋下,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飞了过去。男子继续投掷着,这次他瞄准的是奇诺的右侧。奇诺又朝左边移动步伐,全都躲闪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把铁片一下子都扔出去,他留了一半左右粘在腹部,边前后晃着腰,边用怪异的声音喊道。

    「呜嗥!刚才投出去那些飞回来的同时,我把剩下的这些也投出去!前后同时夹击,我看你怎么躲过去!」

    奇诺轻轻扭了扭头,看见铁片在空中开始打着回旋。

    「死去吧!」男子叫嚷着,同时把剩下的铁片投了出去。

    铁片朝着奇诺直飞过来。

    奇诺轻摇了摇头,扑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噢哎?」男子发出了怪声。

    「铁片既然一定会回到你那里,那也就一定不会打到地上来。」奇诺自言自语道。

    咻!咻!咻————!两边来的铁片在奇诺头顶上几乎同时呼啸而过,

    男子将回来的铁片收回到布上和奇诺趴在地上扣动[加农]的扳机几乎也是同时。

    一声轰鸣,白烟腾起的同时,奇诺被后坐力弹得抬了抬右腕。

    子弹正击中男子胸口留下的唯一一块铁片上,这股冲击力传到了他的腹部。

    「嘎咳!」男子就发出这么一声,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张着,一时僵硬在那里,而后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晃悠起来。奇诺看着有节奏摇摆着的男子,朝他的右腿处开了一枪。

    男子中弹的同时身子一震,腿上流着血倒在了地上。

    铁片擦着他的头飞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显得昏暗起来。奇诺点燃了蜡烛。

    奇诺把[加农]和[森中人]放在床上,脱了夹克,将[加农]分解开来,装入新的弹仓。

    「啊,嗯。是奇诺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熟睡的艾鲁麦斯睡眼惺忪地问。

    奇诺边组装着[加农]边说。

    「刚回来。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果然是这样,那我就接着睡了。」艾鲁麦斯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奇诺就起了床。

    房间虽依旧昏暗,但随着日出也渐渐明亮起来。

    奇诺清理了昨天用过的[加农]的弹仓,重新装填了子弹。

    奇诺吃了随身干粮权当早饭,为了放松全身的肌肉,简单地做了些运动,然后摆弄了一会儿[森中人]做训练,又摆弄了一会儿[加农]。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士兵来叫了。

    艾鲁麦斯一直都没醒。

    「……」

    今天的第一个对手打量了奇诺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这是位个子不高,身体强壮的半大老头。茶色的胡须和头发长得都分不出界限来,脸上堆满了皱纹。

    他身上缠了一条脏兮兮的,肥肥大大的袍子,背后还背着什么。袍子胀得很鼓,手里不知为何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号。其他的就一无所有了。

    那感觉就像背着全副家当,在街头演奏维生的流浪者。

    奇诺看了男人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我希望您还是投降的好。」

    「……」

    男人没答话,无言地轻轻摆了摆右手。

    奇诺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的枪把。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男人以迅猛的姿势端起了长号,指向了奇诺。

    奇诺也在喇叭声后拔出了[加农],开了枪。

    子弹打到了长号的头部,强制性地使之向右偏了过去。霎时,从本应发出声音的圆孔中,喷射出一股像果冻状的紫色液体。这股液体在空中空中划着弧线的时候,一下子燃烧起来。

    空中出现了一道火焰的拱形门。

    这道弧线很快沿着长号的顶端消失了,落在对面的地面上,燃起了一片火海。

    「原来是火焰喷射器。」奇诺说着,从后腰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瞄准了男人的头,又稍稍错开一些,扣动了扳机。

    炒豆似的炸裂声响了起来。PATHADA的绷簧以猛烈的速度往复着,吐出弹壳,压入子弹。

    子弹擦着男人的脸呼啸而过的同时,男人已经将长号瞄向了对手,也就是奇诺。男人满是皱纹的眼角露出凶光,全身使上了劲。

    但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里,大煞风景地响起了噗哧哧——的声音。一股紫色喷泉从男人右肩喷薄而出。

    「?」被喷出的液体染得一身紫的男人愣住了。奇诺右手持着[加农],左手持着[森中人],向男人说道。

    「我打中了你藏在肩下的管子,虽然裂孔不大,但施加压力就会爆裂。这次该投降了吧?」

    「……」男人看了自己身上几眼,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拒绝。」

    「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奇诺用[森中人]指着他说。男人不为所动,盯着奇诺说。

    「杀了我。」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杀了我。」

    奇诺刚想说什么,观众席上有人喊了一句。

    「要了他的命!杀了他!」

    尔后,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了那家伙!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快动手啊!杀!杀!

    奇诺慢慢地转着头和身子,看着发狂一般,兴高采烈地叫喊的观众。然后举起[加农]朝天空放了一枪。轰鸣声响起,看台上霎时恢复了安静。

    奇诺看了看贵宾席上的国王。

    国王依旧衣着光鲜地坐在那里,奸笑着看着奇诺。奇诺和他目光相对,盯着他优雅地微笑了一下。

    男人说话了。

    「你还等什么?快开枪打我啊。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胜者生,败者死。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也杀了几百人了,这场比赛我输了,所以我要死,姑娘,活下来的人是你。」

    奇诺苦笑道。

    「请别叫我『姑娘』,怪叫人难为情的。我叫奇诺。」

    「奇诺吗?很好的名字,作为下阴曹地府的见面礼,我记住了。」

    「不必客气。」奇诺说着,快步朝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将[加农]顶在他脑门上,拇指拉下了枪机。

    咔嚓。

    「请你投降吧。」

    「我不。」

    「那就没办法了。」奇诺扣动了扳机。

    枪机由于拇指的压力慢慢地恢复了原位,男人诧异地抬头,看到奇诺正朝他微笑。

    刹那间,奇诺掉转[加农],将长长的枪管握在手里。枪把向右横伸出去,一反手照着男人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男人一声没吭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右边。

    「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我的对手吗?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第二个对手,也就是准决赛的对手站在奇诺面前说着。

    是个将金色长发扎在头后的年轻女性,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穿着军服似的衬衫和裤子,还套着一件带着很多储物袋的背心,腿上还挂着一个较有深度的储物袋,有些细长码放的东西盘着搁在里面。

    一把PATHADA握在她左手里。这是一支木质枪托的拉拴式步枪,每击出一发,就要手动进行跳壳和装弹。

    除了能微微看到一点在扳机前的固定弹匣外,整个枪体成流线型,就像根棒子的剪影一样。

    「他们一定是太大意了。」

    「啊哈哈,也许是吧,我也经常使这一手呢。」

    奇诺问道。

    「你是为了当市民吗?」

    「我吗?没错,知道为什么吗?」

    奇诺摇摇头,女人喘着粗气说道。

    「在我来这里之前,在森林边上看到了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我是为了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才来的呦!」

    奇诺脸上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这就是女人的本性吧,你明白吗?」

    「……不。」

    「啊,是嘛?」

    奇诺用复杂的表情询问道。

    「……我想你可能会拒绝,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不准备投降吗?」

    「这可是我正要说的话。」女人回答地很干脆。

    「又是白说……」奇诺嘟囔着,右手拍了拍[加农]。

    女人拉开了PATHADA的枪栓,从胸前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条带子,上面别着5发弹壳狭长的子弹,然后将带子嵌在枪上,将子弹一口气推进了枪膛,取下带子,拉好枪栓,装弹的准备完毕。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二人像脱兔般朝身后的废铁构成的掩体奔去,然后飞身跃到后面隐藏起来。女人立刻靠在掩体后猫下腰,咝地呼了口气,端好了PATHADA。

    女人急速地吸着气,然后轻轻地呼出来,朝着奇诺藏身的掩体的中心部开了枪。

    尖锐的枪声响起,女人由于后坐力微微仰了仰身。奇诺从掩体里飞身向另一处移动。子弹将奇诺刚才藏身的铁板打得像蜂窝一样,当然也打穿了奇诺呆过的那块空间。

    女人看到了蹿出掩体的奇诺。

    「有两下子啊。」女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拉着枪栓。啪嚓!空弹壳飞出,新的子弹填装上来。

    「是穿甲弹啊。」奇诺轻声说着,左手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慎重而迅速地迂回到掩体较多的女人的右侧。

    当奇诺从铁板下慢慢露出头时,他看到了女人的金发一闪。奇诺朝邻近的一处掩体,石造的城墙的一部分那边蹿过去。在他趴下的同时,啪钩!传来子弹穿过石头的声音。

    啪钩!啪钩!啪钩!

    女人恨不能将障碍物和奇诺一起打个透心凉,连开了三枪。石块被打得直摇。

    奇诺趴在地上,看到了旁边滚落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女人端着PATHADA,取出新的子弹带,装填弹药。正准备再次瞄准射击时,忽然头部一阵剧痛。

    「好疼!」女人抬起头,看到正飞过来的石头,慌慌张张地进行躲避,石头打到了肩上。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了过来。女人不得已跳到斜对面的一处掩体里,弓下身来。

    她把左手捂在额头上,金发下面流出了血。

    「该死的!」女人气得也顾不上别的,持枪从掩体外露出头来,一眼看到了正在瞄准自己的奇诺,气急败坏地扣动了扳机。

    奇诺并没有开枪,只是端着枪躲避着。在离女人三个掩体左右远的一处,由废弃的建筑器材和废桌椅,窗框门板堆成的小山后藏了起来。

    汗水和血水在女人额前流成了一条河。女人用手帕擦拭了一下。

    奇诺大声地问。

    「能听到我讲话吗?还是不准备投降吗?」

    「开什么玩笑!你别小瞧了女人!」

    「在这么近的距离,用那支PATHADA可很不利呦。」

    「……」女人的回答只有这些。

    奇诺靠在一扇铁门板的后面蹲下,呼——地吐了一口气,左手紧握了握[森中人]。奇诺的额头出现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奇诺轻声道。

    「看来不开杀戒,想取胜还不太容易啊,师父。」

    与此同时,女人按拆除的顺序,将枪栓从PATHADA上卸了下来,然后从腰后带软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圆筒形的部件,装到枪栓所在位置上,使之完全和枪身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原来就是那样似的。最后从腿部的储物袋里取出了细长的弹匣,女人嘴角向上翘了翘。

    奇诺从掩体的左下方偷偷观察了一下前方。看到了女人藏身的废铁堆成的小山。举枪朝堆在最上面的一块废铁射击。镗的一声,废铁连带着其他的铁片向里面滚落下去。

    女人抱着PATHADA蹿了出来,开了一枪。奇诺等女人打了一枪后正想跃出来时,觉得枪声和刚才的不一样,枪声很短促,啪的一声,子弹落地时发出轻轻的啪唏声。奇诺吃了一惊,慌忙停住身。

    还没过3秒,子弹没有间断地扫了过来,打得奇诺身边的泥土直翻着土花。

    「怎,怎么回事?」奇诺翻身滚到掩体右端,慢慢露头观察。

    他看到女人躲在有两个掩体远的地方,她持的PATHADA上,朝右面斜伸出一个刚才还没有的细长的弹夹。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诺压低头嘟囔道。刚才还是必须每打一发就要手动进行装填的PATHADA,不知何时变为了可以连发数十枪的自动式了。

    等她射击的时候,自己以连射快速接近,不给对方以装弹的时间来降伏对方。这个作战方案在奇诺头脑里一闪。

    「行不通。」奇诺嘀咕道。这时,子弹如狂风暴雨般向掩体右边扫来,废铁被打得直飞。奇诺退到了掩体正中。女人卸下还剩着几发的弹夹,装入新弹夹。将PATHADA架在腰间,堂堂正正露出了头,慢慢朝奇诺藏身的瓦砾跟前走过来。

    「你表现得不错,现在让大姐姐来结束这场比赛吧,我不会开枪的,你出来吧。投降的话我会接受的。」女人说。

    「真的吗?」掩体后传来奇诺的回答。女人瞄准了掩体的右端,又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另一面,朝右边缓缓走过来。

    刹那间,女人突然边开着枪,边冲锋似的绕到掩体对面来。枪声,弹壳落地声,铁板碎裂声响成了一片。

    子弹横扫了掩体对面一遍,但并没有奇诺的影子。倒是一扇门板斜立在那里,有几发子弹打到门板上,弹到了一边。

    女人一时判断奇诺可能逃到了掩体对面,就停止了射击,正想要回头的时候。

    「?」她注意到从门板侧面伸出了一只握着PATHADA的手。另一边斜着露出了半个人脸。一只大大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骗人喽。」奇诺乐呵呵地说。女人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炸裂声响了起来。[森中人]的三发子弹贯穿了女人的右肩。PATHADA从女人手里落到地上。

    奇诺持枪指着女人,从门板后站了出来。

    女人一瞬间笑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

    「没有办法,我投降了。」

    「谢谢。」奇诺说完,女人头和肩汩汩地流着血问道。

    「你看起来也蛮可爱的嘛,待会儿想不想和大姐姐做些有意思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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