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活着的目标·a

    这里有座森林跟道路。

    森林位于一望无际平坦的大地,而且绵延到看不见尽头。这是由多种树木杂生的繁茂森林。

    道路就在森林里,它把森林一分为二地笔直延伸。在浓淡夹杂的绿意里,只见一条棕色的线。那是条泥土路,宽广大约车辆或马车能够勉强交会而已。

    然而就在那森林里的道路旁边,有一处田地跟屋舍。

    沿着道路一侧是狭长的田地。那里呈直线,还被高大的树木围成方形。那里一半是土地,另一半是在田垄种植菠菜。而狭长的田地前方有一栋小木屋。

    木屋有一道左右可开的玄关,四周都是大型窗户。玄关前面与正后方的窗户旁边是用厚木板钉出来的凉台。木屋隔壁有个小马厩,但现在里面一匹马也没有。

    此时木屋有一扇窗很用力地打开。

    接着旁边的窗户也是。不久全部的窗户都打开了,每一扇都从里面伸出支架撑住。最后玄关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年约十来岁,身材有点高,及肩的黑发扎成一个马尾。她穿着系鞋带的靴子跟淡棕色的长裤,可能是裤管太长的关系,还往上折了好几折。上半身除了白色衬衫,外头还罩了一件绿色的绵质夹克。

    少女腋下夹着一床被单,她把它挂在玄关旁凉台的绳子上,然后用木制衣夹把两端固定,挂在那儿晾干的被单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接着少女双手举高,大大地伸展身子。多了房子跟田地的关系,所以森林占地变少了,但也因此能够看到更广阔的蓝天。树枝头上方的晨空,是一片万里无云,而刚从地平线露脸的光团,透过枝干的缝隙变得细小的光点。附近群鸟婉转鸣叫,令人仿佛置身其中。

    "嗯,今天天气不错。"

    少女满脸笑容地说道。

    她再次走进屋里,这次推了一辆摩托车出来。车子后轮上方是载货架,两旁装了黑色的箱子。

    少女把摩托车推到凉台。玄关的宽度刚好只能勉强让一辆摩托车跟一个人通过,中间她还一度往前倒,急急忙忙煞住以保持平衡。

    "糟糕"

    少女在凉台把车用脚架撑住,

    "呼——"地松了口气。

    "起来了——!天亮哕——!"

    她两手握拳对着摩托车的座椅"啪啪啪啪"地边捶边大声喊叫。过了好一会儿,终于

    "啊?喔喔好好好——天亮了是吗?嗯。"

    摩托车说道。

    少女停止动作,摩托车对着她开始抱怨。

    "真希望你能够用礼貌一点的方式叫我起床。哪有人每次都用捶的——"

    "天气好好哦!"

    "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啦!谁叫你不管怎么大声叫都叫不醒。"

    少女开心地回答。然后,对着摩托车打招呼:

    "早安,汉密斯。"

    名唤汉密斯的摩托车则对少女说:

    "早安,奇诺。"

    名唤奇诺的少女轻轻点头。然后长发飘逸地回头看着玄关,从那儿走出一名老婆婆。少女笑着对她说:

    "早安,ㄕㄈㄨ。"

    "早,今天天气不错呢!"

    腋下夹着被单的老婆婆抬头看看天空,用沉稳的语气重复少女刚才说的话。

    老婆婆有着纤细但挺直的身子,银发则梳到后面成系成一个发髻髻。她穿着款式修长的长裤及白衬衫,然后再罩上一件浅绿色的小外套。至于她背后腰带的位置,系着一个类似小包包的皮制东西,正好勾住小外套的衣摆。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包包,而是加了上盖的枪袋。还露出方便右手随时拔枪的大口径小型掌中说服者的枪托。那是一把短枪管的左轮手枪。

    晒着被单的老婆婆开口问少女。

    "今天天气不错,那你计划做什么事?"

    "去森林砍一棵树。今天弹药商下午会来,得在那之前把东西准备齐全。再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

    少女回答,老婆婆满意地点头说:

    "这样子——那么等中午过后再砍树吧。在那之前,你就在吃完饭后做射击练习怎么样?"

    少女说"知道了",然后问:

    "需不需要再让我来做早餐?"

    听到她这么说,老婆婆露出笑容。但是仔细一看,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用了,我自己来——那可是我每天的乐趣呢!"

    "ㄕㄈㄨ的很喜欢做饭呢!"

    少女开心地说道。

    从小木屋的玄关一进去就是客厅。中央摆着用原木横砍而成的小桌子,以及三张椅子。屋子的角落铺着砖块,砖块上方是钢铁制的木柴炉。旁边的烟囱则往屋外延伸。

    少女很快地把柴火放进木柴炉,再拿火柴点燃当火种用的碎木屑。等到火完全燃烧,她才关上木柴炉原来开着的小门。

    当她一回头,就看到眼前有一件大衣。

    它就挂在玄关旁的客厅墙上,仿佛只要想出门就能随时穿上它。那是一件棕色的长大衣。

    ""

    少女沉默地看着它一阵子。

    然后就走出玄关,呼唤还在外面的老婆婆。

    玄关凉台摆了一张桌面略宽且桌脚可折叠的小木桌。

    在森林树木上方直射的阳光照耀下,桌上的一挺掌中说服者发出黝黑的光芒。那是大口径的左轮手枪。枪身虽细,但枪管很长。

    旁边排放着随便塞入子弹的纸箱、装有绿色液体火药的小瓶子,以及装了其他小东西跟清洁用具的木箱。

    隔着道路的正对面,在树跟树的中间有一片厚木板,横摆在略高的位置。木板上面有一个用牢固的绳索绑住的生锈小平底锅,垂在正下方。

    少女走向桌子前方拿起左轮手枪。它感觉有些重,但她还是紧握着它,并拿起来从旁边确定里面没有装子弹。之后她扳起击铁,然后扣下扳机让它弹回去。她重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来确认手枪的性能。

    "我要装子弹了。"

    少女说道。老婆婆从后面回答"你装吧"。汉密斯则用脚架撑起来停在老婆婆后面,再后面是两条轻轻飘动的被单。

    少女用大拇指把击铁扳到一半,然后改用左手握住枪身。再从转盘前方也就是手枪旋转处的洞里用类似针筒的东西注入绿色的液体火药。她用左手拇指卡嚓卡嚓地转动转盘,让六个孔都装上火药。此时老婆婆从后面淡淡地说:

    "装越多火药,威力当然就越强。但是其反作用力也就越剧烈。现在大概装那么多就够了。等你使用得更熟练,再慢慢增加就行了。只是说,火药不能太少,至少要避免子弹塞在枪管的情况。万一塞住的时候,绝对不能开第二枪。这是你平常就得注意的事情。"

    少女回答"我知道了",接下来往洞里塞进碎毛毡,再把四四口径的子弹放进去。她把位于枪管下方的某个杆子往自己的方向折,此时连锁杆把子弹往里面压。然后重覆相同的动作把六枚子弹全压进去。最后她把指头伸进润滑剂,然后涂满转盘的孔。当她用破布把指头擦拭干净之后,再把一个个小雷管从转盘的后面,也就是击铁撞击部位塞进去。届时火会点燃火药把子弹击出。

    花了这么多时间,六枚子弹终于可以射击了。

    少女一度轻轻把左轮手枪枪管朝外地放在桌上。

    "我准备好了,路上并没有人。可以开枪了吗?"

    少女没有回头地询问背后的老婆婆。

    "你又忘了哟!"

    老婆婆从口袋拿出两块小棉花走近少女,然后塞进少女的两只耳朵。

    "喔——对不起。谢谢ㄕㄈㄨ。"

    少女的脸还是朝着前面,然后腼腆地笑着。等老婆婆也帮自己塞上耳塞之后,

    "好了,开枪吧!"

    少女慢慢举起左轮手枪,将右手食指伸得直直的。接着左手搭在右手上,双臂伸直。她把右手笔直往前伸,左手稍稍把腋下夹紧。然后右脚略往前踏出,让身体呈斜站着的姿势,然后脸朝正前方。

    左轮手枪稳稳地瞄准平底锅。这时候左手的大拇指扳开击铁。转盘又回转一些,枪管与上面的洞穴排成一直线。接着右手食指扣下扳机。

    砰!

    就在沉重的枪声响起的同时,白烟也整个散开,左轮手枪与少女的双手往上弹。刹那间火花喷出,平底锅开始猛烈回转。绳索一面扭动,一面往左边回转。

    枪声再次响起。回转的平底锅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第二发命中第一发的另一侧,所以把回转的力道抵销了。

    第三发则命中平底锅的中央,使得它往后摆。当平底锅像摇篮前后甩的时候,第四发又强制停住它的动作。第五发又把它往后推得前后甩,就再它再次往后方甩的途中,第六发再次命中。

    平底锅快速往后摆,还一百八十度旋转。它落在木板上又撞击声之后再往前掉。

    为了让转了一圈平底锅的绳索恢复原状,少女只得挺直身子用双手把它向上抛,但锅子又掉下来。她一直尝试着。

    少女抬头看着这只完全不听她使唤的平底锅。

    "唔!"

    然后皱起眉头。

    她一再挑战,却一再失败。

    坐在凉台上的老婆婆抱着胳臂看着这副景象。这时候汉密斯从后面对她说话。

    "怎么样?"

    老婆婆回了一下头,然后又面向前方说:

    "还是一样呢。"

    "是吗?"

    "是的。那孩子的说服者射击方式,从她刚接触的时候就一直没变——"

    老婆婆一度把话打住。随后又叹了口气说:

    "她真是个天才。这世上果真有人天生射击能力过人。而且那跟性别或年龄都没有关系。算是一种天赋。不是很喜欢说服者的人,射击能力反而比爱死说服者的人还要高竿,这实在是相当讽刺的事。"

    少女边跳边推着平底锅,锅子终于向上绕了一圈撞到木板又掉下来。为了避免被凹凸不平的铁板打到,少女连忙往后退。

    "反正她都称呼你-师父-,有个表现优异的弟子应该比较好吧?"汉密斯问道。

    "是啊,一点也没错。指导她的确有价值。如果再多教她一些,想必她的枪法就会进步神速呢。"

    "要是她骑摩托车的技术是那样就好了。"

    "那就要看你哕,让她多练习练习。不过——"

    "不过什么?"老婆婆背对着摩托车说:

    "就是所谓的-就算开车技术再好。也无法保证能赢得比赛-吧。从长远的观点来看,那一点很让人担心。"汉密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

    "你的意思是-就算说服者的枪法再好,也未必能在互相残杀中生存下来-吗?"老婆婆回头。

    "你的观察力真不错,想不想也来学习开枪的方法?在你车灯旁边或排气管装上机关炮怎么样?"

    "不必了。"

    汉密斯说道。老婆婆往前走,并且语气平淡地说:

    "正如同要在安全的国家生活,跟人家协调的时候,该妥协就不能扰豫。因此如果想在危险的世界活下来,该对人开枪的时候就不能有所犹豫。"

    "那句话,你有跟她本人说过吗?"

    "没有,就算说了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反而在平时,甚至到了紧要关头都会烦恼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其中的道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当老婆婆话刚说完,少女小跑步地跑回凉台。

    "尸正义-,我可以再练一次吗?"

    她如此间道,老婆婆笑着点头答应。

    "惟有这个是我无法教她的。"

    老婆婆说道。

    这个时候日正当中,空气也变得温暖。汉密斯以引擎发动的状态,在森林一面发出排气管的声音一面停在房子前面。少女正站在它旁边。身上的夹克是材质略厚的棕色皮革,然后戴着皮革制的骑马用安全帽,再戴上小型的防风眼镜。双手不仅戴好手套,还在厚毛呢裤的两个膝盖缠上旧绷带。

    "以前你就会骑,现在是怎么了?是因为没自信吗?"

    老婆婆说道。

    "ㄕㄈㄨ-以前旅行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少女问道。然后继续笑着说:

    "一定比现在还要温柔吧?"

    此时出现暂时只听得见引擎声的寂静。还搭配着蓝天与绿色的森林。

    然后——

    "或许吧。"

    老婆婆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

    少女轻轻催着汉密斯的油门。

    "可以了吗,汉密斯?"

    汉密斯回答:

    "已经万事oK了。那么刚开始先慢慢骑,今天我们一个阶段一个阶段来,练习高速前进,再来是紧急煞车吧!"

    "知道了。"

    少女跨上汉密斯,左脚把侧脚架踢上来。

    然后——

    "那么,出发!"

    少女照汉密斯说的,刚开始慢慢骑在泥士道路上。

    老婆婆则在旁边看她们练习的情景。此时映人她眼帘的,是上了道路的汉密斯的引擎声突然急遽变大。

    "哇!太快了啦!"

    刹时只听见汉密斯的惨叫声,随后便消失在它后轮卷起的尘土中。

    老婆婆把躺椅拿到凉台,悠哉地坐下眺望天空。这时候汉密斯跟少女伴随着引擎声回来了。少女的夹克没有沾到任何泥土。

    回来的汉密斯在屋子前面突然紧急刹车,最后在停车的时候,后轮还因为锁死而打滑呢。这时候尘土又飞扬,风也吹起。

    "要再来一次吗?"

    少女问道,汉密斯立刻回答"不,我受够了"。少女说:

    "是吗?那今天辛苦你了。"

    说完就关掉汉密斯的引擎。四周一下子恢复寂静。

    少女从道路推着汉密斯往屋里走去。然后把它停在凉台前面用脚架撑住。

    "下次再帮你洗干净。"

    少女说道,汉密斯用疲惫的声音说"谢啦"。

    老婆婆叫少女把衣服换下来,少女精神抖擞地回答后就进去屋里。

    "怎么样?——她值得教吗?"

    老婆婆询问汉密斯,他回答:

    "拜托改变她啦!"

    "不要。"

    此时凉台有风吹起,只见两条被单飘呀飘的。

    "呃,这样的话前进跟停止你都蛮熟练了,大概啦。那这次来练习放倒跟抬起吧!"

    汉密斯说道。少女脱下皮夹克,改穿绿色的棉夹克。换句话说,除了手套以外,她穿着跟早上一样的服装。此时日正当中,汉密斯的油箱还反射着阳光。

    少女说"知道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

    "首先我们往前移动一点,到右边那块土地。"

    汉密斯如此指示。少女从汉密斯的左侧握住把手将它推到田地旁边。那里的土壤比道路软,但还不至于让轮胎深陷其中。也不用担心车身跟人会撞上凉台。

    "嗯,这里可以——听清楚了,无论在什么时间或地点,如果无法独自将车身抬起,就不能骑摩托车。这本来就要在骑乘以前练习好的。所以我们现在来这里练习。你得学会不管从右边或左边都有办法抬起来。"

    "了解了,来练习吧!"

    "这样的话,先试着把我放倒。"

    "嗯。"

    少女答完以后,马上将手从车把手松开。车体随即"咚"地往右边倒。

    "咦?——哇!等一下!"

    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汉密斯"啪"地倒下去。车把手前端整个插进土里。

    "我放倒了哟!"

    少女说道。

    "你不会慢慢放啊?"

    汉密斯大叫。

    少女练了好几次如何从两侧把汉密斯拉起来。

    她慢慢把它放倒,然后拉起来,再撑起脚架。从右边往左拉起来的时候,必须先用手把左侧的脚架扳下来,这样抬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又往左边倒。

    "你进步蛮多的,应该没问题了。接下来得在斜坡练习。"

    又密斯说道。此时老婆婆从凉台对轻轻擦汗的少女说:

    "煮好了哟!快来吃午饭吧!"

    "好——马上过去!"

    少女回头开心地答道。现在汉密斯左侧正倒在地上,他拼命少女说:

    "我想你不会这样吧,先把我拉起来再走喔!你不会把我丢着不管吧?——拜托啦!"

    "田地跟森林交界的地方,不是有一棵高耸的树木吗?等吃完饭之后,我们去砍倒它,把那些木材拿来用。"

    老婆婆说道。老婆婆跟少女面对面地坐在凉台上的桌前,在蓝天下享用午餐。

    桌上摆着两人份的耐酸铝盘,跟马克杯及高高的茶壶。被分成中央与上半部的大盘子里,前方摆的是厚片的烤火腿及蓝莓酱,左边内侧是整颗的烤马铃薯,右边是水煮胡萝卜。老婆婆右手切着胡萝卜,可是那刀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餐刀,倒像是拿来做暗杀或格斗等其他用途的黑色刀子,但现在已经暗淡无光。她很快地把胡萝卜切成小块,再用左手的银叉小心送进口里。

    少女拿茶壶往自己的马克杯倒茶,然后询问老婆婆。

    "那是要我们两个拉锯子呢?还是用斧头砍呢?"

    老婆婆轻轻摇头说:

    "都不要。既然那树木那么粗又高大,没那么容易砍倒的。而且也危险,很难预测它倒的方向。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用电锯。"

    "那有电锯吗?"

    少女用叉子叉着切成小块的火腿,然后问道。

    "没有。"

    老婆婆回答。

    "?

    "

    表情诧异的少女把火腿送进嘴里。

    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森林里发出轰隆隆的爆裂声。

    那是说服者的枪声,但因为是接连不断发出的关系,所以听起来像是一长串声音。

    从笔直高耸的树木根部附近,开始不断有木屑飞舞。仿佛有只巨大的透明海狸在啃食似的,树干从前端一直咯吱咯吱地剜掉。当漫长的爆裂声停止的时候,只见树干出现好大一个被咬掉的痕迹。

    凉台前方,也就是少女刚刚做射击练习的地面,摆了一个三脚架。那是用绿色粗铁管组成的大型三脚架。前面的一支脚跟后面的两支脚,牢牢插在挖好的洞里。然后上面装了一挺全自动速发式的说服者。而且稳稳固定住瞄准着树木。

    在三支脚的中间铺着一块厚毛毡,上面散落了大量的空弹壳。三脚架旁边的地面、,排放了好几个铁制跟木制的箱子,还插了一把刚才用来挖洞的铲子。

    塞着耳塞的老婆婆蹲在三脚架后方。她一面在说服者旁边窥视上面的狙击镜,一面用三脚架后面的转盘跟拉杆细细调整说服者的准星。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枪声。有如暴雨般的子弹穿过田地上方,这次是把咬痕的反侧剜掉。木屑也再次大肆飞舞。

    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噗噗!

    就在最后的声响停止的同时,树木开始往最初较大的咬痕那一方倾斜。剩下较细的树干慢慢扭曲,然后断掉。长长的树木便一面散着树叶一面缓缓倒下。

    整棵树撞击地面,刹时发出低沉的声响,撼动这一带的地面,最后还弹了一下。然后它刚好就横躺在田地与森林的交界处,漂亮地跟田地平行。

    "......"

    在凉台上的少女,双手捂住耳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而汉密斯则是用脚架撑住停在她身后。

    此时原本在凉台飘动的被单已经被收进去,只剩下一条小毛巾。旁边是两个刚刚用过的盘子,小铁勾勾住角落的洞,将盘子吊起来晾干。中午过后,天空出现些许纯白的云,缓缓地飘动着。

    "好了!"

    老婆婆小声地喃喃自语。三脚架上还是高温的全自动连发式说服者,正徐徐冒着白烟。而整整十秒击出的两百发以上的空弹壳,则哗啦哗啦像个沙堆似的堆满三脚架下方。

    "好,结束了。"

    老婆婆边拿起耳塞边说道。少女开心地说"好壮观哦"。

    而汉密斯则看着那两个人小声地说:

    "真是太乱来了——不过总比把摩托车的引擎改成链条要来得好!"

    "ㄕㄈㄨ-,那棵树要怎么处理?"

    少女看着横躺在地且枝叶还附在上面的树木说道。

    "别管它,暂时放着吧。"

    少女讶异地看着老婆婆说:

    "要放着不管?"

    "没错。这样树叶就会透过枝干把树木的水份吸干。只要花点时间让它慢慢充分干燥,就会变成上好的木材哟!"

    "这样啊——"

    少女看着树木说道,老婆婆笑着说:

    "所以不能再对它射击了哟!"

    等冷却之后,老婆婆才用铲子把大量的空弹壳铲进木箱。少女则把弹得较远的全部捡回来放进箱子里。

    最后老婆婆将三脚架和说服者盖上防水布。为了装剩余的子弹,还回屋里拿铁制弹药箱过来。少女则爬上凉台。

    "结束了哟——"

    "辛苦了。"

    少女对如此说的汉密斯说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出什么力。"同时慢慢走近他,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微风吹过,吹动少女的发丝。

    ""

    在浑圆的云层增多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晴空。云静静地流动,反而产生是自己在移动的错觉。

    "奇诺?——奇诺。"

    老婆婆从玄关叫着少女。

    可是少女一直抬头望天空。

    "在叫你哟!"

    汉密斯稍微大声说道。少女吓了一跳并把视线移回来。

    "咦?叫我?"

    "没错,奇诺。"

    走到她面前的老婆婆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啊,呃——对喔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习惯那是在叫我。"

    少女显得有些腼腆,但是露出有些痛苦的笑容说:

    "——而且一想到-奇诺-的事,我就"

    脸逐渐往下低的少女收起了笑容,最后一直盯着凉台地板跟老婆婆的脚看。

    老婆婆把手轻轻放在少女的肩上,对着惊讶抬起头的少女说:

    "迟早你会习惯的——我很喜欢-奇诺-这个名字哟!既简短又好叫,也很好听呢!"

    "我也那么认为!"

    少女开心地说道。然后老婆婆说:

    "对现在的我来说,你就是奇诺哟。你就是奇诺。"

    "我是,奇诺"少女喃喃地覆诵。然后——

    "可是!可是ㄕㄈㄨ-"

    "我总觉得-我就是奇诺-比-我是奇诺-还要好。你不觉得那样比较适合吗?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那样,才会有那种想法。我是认为那样给人发呆的感觉。"

    汉密斯从两人旁边插嘴问:

    "应该是-适合-吧?"

    "对,那是那个!"奇诺立刻回答。老婆婆语气缓慢地说:

    "那应该也是靠习惯吧?因为总不能马上就全部改变,一切慢慢来吧。这跟我们等待那棵树干燥的道理一样。甚至冬天到了,春天来临反正考虑的时间还多得是呢!"

    "对了,我觉得-尸正义-这名字很奇妙耶!其中是否隐藏了什么意义啊?"少女问道,拿起晒在外面的毛巾的老婆婆,满脸诧异地回头。

    "啊?"

    "我是说-尸C)(-的意思。我一直觉得这名字很罕见。啊,不过在国外可能很平常,一点也不奇怪吧?"

    ""-

    ""

    老婆婆跟汉密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此时正好有凉风从两个人跟一辆摩托车之间吹过。老婆婆把手上的毛巾仔细摺好之后说:

    "奇诺你过来桌子这边坐,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啊?——好的。"

    然后两个人便消失在屋里。

    在凉台的汉密斯听见好一阵子叽叽喳喳的讲话声,不久

    "咦——!"

    传来少女清晰的惊叫声。

    "你的名字不是-ㄕㄈㄨ?"

    "伤脑筋。"

    汉密斯说道。

    立在小屋前的凉台的汉密斯,听见微微的风声以及从刚才两人从屋内传出来的声音。

    "那我们来喝下午茶吧?"

    "好的,我来泡茶。我会照你教的那么做——师父。"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

    火烧了好一阵子,不久发出开水沸腾的声音。

    汉密斯则喃喃自语地说"睡个觉好了"。

    "茶泡好了——请用。"

    "好的,谢谢你。味道好香,你泡什么茶叶呢?"

    "呃——我不会念那上面的字,不过罐子是红色的。我记得上次师父曾泡给我喝过,我觉得很好喝。"

    "你是说苹果茶是吗?那我要喝了。"

    "请用。"

    天空的云朵变得比刚才还要多,进而以云层的方式流动。汉密斯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可能又是阴天吧"。

    老婆婆问:-

    "那么明天如果又是好天气的话,你打算要做什么?"

    少女立刻回答:

    "你觉得晒床垫怎么样?"

    正当太阳从顶点渐渐西沉到一半的时候。

    少女握紧双拳对着在凉台熟睡的汉密斯的座椅"啪啪"地边敲边大声喊叫。

    "起来了——!"

    "好好好早上了是吗?"

    "不是啦,是弹药商马上就要来了,我得把你移开。"

    少女说着,就把汉密斯往前推让脚架弹起。然后往前推一下,再轻松跨上汉密斯从凉台滑下来。顺着那股冲下来的力道骑在地面,再回转一圈,让汉密斯滑进凉台跟道路中间的地方。

    "不错哦,可是也没必要把我叫醒吧?"

    少女随即用脚架把还在说话的汉密斯撑住。

    不久,道路前方来了一辆马车。因为这是一条笔直的路,所以很容易看到从远处过来的物体。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婆婆站在路旁远远地眺望。

    "好像来了。"

    "我去准备!"

    少女说完,就往房屋旁边的马厩跑去。

    不久两匹马拉的马车停在凉台前。马夫是一名留着胡子,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连身工作服跟皮外套。左右两侧腋下挂着自动式的掌中说服者。马车的载货台堆了好几个木箱,全都用绳索固定住。

    老婆婆说:

    "你好,抱歉老是让你这么辛苦。"

    男子下了马车之后,静静地对老婆婆点头敬礼。

    马车的载货台跟凉台之间架了一个斜板。

    "嗨咻!"

    男子让木箱慢慢滑下去,然后排在凉台上。

    少女则在马的前面摆上装满干草的桶子。然后为了在另一个桶子装水,便提着水桶在屋后的水井不断忙进忙出。

    男子一一把排在凉台的木箱打开。首先是盖子没钉起来的。

    "这些是日常供应的蔬菜。至于肉的话,里面有放不错的培根,还有鸡蛋哟!最好是能够趁早食用。还有一打欧巴桑们做的果酱。"

    然后他用铁撬撬开盖子紧紧钉住的木箱,让她们看里面的东西。

    "这些是火药跟燃料。我们考虑到天气会有不好的时候,因此比平常多装了一些。请确认一下。"

    "好的,抱歉老是这么麻烦你。"

    男子看到地面的三脚架。至于说服者早就被拿下来。

    "新型的全自动连发式说服者怎么样?"

    男子语带期待地询问老婆婆。

    "感觉还不错。关于它的性能,我无话可说。基于造型的关系,没有三脚架的话就很难使用,不过也只有这点不方便。你们真的制造出不错的说服者呢。"

    "听到你这么说我国的技术人员一定很高兴。"

    男子露出笑容,不过老婆婆接着说:

    "我刚刚用它来砍倒那棵树。"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树木。

    "。呃——这件事我不会跟上头报告的。"

    男子脸色略为不悦地说。老婆婆则说:

    "到了这个年纪,要我慢慢计算效果来使用炸药,实在太麻烦了。"

    "如果有需要劳动的地方,下次欢迎你随时找我。我会找人来帮忙的。"

    "如果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会那么做的。"

    在凉台上,男子看了一下给马饲料跟清水的少女。然后询问老婆婆。

    "那个我也说了好几次,你是否有打算搬到国内住呢?大家都很欢迎的。"

    "我也说了好几次,真的很感谢各位的好意。但我没有那个打算,况且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住。"

    老婆婆语气平淡地回答。男子不肯罢休地继续说:

    "这是未来的假设啦那个女孩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她永远跟一辆摩托车生活?"

    "那要看那孩子怎么决定,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只能靠她自己找出想做的事情。如果她希望这辈子待在这里生活,就随她去。"

    听到老婆婆的语气如此坚定,身材魁梧的男子也只得耸耸肩膀说:

    "有什么需要,欢迎你随时找我"

    "我会的,届时就有劳你了。"

    然后男子独自抬起木箱往屋里搬。他搬了几个进去,也搬了几个出来。将它们堆在马车上以后,最后跟着老婆婆一起去收三脚架。

    "来,请用。"

    少女在男子的桌前摆上茶杯。

    男子脱下外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老婆婆坐在他正对面。少女则坐在她旁边放下自己的茶杯,然后坐下来。

    "谢谢,这茶好香。请问这是什么茶?"

    男子询问少女,少女开心地回答"这是你上次带来的苹果茶"。然后双手捧着马克杯喝茶。男子请举起茶杯对着老婆婆示意,然后开始喝。

    时间慢慢流逝。男子跟老婆婆聊国内的事情,以及下次预定来的时间,并记下要带什么东西过来。

    "那么,趁天色还没暗下来,我要先告辞了——谢谢两位请我喝茶。"

    男子说着便拿起外套站起来。老婆婆与少女也准备送他出去。

    "——啊,这个。"

    男子停下脚步。他视线停留在一件谨慎挂好的棕色大衣上。少女也停下脚步。

    "前阵子我曾看过有人穿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大衣哟!难怪觉得眼熟。"

    ""

    少女屏住气息。站在她身边的老婆婆询问男子。

    "是吗?后来那个人呢?"

    "是的,他已经回去了。他说在他的国家只有这种方便旅行使用又耐穿的大衣,大家都是穿这个外出。还笑着说就算互不认识,只要靠大衣就能分辨出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呢。"

    .

    男子没察觉到少女瞪着他看的视线,继续说话。

    "那个人的国家就在附近不远处。我曾经到那儿做过买卖呢!"

    "在哪里?"

    少女突然大叫。

    "哇!"

    "在哪里?那个国家在哪里?"

    ""

    男子满脸惊讶地望着少女与老婆婆。老婆婆则一句话也没说。

    少女则紧抓着男子不放地问:

    "请告诉我!那个国家在哪里?"

    "那么,你要去那个国家?"

    汉密斯问道。然后在凉台上的少女很快地帮汉密斯的油箱补给燃料。

    "我就是打算要去才会做这些准备叼!"

    她两手拿起燃料罐,把燃料往油箱洞口倒进去。这时候太阳几乎已经下山,被云层覆盖的天空也变得昏暗。

    "够了!快停下来!"

    汉密斯大叫。

    "唔!"

    少女急急忙忙把燃料罐扶正。她放下罐子,拿起油箱盖把几乎满出来的油箱锁紧。

    汉密斯问:

    "你真的要去?"

    稍早前——

    "刚刚我讲过了,那是邻国之一哟!"

    弹药商男子回答紧抓着他不放的少女。她紧接着又问:

    "那里可以骑摩托车去吗?骑摩托车到得了吗?"

    "咦?可以,我是乘马车去的。如果没有遇上雨季的话,路况并不会太差不过——"

    "需要花多少时间?"

    男子看了老婆婆一下。

    "这个嘛马车大概是两天左右。如果是白天出发,到那儿大概是中午。骑摩托车的话,或许只要一天的时间吧。路线就只是森林里一条平坦的路,照理说不用怕会迷路不晓得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男子如此问,少女点了好几次头说:

    "满意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送走弹药商的马车之后。

    "这样啊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老婆婆站在马路上对少女说道。

    "我想那么做。我很想做那件事。说什么都要完成——可不可以呢?"

    老婆婆摇着头说:

    "可以,我不会阻止你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只是说,那未必会带给你什么好的结果哟——甚至也有可能造成不好的结果。"

    说完,老婆婆问少女。

    "你真的要去吗?"

    "我要去。"

    少女对汉密斯如此回答。

    "那么我来帮你吧!"

    老婆婆说着走出玄关,她叫少女把汉密斯推进屋里去,停在靠近玄关,离电灯与壁炉有段距离的位置。然后,老婆婆拿着一只皮制的大旅行袋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她把旅行袋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黑色的衣服,那是黑夹克跟黑长裤,都是用坚固耐用的材质做的,其他还有使用在长裤跟夹克上的皮带,外加附有耳罩跟帽沿的帽子一顶,及比骑马用的镜框还要坚固的防风眼镜一副。

    "你穿上这些装备出门吧!平时的服装并不适合旅行。是我之前向弹药商询问有没有什么适合摩托车用的行头,再请弹药商送过来的。"

    少女抬起头。

    "师父"

    "其实这些本来是要送给你当今年的生日礼物。现在你正好需要——虽然早了一点,但这些是给你的哟!"

    "。啊"

    当少女想开口答谢的时候。

    "还有这个你也拿去吧!"

    老婆婆边说着,边从壁橱拿出枪袋。那是可以系在腰带上的款式,还相当长。里面放了少女曾练习过的大口径左轮手枪。

    "师父,这个——"

    "没错。明天在里面装好子弹,顺便携带备份,就挂在腰际带在身上当以防万一用吧,况且你也需要武器防身。"

    "可是"

    少女欲言又止。

    "可是,这样好吗?这不是师父以前用的说服者,你不是很宝贝吗?"

    老婆婆笑眯眯地说:

    "我的确很宝贝它。正因为如此——你看。"

    老婆婆从旅行袋拿出一只漆黑又雕饰美丽的木箱。她摆在桌上,然后转动锁头的号码将它打开。

    "啊"

    "你完全不用担心哟,我只借你-一把。"

    少女跟老婆婆注视的箱子内部,铺着软布并用木板做间隔。里面放了三把一模一样的左轮手枪,以及六个预备用的转盘。

    "然后你还需要装行李的旅行袋。这只袋子就摆在载货架吧,这一并借你。"

    少女抬头望着老婆婆的脸。

    "师父"

    "什么事?"

    "谢谢你,我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老婆婆轻轻将双手搭在少女的肩上。

    "说谢谢还太早哟,毕竟还不晓得事情最后会往哪个方向走。搞不好你后来会后悔地想:-当初那个人如果没帮我可能不会遇到这种事-呢。"

    ""

    "或许你不会那么认为,反正一切都看你自己哟,奇诺。不过我应该是不会后悔帮你的,还有——我会祈祷你一切顺利的。"

    隔天早上。

    天空笼罩着低矮的云层,也流动得很快。看不见原本该升起的太阳,但是也没有下雨。汉密斯发动着引擎停在凉台上。后面的载货架绑着皮制的旅行袋。上面还摆了一个预备用的燃料罐。

    少女就站在旁边。

    她穿着黑夹克跟黑长裤,腰部还系着粗皮带,皮带上有好几个小包包,右腿有一只收着大口径在轮手枪的枪袋。

    她把长发细成一束,然后藏在夹克里面。她戴上附有帽沿跟耳罩的帽子,而银框的防风眼镜则挂在脖子上。

    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婆婆对少女说了一些话。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说:

    "我走了。"

    接着戴起防风眼镜,跨上汉密斯,把脚架踢起来。她速度缓慢地沿着下坡滑行到路面。

    然后改变方向往前进。

    摩托车奔驰在森林里的一条路上。

    道路既平坦又硬,从森林开出一道缺口,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仿佛无止尽地往前延伸。抬头仰望的天空是一整片淡灰色。

    "喂,你骑太快了啦!"

    汉密斯说道。

    "是吗?"

    骑乘中的少女简短回答。

    "是的。其实你也用不着急,反正过了中午就会到的。"

    "可是,我觉得还好"

    "现在是还OK,要是遇到不好的路况就惨了。"

    "是吗"

    "而且这样骑你也比较累,稍微降低省燃料模式的速度。否则你这样乱搞,届时到不了目的地怎么办?"

    "知道了"

    当速度减缓,汉密斯"呼——"地松了口气。然后——

    "我说奇诺。"

    他叫着骑士的名字,但是她没回答。

    "奇诺。"

    "......"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咦?——喔,嗯,什么事?"

    汉密斯询问好不容易听到它说话的少女。

    "我有点想问你,到了那个国家有什么打算?我还没间你这个个重要的问题呢?"

    卜、女沉默好一阵子,森林的树木不断往后方流逝。一成不变的景色制造出只有她跟摩托车停止不动,而森林跟地面不断流动的感觉。

    少女慢慢开口说:

    "我还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奇诺-"

    "嗯?"

    "我觉得自己不是-奇诺-,我无法那么认为。总觉得-我并不是。所以我想去想去-奇诺-的故乡"

    "去了之后呢?"

    "我想寻找并且见见认识-奇诺-的人、及他的家人

    ..."

    "见了之后你想怎样?"

    少女慢慢抬起头,看着道路上那片灰色的天空o

    "道歉。"

    汉密斯对将视线转回道路的少女说:

    "用报告的方式不就好了?首先告诉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向他们报告,然后道歉所以才要去那儿""

    "是吗?——那么,我改变一下话题。你不觉得该休息了吗?这样一直骑,想必你的手脚都震到酸了吧?"

    "没关系,我还不累。"

    摩托车继续走在森林里的道路。

    少女完全没休息地一直骑到中午。

    少女把汉密斯停在路旁,开始吃午餐。

    她带的是烤面包,然后倒上小瓶的蜂蜜,再一口口地安静吃掉。正当她准备直接喝掉从水壶倒出来的水。

    "要尽量避免喝生水,师父不是有交待过吗?-,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少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燃固态燃料,用茶杯泡茶饮下。

    她几乎没说话地收拾一切。然后再次戴上帽子跟防风眼镜,再次踏上完全没跟任何人擦身而过的道路。

    在少女的防风眼镜上倒映的森林,从中央往旁边流逝。而摩托车继续走在笔直的道路上。

    阴沉沉的天空挡住太阳的位置,也夺走时间的感觉。

    "你放心,不用那么赶也能在下午茶的时间抵达哟!-,

    汉密斯说道。还说"你看",要少女抬头看西方的天空。透过树林的缝隙所看到的西方天空,云朵露出的洞可看到些许的蓝天。

    "天气将会变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淋雨了。,-

    少女完全没回应,只是用右手继续加油门。

    不久摩托车在耸立于森林里的城门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应该没错。"

    汉密斯说道,下车的少女则一语不发地挪动防风眼镜。

    那个国家的城墙建得跟森林一样是绿色的。由于城墙延伸的路线崎岖不平,看得出来并不是很大的国家。石砌的城墙覆盖着满满的常春藤直到顶端,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什么即将腐朽的遗迹呢。

    少女慢慢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把头发从夹克拉出来让它垂在背后。然后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她什么话也没说地伫立着。

    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少女露出惊讶的眼神。

    道路前方有座城门,从旁边的岗哨走出卫兵。是两名背着旧步枪的卫兵,其中一个的年纪大概在中年至五十出头之间。另一个是年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那个请问你是旅行者吗?想要入境我国吗?"

    ""

    汉密斯代替少女说:

    "是的。"

    "那、那个呃"

    卫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拼命想说话的少女。

    "呃这里是那个"

    后来少女扑向载货架上的旅行袋。当着讶异看着她这个举动的卫兵面前,把旅行袋拿下来,然后打开它,并拿出放在里面折得好好的棕色大衣。

    "我想这可能是这国家的某人的"

    她拿给卫兵看。

    卫兵惊讶地接下来。

    "我可以看看吗?"

    少女点点头。年纪较大的那名卫兵把它打开。

    "这的确是我国的大衣。我想想看"

    然后他看看大衣内袋。

    "啊啊,果然有居民号码。四八四O二之一五八五五,这是谁啊?——喂,麻烦找户籍册核对一下。"

    年轻士兵一面覆诵号码二面走进城墙旁的岗哨。过没多久手上就拿着厚厚的户籍册。

    "-四八四O二之一五八五五-的确没错,有这个人。他是四年前从这个城门出境的。名字是——"

    "奇诺!"

    少女大叫。一名卫兵被她的大声喊叫吓到,另一名则是被那个名字吓到。

    "一点也没错那名出境居民的名字是叫-奇诺。"

    卫兵盯着看少女,接着年纪较长的那位则尽量不让语气过于严肃,缓缓地问说:

    "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够说说你是在哪儿得到这件大衣的?"

    少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说:

    "这个人有家人吗?——有的话请让我见见他们好吗?拜托你们!"

    """"

    这时候两名卫兵并不是对少女的话感到讶异,而是被她流的眼泪吓到。

    在城门内侧不是很大的广场上,聚集了大约几十名的居民。一群刚结束农务与工作回来的人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谈论他们不晓得从哪儿听来有关这名来访的旅行者的传闻。

    "这些人真是闲着没事干。"

    年纪较长的卫兵从岗哨看到那副景象吓了一跳。少女依旧表情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摩托车则停在她旁边。卫兵对少女说:

    "我们已经帮你联络了,他家人似乎马上就过来。不过,可否请你至少告诉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少女轻轻地摇头。

    下午过了一半,云层跟天空的比率慢慢呈逆转的状况。从云层缝隙露出的蓝天越来越多。

    这时候,有辆卡车来到广场。是后面附有载货台的农耕用卡车,从上面下来了一名中年妇女跟老人。他们穿过人群走进岗哨。

    中年妇女语气轻松地对急急忙忙站起来的少女说:

    "我们不是-奇诺-的家人,我们是受托来带你离开的。"

    "请问是受谁之托?"

    "-奇诺-惟一的血亲——也就是他妈妈。你愿意跟我们去吗?"

    少女点头答应。卫兵询问老人"这样好吗?"。

    "放心,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老人如此答道,然后又对卫兵说:

    "所以希望你们能允许这孩子入境,她是我国国民正式招待的客人哟!"

    汉密斯被抬上小卡车的载货台,然后用绳索固定住。.

    "伤脑筋,不晓得会有什么事呢?"

    他事不关己地喃喃自语。

    卡车行驶在田间的泥土路上。

    少女把折好的大衣摆在膝上,一语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

    不久卡车停在盖满房子的马路旁。房子都是用木头盖的木屋,为了不让房屋过于密集,因此每一栋的中间都隔着路树。

    车上的人都下车,老人对汉密斯说:

    "可以请你待在车上吗?不然要再把你抬上去固定很麻烦耶。"

    "我觉得你问错对象了。"

    汉密斯说道。老人说"说的也是",然后问少女同一个问题。

    "放心,反正车子就停在这里,应该没问题啦。"

    少女说:

    "既然汉密斯觉得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知道了。"

    于是汉密斯便留在原地,其余三人便走进一户人家。打开木门后,走进略为昏暗的室内。

    一进去就是客厅,但没有半个人在。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跟两张椅子。还有一个没有点火,砖瓦砌成的暖炉。

    ""

    少女摘下帽子,把防风眼镜放在里面,然后摆在折好的大衣底下一并拿着。

    "有人在家吗?"

    中年妇女对着屋里喊。

    "有!马上来。"

    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

    少女的左手紧握着帽子。

    不久从里面的房间走出一个女人。

    她大概四十五岁以上,将近五十出头。体态略胖,脸上还挂着圆框眼镜。身上穿着绿色的连身洋装,还围了一条围裙。

    女人看到少女便笑着说:

    "喔——就是你吧?听说你这位可爱的旅行者知道有关我儿子的事情。"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XXXX。

    "

    "欢迎你来,XxXxX。"

    接着女人招呼少女坐下。她等少女把大衣放在膝上坐定之后,自己再坐到她对面。

    "那我们呢?"

    听到老人这么说,女人说:

    "总之,先让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等一下可能还有事要麻烦两位呢!"

    于是带少女来的那两个人便从玄关走出去。

    当门关上的声音消失,屋内变得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首先开口说话的是少女。

    "呃,这个!还给你!"

    她把折叠整齐的大衣摆在桌上。

    女人接下大衣,缓缓把它打开并翻开内袋看里面的号码。

    "一点也没错,这是我儿子奇诺的大衣。你是在哪里得到这衣服的——"

    "我全告诉你!我把来龙去脉全告诉你!"

    少女大叫,并且激动到从座位探出身子。

    "。我知道了。"

    女人轻轻点头,然后对少女说:

    "在那之前,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当少女拼命说明整个来龙去脉的时候,天空的云被风吹散,露出准备下山的太阳。开始进入黄昏的天空,照着夹杂绿色与棕色的田园地带以及木屋。室内充满了交杂浅红与橘色的空气。

    "这样,原来如此。"

    女人语气平和地说道,少女慢慢地说了四次"对不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因为他一直没回来,就想说他可能从此下落不明,正准备要死心呢!在得知他的大衣送回来之后,就猜想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女人用不带感情的语气淡淡说道。

    "对不起"

    低头对着桌子的少女小声说道。

    "你再怎么自责也无济于事。"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对不起。若不是我对爸爸妈妈说那种话"

    "那样的话,你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你不是吗?"

    "可是要不是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奇诺也就不会死了如果我当初乖乖听话迎接那天,迎接我的生日..."

    接着女人的语气突然改变。

    "那孩子啊——"

    语气开朗得好像在话家常似的。

    "那孩子曾说他很喜欢旅行。他说参观各个不同的国家,有助于他自己跟祖国的成长。他出门好几次,刚回来,随即又马上出门我还猜想等他-成人之后-,可能几乎都不会待在自己的国家呢!"

    ""

    "所以每当他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只能抱持着-他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想法等待。"

    "......"

    "对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少女抬起一哭丧的脸,然后小声地回答"好"。

    女人间:

    "现在的你有地方可回去吗?"

    "咦?——有的,可是"

    "那就好,那真的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哟。所以你应该回去那里。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个国家-过夜吧——我去泡茶给你喝。"

    女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客厅旁的厨房,然后动也不动。

    "那个"

    过没多久,少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拉开椅子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不必帮忙,坐着就好。"

    从厨房传出这个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就听到燃烧的木头爆开的声音、开水滚的声音,以及移动水壶的声音。

    庄彩霞完全染红的室内-

    ""

    少女盯着眼前的大衣看。

    不久垂下双手准备摆在膝上。

    "!

    "

    右手却摸到什么冰冷的物体。少女吓得连忙把手抽回,然后慢慢往下看,确认刚才触碰到的物体。

    枪袋里放着一把装了子弹的说服者,黝黑的形体确实存在于染红的空气中。

    少女刻意避开它,然后将右手往膝盖上面移动。

    "来,请用。"

    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摆在桌上。端茶来的女人拿起桌上的大衣,走进里面的房间。然后再走回到捧着茶杯的少女前面。她自己也坐了下来。

    少女双手捧着茶杯喝茶。

    "烫不烫?"

    她大概喝了两口之后,说了一声"不烫"。接着再喝一口。

    "你好像很渴的样子。"

    女人说道。少女把茶喝掉将近一半。

    少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茶,很好喝。"

    少女如此说道,女人回答"谢谢"。

    正当少女把茶杯放回桌上的那一瞬间。

    "咦?"

    眼前的世界竟然慢慢往右倾。

    随即响起身体猛烈摔在地板的声音。以及椅子倒地的声音。

    原本坐着的少女整个失去平衡,跟着椅子一起往左边倒。右手把茶杯拨开,还弄湿了桌子。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从倒在地上的少女左肩滚在她的脸颊旁边。她绑起来的长发散在地板上。

    "咦咦?"

    少女抬头看着扭曲变形的原木天花板,挣扎地挤出声音。

    染红的空气中,她看到女人遮住天花板的脸。静静低头看着她的女人,对着她伸出双臂。

    "咦?"

    扭曲的双手往她的喉咙伸去。

    "要不是因为你"

    少女清楚听到女人的声音,接着喉咙感受到她冰冷的手。

    "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就不会死!"

    "!

    "

    女人的手使劲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嘎!"

    从少女的喉咙硬挤出的气息,变成简短的声音。

    "要不是因为你,那孩子会平安回来,奇诺会回来的!奇诺会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

    少女看不到在她正上方的女性的表情。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形体。

    从窗外透进来的夕阳把整个屋子都染红了。此时一个女人正用双手掐住仰躺在地上的长发少女的脖子。

    "你可知道那种痛苦?你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吗?你了解苦苦等侯的那个人的心情吗?"-

    ""

    "要不是因为你!"

    女人的手臂更加使劲。

    少女的嘴巴叫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只见她的双手稍微往上移动又很快地放下。当她抖动的再次往上伸想抓住什么,随即又放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右手碰到某个冰冷的物体。

    她的右手抓着冰冷的物体,然后紧紧握住。她把右手臂往后伸好让肩膀有办法动,再打开枪袋的扣绳,发出黑色光芒的轮盘跟在枪管的后面出现。

    女人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用缓慢又清晰的语气说:

    "要不是因为你,奇诺早就回来了。"

    然后又重覆一次。

    "要不是因为你,奇诺早就回——嘎!"

    左轮手枪长长的枪管插进女人正在说话的嘴巴。透过枪管感受得到少女的手在颤抖,而且在撞到女人的牙齿时还发出卡滋卡滋的声响。

    女人稍微松开掐住少女脖子的手,一度吸到些微空气的少女,一面吐气一面念念有词地说:

    "现在是我我才是奇诺"

    卡滋卡滋的声音停止了。

    "我怎能再次被杀"

    咚!

    红色的世界里!在围满木材的客厅地板上。

    压着其中一人的那个人在模糊的爆裂声发出的同时,像是遭到强烈电击般地抽动。然后闷不吭声地直往躺在地板的那个人倒下。

    红色的世界里。

    一个仰躺在地上却昏迷不醒的人,身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趴着死去的人,压在一个人的上面。

    大量流出的血染红了其中一人的长发。

    红色的世界里,地板扩散着更红的液体。

    终于,就在太阳落到森林与城墙后方的同时,屋内突然急遽变暗。

    ""-

    此时有双人的眼睛从玄关旁的窗户窥视这没有半个人动h匡子。

    隔天早上。

    奇诺随着黎明醒来。

    她张开眼睛慢慢起身,原本盖着的暖和毛毯往前滑落。奇诺往身上看,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

    ""

    "早安。"

    突然有声音跟她说话,奇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汉密斯正用脚架撑住。

    "啊,早安汉密斯。"

    奇诺如此回应,然后把视线往左移。床的旁边是原木墙壁,早晨微弱的阳光从墙上面的窗户透进来。

    她再把视线往右移,发现这里是个小房间,有简单的桌椅跟衣橱。桌上摆着洗干净且摺好的白衬衫、靴子、收在枪袋里的说服者,以及帽子跟防风眼镜。

    衣橱里还整整齐齐地挂着黑夹克跟长裤。

    "——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含糊的声音提出的疑问,此时从房间外面传来回答。

    "还在国家里面,这里是我家哟!"

    边说话边打开门的,是昨天迎接她的中年妇女。

    "现在是你入境后的隔天早上哟!——你觉得怎么样?头是不是还昏昏沉沉的?手脚跟舌头是否还麻麻的呢?"

    中年妇女用跟昨天一样的语气询问,奇诺摇摇头。

    中年妇女便回答"那就好"。

    ""

    奇诺坐在床上瞪大眼睛发呆好一阵子。她轻轻呼吸,慢慢地上下转动纤细的肩膀。

    然后——

    "那个人呢?"

    奇诺简短地问道。

    "葬礼跟下葬都在昨晚完成。"

    中年妇女答道。然后说"我等你把衣服穿好"之后就走出房间。

    奇诺下了床,看着摆在前面那些自己的衣服。夹克的衣领毫无脏污。

    奇诺做跟昨天一样的打扮。她在黑夹克的腰际系上皮带,把枪袋悬挂在右腿的位置。只开了一枪的左轮手枪上,还黏着一点点干掉的黑色物体。

    正当奇诺准备把头发拉出夹克外的时候。

    ""

    她头一次发现那东西没了。

    "我记得衣橱里都有镜子不是吗?"

    汉密斯说道。奇诺慢慢往前走三步,站在镜子前面。上面映一个短发的人。

    ""

    奇诺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阵子。不久,镜子里的人动着嘴巴说:

    "奇诺我是——奇诺。"

    "早安,奇诺。"

    正当汉密斯这么说的时候,房门打开了,昨天的老人跟中年妇女走进来。

    "因为上面沾了好多血。虽然对你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请这个人把它剪掉——不晓得你是否介意?"

    奇诺的视线离开镜子,转而望着老人。然后简短地回答

    "不介意"。

    "是吗?那么请坐吧!"

    老人说道。奇诺坐在床上,其他两人则是把房间角落的圆椅搬过来坐着。

    "那么,该从哪里请你回答呢?"

    老人开口说道,奇诺问:

    "请问我做的事情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在这个国家,-

    正当防卫-是无罪的。不过-帮助自杀-,这条罪可就不轻。惩罚就是逐出国外——这样你懂吗?"

    老人试探性地询问,奇诺轻轻地点头。

    "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呢?"

    老人语气平和地说话,跟外头呜叫的小鸟叫声相互重叠。

    "这个国家实在太多好好先生了——有些年轻人就是讨厌这点才出外旅行。不过就算那样,也是改不了这种天性。"

    ""

    "我们回归原来的话题吧!那个人其实已经独守家园等了好久。你能够了解当母亲的从早到晚一直等待儿子归来的心情吗?"

    "不了解。"

    奇诺立刻回答。

    "没关系。"

    老人点点头。然后又说:

    "你就当做她知道自己不用再等下去之后,松了一口气。加上一切都真相大白,她打从心底感到安心哟——虽说她让你吃了麻醉药,可是一旦勒住手持说服者的人的脖子,她应该非常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

    "懂吗?"奇诺摇摇头说:

    "不,我不懂。"

    "或许吧,不过这样也好。但是惟有这件事请你务必要懂。"

    "什么事?"奇诺问道,老人回答。

    "-尔再也不需要为这件事哭泣了。一切都结束了!——

    "至于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现在你只要回到自己的栖身之处就行。我已经跟你当初进来那道城门的卫兵报备过,你只要往一个方向直走就行了。"

    奇诺推着汉密斯步出房间。她们穿过客厅,走到浅蓝色的天空下。外头淡淡飘着即将消失的晨雾。

    走出外面的奇诺一度吸了长长的气。

    "拿去,奇诺。"

    中年妇女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递给她。

    "......"

    那是折叠整齐的棕色大衣,也就是奇诺带来的那件大衣。

    老人说:

    "那个人留下这个跟一张纸条。纸条上面说不要把这件大衣跟她葬在一起,要把它送给你。这好像是她以前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现在——它是你的了。"

    奇诺不发一语地撑起汉密斯的脚架,从中年妇女的手中接受下来。

    她把大衣打开之后披在身上,再把衣襟往前拉,想不到衣摆长到几乎碰到地面。

    "好长哦。"

    老人说道。

    "是很长。"

    奇诺说道。

    那天卫兵目送着一大早出境的旅行者。

    骑乘摩托车的旅行者身穿棕色的长大衣,还把过长的衣摆卷在两腿上。

    卫兵目送驶进森林里的旅行者之后,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又走回岗哨。

    晨雾散去之后,只见蓝天在绿色的森林与城墙的上方无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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