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人偶 ~chessdoll 2~

    在这世间某处,侧耳听到了赞美歌的声音。

    石造巨塔。

    脏兮兮的地板,满是裂痕的墙壁,都被严寒冻结。从我的两手手腕延伸出去的锁链嘎啦嘎啦响个不停。

    快到圣诞节了吧。在那十分遥远的地方,普天同庆……用那美妙的歌声赞美着。

    「药有用吗」

    低沉的声音,让我睁开眼睛。刚才的歌声突然如幻觉般远去。

    有谁正在看着倒在这简陋的床上的自己。

    细长冷酷的绿眼睛扫视着这边。

    艾伯特-德-布罗瓦——。

    医生的声音重复道。

    「嗯,暂时不用担心她乱动」

    「这头灰狼,就快产下她的幼仔了吧」

    「应该是这几天没错。侯爵,届时要来看吗」

    「哈,怎么可能!」

    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又能听到远方传来的赞美歌的歌声,把我引入睡魔的深谷之中。

    风还在呜呜地吹个不停。

    不要一直哭个不停囉!

    柯蒂丽亚!

    因为啊,这是蔷薇色的人生啊

    真是的,在听吗?爱哭包,你啊,真是软弱呢

    不管你再怎么寂寞,再怎么在自己周围建起一道墙壁

    你呢,都不会是一个人哦

    在剧场里啊,有我们这些舞女做伙伴啊

    啊不是还有那个总是过来看我们的

    可爱的红发男孩吗

    还有呢、

    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变哦

    要等你那未成熟的灵魂,长大成人

    你那手也能大到守护住你的重要的人

    这些,不都是很棒的事吗

    这些个说教,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

    啊,该我们出场了哦!好了快出去!

    ——蔷薇色的人生!

    梦见了过去。

    到底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感觉好像又过了几天。这次又被灌了多少药呢,感觉这么长时间,真正清醒地过的时间基本没有多少。

    眼睛一睁开,又看见医生站在旁边。还有没有见过的贵族样的几个男人。像是被吓到一般睁圆眼睛望着这边。

    真是怪哉。

    感到可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某天晚上,突然从剧场被带走的我,后来就一直被锁在这里。舞女的同伴们,那个红发男孩子,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差不多了」

    「竟然!」

    贵族中的一人颤抖着叫出声来。

    「啊,我的主——!」

    听到某处传来赞美歌的声音。其他的男子也都颤抖起来。「竟然会是这么讽刺,今夜可是圣诞夜啊」「真是恐怖……」,他们一个个都在胸前划起十字,互相看着对方。

    前些天耳朵听到的赞美歌,原来不是我幻听。那是不知何处虔心祈祷的少女们合唱的歌声。

    「灰狼幼仔生于,耶稣诞生之夜。的确是十分讽刺的一件事啊」

    「啊……。我真恨不得早点回到家中去。在这真是冷到不行!」

    「已经快了。快好了……」

    男人们胆怯地都向下看着我。

    锁链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

    混杂着飞雪的寒风,猛烈地吹打着石造的巨塔。

    不久,身体内的那个重要的东西……自出生开始就伴随着我的,慈爱……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村庄放逐,带着村长扔给我的不多的金币,一边害怕着野兽一个人走出深山,在大城市中彷徨,挣扎着来到了苏瓦伦……直到现在我都一直保有的,那个宛如我的灵魂般重要的东西,我感觉到快要滋溜溜从身体里滑出来。我拼死抵抗,锁链也被拽得狂响。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石造巨塔里,男人们发出恐怖的声音。

    啊!

    灵魂,我的灵魂就要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了!

    还给我!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痛苦,愤怒,恐怖。虽然应该是过了很长时间,不过却感到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体内那不可取代的东西被拿走了,我从灵魂深处哭出声。软弱的,寂寞的,我想着无尽的黑暗哭诉着。

    这之前都没有感受到的,慈爱……。得到了珍爱之人的天佑,如光一般贯穿了自己的全身。

    之后,则是整个灵魂被取出一般,肉体有如空木雕人偶一般丧失地委顿下来……。

    「是女的」

    「女的灰狼。不,这小怪物,是狼和我国贵族血脉的混合……」

    女儿!

    我的,女儿……!

    锁链紧缩的双手伸出。

    想要伸出舞女好友——那浅黑色头发,体型丰盈,开朗活泼又温柔的金佳-派说过的,保护自己珍爱事物的,双手。那大人的双手。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但是我的双手,确实苍白有如老太婆般纤细消瘦,上面还能看到无数血管浮出。刚出生哭个不停的女儿,我的灵魂,就这么被医生抱在怀里,毫不留情面地带走了,我就连阻止都阻止不了。我像是表达抗议般喉咙咕嘟咕嘟响了几声,就像野兽低声恸哭一般。被监禁了这么长时间,像是把人类的语言都忘光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咕嘟咕嘟地心里念叨着女儿。

    母亲的声音像是传给了女儿,她猛地哭闹起来。

    就像是划破夜空,哭得及其悲惨。

    贵族男人们争先恐后地逃向大门,我又变成了一个人。锁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那两只苍白无力的小手,伸向空无一物的虚空,像是瘦削的野兽钩爪一般徒劳地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我又大声嚎叫。

    求求你,别让我和这个孩子分开。别让我,和我的灵魂,分居遥远的两地。

    我可爱的女儿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夜空又想起了震撼整座石塔的哀嚎。

    我的灵魂结晶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赞美歌的声音。

    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从眼眶涌出,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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