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来日将是魔的黄昏日落

    看,像这样把右手伸出试试看吧!

    这样就能藉由傍晚空气的温度,来判断太阳现在在哪里呦!

    看,对吧?光是食指指尖就能感觉到温暖的光芒,这么一来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透过手指感受到夕阳呢。

    总不能因为眼睛看不见就保持着绝望的态度,认为这个世界空无一物吧。毕竟万物除了外在的“颜色”以外,还存在着声音、触感及温度的感觉。

    此外,也能靠声音、气息跟气氛来判断对方的心情呦!就像直触对方内心似地了解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以及在想些什么呦!因此,我并不会觉得这有多困扰,也从不怨叹自己有多不幸,因为我的缺憾只有一点点而已。

    不过啊,我还是希望至少可以亲眼看上一次的事物。

    譬如说我想知道天空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当太让升起的时候,透过早春薄透的花瓣看到的天空颜色,真得跟我的眼睛颜色一样吗?

    一切真地像那个人所说的一样吗?

    第一章

    马车路。

    用德语解释的话是“Autobahn(高速公路)”,在日本则是关越汽车公路。如果举老妈最爱的松任谷由实的歌词当例子,那就是在中央高速公路(注:原曲名为中央free

    way,其中有一句歌词即为“从右边看得到赛马场”),只不过从这里并看不到赛马场。

    总之呢,这是一条让所有马车行驶得既舒适又快速的平坦道路。而且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没有类似的休息站的设施让人们休息,如果赶时间的话,还提供精力充沛的马匹让人们更换。这么一来就可以保持最快的移动速度。

    如今,我们乘坐的马车正全速奔驰在如此便利的交通设备上。

    多亏了路面铺设得很平坦,因此马车鲜少摇,至少我的屁股没有因为连续四天的旅程而觉得痛苦。放眼望去尽是在“世界的车窗”(注:为日本朝日电视台的知名铁道旅游节目)节目里才看得到的风景,至少坐在我对面的则是有着淡金黄色头发的美女。虽说这趟旅行主要都在车厢度过,倒也算得上是相当舒适的旅行。

    撇开我是俘虏这件事不多说的话啦。

    唯恐我这个克鲁梭上校趁隙逃亡的芙琳·基尔彼特,派出她肌肉发达的部下分别坐在我两旁,并把我固定在椅垫弹力十足的座位上。这副开心挽着手臂跳排舞的模样,远远看,我应该很像是要被带到NASA的外星人吧。

    我把他们两个称之为“肌肉安全带”。

    如果是邦兹(注:指旧金山巨人队的强打者贝瑞·邦兹BarryBonds)与卡布(注:指西武队的亚力士·卡布瑞拉Alex

    Cabrera)把我夹在中间,那种兴奋之情当然无法言喻。但是一想到有一边是鲍伯·沙普(注:Bob

    Sapp,日本超人气格斗主),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不过呢,形容他们是能够让我坐在上面的“肌肉儿童安全座椅”,用该会比较贴切。

    而且这两名“安全带”说什么都不往我这边看,会不会是因为我已经有两天没洗澡的关系啊?

    “其实他们很怕你呦!”

    芙琳·基尔彼特已经占下面具,以真实的女性模样露出优雅的微笑。

    至于过去用来假扮领主诺曼·基尔彼特的面具,正在她的膝上闪着银色的光芒。

    “他们还怕你的黑发与黑眼呦,克鲁梭上校。”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把手伸向我的刘海。

    “那个副官鲁宾逊原本有一只眼睛是黑色的,因为他发出的光芒跟你的截然不同。”

    “那是因为村……鲁宾逊的脑筋比较好啊。”

    村田·鲁宾逊·健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不知道什么原因芙琳并不喜欢我们两个在一块。

    “不管怎么样,我倒是觉得你的黑发黑眼很美,因为颜色跟没有月亮的黑夜一模一样……据说有人不惜一掷千金也要把你弄到手。既然是这么美丽的颜色,那么有关你是长生不老之妙药的传说或许是真的呢。”

    当我开始想象自己会怎么被大卸八块,突然有钟身处于四川的食材市场遭人拍卖的感觉。就好比那些小猴子、小鹿或者石蝇的幼虫一样。

    “去!你还真敢说,明明自己长的才漂亮呢。美女称赞别人的时候,听起来就好像在讽刺。”

    “哎呀,你好会讨女生欢心哦!但我害怕的并不是的眼睛,反而是那颗石子。”

    他纤细的手指慢慢的靠近垂挂在我胸前的蓝色石头。

    原本她相触碰那比天蓝还蓝的东西,却又突然打消念头。

    “……我重视觉得它隐藏了什么可怕的力量跟什么特殊的意义。当然啦,即使它不过是仿照温克特家的徽章,对卡罗利亚人来说也是很特殊的东西。”

    “阿卡尔贝鲁特说的话如果属实,那你们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也难怪你们无法高枕无忧,就连看到徽章也会因为心虚而有厌恶感。”

    “请你不要误会,基尔彼特家是在很后期才建立的。跟当时的主谋这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寻找温克特家的后裔呢?”

    “如果你知道原因之后,能不能答应我绝不逃走,并协助我们的计划呢?”

    眼前的妇人就像是在享受下午茶似地优雅微笑着。他的淡金黄色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滑顺的发尾触碰着座椅。天空笼罩着薄薄的云层,遮住初冬的阳光。同样的时节在真魔国不过是早春的雨季,在西马隆令的却已经是秋末了。如果用最简单的地球科学来解释的话,表示这两个国家正处于纬度相反的位置吧。

    回想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北半球了……这是不禁让我想到这个冷笑话。

    “这样的天空令人看得好不舒服哦。”

    “会吗?只是阴阴的天气而已啊。”

    “只有当地人才看得出来,希望不要发生地震才好。”

    终于又回到轻松的话题了,总不能跟初次见面的人聊政治、宗教或棒球吧!尤其是少数派的太平洋联盟球迷,不过为了我个人心里的健康,避开棒球的话题的确是明智之举。这时候聊天气是最安全的,既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也不会冷场。

    还记得在初次见面的餐桌上我们两个都假装无法说话。

    但是,摘下面具恢复原来面貌的芙琳·基尔彼特,不仅人长得漂亮,连言词跟态度都变得十分直爽坦荡,但又称不上坚决。说话变得比较大声,眼里还闪着狡猾的光芒。事到如今她还敢抬头挺胸面对他人,应该是靠自己的意志跟信念支撑的关系吧。

    虽然他盗用丈夫的名义统治领地而被责备得很惨,但或许就是这种人才适合站在国家的顶点。

    然后,如果那人类的俊男美女跟艾尼西娜小姐、洁莉夫人、或云特那种俊男美女型的魔族比较的话,两者美感就是不一样。如果说他们是天才艺术家的作品,那么芙琳·基尔彼特应该算是女明星或赛车皇后。脑中只有运动的运动员被前来取材的女记者、艺人吸引是经常的事。现在的我正出去这样的状况中,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我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怨恨它。

    因为我已经被软禁了三天了,还被迫进行了断食减肥,真得蛮难熬的。事实上我并没有被关在断食道场中,还有可口的满汉大餐摆在眼前呢!但我却得靠坚强的意识忍耐。

    仔细想想,从我被软禁的第一天开始,因事就是个严重的问题。

    而且在数过两万七千只羊后,我才好不容易睡着。晚上到还无所谓,可是一到早上就有豪华的早餐送到我面前。而我那正值成长时期有食欲旺盛的肠胃,因为渴望吸取能量而发出强烈的响声。但我还是无法毫无疑虑地吃下这些饭菜,只好原封不动地摆早晚餐时间。

    想必连巴夫洛的狗(注:巴夫洛原来是一位医学家,在研究口水的分泌与胃部蠕动的关系时,发现了所谓的“制约行为”并获得诺贝尔医学奖)。也没办法忍成这样吧。如果空腹能拯救地球的话,大概忍个三次就可以功成身退才对。

    然后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严守云特的叮咛。

    绝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因为某些对我不怀好意的人很可能会对我下毒。

    因为我无法随便信任他人,因此好把面貌根肉放在窗外,假装已经吃进肚子里。

    不一会儿眼尖的小鸟就飞来了,而且毫不犹豫地开始啄食。

    结果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小鸟在发出不忍听闻的奇特叫声之后,就倒卧在窗框上,眼睛呈半闭状态,短小的舌头还从松弛的鸟嘴里探出来见人。

    这下子代志大条了!想不到我个人的无聊试验竟害死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等我吟出:“啊~小鸟我为你哭泣,亲昵不要死”时为时已晚。逝去的生命不再复返,我无法消去自己犯下的罪恶。

    “啊~对不起——不知名的深灰色……不,时尚灰的美丽鸟儿。请原谅没大脑的我。事到如今,我愿意用我的存款照顾你的遗孀……咦?”

    几个小时后,我以为已经死亡的被害“鸟”突然站起来,还比以前更有活力地振翅飞去。可能使原先睡眠不足的问题已经解决,所以它的眼神充满活力。

    看样子加在饭菜里的并不是毒药,而是单纯的安眠药。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吃下那些饭菜,过这重复吃饱睡,睡饱吃的糜烂生活,因为这样就正中敌人的下怀。对方就是希望克鲁梭上校这号人物不要作怪!才会想尽办法让他沉睡吧。

    话说回来,我之所以被迫进行绝食三天的激烈减肥行动,乃是因为自己被转动到远离真魔国的敌对势力范围。

    有着极平凡身材也长相,脑筋也跟普通中学生没啥差别的我——涩谷有利原宿管它怎么样都无所谓,今年十六岁。是在企图利用金融市场统治世界的奇怪银行工作的老爸,跟希望她不要再沉迷于少女情怀,同时也是前击剑选手的老妈所生的小孩。

    就在我透过冲水马桶流到异时节之后,却被告知一件极具冲击性的真相。

    那就是——我是一个魔王。

    因为我是连哭泣的小孩都会吓到翻白眼的魔王,所以会使用凶恶的魔术(好像啦)。因为我是人人敬爱的国王,所以有多少我伤透脑筋的美型男部下。虽然等着我解决的问题堆积如山,但我不仅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待在血盟城的日子也十分惬意。

    老实说,我也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

    然而这几天却突然发生了可怕的悲剧。

    这次因为真魔国面临极大的危机,因此我被召唤了回来,不仅遭到了来历不明的暗杀集团袭击,连冯克莱斯特卿跟维拉卿都被迫离开我身边。当然他们两人还活在世上,教育官甚至还在艾尼西娜在照顾,因此我很放心。

    然而肯拉德的左手却被砍断了……

    回想起那次的爆炸事件跟那句理应听不到的谢罪之词,我不禁紧紧握住双手。

    他不可能独自死去的。因为他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他,他就会在我身边并且帮助我。

    只是后来预定回地球的我,却越过海洋来到人类的土地,等我回过神来还发现国二国三都是跟我同班的日本友人村田,也被卷进这个世界。

    “……是村田。”

    我想在模仿演歌歌手似的喃喃说到,并撑起因为空腹而站不稳的双脚。没错,使村田。

    铁面贵妇人——芙琳·基尔彼特是代理丈夫统治这个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的美女,由于她相信“我是温克特家的后裔”这个卵白的谎言,因此把我跟村田健分开监禁。芙琳虽是个大美女,但却像带刺的玫瑰那么危险。

    不管怎么样,我得对村田负责。毕竟他深信自己仍在地球,还拼命寻找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某个国家的领事馆,我不能再让他遇到更危险的事,而且现在能保护他的也只有我。

    我一定要设法进入他被监禁的地方。

    监禁生活进入第三天,当初的恐慌早以平息,也让我有观察四周的余裕。我也盘算着过好几分钟逃走的计划,但是成功的可能性都很低。合理的窗户虽然大,还可以自由开关,但是没有阳台或露台,而房间有位于五楼高位置。一点鼓起勇气来个高空弹跳,会有什么下场可是比黑暗中的火光还要明显呢。

    虽然我尝试制作简易的绳索,但可能是我不太了解布料纹路的关系,总是无法把被单撕成笔直的布条,只是徒增项亚洲黑熊胸口的月型白毛那样短短一小截的碎布块。这时候我头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满脑子只有棒球的人生。

    日过这世上有靠捕手手套跟棒球就能够逃跑的幻想情节,我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人还要完美。

    结果,我连地狱高空弹跳跟简易绳索的计划试都没试过,就已经过了地球时间的五十八个小时。

    我一面沐浴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一边把大窗户整个打开。要是这时候能出现一辆云梯车,我就能立刻离开这里了。

    此时,冷到让人缩起身子的风却传来陌生语言的歌曲。等一下,这首歌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以前曾经让我听到快要抓狂……

    “凯旋进行曲?”

    就在几个月前,我听了足足一辈子份的“阿依达”(注:著名歌剧Aida)。

    我探出身子仔细看,发现我的朋友正在距离六、七个房间远的窗边悠哉地唱歌剧。还顶着一头他那发狠改变造型之后的人工金发。

    虽然他还特地带上蓝色的隐形眼镜,但效果不彰。

    “村田!”

    为了让足球迷发现到我,我死命挥动亚洲黑熊(碎布块)。这可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毛巾操呢。

    “哦——涩谷——!”

    摘下眼镜的隐形眼镜先生毫无顾虑的用力挥舞双臂,哦什么哦啊你。

    “你好吗?”

    “你再讲什么蠢话?你听清楚,我现在就过去你那儿!”

    “嗯——可是……”

    他上下打量壁面,在确认没有突出处之后继续说道:

    “我觉得只有蜘蛛人才过的来耶!这段距离没有什么可以抓的地方,可能一失足就造成千古恨哦。哈哈……”

    “现在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吧?总之……”

    我双脚挎在青铜色的窗框上。

    “我们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逃出去,不然再待下去我会饿死的!”

    “可是涩谷……”

    村田整个身子探了出来。

    “你讲这么大声,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吧!“

    “一点也没错上校”

    突然有人抓住我的皮带。

    “为什么你就不肯当个安份的客人呢?要是你受了什么伤,那我……”

    站在中年管家身后的芙琳夸张地皱眉耸肩。贝克管家边说边把我拉住,害我从窗户被拉回地板。

    “我想说只要把你们分开两地,就不用担心你使用魔术。想不到你不仅拒绝进食,害奋不顾身地策划逃走!像你这样不惜挑战身心极限的做法……军人的思考模式果真叫人伤透脑筋呢。”

    啊?军人的思考模式?对哦,我自称是上校呢!反正是你软禁和平主义者的日本人,还把他当军人看待,这未免太失礼了吧。

    “贝壳,请你准备马车。”

    芙琳伸出纤细的手指把窗户紧紧锁上。

    “照这样看来实在是无法撑到护卫团抵达。尽快把克鲁梭上校带到本国,或许对他比较好。既然马克辛已经出现拿掉面具的我了,那么小西马隆迟早会派兵前来侵占克罗利亚的。”

    这都是什么统治人民的“男性”领主已经不在的关系。

    “夫人,可是那么做的话……”

    “如果再加上留在这儿的西马隆兵,总计人数应该还够用。

    毕竟规模过大而引人瞩目并不是件好事。只要全速冲过平原组出没的区域,接下来应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听他说什么组来着,难不成还有黑道埋伏?

    就这样,所以它决定用四辆马车把我们移送到“本国”,还要强迫用肌肉安全带固定住。

    这就是我的现在一直被两个邋遢的男人夹住的原因。

    话说回来,临上车的时候我有瞄到村田的表情倒是挺开心的,原来他的“安全带”是亚马逊女战士。

    奈A按呢!

    第一章结束~…

    俊达一把把门打开,只见房间冒出浅紫色的烟雾。

    站在工作台前摇晃容器的艾妮西娜,整个注意力全放在不祥的气泡上,根本就没看她的青梅竹马一眼。

    唯独躲到窗边避难,抱着双膝靠在玻璃窗的少女看到古因达鲁而抬起头来说:“找到没有?”

    “还没。”

    “是吗?”

    她再次把脸埋进双膝,连她绑在头上两侧的卷头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外面的夜色已深,难不成她今晚也打算在这里度过。

    “怎么样?”

    有着真魔国三大魔女之一——红色恶魔这个绰号的女性。私底下也是他的编织老师的冯卡贝尼可夫艾妮西娜,这时才终于看到他,並

    把快爆炸的瓶子放在工作台上。

    “我才想问你怎么样呢?不,你不用回答,看你皱着眉头我就知道答案了。想必陛下仍旧了无音迅,连搜索队也没什么好消息。

    ““而且连那个任性的游手好闲的家伙也算了,他就别提了。冯克莱斯特卿的事情有进展吗?”

    “他本人仍是老样子啦。”

    细雪与冰块里的雪云特跟胯下的雪兔一样越来越白。与其说是呈现假死状态,倒不如说像具真正的尸体。

    另一方面,说到有着修剪齐平的美丽黑发与细长单眼皮的袖珍型阿菊云特,正叼着烟坐在椅子上。

    而且还遥望着远方说:

    “他是不是在闹别扭?”

    “好像是。”

    “……古蕾塔她一直没有睡好吧?”

    “应该吧。“

    说到艾妮西娜这个人,只要是实验以外的事几乎都只会回答:“应该吧”。古恩达心想:“要是这时候么弟在场的话就好了”,他想起沃尔夫拉姆一副以古蕾塔的父亲自居的模样。

    然而,现在连那个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也不见人影七天了。

    “毕竟父亲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时候就要靠这个了!”

    “唔!”

    艾妮西娜猛烈转身,红似火的红发发出“唰”的声音,而且就像瞄准目标似的,又狠又准地打到古恩达的下巴。

    “这是我的最新杰作。睡——吧——睡——吧——小——朋——友——”

    她从排满厚重书籍的书架上拿出一本比较薄的册子。那本跟冯克莱斯特卿的日记差不多厚的书,给小孩子来未免稍嫌重了些。

    夹杂着红色与紫色的奇怪封面上,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这么写着——毒女艾妮西娜与秘密研究室’。

    “……毒、毒女……”

    话说封面的图案,正是红发女勒死好几名男人的场面。

    激动到呼吸急促的作者本人还拼命把书往他这边塞。

    “近来幼儿们可能因为生活不规律的关系,到晚上总是难以入睡。为了让孩子安眠,做母亲的每天都烦得快要神经衰弱。而町内会(注:村民大会)甚至还派人扮成魔鬼,到每个家庭去吓唬小孩子说:有没有爱哭的小孩?有没有不听话的小孩?’。但结果却是那些小孩发挥小聪明识破魔鬼的真面目,而且吵得更凶。担忧这种状况的我为了减轻这国家的母亲们的负担,于是便开发了这个睡吧睡吧小朋友’!”

    “只不过是一本超大本的绘本……”

    “你拿它跟绘本比,真是笑死人了!它外表看起来很单纯,内页却隐藏了百发百中的完美魔术效果,只要在枕边阅读个几页,保证无论多难哄上床的坏小孩都会被攻陷,痛苦地敲打床铺并大喊投降!万一无效率的话,还有接受十天内退货的鉴赏期。”

    他不经意地看着封底,上面并没有商业出版品必须印刷的预行编目资料。

    “哦~那是因为书还没有出的关系啦。当然真魔国中央文学馆有跟我接触过,但偏偏他们竟离谱到要把这本优良杰出的儿童文学归类到恐怖类书籍出书。于是我就用很不巧,我出书可是在做慈善事业耶’这句话回绝。真受不了们,越来越受注目的第二弹为什么非得当成恐怖作品不可呢?”

    原来如此,难怪摺口处除了记载第一弹的书名跟大纳,还有续篇第二部的介绍。

    《毒女艾妮西娜与患者者的意志》……透过患者的意志而发展的魔术,就是实验实验再实验。毒女艾妮西娜究竟是魔还是鬼?

    《毒女艾妮西娜跟某只送修的皮箱》……危险!在那只皮箱里,毒女艾妮西娜她……!

    “……感觉很像是吓人魔族大集合耶。”

    古恩达开始感到苦恼。

    “好了,只要把这本书拿给古蕾塔看,那孩子一定会马上睡着的。对了,如果由你来朗读,效果应该会倍增才对。毕竟你的声音很有威严感,想必一定能唬过小孩子的。我还计划找登夏姆录音,将它推广到市面上贩售呢……总之,只要用低沉的噪音阅读,连胆小的男子会躲进被窝里,搞不好吓到大小便失禁呢!”

    我看与其命名为“睡吧睡吧小朋友”,倒不如改成“连哭泣的小孩都闭嘴。”

    激动说明的艾妮西娜对自己的作品满怀信心,有着绝对无敌对低沉嗓音的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在她的催眠下看了第一行文字。

    墓园好像遭到某人破坏。

    一开头就让人有不祥的感觉。

    八十二岁正值青春年华地的沃尔夫拉姆,对于自己在这一年来的成长感到十分骄傲。

    不仅跟人有了婚约,还认养了一个女儿,甚至还克服挑食的坏习惯,但是——

    “呕、呕呕呕呕……哦恶哦呼~”

    晕船的毛病还是没能克服。

    “虽然好一阵子没跟你见面,不过怎么觉得你连呕吐的方式都变得好有男子气概。”

    站在后方的战场天使,也是超一流治愈者的吉赛拉正缓缓帮他拍背。她的话虽然只是随便应付沃尔夫拉姆,但动作却是温柔又充满体恤心。

    “什么有男子气概……呕噗——我从以前呕、就很有男子气概噗!”

    “是吗?”

    至于跟吉赛拉同行的四名人员,有两位早就回到船舱里。只剩下顶着大光头的中年士兵跟有着恶霸三白眼的男子远远站在甲板上守护着他们。

    “阁下——不去排队领晚餐没关系吗——”

    “现在不要我提食物的事!呕!”

    “也难怪您会吐成这样,沃尔夫拉姆阁下,毕竟还不曾有贵族搭这种船旅行呢。”

    这趟旅行攸关魔王陛下的性命安全,根本就没有选择交通工具的余地。别说想搭乘观光用的豪华客船,有货船搭就很偷笑了。但是大家也没有任何埋怨地挤在狭窄的船舱里。

    每天供餐两次,但必须拿着饭碗排着长长的队伍去打饭。有熏肉吃的话就算不错了,有时候还只能吃硬面包呢。

    其实沃尔夫拉姆也受过军人教育,曾在海军训练艇度过好几个月。但现在仔细回想,那不过是以十贵族子弟的身份被“寄放”在那个单位而已。恐怕连原本应该很严厉的锻炼项目都跟一般士兵不同。虽然多少有一些实战经验,但都是在战况较不激烈的后方发生的。

    长久以来受到庇护的结果,就是让自己变得中看不中用。

    对他来说,他印象中的船旅就是夜夜笙歌的晚餐会,还有白天叉巨鱼的余兴节目、下秒锚停靠在繁华的港口,以及脚夫搬运各种豪华行李箱的景象。

    但现在大部分的乘客却安然自得地搭乘这艘木造船。船上唯一看起来有价值的是第一任船长的铜像,那大概只能在沉船的时候当船锚用吧。不过那光滑的头部摸起来感觉不错。

    虽然自己的身份特殊,但这却是非常普通的景象。

    “要不要回房躺下来休息?”

    “……不用了,躺在那种床铺也不会让我舒服到哪里去。真受不了,大家还真能忍受那种房间呢,连牢房都比那里好多了……”

    “这就得请您再忍耐一阵子了。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普通的旅行,但或许并不适合阁下您。”

    吉赛拉像在训诫自己弟弟似的拍了沃尔夫拉姆的背两次。她的口气并没有责难的意思,不过方还是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难为情,望着海面简短地道歉:

    “对不起。”

    想不才对自己太依赖别人有所自觉,下一秒马上又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别这么说,您会不知所措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不是您所熟知的阶级。但是如果没相当的亲身经历,是无法超越这道隔阂的哟。”

    “那家伙总是往那边’去。”

    “您是指陛下吗?”

    治愈之手一族特有的白色肌肤略泛红。睫毛下深奥思熟虑又沉稳平静的深绿色眼睛眯了起来。

    “陛下他是个既了不起又特别的人物哟。”

    “吉赛拉也那么认为?”

    “是的,不光是我,大家都这么认为呢。陛下他很了不起哟,过去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人。虽说他与众不同,但某些地方又跟大家相同。不仅跟人民平起平坐,还对我们这些随侍也,旁的士兵及老百姓也一视同仁,不管对方的出身及地位如何一律公平对待,面对有力人士也毫不畏缩!真的是一位很不可思议的人。”

    “没错,他真的是个既不可思议又奇怪的家伙。”

    “陛下很奇怪?”

    沃尔夫拉姆感受到空气流动而往旁边看,只见吉赛拉正把右手笔直伸向西下的夕阳。她的指尖、手肘及脸颊都被朱红色的光芒染红了。

    “……其实早已不在人世的冯温克特卿也是呢。”

    “你是说苏珊娜·茱莉亚吗?”

    “是的。茱莉亚也……不,苏珊娜·茱莉亚大人也是。当初我才当克莱斯特家的养女没多久,她就主动找我聊天,仿佛我们已经是多年好友似的。她抓着我沾满鲜血、脏污的手说:你的手指让人觉得好舒服哦’……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像吗?”

    忽然被这么疑问,沃尔夫拉姆刹那间忘记呕吐。毕竟这个问题太突然了。

    “跟谁?有利吗?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跟温克特一族没什么交情,如果是肯拉德大概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是吗……说的也是,其实我也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况且陛下眼睛看得见,身体又很健壮。只是说那颗魔石跟他实在太配了,仿佛他就是真正的拥有者一样。”

    “从以前我就注意到这点了……”

    冯比雷费鲁特卿犹豫了一下,心想:“该不该在这里问他呢?”。但最后还是败给自己的好奇心而一鼓作气地提出长久以来的疑问。

    “苏珊娜·茱莉亚是怎么死的?对了,我曾经听肯拉德稍微提起预备役,也问过预备役她怎么会参加实战的原因。不管是她战死的场所,还是曾经拯救多少个城市我都知道。可是……她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有传闻她是战死或死于撤退时的意外,甚至还有不幸被卷入火器爆炸事件的说法。但既然没有人实际埋葬过她的遗体,就很难确定哪种说法才是真的。吉赛拉你知道吗?你知道苏珊娜·茱莉亚是怎么死的吗?她的心脏是怎么停止跳动的?不,应该这么问,他的心脏真的停止跳动了吗?她真的死了吗?”

    “您怎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我感到很不安。假如对有利说话的女人声音是她的话;假如白色茱莉亚还活在世上,还帮那个窝囊废使用魔术的话……我担心那家伙迟早会被引导至她所在之处……”

    这时候慢慢走进船舱的不是达卡斯克斯,而是三白眼男子。他肩上背着又长又粗的箭筒,而且一刻也不离身。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在等吉赛拉回答的这段时间,沃尔夫拉姆想到他平常都把弓摆在床上,原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奇特的习惯,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冯温克特卿苏珊娜·茱莉亚的确不在人世了。”

    听到答案的这一刻,瞬间解放了沃尔夫拉姆内心的紧张感。但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么没大脑的问题。自己是不是该向对方道个歉呢?

    但是吉赛拉继续说话,表情没有一丝痛苦或悲伤。语气淡到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似的。

    “她并非死于意外哟。虽然真相不能公诸于世,蛋严格说来,她应该也不算是战死。她既非遭到直接砍杀,也不是中箭身亡。不仅如此,她身上毫无致命性的外伤。”

    “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人埋葬她的遗体呢?难道真魔国的士兵们,会对自己同胞的遗体不闻不问吗?”

    “她的遗体是我火化的。”

    你说什么?

    沃尔夫拉姆抓着甲板的栏杆,还一度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当时与冯温克特卿苏珊娜·茱莉亚阁下同行的副官正是我。我是受命执行那个任务,而且她也只能火葬。想必您也知道温克特一族的肉体,就算是尸骸也无法长时间放置。由于他们的鲜血是利用古老的手法精制而成的!因此会产生稀有的毒素。”

    “就算是那样也……”

    吉赛拉一度闭上眼睛,然后静静抬起头说:“有些事或许该先说清楚。”

    “虽然只有告知少部分的人,不过阁下也有知道的权利。其实是那个人自己选择死亡……不,这种说法并不妥当……不过她自己应该知道在符合魔族要素稀少的人类土地上,使用强大的魔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身体与灵魂皆已伤痕累累又衰弱的情况下,使用超出本身负荷的魔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她都知道,但还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为了阻止敌军,守护众多村落与城镇,她毫不犹豫献出生命。结果……发生了预期中的悲惨事情。不过那个时候我跟茱莉亚做了约定。”

    跟母亲一模一样沉稳又深绿的眼睛映着逐渐西下的夕阳。

    “我答应她再也不让任何人像她那样死掉。”

    吉赛拉没有花时间沉浸在回忆里,立刻转头面向沃尔夫拉姆,并露出治疗病患时的温柔笑容。

    “趁陛下还没在陌生的人类土地上出事之前,让我们一起救回陛下吧,冯比雷费鲁特卿。”

    “没错。”

    船身剧烈摇晃,海浪猛烈地打在船舷上。这时候已经远远可见南方的陆地。

    碰巧过去他也曾在这个海域偷偷搭乘救生艇上陆。四名逃亡者朝着岛上摇晃的灯火拼命在露出鱼肚白的海面划船。当时有利还教正在打瞌睡的自己异世界的吆喝声。

    这时候沃尔夫拉姆想起过去那个语调不错的节拍,于是询问甲板上的同伴。

    “你知道划小船时要发出什么样的吆喝声吗,吉赛拉?要像这样。”

    他还做出划桨的动作。

    “要像这样吸——吸——呼——!吸——吸——呼——!’哦。”

    “天哪阁下……那是生产时的呼吸法哟。”

    “什么?”

    只见游手好闲的三男整个人僵住了。

    说到不服输的个性,只要我想逃走,没有办不到的事。

    既然平平都是男生,那么肌肉安全带一定也有弱点。我是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那么细心,会刻意穿上护裆才对。只要我在这时候往他们的胯下攻击,双手就有机会获得自由,然后抓住时机从时速约五十公里奔驰的马车往路旁一跳!滚个八圈再立刻站起来,就能得到全场一致好评的满分10分!

    好像会很痛,光是想像就觉得很痛。

    其实就算受到连续五十次的巴投(注:柔道的舍身技中的一种),我一个人应该是有机会逃走。但那是撇开我的小命是否还保得住这点不谈啦,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村田健。

    我该如何把他从跟在后面的四匹马车中救出来呢?

    况且我一滚到路上,就会立刻被后方来车辗过。不,在那之前就会被马踢得远远的。就像在警告我不要挡住别人,甚至是自己的爱情路一样。

    那如果用正当的理由让马车停下来,再把门踢破一路往前冲呢?这样的话撇开最前面跟最后面那两辆马车不说,至少也得让涩谷跟村田号停下来。为了让这两辆马车同时停下来,让车上的人中途休息上厕所,我们俩必须同心协力!我得尝试对远处的朋友做没品的心电感应:

    “站着尿尿,村田——带我跟你一起去尿,村田——”

    结果两旁的肌肉安全带开始出现尿急的焦虑不安。不是你们啦!

    这时候芙琳突然拉上窗帘。

    透过窗外影色,得知马车穿过了结束秋收的农地,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虽说是草原,但地面的植物也才刚冒出头而已。因为冬天就快来了。

    “加快速度。”

    她面色略显紧张地命令马车夫,还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而且微微皱着眉头像在思考些什么。

    那是实际上非常相似的魔族三兄弟的长男古恩达常有的表情。老实说我对他非常过意不去,因为国政几乎都是丢给他处理,难怪他总是很郁卒。

    而芙琳-基尔彼特也是拼命代替亡夫治理国家。她膝上变形的面具正充分证明这件事。

    这时其中一名肌肉男竖起耳朵聆听。马蹄节奏跟先前的不一样,似乎变得有些紊乱。

    “是马!”

    全体人员突然脸色大变。

    是平原组!请再加快速度!“

    “没办法再快了!”

    虽然她的部下拼命弓着身子做出骑马姿势,问题是他人马车里,那样做根本没有意义。反而觉得他们好像会咬到舌头。

    “总之设法摆脱他们!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往东走的话……”

    “要是被知道的话,会……怎么样?”

    马车因为剧烈地摇来摆去,连坐在座位上的我们都稍微弹了起来。

    “我们卡罗利亚跟平原组在名目上都是属于小西马隆领地。虽说是自治区,但要是擅自造访大西马隆的话,宗主国是不会默不作声的。”

    当芙琳一提到那个很有江湖味道的名称,就会恨恨地皱眉。看样子那个叫平原组的团体,在她眼里算是跟马奇辛同一挂的。

    她不久前才跟推剪马尾——耐奈尔-怀兹-马奇辛决裂。虽然阿达尔贝鲁特若无其事地说他“绝对不会死”,不过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摔下去时拖着长长尾音的惨叫声。他那样真的没事吗?

    “好像会被追上耶。”

    芙琳微微撩起黄色窗帘往后看。

    我跟系在身上的安全带一起扭动身子往窗外看。最后面的护卫已经被超前,四、五骑的骑士正跟村田号并驾齐驱。就算我们有四匹马力,但毕竟我们是马车,对方骑的是单独一匹马,基于载重轻的关系!速度当然也比较快。

    看来被包围只是时间的问题。

    “平原组会对我们做什么?是恐吓?拔指甲?还是切腹?”

    “他们是小西马隆的傀儡。是一群早就忘记荣誉跟坚持的,甘愿向权力低头的愚蠢家伙。

    要被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铁定会开心地把我们送交小西马隆的。为的是要得到伟大又明察秋毫的君主——萨拉列基大人的赞许!”

    芙琳语带讽刺地说道。

    不过我是曾听推剪马尾提过萨拉列基、阿列拉稀或沙拉烧鸡来着的名字。他应该是领地较小的西马隆的国王吧。至于她恨恨地说到“明察秋毫的君主”,这该不会是他的中名或头衔吧?

    这时候涩谷号突然降低速度,芙琳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已经没有充分的时间决定要假扮成自己的丈夫或假面贵妇人了。

    “为什么停下来?继续走!甩掉他们!”

    “可是基尔彼特夫人,正前方都是羊耶。”

    我再三询问:“全都是……羊?”然后冲到小窗往外看。

    羊、羊、羊。整片都是羊。

    数也数不尽的羊群把高速马车道路塞得水泄不通。

    “飞过去!”

    别傻了。肌肉安全带跟我都发出无言的吐槽。

    车轮的咯吱声终于让芙琳-基尔彼特开始惊慌失措,而且不断征重复把她的座垫移到我这来的无意义举止。其实我很了解她这种心理状态,应该就像比赛一路落后的第九局下半,突然被指定当打的心境。如果没有打击出去,比赛就会因为我输掉,而自己又还没做好上一场打击的心理准备。

    “怎么办,怎么才逃得掉呢……可恶,要不是那个麻烦的陋习……”

    眼看就快惊慌失措的她竟冒出不像是出自淑女口中的言词。不过此时,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冲进羊群中央之后紧急停车。

    四周被毛绒绒的家畜团团围住,这时候有无数羊毛标记在我脑海里飞腾。仿佛在说着:“千万别把我丢进洗衣机里洗。”

    这时候有两个平原组的人正拨开米白色的羊毛波浪接近我们。

    “要是被知道只有我一个人铁定完蛋。”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这不是团体旅行吗?”

    “啊~对哦。我不是独自一人真是太好了……不对,这更糟糕!在小西马隆如果女子单独在外游荡,还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旅行,那可是罪加一等的!”

    因为那算是不伦(注:芙琳的日文发音跟“不伦”相同)。

    “冷静点,芙琳小姐!或许名字就代表本人,不过你先冷静下来。数羊是不错的选择哦。”

    一、二、三,呼——

    “哇,好险!差点睡着了!我什么时候变成大雄(注:哆啦A梦里的大雄最擅长三秒内睡着)了!”

    不过可能是我那随便乱掰的建议奏效的关系,芙琳稍微冷静了一点,并且把手贴在胸前调整呼吸。

    “……谢谢你,克鲁梭上校,我感觉轻松多了。要是没能克服眼前这个难关,就无法把你跟鲁宾逊先生送到大西马隆本国,我的工作也就无法完成了。”

    这种时候,身为俘虏的我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就算尝试趁机逃跑顶多只是把抓我的人换成平原组而已。而那些人会把我们当宾客对待,或者当成敌对势力的牺牲品丢进东京湾呢?

    “有人过来跟我们交涉了。”

    “欢迎你来,姐姐!”

    总之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芙琳缓缓走下马车,并朝马上的追兵走去。我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前方是两名体格壮硕的男子。他们留着跟马奇辛非常相似的短胡子,身穿单薄的蓝色骑兵装。至于跟爱马一样的棕色发型是……

    “是阿福柔!”

    对方果真顶着跟画里一模一样的阿福柔头,而且夸张到很想拍照留念。是日本找不到的正统阿福头。

    之前不晓得在抗议什么的芙琳-基尔彼特感性地哑着嗓子说:

    “爸爸!”

    “爸爸?”

    “……你们是父女!芙琳跟阿福柔是父女?”

    肌肉一号并没有看着一脸讶异的我,自顾自地回答道:

    “没错。”

    这么说,我跟村田健被卷入连家畜都总动员的大规模亲子冲突中?

    “我都说过我不是自己前往大西马隆,诺曼大人也一起同行啊!最近我先生的病情不佳,于是打算造访本国的名医……”

    “如果要找医生,我们平原组或萨拉列基陛下身边也有啊!阿福柔。”

    刹那间我心想:“不会吧?”,连语尾都加“阿福柔”,未免也太扯了吧。

    “而且女婿他从三年前就以生病为藉口,婉拒前往本国不是吗?”

    我轻拍胸口松了口气。“太好了,刚刚那个怪怪的接尾语应该是我听错了”。

    “也难怪我会怀疑诺曼大人是否还活在世上。”

    虽然萨拉列基陛下的走狗(芙琳的说法)马奇辛识破她“假扮诺曼-基尔彼特作战”的真相,但消息似乎还没传出去。虽说“要欺骗敌人,先要骗过我方”,但是做岳父的竟然不知道女婿已经发生了不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想要跟女婿小酌一杯,但如今女婿就是女儿,女儿就是女婿。就短剧的情况来说,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同时出现的。

    根据推剪马尾的说法,芙琳-基尔彼特不仅假扮她丈夫,还拿“温克特之毒”当做跟宗主国以外的国家交易的最后王牌。好像只有很久以前曾统治卡罗利亚领地,后来成为魔族的温克特家的后裔,能够操纵感染这种毒的被害人。

    至于被当成是那个后裔的,就是我,又叫做克鲁梭上校。就算我大叹:“像我这种不曾身经百战的弱者是无法胜任坏蛋首领的职务啦!”,也无济于事。

    “那么父亲大人是在怀疑诺曼大人喽!”

    对自己的境遇实在很想大哭一场的我,此时听到了激烈的抗议。

    “那您的意思是诺曼大人并没有统治能力,也没有带领人民的资质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怀疑诺曼大人呢?只是说卡罗利亚要我们代为训练的年轻人大多很懦弱,我敢断言可能无法把他们训练成独当一面的士兵。毕竟君主决定了百姓的个性。况且从以前开始我就一再强调过,如果诺曼大人因为疾病跟个性而无法管束百姓的生活,我们这些亲人随时都愿意伸出援手的。”

    “谢谢您的提案,不过卡罗利亚有卡罗利亚的做法。就算诺曼-基尔彼特大人历经了疾病跟意外,但他还是有充分的能力统治国家……统治西马隆领自治区,不需要您多费心!”

    “那女婿他怎么都不跟我们见面呢!”

    “那是因为……”

    芙琳-基尔彼特充满自信的眼神开始动摇,也没有把话说下去。

    毕竟后来的状况她比谁都还了解。

    因为诺曼-基尔彼特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对象是像我跟村田这种没见过他本人的人,要她临时假扮丈夫应该是能唬弄过去的。只要善用值得信赖的管家跟女仆,甚至还能善尽国王……虽然现在是领主……君主的职责才对。

    但对象换成自己父亲的话……“咦,女婿呢?”、“哎呀,会不会是去厕所呢?呵呵呵~父亲大人您稍待一下,我去叫他过来”(换衣服)、“哦~女婿,我等了你好久。对了,我女儿呢?”、“哈哈哈,她说有东西忘在房间里,我去看一下。”(换衣服)、“呼呼!父亲大人,我……不对,是我先生他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表演这种变装的把戏吧?那不如把一半的脸画成女婿,一半的脸保持她的原貌呢。

    光是想像就觉得好笑。

    “芙琳,虽然你已经是卡罗利亚的人,但也是我平原组的女儿吧——你要仔细想清楚,当初是为什么要你嫁给基尔彼特的。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力量……”

    “我不会给你的!”

    女儿再次把头抬起来。

    “我已经听过父亲大人跟哥哥的想法,而且……也非常理解其中的意义。但我不会把卡罗利亚交给你们的。不管往后诺曼大人的病情有多糟,我都不会借助你们的力量!”

    略为惊讶的我离开小窗,准备坐回原位。只是说肌肉二号用力拉了我的手脚,幸好没跌坐在他身上。

    而我使用率不高的大脑,正从截至目前所知的大河时代剧的剧名检索类似眼前这种情况的人际关系。叫什么来着?是谁?“人称腹蛇之男-斋藤道三”?虽然不是很搭,不过眼前的道三跟女儿的战斗正在持续中。

    芙琳-基尔彼特的父亲,应试是平原组首领的阿福柔,为了得到小西马隆领的卡罗利亚自治区,不惜把女儿嫁给诺曼-基尔彼特。然而现在,不仅让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也害他逐渐失去权力。原本打算等待时机成熟,再把卡罗利亚纳入平原组势力范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发生严重的瑕疵。

    因为女儿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了。

    这相当符合水户黄门用语集里的“你这家伙竟敢背叛我!’、呵呵呵你错了,我只是转变而已。’的法则”。

    这时有东西在我眼前亮了一下。

    刚刚她跟我面对面坐的位置有摆放妇女用的座垫。塞在面块下的银色面具,被冬天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能不能把安全带稍微松开呢,肌肉男?”

    我把手往前伸,仿佛基尔彼特的面具在呼唤我。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这时候先把状况观察清楚才是聪明的选择。仔细想想,那女人软禁了我跟村田,还准备把我们带去跟魔族敌对的西马隆哦!而且跟那家伙串通的大西马隆士兵还配备跟之前袭击我们的家伙一样的火器。

    肯拉德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让我屏住气息。

    芙琳可是跟那些家伙有勾结的女人哦!无论阿福柔的谋略有多卑鄙,我有什么义务帮那种女人呢?更何况这是国家与领地之间的纠纷,把家人当做道具利用也很常见。全世界的卑鄙小人又不是只有阿福柔一个。这时候就算生气、冲动都没有用。我要冷静点!再冷静一些“可恶,我哪冷静得下来啊!”

    心情烦闷到想咋舌的我紧紧抓着面具,然后用力把头塞进去,可能是被窗外的阳光照过的关系,材质略显温热。或者这是假扮诺曼-基尔彼特的人内心所寻求的温度呢!

    这就是芙琳三年来扮演的脸。

    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芙琳。

    你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转变的?

    “你们的谈话我全听到了!”

    当我做好心理准备把马车门用力踢开,受到惊吓的阿福柔跟他的女儿都回头往这边看。

    面具下的我露出微笑。原本我是想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结果却变成悲喜交集又毫不可靠的表情。算了,反正他们又看不出来。

    “您好像在怀疑我的管理能力!我诺曼-基尔彼特正如你现在所看到的,还活蹦……哇!”

    我精神奕奕地往前踏步,却忘记马车跟地面有一段距离。结果左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摔在地上。

    这时我的脸则埋进略脏的白色羊毛海里。

    “嗯咩!”、“嗯咩!”、“嗯咩!”、“嗯咩!”

    羊群一阵大恐慌。

    “让、让你们看到我出糗的模样了。”

    跌了一跤的我搔着头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淹没在高达腰际的家畜群里。这国家的羊比地球的大上许多。

    “克鲁……你……”

    面露夹杂惊讶与困惑表情的芙琳用手势表达她的意思。她纤细的手指着喉咙,嘴巴还不时一张一合的。可能是担心我不习惯戴面具,皮绳绑太紧会呼吸困难吧。

    “看我的吧。别看我这个样子,好歹也是个捕手。面具或面罩根本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

    光看外表会以为戴起来像美国版的咸蛋超人,但实际上视野却相当宽广。况且嘴巴跟鼻子都露在外面,因此不会很不舒服。

    阿福柔连忙下马走到女儿前方。

    “哎呀,诺曼大人……我们太久没见面了,结果不小心说出这么无礼的话。听到这些多余的疑虑,想必您心里会不太舒服吧……应该是这样。刚刚那些话都是针对我女儿的玩笑话,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哎呀——毕竟我们三年没见,也难怪您会这么想。况且我太太也不太常回娘家。”

    从他的证据突然变谦卑来判断,想必卡罗利亚领主的地位比平原组还高吧。只是说我并不了解诺曼-基尔彼特这号人物的个性,不晓得该用什么语气说话才好。唯一确定的是绝不能用跟朋友讲话的语气,那就试着用盛气凌人的口吻吧。不过大人物的第一人称是什么啊?“我”或“老子”好像都不太适当。“朕”和“妾身”更不劲。

    “话说回来,只因为国民不适合当兵就认定老子……嗯——本王?没错,就认为本王没有统治能力,这句话未免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站在父亲身后的芙琳惊讶地摇头,仿佛在暗示我没有诠释得很好。

    “别看吾这个样子……对,应该是用吾’!虽然吾大病初愈,也还是尽全力统治卡罗利亚,为了人民跟国家不惜奉献生命哟!哇哈哈哈哈哈!”

    顺便一提,跟你讲话的不是猫哦(注:意指夏目漱石的著作《吾是猫》)。

    淡金黄色的美女老婆指着我的喉咙叹息。一生中要看美女无奈的可是不常有的机会。可是瞧她不满的样子,难道我还没瞒过她父亲?啊!对了,不光是语气的问题,或许还牵扯到声音呢。

    快发挥你的想像力啊,涩谷有利。学学老妈还在满心期待续集的少女漫画里的那位天才女演员(注:意指漫画《千面女郎》)!

    因为一场大病让诺曼-基尔彼特从幼年时期就过着戴面具的生活,长大成人虽然娶得美娇娘,但那名女性是觊觎他国家一族之女。眼看他的国家就快被邻近的大国占领,也即将发动战争。而且三年前还遭遇一场不幸的意外,害他失去声音……

    咦?

    “可是诺曼大人!你是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咦——?

    糟了,我完全忘记诺曼无法说话这个小档案。就是因为刻意要让死人复活,才会出现这种复杂的槌啦!

    “我——的——声——音——是——呃——”

    眼前的男子开始起疑了。

    “你该不会是影武者吧?你真的是我女婿诺曼大人吗?你敢发誓爱我女儿吗?”

    “我可以对乌龟发誓,我喜欢芙琳小姐!”

    不过我更喜欢大象。

    照理说平原组要回答“阿福柔好感激!”这种甜言蜜语,但他的表情十分僵硬。因为我没有一丝情感的告白,反而加深他的疑惑。

    但是幸亏沃尔夫拉姆并不在场。否则刚刚那句话要是被他听到,我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面具内突然一阵闷热,脖子开始冒出讨人厌的汗水。就一般的蒙面人来说,一旦被逼到走投无路,就会抓起危险品把人海K一顿之后逃逸。然而我的凶器在哪里?

    正当我四处寻找打场外群架用的铁管椅的时候……

    “帮诺曼-基尔彼特先生恢复说话能力的奇迹之人,正是我!”

    从尚未卷入这场风暴的后方马车中出现的,正是已改变形象的村田健。

    这时候出现一名顶着明显的人工金发及半掉色的眉毛,戴着深蓝隐形眼睛的的家伙摆出双手大大张开的POSE,轻快地沿着阶梯走下来。BGM还是用清唱的交响乐曲“橄榄项链”(注:法国流行音乐奇才Paul

    Mauritat所创作的名曲“Elbimbo”)呢。

    “啦啦啦啦啦——嗯……哇~好痛!”

    他跟我一样踩空跌倒。而且除了对着羊背道歉,还趴在地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眼镜,我的眼镜……”

    “我说村田,你从一开始就没戴眼镜啊?”

    芙琳仿佛梦想破灭地说道。村田该不会是为了让她抱着一线然而而拼命散发费洛蒙吧?

    “那位是谁啊,诺曼大人?”

    阿福柔会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两旁有亚马逊女战士随侍在侧的村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可疑。

    “那、那是我的新亲信,鲁宾逊。”

    “我是鲁宾~请多多指教——”

    只见村田一副好像要递上印有店名的名牌似地鞠躬敬礼。

    村田……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了岳父之后,想必你就算睡觉也会担心爱女的老公吧。更何况他三年来音讯全无,会有阿樱,哥哥很伤心哟’。(注:电影“男人真命苦”主角阿寅的台词,阿樱是他妹妹。)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临时见面的女婿又跟过去截然不同,这更是不得了的事。什么什么?原本无法发出声音,现在却又恢复说话的能力?请放心。那是敝人在下我,奇迹的治疗师——东京魔术鲁宾逊用巴西蘑菇、蜂胶跟鳖精,让他发出比过去还要华丽的声音!喂,红蛇来吧(注:东京魔术鲁宾逊是源自萧邦猪狩跟千重子夫人所组成的“东京漫画秀”表演团体,当扮成弄蛇人的萧邦猪狩吹笛并喊:“红蛇来吧!“,躲在箱子里的千重子会伸出戴着蛇的手套做出红蛇跟黄蛇的表演)!”

    “是的,老大!”

    村田,你到底几岁啊!不对,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亚马逊女战士安全带二人组不知何时成了他的手下。不愧是东京魔术鲁宾逊!你是用了什么秘技?或者是用了男人的武器!

    只见胸部雄伟的健美型美女递给村田一小瓶子。

    “来,就是这个,这就是万能药。不仅能治感冒也能促进毛发生长,而且被敌人追到死胡同的时候,还能发挥惊人的威力呢。大概就是这种功效。”

    接着鲁宾逊把容器往地上丢,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便冒出黄色的烟雾。

    黄色烟雾来吧!

    “还忤着不动干嘛!准备闪了啦!克鲁梭上校!

    “咦?什么?村田你在哪里?”

    “嗯咩!”

    胆小的羊群们,发出蹄响一起冲了出去。好几波百分之百纯羊毛的横浪往我身上撞。

    至于平原组的家伙倒是咳个不停,有五、六名战士趁烟雾弥漫时趋近最后面的芙琳。不过肌肉一号二号立刻用胸膛挡住敌军马匹。

    “夫人,快逃!”

    好忠心的肌肉随从。

    “快点抓紧羊毛!”

    “啥?抓住羊!”

    “搞什么,连只羊都不会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军人的?”

    这个世界的羊似乎是他们的交通工具。

    此时远方好像有人在喊叫。

    “停下来偷羊贼!”

    抱歉,我不能停啊!

    去打听消息的芙琳带着愤愤不平的表情回到我们身边。她的表情可怕到似乎能轻易撕裂两三条手帕。

    “这下子麻烦大了。”

    “脸色别那么难看啦,小心长眉间纹哟。”

    “我说克鲁梭上校,现在状况可是非常严重哟。我们正面临重大危机耶,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没有趁隙逃跑而在这里等你啊!”

    “是啊,谢谢你的合作。”

    当芙琳-基尔彼特稍把视线落在悠哉吃草的羊群背景时,不经意地咋了一下舌。当初见面时那位举止优雅的贵妇人,如今已经不复见。

    紧抓着羊背或肚子的我们,好不容易逃离了平原组,来到外庄的郊区。当然,那将近三十头左右的羊群也跟我们一起行动。

    先前瞄到路标写着往东是大西马隆领,往西是小西马隆本国。这里很明显就是个分界点。

    警告我跟村田不许逃跑以后,芙琳独自到杂货店去打听消息。

    然而,将我们这两个俘虏就这么丢下不管,完全没派人监视,这样妥当吗?看来接二连发生意料外的事情,已经让她完全乱了阵脚。

    “这里跟大西马隆的边境已经被封锁了,就连每个月越境的商人跟牧羊人都无法轻易通过,附近的居民也相当不安,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应该从是少部分的士兵那儿听来的吧。从这戒备森严的气氛来看,着手搜查一般百姓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毕竟我们是偷羊贼啊——”

    村田悠哉地插嘴。一头误以为在叫它的羊抬起它沉稳的灰色眼睛!它的下颚仍旧往斜下方咬动咀嚼中。

    “不会吧,有可能只为了羊就这么大张旗鼓吗?”

    我抚摸那家伙的头,它淡棕色的脸中央,也是人类所谓的“T字部位”,竟然是白色的。

    “你们也未免太会波及旁人了吧!竟然还封锁国界。普通人会对女儿做这种事吗?更何况你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耶~”

    “父女?是父女又怎样?管他是我父亲或我是他女儿,对方都是觊觎卡罗利亚的男人哟!一旦知道诺曼-基尔彼特无法继续统治下去,就会立刻抢走领主的宝座耶!拜托!叫那坨毛球闪开啦,不然我要怎么坐啊?”

    芙琳发飙时,被迁怒的家畜正好在这时候回头。

    “嗯咩!”

    它生气了。

    “什么嘛,你恐吓我也是没用的!都是你们害我的计划泡汤的!哎呀,又肮脏又满是毛球的百分之百劣质品羊毛正在走路呢!”

    她这样讲欧巴桑级的冷笑话给动物听,情况也不会好转。

    她用手肘撞了羊之后便踉跄地坐在树根处,然后像少女那样抱膝蹲坐着。

    我还以为她要放声大哭。

    我只看到她背部动得很厉害。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想问你呢。”

    村田健拿回有度数的墨镜之后便确认每一张驼色的脸孔,还开始对这堆羊毛估价。我则是靠在大树干上,低头望着芙琳。

    “我们之所以去你的宅邸,是以为你能帮助我们回家。结果你说什么温克特的后裔是操纵什么钥匙的重要人物,遭到你监禁之后还被带到这种地方来。所以真正想说事情怎么会这样’的应该不是你,而是我们吧!”

    “……说的也是。”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跟父亲的关系不好……那个——策略婚姻?是这么说吗?不过我很难想像你跟你丈夫是那种关系呢。”

    “没错,对不起。”

    一向高高在上的年长女性竟然会说这么可爱的话。我这个长久以来一直没女人缘的棒球小子,面对这冷不防的攻击也难以招架。

    “你、你别误会了!我不是要你道歉才说那种话!况且事到如今……就算道歉也无济于事……不过……”

    她依旧把脸埋在膝盖里。

    “……不过,我会想道自己怎么会被波及?又被卷入什么纷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没错。”

    “可否请你告诉我们呢?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大西马隆?本国又为什么想要我们?因为我……“

    “因为我是敌国魔族的国王?“虽然我很想这么问,但却说不下去。

    照理说芙琳应该还不知道涩谷有利的特殊身份。现在的我是温克特的后裔克鲁梭上校。

    除此以外的事都没让她知道。

    午后的钟声响了几回。一群默默无言的人从类似教会的建筑物走了出来。

    那群人的中央有几名男子扛着纯白的箱子。从那个形状大小来判断,应该是人的棺材。肃静的行列从我们旁边走过,然后转向通往小山丘的路。

    我发现自己竟然把大拇指藏到背后,不禁苦笑起来。又不是小学生,而且那么做也无法回去日本。

    “那丧礼耶,看来是有人去世了。“

    “是小孩子哟。”

    “咦?”

    我又往远离的送葬行列看去,的确是有个看起来像是母亲的女性……

    “那棺材是白色的对吧,所以代表男生。大人是棕色的,女生是红棕色。白色棺材是少年兵阵亡的时候,用来赞扬他的勇气与爱国心使用的,应该是只有十二、三岁的男生。”

    “可是战争还没开始啊!而且才十二岁……怎么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当兵……”

    “在这里这算是很正常的事。”

    芙琳从膝上抬起头,望着阴暗的天空。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飞过那从云间探出一点点脸的太阳。

    “一百多年前,在这大陆还分割成近百个国家的时候,平原组就一直没有所谓可以称之为国家的土地。他们不过能算是一个组织,就是负责把各国送来的人锻炼成独当一面的士兵组织。因此就算拥有一定的土地或财产,顶多也只是被当成训练机关罢了。即使是西马隆侵略大陆全土,平原组也不改其立场,一样收编男人并加以训练而已。他们跟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没有瓜葛,只是负责培养经得起战斗的士兵。在这期间,有许多国家战败,大陆东侧几乎成了西马隆的领地。卡罗利亚也是,基尔彼特家最后也臣服于小西马隆的武力之下。

    芙琳还补上一句:“当时我还没嫁过去。”

    “从那时候开始,我父亲……平原组的工作开始产生变化,被送过来的人都非常年轻。根据宗主国西马隆的法律,男子过了十二岁就必须服兵役。虽说是十二岁,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其中还有生长在贫困村落、营养不良的瘦弱孩子;也有连拿剑的力量都没有,根本不适合当兵的孩子。但即使如此……我父亲跟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训练他们当士兵,毕竟那是我们家族的工作。只不过在训练中死亡的人数不断增加,毕竟他们还是尚未发育完成的孩子。连怎么用剑,或是人类的致命处都不晓得的孩子……但最后还是设法完成那些孩子的训练,也把他们送了出去。但这次他们并不是分送到各国的军队,而是全数送往大西马隆的军队……我就是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生长在每天都听到剑击声跟怒骂声,偶尔还会听到惨叫声的宅邸里。”

    村田好像找到最有经济价值的羊。有个小女孩发出稚嫩的声音跑了过来,还紧紧抱住有如重型机车的毛团。紧跟在后面的母亲则边笑边叫住村田。

    如果没看到刚刚的送葬行列,这里应该是跟芙琳所说的剑击声、怒骂声及惨叫声无缘的村落。

    “当我决定嫁给基尔彼特的时候,我父亲跟哥哥都非常高兴,还认为这是篡夺王位的大好时机。基于姻亲关系,帮忙治理政事也很自然,宗主国应该也不会怪罪下来。只要慢慢掌控的话,要想以摄政的名义得到全部的权力并非不可能……虽然卡罗利亚已经不算是国家了,但是就组织’来说,它的地位还是比平原组高上许多。虽说隶属于小西马隆领地,但却是个自治区,在属国之中算是比较容易统治的。而且还拥有大型港口,也有商船在此往来。与其用强硬的手段夺取并造成双方的对立关系,倒不如让懂得如何治国的基尔彼特继续统治,从中获取利益还来得聪明呢。”

    “我有去过基尔彼特港哟!那儿充满朝气,还停泊了许多大船。不管是道路及各种设施都很完善,最重要的是银发族都很有精神地工作,的确是一座不错的港口。”

    “谢谢你的夸奖。”

    浅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啊,不过那是因为那里肯支付日薪,也愿意让陌生人打工!”

    “你有在那里工作?为什么?”

    除了想要钱还有什么原因呢?只是说她那绿色的眼睛不过是往我这边看而已,我在焦虑个什么劲啊?我不是早就看习惯哈密瓜、泡到无味的茶,甚至是浅绿色的厕所墙壁吗?

    “可是你就算丈夫死了也不肯让父亲进入卡罗利亚,还戴了好几年那个闷到透不过气的面具,甚至不惜假扮你丈夫……为什么呢?是你不想放掉到手的权力吗?”

    “不是的。”

    她慢慢摇头,长发滑落到她膝上。

    “我讨厌的是父亲的组织。卡罗利亚每年都有少年被征召到他那里去,而且全都是超过十二岁的男生。说什么要备战应付随时攻过来的魔族,因此军队就算能多一名士兵也好。既然那么想打仗,怎么不征召自己人呢?大可找那些从没走过泥泞路的贵妇跟从未自己照顾马匹的贵族去战斗啊!要是把卡罗利亚交给父亲跟哥哥,一定会变成全民皆兵的。我丈夫喜欢的并不是那种国家,不是那种整个国家里只看得到士兵到处浪荡的国家。”

    原来如此。

    所以她才假扮领主继续亡夫的遗志。

    “……魔族是不会对人类发动战争的。最起码只要我还活在世上,就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

    这个问话让我无言以对。

    “为什么克鲁梭上校敢如此断言?从你黑色的眼睛跟头发来看,可以知道你是个身份崇高且力量强大的魔族。我曾经听诺曼说过完美的双黑非常罕见,其可怕的力量也是……”

    芙琳的手指抵着嘴唇,没有把话讲下去。话说回来,上次的红茶魔神就是我当着她的面使用的低俗魔术,请原谅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毕竟你是温克特的后裔,一定具有更强大的力量。虽然现在是看不出来啦!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改变国家的决策吧?魔族里有一个掌握绝大权力的国王,从老人到婴儿都对他绝对服从,据说不服从的人就得问斩,还从头把人吃掉。既然统领魔族的是可怕的大王,那可见是没人可以阻止得了他的。”

    这谣传到底是谁捏造的啊?又不是诺斯特拉达姆斯(注:Nostradamus,法国伟大的预言家,著有《末世启示录》,预言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也不是盐烤香鱼。而且第一阶段不就要砍头了?那从头把人吃掉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突然感到很不安。虽说有关魔族的情报全是胡扯,不过关于我们在现今情势下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有效利用土地的特色等等,芙琳都能了若指掌,而不像我就只能觉得佩服,因为自己统治真魔国的能力根本比不上她,而且我缺乏政治、交涉、战略之类的能力。

    ……虽然我很不服气。

    “你果然是个好领主耶。”

    “我?怎么会?才没那回事呢。虽然我丈夫的确是个好领主,也深受人民的爱戴,然而当他迎娶我的当天,却被人民沿路投掷石头,他们口中喊着:不要娶平原组的女儿!’这也难怪,毕竟平原组可是靠着把好几代都没有犯下任何罪行的人民送上前线来赚钱的可怕组织。”

    “但那是你父亲的问题,不能怪在你头上啊。”

    “我也一样差劲。”

    她语带讽刺地简短回答,然后沉默了一阵子。当她好不容易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先前的悲伤神色。

    “你忘了吗,克鲁梭上校?我正打算把你送到西马隆本国哟!而且不是宗主国小西马隆,而是跟魔族互相牵制的大西马隆哦。”

    “所以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田“哇”——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则像个机器人般僵硬地回头。只见他豪迈地挥舞右手,对着天空大喊大叫。

    “怎、怎么了?村田,不,鲁宾逊!你是被毒虫螫到了吗?”

    “天哪,上校的朋友真是神秘耶!像刚才那个瓶子也不晓得之前都藏在哪里,就连那个时候’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卖——卖——卖——卖——出去了——羊卖出去了耶!而且新主人是叫玛莉的女孩呢——!玛莉有只小绵羊——小绵羊——小绵羊——玛莉有只小绵羊——羊毛白如雪——”

    你的语气能不能可爱一点啊!

    任何人只要荷包满满,就会觉得不管什么事都能实现。

    卖掉三十头羊所得的成捆钞票让芙琳-基尔彼特稍微振作起来。如此一来,就算要她豁出性命也会把克鲁梭上校跟东京魔术鲁宾逊送到大西马隆吧,应该啦。

    “……只是克鲁梭上校怎么会跟东京漫画浪漫家扯在一块呢……”

    “你说错了哦!涩谷。东京浪漫家(注:昭和40年代的歌谣团体)是鹤-雅义。”

    我已经没力气问他几岁了,已经无力到不行。

    “不过女人真是坚强。”

    “就是说啊。”

    “刚刚她还一脸好像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说。”

    “就是说啊。”

    芙琳很快就做好准备,完全不像是身份崇高的贵妇具备的本领。由于从Doorto

    door到府接送的尽善尽美马车之旅,转变为躲避临检的逃亡行程,因此有必要把衣服跟装备准备齐全才行。不过她也没花什么时间,一下子就弄到了三套简朴的男装。

    “不过她却在店里的厕所换衣服,这不是欧巴桑才有的行为吗?”

    “就是说啊。”

    为了表明她的决心而绑起来的淡金黄色头发,此时又恢复它原有的光亮。只是基于不能太引人注目的原因,因此她戴上我建议的异世界战斗帽棒球帽,而且把帽沿压得低低的。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多多少少扣了些分数,但是在我心目中的得分却相当高。不,应该说还加了5分呢。毕竟戴上棒球帽又绑马尾巴的金发美女,可是只有在美国大联盟的卫星转播才看得到呢。

    惨了,冷静点!十六岁的我!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对方可是把我们监禁起来,还打算把我们带到西马隆的可怕女人呢。

    “从以前我就觉得涩谷对女性的偏好很极端呢。”

    “啊?哪里极端?”

    “因为不是大姐姐型的,就是萝莉型的。”

    “啥——!什么跟什么啊!”

    在眼镜爱用者特有的眯眯眼注视下,我的心志开始动摇,深怕会被他识破。

    “才……才没那回事呢!只要我看上的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身为消灭男人的全民公敌兼努力脱离不受女人欢迎的会员,任何女孩都是我的好球区,而且大喊:欢迎爱的环球!’!”

    “没关系、没关系,不必这么害羞。因为你不是从来不曾跟看起来像同年纪的对象传过绯闻吗?就连毕业前跟你交往的低年级短发学妹,脸蛋跟身体看起来都很娇小,感觉很像是小学生呢。”

    “你说的那个是男的啦!是棒球队的人!他还理了大光头呢!况且我们哪有在交往啊!”

    所谓近视眼的幸福日常生活,还真是蛮可怕的,我瞬间就体会到谣言是如何产生的。

    “虽然感觉很老气,不过你脖子的发际还真不是盖的,对吧,鲁宾逊?想不到你毛发长得真茂盛,还软绵绵的……哇~这啥米东东啊!”

    “嗯咩!”

    正当我准备拍村田的肩膀而伸出了手,结果碰到的却是已经摸习惯的家畜背部。淡棕色的脸孔中央有着白色的T字部位。

    “你这T字部位!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有一头跟过来了啊?不愧是玛莉的小绵羊呢!”

    “这时候应该不是说跟过来了啊?’,而要说怎么跟过来了?’吧?这下子该怎么办?会有人发飙哦!”

    果然没错,去购买御寒用品的芙琳一看到T字部位就发出惨叫声:

    “哇——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卖掉的家畜还在这里?带着它是没办法上船的!”

    “船?这里不像是沿海地区啊?”

    穿着皮衣、上身鼓鼓的导游手插着腰,口气狂妄地说道:

    “既然平原组严守大西马隆的国界,那我们就从西方的边境进入小西马隆。再从隆卡巴河口北上,混进从海岸开始的北巡的船只,这么一来就会通过好几座大西马隆的商港。虽然要绕一大段路,但这条路线是最安全的。”

    “要搭船啊?”

    虽然我对搭船旅行并不完全是坏印象,但我曾有过搭乘豪华客船遭海盗攻击的经验。果然搭乘交通工具要配合身高,像无法区分Cruising(游艇巡航)跟Crooming(养马)的家伙,大概只适合坐天鹅船吧。

    要是再遇到那种事情,倒不如降低船舶的等级。

    然而——

    “……要、要搭这艘船?“

    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首先是我们打算北上的河川大得不像话。就一般日本人的认知来说,无论多雄伟的河川,至少都还能看得到对岸。

    “隆卡巴……湖?”

    “不对,是河哟!而且比走陆路轻松且更快。”

    我只能发出惊叹声。

    在黄昏的夕阳照耀下,水面映出可怕的紫色。

    “话说回来,真的要搭这艘船吗?我们是无所谓,芙琳小姐也要吗?”

    “那当然,没办法呀!谁叫我们是带着家畜的怪怪三人组,一般客船是不可能让我们上船的。”

    冒出枯草的栈桥前方,停了一艘不如预期的交通工具。

    虽然船身规模约稻根的观光船那么大,不过构造却非常简陋。感觉就像是把救生艇放大,并在某一部分装上屋顶而已。大半的甲板堆满了木箱,而人们就全挤在勉强可以躲雨的场所。

    这对不久前还过着豪宅生活的女性来说,未免太简陋了点。

    “哇塞!感觉好像尼罗河哦!要是发生谋杀案的话不晓得会怎么样呢?到时候我就是福尔摩斯,你就是科摩斯(注:原文为——、“COMSN”,是日本知名的24小时看护服务公司,并设有安养中心)。”

    “……我怎么变成安养中心了?”

    虽然村田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但谋杀案如果发生在这没有隔间的大屋子里,那么全体乘客就是目击者,而你这个名侦探也会当得很空虚吧。

    “你说不接受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小西马隆的货币哟,我可不准你说它是伪钞!”

    在窗口的芙琳情绪显得好激动。对方的男性挑了挑眉,就是不肯收下纸币。

    “怎么了?需要上校出马吗?”

    “我不晓得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军人或夫妻啦!但现在战争就快开打了,有哪个笨蛋会拿西马隆货币交易?毕竟我们又不只是在国内做生意,只有外行人才会明知会贬值还收这种钱。”

    问题是我们全都是外行人啊。

    “况且你们来历不明,也不是事先预约好的乘客,所以我们只收金银或宝石。“

    刹那间紧闭着嘴不说话的芙琳马上把手伸向左耳。我不知不觉把视线撇开,因为我觉得女人拿下耳环的那一瞬间好像很痛,因此不敢直视。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有这个就够了,不过我没办法找你钱哦。”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后收下了这个贵重金属,想必应该值不少钱吧?那应该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礼物才对,然而芙琳-基尔彼特有必要牺牲到这种程度吗?

    结果派不上用场的上校跟鲁宾逊牵着反刍的T字部位走过舷梯。在我们上船没多久船就离岸了,缓缓随着河水摆荡着。

    这时夕阳就快沉到水平线底下,还把水面染成橘红色。

    虽说身上穿了御寒衣物,但夜晚还是蛮冷的,在河面上的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实在很想窝在能够挡风的墙壁内侧。

    而我们待在同一个地方的少数乘客,则全部在甲板上停歇,然后躲在木箱后面避风,并拉起衣领互相靠在一块。

    “……为什么不去屋檐下呢?”

    不一会儿答案出现了。

    当我们打开通往唯一一处的船舱房门时,发现在那温暖的室内聚集了一百多名老老少少的男性。他们给人的感觉阴阳怪气的,而且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些身穿浅粉红色衣物的人看到有外人闯进,全都沉默不语地往门口看。

    放眼望去有二百零四只眼睛(充血中)。

    在这么热情的眼神注视下,不禁让我想缩进箱子后方的阴影处。当下我很想立刻关门走人,不过背对他们的感觉也很可怕。

    “呃——请问各位属于什么集团啊?”

    “鲁宾你这个白痴!”

    “可是你看,他们制服的颜色好可爱哦。”

    我连忙小声制止,但仍然封不住村田健的嘴巴。毕竟他从来都不会认真看人家的表情,而且还是可怕的大近视眼。

    虽说他们的服装相同,但每个人都不像运动员。就算穿一样的制服,也不像是同事。搞不好他们是超爱粉红色,又很合得来的飙车族,不过好像也……

    这时他们一起露出可怕的牙齿,而且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们是要杀掉你们的集团哟——!”

    “只要集合一百个人,就有办法干掉一、两千人哟——!”

    “天哪,杀手集团出现了!”

    我战战兢兢地往地上看,发现他们的脚全都系了锁链跟铁球。

    “天哪……这是移送囚犯的船耶……”

    现在就算想回头也离岸已远,而芙琳露出难得的苍白脸色说:

    “……其实,我的生理需求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而厕所就在这房间的另一头。

    所谓史上最烂的海上之旅,指的应该就是这种状况吧。

    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拔剑往船尾的方向冲去。从天而降的并不是雨水,而是海水。船体剧烈往左倾,来不及逃离湿滑甲板的乘客纷纷滑倒。

    “快点!没有武器的人快到船舱找个稳固的物体抓紧!”

    过去的海上之旅也曾遇过灾难。一次是船被海盗占领之后还被当成奴隶,还有一次是被误以为是虐待幼儿的暴力夫妇。

    “但是巨型乌贼却是第一次遇见哪!”

    沃尔夫拉姆挥着细心保养的剑,朝缠住船尾的灰色乌贼脚砍去。它粗大的脚就好像百年古木一般,一个吸盘也比城保里的马桶还大。

    周遭的众人纷纷使用各种刀械跟巨大的海鲜格斗。有使用二刀流的旅行佣兵、擅用斧头的冒险者、挥舞大菜刀的主厨、负责拿牛刀切菜跟烤串烧的厨师,以及使用斩铁剑的沉默男子。

    “从冷冻食品到活乌贼都有!从冷冻食品到活乌贼都有!”

    至于用气势吆喝加油的,是喜欢电视购物的老板娘们。只剩下还在学做菜的年轻太太还在犹豫该不该用刻有名字的菜刀。

    “各位,还差一点点!请再加把劲——!虽说大家受到乌贼的威胁,但它同时也是我们重要的食物呢——!”

    过去曾看过好几次“危险,这里是乌贼出没的海域!”、“目前正在拼命钓巨型乌贼!”等标示,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实际遇到活乌贼。

    其实它只用一根脚缠住,大船就面临仿佛即将沉没般的剧烈摇晃了,要是它的身躯再贴上来的话,人类应该就输定了。

    “成功了!好高兴哦!老师,我第一次杀乌贼耶!”

    还沉浸在感激情绪中的年轻太太大叫的同时,怪物已潜到深海里。而在船桅遭到折断以及浸水的甲板上,则残留着乌贼被砍断的第七条脚。

    人们互相称赞对方英勇的行为,随即拿着刚砍下的新鲜海产走进船舱。看来今晚会以乌贼当下酒菜小酌一番吧。

    “轻伤的人请自行走到这里来。至于头部撞到的人则待在原地,在我过去诊疗以前请不要乱动——!”

    战场天使冯克莱斯特卿吉赛拉在好不容易渡过危机的船内对伤患喊话。至于跟她同行的那些男人,则为了掌握伤患人数跟位置而忙得团团转。

    完成一项工作的冯比雷费鲁特卿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正准备叫喊年长的同伴——

    “吉赛……”

    “你们几个!慢吞吞地在干什么!伤患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耶!”

    吉、吉赛拉?

    沃尔夫拉姆的手停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旧识。

    “喂,那边的!你受的训练是怎么教你的?你的脚是用来干嘛的?”

    “是,上士大人!是用来搬运患者的!”

    “有时间回答的话,还不快去做事!别慢吞吞的,你们这群慢鬼!好了小姐,让我看看你的额头吧。放心,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哎呀,阁下。”

    终于发现沃尔夫的吉赛拉连声音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还带着微笑。

    “您刚刚真是活跃,还有部分吸盘黏在您脸上呢。”

    “对不起,我想问你一件事。吉赛拉……你的阶级是上士啊……?”

    “不,你误会了。虽然我并不是很派得上用场,但因为长期服役的关系,很荣幸被授予士官的位阶……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没事。”

    “其实上士大人是吉赛拉大人的绰号哟!阁下。”

    从船舱跑过来的大光头——达卡斯克斯气喘吁吁地说明。

    “阁下您或许不知道,她都是那样对待我们这些部下的。”

    我还真的不知道。

    思虑周密的深绿色眼睛,充满慈爱的眼神与治愈之手。想不手指苍白又冰冷的优秀治愈者,有时候会变身为魔鬼上士。虽然两人从小就认识了,但在这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总觉得好像背叛似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可是这连有利都不知道。”

    “达卡斯克斯,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吧?下面没有伤患吗?”

    “没有,上士大人。在下面的人都只轻微擦伤,不过,那个——我并没看到奇南耶。”

    “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见的?难不成被乌贼脚卷进海里……但实在很难想像他会发生那种事……”

    也难怪吉赛拉讲话会这么吞吞吐吐的。这个叫奇南的就是那个长相凶恶的三白眼男人。

    沃尔夫拉姆也自行认定他是四人之中最有本领的。

    “那是因为那个——他床铺上的行李都不见了。不管是奇南的衣服、弓跟剑,就连他最宝贝的箭筒也没看到。”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那看起来又粗又耐用的箭筒总是不离身的。

    “救生艇呢?”

    达卡斯克斯反射性地回答突然插话的沃尔夫拉姆。

    “可是也不晓得原本配备有几艘这种船……咦?不会吧?这里距离陆地有多远啊!这不是一个人就划得到的距离吧!”

    “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办不到吧?”

    “等一下,沃尔夫拉姆。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走?我完全想不到合理的理由耶。”

    可能性很多。

    但是目的就不知道了。

    “聆听报告后做出批示,已经把他搞得筋疲力尽。

    虽然接二连三地收到许多情报,但没有一则是有用的,指令也都是“继续搜索下去”。

    目前先遣部队好不容易进入了西马隆,但那儿却是面积有真魔国十倍之大的广阔土地。如果用乱枪打鸟的方式搜索,追到的可能性根本是微乎其微。最起码也要锁定的地点,这样才能提高成功的机率。

    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把白色骨牌丢进暖炉,看着它瞬间燃烧殆尽的样子。他跷起修长的脚,把手伸向熊熊燃烧的火边,然而全身上下却毫无暖和的感觉。

    西马隆那儿应该就快冬天了,不晓得有利是否有做好御寒的准备。

    不过他这个人根本没有所谓的种族歧视,也幸亏是生长在平民百姓家。这样就算跟着市井小民一起生活也不会感到痛苦,也算是他唯一的优势。

    像其他一直过着贵族生活的人,大多会被无意义的自尊心左右。要是把他们安置在敌阵之中,即使对方展现善意,肯定还是会断然拒绝的。

    至于有利跟人类之间的交往就从不会犹豫。以他的个性来说,只要肯坦率接受人家的好意,应该是不会挨饿受冻的。不过从过去的行动来看,反倒是别人受他的帮助比较多。

    古恩达在确认执勤室里没半个人之后,就开始焦躁不安喃喃地说道:

    “……你究竟在哪里?”

    他知不知道双黑的价值跟危险性?是否有把发色跟眼珠的颜色好好隐藏起来?对我们真魔国跟两西马隆之间的关系是否了若指掌?教育官究竟让他了解多少?

    一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就很后悔把辅佐跟教育有利的工作交给冯克莱斯特卿。

    早知道自己应该插一下手,或许完全让自己来还比较好呢。

    这时候走廓响起全速奔跑的皮靴声,但是到了执勤室附近就放慢了。所有士兵都不敢浪费一分一秒,都希望能尽快找到国王。

    “我们这样没关系吗,阁下?”

    “我说过可以在走廊上奔跑,你们大可不必假装冷静。”

    “……是。”

    从胸章的颜色来看,他们是隶属王城警备队的,但不是之前的那批人,可能负责的区域不同吧。身材较瘦的男子走近办公桌,头低低地递出两张纸。

    “报告。今天下午在非属于我们据点的民间通讯商营业所里收到这种东西。”

    “民间通讯商?”

    “是的!那是一个叫做白鸽飞啊飞传书’的通讯组织。是利用鸽子寄送文件,再以距离计算金额的便利企业。”

    “那个我知道。”

    跟各国所独自使用军事情报网比起来,不管是速度跟准确性都有显著的差距,然而白鸽飞啊飞传书’的优势就在于它在全世界都有据点。再加上是民间贸易组织,因此并没有牵扯到任何敌我关系。他们主要是跟地主签约,只要双方在金钱上觉得满意就在那儿建立据点。这几年因应市场需求及营业额的成长,各国的主要城市都一定有他们的营业窗口。

    他们熟知鸽子的飞行路线,在经过许多中继站之后再把文件送往全世界各大城市。基本上他们不会挑客人,因此不管是魔族或人类都是他们重要的客户。

    “这份发自小西马隆,其中还在八个地方换过飞鸽。至于这份是从卡罗利亚寄来的……卡罗利亚?”

    两份文件的其中一份可能是被风雨淋湿的关系,上面的文字有点模糊不清。虽然还没到无法辨识的程度,不过签名栏的墨水却渲染得很严重。内容是发现陛下跟他的伙伴在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这反而是一查询的信件。

    “话说回来,陛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不过他怎么没有带护卫旅行呢?希望您能说明一下。”

    另一份是从小西马隆本国寄来的。这份比另一份晚一天寄出,而且字也写得潦草。

    “……只有两个小孩出外旅行,不会有点危险吗?”

    虽然上面没有清楚记载姓名,但他对右下方的暗号有印象。

    是那个抛弃国家、背叛魔族的冯古兰兹阿达尔贝鲁特的。

    “有利跟阿达尔贝鲁特接触!”

    “咦!那不是危险吗?”

    收件人是肯拉特-伟拉,这是人类的叫法。想必这两名寄件人都还不知道肯拉特的悲惨境遇吧。

    不过除了寄件人,更令他在意的是上面写的“两个小孩”。有利是跟同年龄的少年在一起吗?或者身边带了年纪比他小的伙伴?以有利的个性,他很可能会保护弱小的人类,而且还会继续照顾下去。这早有前例可循。

    虽然情报量的不足反而让人感到不安,但是根据第一封信件判断,至少它传送的过程有经过卡罗利亚。

    既然这两份文件都是来自卡罗利亚自治区,这样就能够锁定搜索的范围。只要小西马隆是宗主国,应该很难传送到西马隆本国吧。

    冯波尔特鲁卿响着皮靴声站了起来,用力把地图在桌上摊开。记载了许多地方的某块大陆中央,有着卡罗利亚自治区。只有那个地方没有标示,就好像被大家遗忘似的。

    “传令给所有前往小西马隆的部队,哪一支部队先抵达,就先监视所有跟卡罗利亚连系的道路!而只要以平原组为首的区域,不管任何琐碎的情报都不要过!”

    男子小跑步退下之后,古恩达又把那些文件看过一遍。这次他没有丢进暖炉里,而是悄悄藏进自己怀里。

    冯古兰兹-阿达尔贝鲁特虽然是个危险的男人,但他这次还特地回报这件事,可见近期内还不会对有利下手吧。既然这样就干脆找个藉口把那儿包围起来,如果在我军抵达以前能成功保护有利的话,就算帮了很大的忙了。

    “……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

    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的特设研究室位于血盟城的地下室。

    由于是临时筹备的场所,因此有许多部分都是临时完工。只是如果隔音设备没做好的话,从这里发出的惨叫声可是会让城里的居民夜晚做恶梦的。因此这里的门做得又重又厚。

    一旦打开它,噪音就会像越过防波堤的海浪似的迎面袭来。

    “不要!我一定会被杀的——!”

    怎么这么吵?

    古恩达把背后的门关上,开始寻找惨叫声的主人。

    有个陌生的孩正巴在年迈的女性膝盖上大哭大叫。只见奶妈慌得不知所措,因为她既不能违背冯卡贝尼可夫卿的吩咐,又不忍让小主人尝到什么苦头。

    这时古蕾塔走到小孩旁边,露出纯真无邪的笑脸对他说话。已经好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看到这里来了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幼童,想必会燃起她大姐姐的本能。

    “你好小哦——小弟弟几岁?三岁吗?”

    “……十二岁。”

    “咦~不会吧!十二岁!你比古蕾塔还大?”

    “魔族的成长速度因人而异,他这样算是标准的呢!啊!你来得正好,古恩达。”

    看到实验老手的青梅竹马,艾妮西娜响着鞋跟喀喀地走过来,绑得高高的红发今天依旧红艳似火,而她那会让人联想到夏季天空的水蓝色眼睛,看起来好清澈。

    “我来帮你介绍,总之他是为实验而来的。是冯温克特下下任的继续人霖塞。就辈份来说,他算是苏珊娜-茱莉亚的外甥。就目前还存活的冯温克特家族里,就属他的血缘最浓,所以他来实验应该能解开温克特之毒的秘密!啊,虽说他的血缘很浓,但可不是因为他肉吃得多哟!”

    听艾妮西娜滔滔不绝说着的古恩达,不知该如何跟她提起白鸽飞啊飞传书’的事。不过算了,要是在这里告诉她的话,她铁定会跟你扯一些鸽子回巢的本能。

    只要等一下偷偷拿给古蕾塔看就好了。毕竟她是个关心父亲的女儿,就算只得知他的一点消息,应该也会比较有精神吧。

    阿菊云特虽然在地下室,不过却被摆在向阳处的窗边,他双眼半开地沉默不语。仔细聆听的话,还会听到他发出“哎哟——噗哟——”的独特呼吸声。

    “他这是在干嘛?”

    “是在睡觉哟!阿菊都是站着睡觉的。”

    古蕾塔坐在向阳处说道。真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的话,倒不是娃娃的姿势,而是那仿佛在睡梦中的半开眼皮吧。不论如何,这可是为了回到自己肉体所做的实验,女主角(阿菊)睡得像死猪怎么行?

    当艾妮西娜走近,冯温克特-霖塞立刻哭得更厉害。他那长如少女的淡棕色头发因为泪水而黏在脸颊上。当他一发出超高频的哭声,奶妈就连忙抚摸他的背。

    “哇啊——是毒女艾妮西娜——!”

    “……怎么样你?都十二岁了还在害怕毒女艾妮西娜?”

    “可是你会把小孩的内脏挖出来吃掉啊!”

    想不到身为童书主角的自己,竟然会这么惹小孩子讨厌。古恩达看着精力旺盛的青梅竹马的背影,看来她今天也干劲十足呢。

    小孩子把她当成毒女艾妮西娜而深感害怕的模样,让她打从心底乐此不疲。

    艾妮西娜小姐手插着腰用命令的语气说:

    “闭嘴,否则我真是剃光你的头发,把你的头皮剥光哟!”

    “哇——!好可怕哦!”

    霖塞把头埋在奶妈的膝盖里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艾妮西娜又立刻连珠炮似的说:

    “你不想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吗?”

    小孩顿时停止哭泣。霖塞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用眼神看着艾妮西娜问:

    “会、会怎么样?”

    “我要用锯子把你的头盖骨锯下来!”

    “哇——!好痛啊——!”

    就因为此话是从她的嘴巴说出来的,看起来似乎很有可能会付诸实行,所以更显可怕。虽然她没有对活人那么做过,不过却曾用魔动锯对尸体那么做。

    小孩径自想像那种痛楚之后,这次自行抬头询问:

    “……然后呢?”

    “我会把锯开的头盖骨啪地打开,再把里面的大脑用盐巴腌起来!”

    “哇——!好酸——!……然后呢?”

    她还真是个不错的说故事高手。

    听了毒女艾妮西娜第三弹的故事大纲后,冯温克特-霖塞的眼泪总算停止了。虽然在人类的眼里他只是个三岁小孩,但因为身为魔族,因此他的年龄已经超过十二岁。而他正是人类寻找已久的温克特后裔,不过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进行过度极端的实验。

    那么,就先从最简单的确认开始吧。直接把霖塞带到雪云特前面,检查温克特之毒的效果是否认真如毒杀便览所记载的。

    由于雪云特只被一半的毒所侵害,并非完璧之毒,所以应该会听从小孩的命令才是。

    被奶妈往前推的霖塞,无意识地朝雪云特伸出手。

    “哇!”

    这时候雪云特像装了弹簧似地弹坐起来。可能是力量太大了,还因为反作用力而前后摇摆呢。

    “请-下-命-令。”

    “哇——”

    小孩此时早已泪如雨下。高大的超级美形男突然站起来,还用略语开始说话,这才叫人惊讶吧。更糟糕的是他还是全裸的,站在小孩后面的奶妈也是泪流满面,只不过她是喜极而泣。

    “这表示他会听我的命令吗?”

    “好像是哦,真的太了不起了!看来《毒杀便览》的记载是正确的。中了温克特之毒而半死不活的人会效忠同是温克特家的人。”

    “喂——该下什么命令好呢?”

    “随便,只要不超过他的能力范围即可。”

    冯温克特-霖塞首先单纯地命令对方“唱歌”。结果雪云特开始念起超前卫的曲调,只是那个歌声却暴露出他一直是个音痴这件事。

    得意忘形的霖塞开心得自以为是国王,于是对他下了大胆的命令。

    “雪云特,打倒毒女艾妮西娜!”

    “了解!”

    当古恩达心想“不妙”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身体有艾妮西娜好几倍大的超级美形男已经紧紧抓住动也不动的娇小女性。就跟不久前为了保持他的鲜度而将肉体结冻的速度那么快。

    古恩达为了保护自己的青梅竹马,于是闯进两人中间。只可惜他慢了一步,受温克特之毒操纵的躯壳早就一把抓住艾妮西娜的胸口。受到体格跟力道都差距都甚大的对手袭击,就算是红色恶魔-艾妮西娜也……

    “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

    只见她双手交叉用力一挣,就把雪云特的手拨了开来。然后发挥她身材娇小的优势,跳跃到他跟前,由下往上殴打他的下巴;接着再从高处来个猛烈的回旋踢,踢他那已经向后仰的肉体上的脖子。

    这下子对方远远飞到房间的角落。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毒女艾妮西娜!艾妮西娜果然是最强的!”

    还不知晓什么伦理观念的小孩,天真无邪地开怀大笑着。

    这是什么世界啊,想上个厕所竟然必须穿过杀人集团聚集的房间,才能顺利到对面去。

    喜欢改造住宅的我,当下希望有建筑师能帮忙解决一下。

    “……真的没办法忍耐吗?”

    “就算现在忍得住,下一秒也会冻未条的……喂,干嘛让我一个女生讲这种话啊?”

    “旅行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会变成连生理现象都能聊开的好伙伴呢。”

    这时我们旅行三人组把脸凑近谈论起来。

    “芙琳小姐,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在河里解决生理需要?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会不好意思,我们可以奉陪哦!”

    “啊,这个注意不错哦!一定很舒服吧——?”

    “不要,打死我也不要!”

    我非常了解她抗拒的理由。

    即使这对男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但对女性来说应该是很羞耻吧?问题是现在的情况一眼就能看出羞耻心跟性命危险哪个重要。

    “既然盥洗室无法使用,倒不如叫我死了吧!你设法帮我开路好不好?就用那个东京漫画秀’来着的魔术。”

    我们两个男生大吃一惊。吃惊的并不是她讲出正确的名称,而是要我们去跟百余名囚犯交涉这件事。

    “不行,办不到、办不到!对方如果是犯下轻罪的犯人那还有话说,但他们可是杀人犯耶!而且全体至少杀了一千多人!这如果是在美国,可会被判三百年的徒刑。面对那种人,我能派上什么用场啊……”

    “你们吱吱喳喳地在讨论什么啊?小羊儿呀!”

    身穿粉红色服装的囚犯们发出下流的笑声。叫我们小羊儿未免太没礼貌了吧!虽说只是代理领主,好歹也统治了三年耶!要是芙琳听到你们这么叫,想必会发飙吧。

    “嗯咩?”

    只见T字部位开始往前走。原来如此,它的确是只小羊。

    “想上厕所的话就快点去啊!咯咯咯。”

    “如果是因为我们挡住路而无法沟通的话,大可飞过去啊咯咯咯。”

    “……嗯咩呼——!”

    小羊开始在我左腹侧剧烈喘息,背部还微微颤抖着。

    “怎、怎么了,T字部位?”

    我根本来不及拉住绳子阻止它。原以为它只是竖毛作势威吓,想不到下一秒就已经冲进市内了。刹那间50CC机车大小的身体突然发出重型机车的马力,还用它的羊蹄当作武器踹踢那些男人。

    只见号称千人斩的囚犯们一面惨叫,一面在屋内四处逃窜,但因为脚上系了锁链跟铁球,所以动作明显慢了很多。其中有人的脚被铁球砸到,边哭边蹲坐到地上。由于船身摇晃得太过剧烈,因此连掌舵的船员都连忙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T字部位会……”

    “想不到这家伙是披着羊皮的狼呢。”

    村田你……我已经懒得吐你的槽了。看到强悍又健壮的囚犯们四处逃窜的模样,连前来关心的船员都笑了起来。

    “有句话说别当着羊的面笑,否则羊会作乱’,现在还只是一头就搞成这样,如果是一大群的话铁定很恐怖吧——”

    原来是异文化的谚语。

    狠狠发完飙后,T字部位悠哉地走了回来,它的呼吸听起来十分满足。趁那段时间跑去上厕所的芙琳也一脸轻松的回来了。双方的样子仿佛在诉说着:“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这样,继续待在这男子沙龙也没用,因此我们打算回到渐渐变冷的甲板上。虽说已经建立了打赢他们的自信,但是这间房间的密集度根本无法安心入睡。就算面前挤在角落,但每个人分配到的顶多是抱膝蹲坐的空间。这样还不如望着冬天的星座唱歌,然后窝在寒空下的睡袋里呢。

    “站住!”

    这时有个类似时代剧的强调把我们叫住,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并停下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头。只见有个看似老大的男子正面对着我们,坐镇在最里面的场所,中间还笔直地开出一条路。由于他是坐着的,因此无法正确判断他的身高,但应该是超过两公尺的壮汉。可能是监狱的伙食还不错吧,他的肩膀跟胸部都相当健壮。如果要替他取绰号的话,不如就直接叫他“人类山脉”。

    他刚剔光的头部有着X型的伤疤。

    “队长大人有话要跟你们说——!靠过来!”

    当我们三人还在犹豫不前的时候,T字部位已经用威吓的眼神往前走去。虽然它的肉体性别属于女性,然而却非常有男子气概。山脉队长以壮硕的双脚盘腿而坐,并且抱了一个圆形物体摆在膝盖中间,还不断用手抚摸那个被磨成蜜糖色的光亮球体。嗯?正中央的部分怎么有个空洞?刚好就在灵长类的眼窝位置……

    “我头盖骨!那不是人骨吗?”

    “这是小陶罐先生哦。”

    看起来像是亲信或智囊团的老人替他回答,还留了一目了然的山羊胡。

    “是队长大人从被杀掉的尸骸中带过来的。不过老实说……当时就已经白骨化了,这表示他很可能是在更早以前就被杀害了。”

    最后那几句是他悄悄跟我说的。那么站在小陶罐先生的立场,他不就是充满怨恨的骨髓了?虽然实际上也只剩下“骨头”啦。

    山脉队长用足以令人血液冻结的黄色眼睛盯着我们看,但不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回膝上的骷髅先生,然后用低沉威胁的声音跟我们说话:

    “小陶罐有事想问这些家伙。”

    ……头盖骨要问问题?

    “……还叫、叫它小陶罐?”

    而且还叫得这么亲密。那种话如果出自他那充满魅力的声音,就像是叫和田秋子(注:日本歌谣界女王,外表非常男性化)唱松浦亚弥的歌那么怪。但这毕竟是个人的嗜好,我实在是没有立场说什么。

    “尤其是这个女人。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吧,小陶罐?所以小陶罐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我?我不记得自己曾跟头盖骨讲过话啊?”

    二百零二只眼睛提出严重的抗议。

    “不准瞧不起队长!”

    “对我们老说队长跟陶罐仔都很重要——!”

    “别用哀怨的眼神看它——!”

    “不准说它恶心——!”

    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啊!话说回来,陶罐仔是谁啊?什么陶罐仔?

    可能是因为有羊(披着羊皮的狼)壮胆的关系,芙琳完全用女性的语气回应,还下巴往前突地露出猪木脸。

    “在问别的名字以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嗨~安安啊。我叫鲁宾逊,然后他是克鲁梭上校。”

    “晚安安——”

    “拜托,人家问的是我耶!是问我啦!”

    眼见自己被忽略而慌乱起来的芙琳真的很好笑。而她不断看着我跟村田,还指着自己的模样更是可爱。不过称赞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女性可爱,似乎不是很有礼貌。

    “我的名字是芙琳。芙琳……姓什么就不说了。”

    山脉队长可怕的脸突然豁然开朗。

    “果然很像小姐吧,小陶罐!瞧她那头白金色的头发跟倔强的个性,而且名字还叫芙琳,果然是平原组的芙琳小姐!”

    “噢——小姐!”

    “小姐——!小姐——!”

    “什、什么啊?”

    这次换我们被排除在外,山脉队长不断热情喊着小姐口号。

    “当初小姐年幼的笑脸抚慰了我的心灵。”、“如果没有小姐,我根本无法从平原组毕业?!”、“当初年幼的小姐用来包我骨折手臂的手帕,到现在还是我珍藏的宝贝!”、“虽然你没有特别派上什么用处”、“经过严厉训练之后累得半死的我们还喝了小姐从来的泥汤,隔天我还拉了应该不存在于这世界的东西……这叫我忘也忘不了。”

    “你们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恨我?把话讲清楚好不好?”

    芙琳少女时代的功过被一一列举出来,我则逮到时机偷偷询问山羊胡老人。

    “这么说,大部分的囚犯都是在平原组受训的毕业生啰?”

    “没错,就连我也是。”

    “这么说你们以前都是士兵吗?那又怎会杀人呢?连幼稚园的小孩都知道杀人是很严重的罪耶!”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从未在战场跟酒吧之外的地方伤害任何人啊!”

    “那你们怎么会在移送囚犯的船里呢?还铐着锁链跟铁球。”

    “因为我们战败了。”

    山脉队长一面划圆圈地抚摸小陶罐,一面深情认真地说道。这样的他又变回跟骷髅自言自语的人,而头部的X伤疤也显得凄凉。至于他那些部下还沉浸在芙琳-平原组的回忆中,而单方面的HIGH到最高点。

    此时T字部位开始低声鸣叫。它感觉到自己认定的敌人集团似乎十分亢奋,因此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吓感,它拼命的竖起羊毛。看到它这么努力表现出斗争心,可以看出距离这家伙脱掉羊皮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不过他们越是喧闹,对我来说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虽说他们已经没有一丝战斗的心,但因为可以集体行动,所以还能勉强表现出自己的气势……我一直是这么认为啦。

    “我们大家都输给西马隆。虽然大家都尽全力打仗,但最后还是寡不敌众。后来的八年我们在聂玛韦亚岛受到很严重的致命伤,好不容易才被移往大陆北侧的凯普。”

    山羊胡抡动颈部跟肩膀的关节,伸伸略弯的懒腰。

    “听说凯普是养老的好地方。虽然位处北端,却没那么寒冷,劳动工作也不会很辛苦,还能在隆卡巴河口附近的肥沃土地种植农作物。那对战败后无法再打仗的士兵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

    “小陶罐也很想住在凯普,当然队长也一样——”

    “……你们所谓众人合力杀死二千人,指的是在战场阵亡的人数吗……”

    身穿浅红色衣服的集团,过去曾经待过战场。那并不是我祖父母的时代,而是距今短短几年前的事。他们虽然不想死,然而却被迫上战场打仗,也有许多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消失。其中有许多是自己的同胞,也有许多是敌军,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夺去了好几条性命。他们杀了跟自己一样的人类

    我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拼命想把浮现在脑里的景象挥去。那些沉痛的纪录片根本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如果我不知道真相的话,就不会一直想像了。

    “……涩谷。”

    “嗯,什么事?”

    “刚才看你好像一副要吐要吐的样子,去外面吹吹风或许会好些哦。”

    “或许吧……不过,对了!芙琳!芙琳小姐呢!虽然她是个寡妇,但还是很年轻貌美。总不能把她一个女生留在这种男性的巢穴吧?”

    一想到芙琳-基尔彼特的事,胃部的不适感就会稍微缓和。这是为什么呢?她明明把我们害得那么惨,还想拿我们作为她跟大西马隆交易的筹码。

    “我说芙琳小姐,现在你已经上完厕所了。纵使你有很多话想跟他们聊,不过还是等明天再说吧。外面虽然冷,但还是勉强到睡袋里窝一下吧。”

    她可能也有同样的打算吧,所以在做过简短的告别之后,就往出口走去。

    “这怎么成?不能让小姐待在寒冷的地方!”

    “没错、没错,请小姐务必待在室内。”

    “请您跟我们一起吧!”

    “……咦?”

    这时候芙琳-基尔彼特欲言又止的眼神也变得犹豫不决。她明明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女人。可能是对温暖室内恋恋不舍,才会露出这么傍徨的举止。

    “你们两个!”

    我抓着她的手,硬把她拉到门口。因为我一古脑儿地往敞开的门口走去,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或许你们就像以前的学生那样,把小姐当成文学作品崇拜。但现在的状况是有夫之妇对囚犯,也是美女与野兽的写照哦!我怎能把一名妙龄女子留在你们这些男人聚集的地方。然后说完这样吗?那我告辞了’之后就径自走人呢?”

    “你这个菜鸟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姐是我们心灵上的恋人,不准你这个小鬼头插嘴!”

    “可恶!”

    勇敢的羊露出门牙代替可怕的利齿。虽然我窝囊归窝囊,好歹也有一点勇气吧!就算没有女人缘,也有士可杀不可辱的精神。这时候有股热气从我全身最粗的血管往上窜,我的脸也骤然发烫。

    “你们讲什么心灵上的恋人,谁知道什么叫心灵上的恋人啊!倒不如说她是你们老妈我还安心一点!现在的你们敢保证自己能忍受她只是你们心灵上的恋人吗!”

    室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想染指小姐吗?”

    “话说回来,你又是小姐的什么人?”

    “我是……”

    工作裤的后面口袋放了芙琳-基尔彼特被灯光照得闪亮的面具。只要拿它代替印笼(注:水户黄门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并说明我是她的代理丈夫,他们就不会再“驴”下去。毕竟拿是任谁都不得不接受的正当理由,恐怕连芙琳-基尔彼特本人也是。

    正当我准备伸手拿出最后的王牌,刹那间又犹豫不决而突然作罢。

    因为现在抓住她纤纤细手的,并不是银色的铁面人。

    “……我是跟她旅行的伙伴。”

    “哎呀~”

    村田扬起嘴唇喃喃说道。

    “这样好像奇幻故事的感觉哟!”

    “话说回来芙琳小姐,你也真是的!就算你以前是千金大小姐,毕竟也老大不小了,还让大家这么溺爱你!现在你脸上正露出人家把麦克风递给你之后,下方就开始冒干冰,然后得意唱歌的表情哦!”

    “什么叫老大不小啊,这话太没礼貌了!”

    前原平组的那些家伙也抓住芙琳的双手,或许他们是相当纯情的家伙。

    “既然这样,只好参考上次大-越前之裁决了。双方各自抓住心爱小孩的手,赢的那方就是她真正的母亲——!”

    村田也觉得自己曾经体验过,可能是他有看下午四点的重播吧。

    “我跟这两个人到外面休息。”

    芙琳甩开囚犯的手,跟我们一起站到门口。这时候背后传来“怎么这样的”失望声。虽然我很同情你们,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跟我们一起去外面睡好吗?”

    “我说上校,我可是禁不起把你搞丢的风险。为了完成跟大西马隆的交易,我不能让你从这里逃跑。要是让你们俩独处随便这个地方睡,隔天早上起来看不到你们踪迹的话……天哪!那我一定会气死的。”

    可能光是想像就让她感到不愉快吧,我看到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我们找到木箱后能挡风的地方,便开始把行李往那里搬。此时天色已经很暗,头上还有星星在闪烁。

    我查看真正的旅行伙伴,也就是我的数位指针G-SHOCK。以二十四小时制计算的话,现在是十九点。由于这是晚餐自理的船旅,因此只好默默地啃咽之前在商店购买的携带粮食。T字部位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乖乖地咀嚼干燥饲料。

    芙琳裹着足以装下五只羊的睡袋睡着了,而我跟村田悠闲没事做,只是望着夜景发呆。

    船上的灯火映在黑色的河面上,点缀在船影两旁。

    “村田。”

    “嗯——?”

    从肮脏的黄色羽绒睡袋中只露出一张脸。

    “……为什么只有我们睡的是两人用是睡袋呢……”

    “不晓得。可能是觉得我们两个都是男生,所以挤在一起睡无所谓吧……”

    “我觉得这其中的含义好像有点不一样耶……喂,别睡啦!你睡着的话我会很无聊的。醒醒啦,村田!村田健,东京魔术鲁宾逊!”

    虽然叫了他那两个奇特的称号,换来的只是睡迷糊的他哼着“橄榄项链”。

    “我说村田,你身上怎么有会冒烟的瓶子?年从小就是那种随身携带间谍用品的人吗?”

    “是人家给我的。”

    “在哪里?什么时候?谁给的?不会是亚马逊女战士吧?”

    “不是啦,是在芙琳她家待的第一晚,在一片漆黑又有老鼠出没的房里遇到的。对方连同蜡烛一起拿给我,他是个长得又高又帅的人,还说是你朋友哦!”

    “长的又高又帅,又是我的朋友!”

    是肯拉德!

    我反射性的坐起来。

    而且脑袋瞬间变得好清晰,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顺着背脊往上窜。长久以来积压在胸口的不安,一下子被抽掉,瞬间感到呼吸舒畅。仿佛要我吸下全世界再多的新鲜空气都行。

    是伟拉卿肯拉德!

    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太好了,他果然还活着,他绝不可能丢下我死掉。

    刹时我的鼻头跟眼角温热了起来,连下巴都感到一阵刺痒。我抓着昏昏欲睡的友人肩膀并用力摇晃。

    “说话啊,村田!说详细一点!喂,对方看起来像是了不起的剑豪吧?他给人很爽朗的感觉,看起来好像很有女人缘,在文艺爱情电影里铁定是担任很有男子气概的配角,对吧?

    喂,到底是怎样啦?你觉得他像谁?用名人来形容的话,你觉得他像谁?”

    “唔——我没看那么清楚啦——!毕竟蜡烛很昏暗,我又怕老鼠,第一天晚上我可是紧张到全身打颤呢……他应该比较像伯格坎普(注:丹尼斯-伯格坎普Deniss

    Bergkamp,英格兰超级足球联赛“阿森纳队”的前锋)吧。”

    我兴奋到忘了吐他的槽。

    “不然你用棒球选手来形容啦!”

    “……唔……长得很像挂布(注:指退休的日本职棒选手挂布雅之’)……吧。”

    村田,你该不会是松村邦洋吧?

    可是肯拉德……

    我一面听着不敌睡魔慢慢沉睡的村田健用足球术语说的梦话,一面望着天上的星星。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面对眼前混浊而深绿的河水,我独自烦恼不已。

    因为我想洗一洗哭了一整夜而变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然而用这种水洗脸的下场,无疑是自惹眼疾的行为。Comeon!结膜炎!With

    眼睑炎!我本想如果摘下墨镜说不定会改变眼前的颜色,但事实证明只是让原先的深绿色变成苔绿色而已。就在我打算豁出去伸手捞水的时候——

    “哇哈!”

    眼前漂来一只大皮袋,接着从河面突然冒出一个河太郎(注:河童的另一种说法)

    “河、河童!”

    当对方拨开黏在脸上的湿淋淋的头发,并从肮脏的河水中爬上来,才发现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在上午暖洋洋的阳光中,他从看不见的对岸处游了过来,没有得到允许就自行爬上甲板。船员们可能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了,就算有个湿淋淋的小孩上船也没有发一句牢骚。

    从白衬衫跟短裤中露出来的四肢判断,他的年纪还称不上是少年,大概只有十岁左右。

    男孩轻轻地把系在身上,跟他差不多一般大的皮袋摆在我的面前。

    “你好。”

    他感觉很像是混有亚洲血统的欧洲人……因为他的单眼皮跟娇小的鼻子很有东方人的味道。当然他的眼睛并不是黑色的,顶着一头棕红色卷发。

    “我是考柏菲商店的大卫,这趟船旅辛苦你了。”

    “你才辛苦呢。你是用绳子拉着行李从河岸游过来的吗?好厉害哦!”

    “你说我游泳很辛苦吗?毕竟这是我的工作,我早就习惯了。”

    “可是你不冷吗?已经冬天了耶!”

    “不会啦!反正身体很快就干了,而且我已经习以为常了。请问你有需要买什么东西吗?要不要烟卷还是肥皂?我这儿的东西应有尽有……如果想买羊饲料……我可以找找其他替代品。”

    好完美的职业笑容及待客之道啊。

    芙琳受到山脉队长的邀请一起共进早餐,村田则一大早就去挑战溪钓了。况且只是在甲板上蹲着不动,实在很难恢复精神上的疲劳。

    我也知道自己很想让身心方面得到完全的休息,但面对一连串的冲击,让我无法放松心情、解除紧张的情绪。

    因此我想或许能藉以转换心情,于是便看看大卫陈列的商品。

    “你卖些什么东西?譬如说当地名产之类吃的东西。”

    “有的,西马隆栗子怎么样?虽然很硬,但很好吃哦!”

    从经过防水加工的皮代拿出来的并不是我预想中的栗子。外观很像是号称“美食三大天王”之中的松露,但味道却很熟悉。

    “好苦!哇,苦死了!这是正露丸的味道嘛!”

    我记得身上应该有小西马隆的货币,于是便把右手伸进工作裤的口袋摸索。忽然想起当初搭船时曾为了钱的事跟船员起争执,于询问这名小商人:

    “我身上只有这种纸钞耶。”

    “可以可以,这里是小西马隆,使用这种纸钞是很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我可能不够钱找你。”

    “没关系,可是战争一开打的话,这种纸钞不就无法使用了吗?”

    大卫露出和蔼的笑容,从腰际拿下装钱的布包。

    “反正我今明两天的三餐跟明天进货的时候都会用上,这样在开战前我还是有机会把这种货币出清掉。”

    “你还会想到可以在进货的时候使用啊?好了不起哦!真不敢相信你只是个小孩子。”

    “这没什么啦。”

    小商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并挥着一只手说:

    “等明年满十二岁我就要服兵役了,届时我会把薪水寄回家里。但是在那之前如果不像这样到处找客人多赚点氏,家里那些弟弟就得饿肚子了。不过我今天运气不错,因为平常移送囚犯船是不太可能搭载其他乘客的。今天实在超好运,船上竟然有像您如此好心的游客。”

    “可恶——真好吃,好吧,那些钱能买多少东西全帮我包起来吧!还有那个长毛的东西也包起来!”(haku乱入:有利你真好说话……)

    “谢谢,那这把裁纸刀怎么样?是用很珍贵的骨头制成的哟!”

    这时有鸟群从我头上飞过,长得像水黾的昆虫成群在混浊的绿色河面上滑行。

    “最近天气一直很奇怪呢。”

    大卫一面拍去商品上的灰尘,一面望着天空说道。

    “天空真的变得好奇怪哟!感觉好像要发生地震或什么似的。鸟儿不仅在不合季节的时候南飞,也有大量的鱼卡在鱼网里,前阵子还听说外海出现巨型乌贼呢,真不晓得那种从不曾见过的巨型乌贼怎么会突然从深海中游上来……我猜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是只有动物才感应得到的事情。我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发生这些事情的关系啦,村里的大人也开始传出可怕的传闻。譬如说森林里空屋闹鬼啦,刚举行完葬礼的坟墓遭到破坏等等……”

    “我不是当地人,所以不是很了解,不过这个时期阴暗的天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异常的不只是天空,还有动物呢!有很多动物大举迁徙哟!说到多……”

    他望着芙琳为了陪那些囚犯喝茶而走进去的房间,语带担心地补充说道:

    “移送囚犯的作业也变频繁了,去年也没这么多。”

    “听说是要顺着这条河北上,把他们移送到位于河口的凯普。那里的监狱简直就像乐园一样,还说要让他在那儿颐养天年。”

    “上一梯次的船跟上上梯次的也都这么说,他们都说要去凯普。那有许多农田,真的很不错哟!一整年都会有作物可以收成。不过我觉得很奇怪,把囚犯送到那真的很奇怪。因为凯普的监狱早在两年前就关闭了,真的好奇怪哦!”

    大卫一直重复说着“奇怪奇怪”几个字。连我也感到奇怪,但毕竟那并不是我的目的地,因此也不便告诉当事人。也或许是看守人员或工作人员不想让那些囚犯得知未来有更严酷的命运在等待他们,才会说谎骗他们吧。如果真是那样,山脉队长他们或许很可怜,但是我也帮不上忙。

    考柏菲商店的大卫连我用不着的东西卖给我,然后又以来时同样的方式游了回去。他拨着混浊的绿色河水,游回无法确认终点的遥远河岸。他果然很有河童的潜能。不过明年他将年满十二岁,进入薪水差强人意的军旅生活,再也不需要拖着跟自己一般高的皮袋,在又冷又脏的河川中游泳了。

    但最后也可能会被移送监狱。

    自从先遣部队把搜索路线修正为卡罗利亚国境后,已经过了半天多久,很快地,已经有队伍登陆了小西马隆。而急速东转至基尔彼特的两支军队,应该也开始在卡罗利亚自治区收集情报了。

    冯波尔特鲁卿走向地狱研究室,准备把部队登陆的消息告诉古蕾塔,但为什么要劳驾自己走过去呢?面临一国之群失踪的紧急状况并统合全体士兵,甚至负责指挥搜索行动的他,竟然为了没什么多大进展的报告拼命往外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因此古恩达决定从下次开始要把他叫到执勤室里,想着想着便随即把门推开。

    隔音设备还是一样完美无缺。当他一推开沉重的大门,吓人的音量随即流泻出来。

    “咦——!你太贼了啦,艾妮西……嗯!”

    小孩硬挤出来的惨叫声迎面而来。他心想:“该不会是遭到虐待了吧?”,于是直往房间里面冲。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鼻子被捏得红咚咚的冯温克特后裔——霖塞

    “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直呼我的名字吗?”

    “哈呼……洪卡费离何呼新(冯卡贝尼卡夫卿)……呼!”

    “一点也没错。直呼今天初次见面的年长者姓名可是很没礼貌的。”

    不愧是出现在儿童梦境的魔女排行榜榜首(真魔国总研调查)。不过只是名字的叫法,就把小孩子修理一顿。

    被放开的霖塞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然后用手掌擦试快掉下来的眼泪。原本站在旁边看的古恩达竟然不知不觉紧握双拳,心想“很好!这才是男子汉”。

    古蕾塔把阿菊云特摆在膝上,慢慢地把刚才所发生的事告诉他。

    当古恩达沉浸在疼惜侄女的伯父心情时,突然跟阿菊四目相接。这使得原本怄气不想动并自暴自弃的男人,眼神发出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光芒。

    “古恩!找到有利了吗?”

    “没有。”

    失望的古蕾塔对着娃娃说道。而娃娃可动部分的下巴跟眼睑,则卡嗟卡嗟地发出声响。

    “放心吧,古蕾塔。我国那些优秀士兵一定会找到陛下的。”

    “这我也知道……”

    至于正在实践古代都市名教育法的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则往后看着精疲力竭且两脚伸直瘫坐在地上的孩子。而古恩达则一边纳闷“站在她旁边的木偶是谁?“,一边为了保护青梅竹马的安全而摆出随时击倒对方的架势。

    原来,肤色惨白的全裸巨汉就是遭到温克特之毒摆布的云特。虽说他是具失去灵魂的空躯壳……但那家伙却还活得好好的……照他目前的状态来看,跟生前的超级美形男有相当大的差异。

    现在的他头发不再亮丽、肤色也不健康、眼珠混浊、下巴整个走位、脸颊瘦到肉都垂了来来,而且腹部、臀部跟大腿都没有弹性,站在娇小的艾妮西娜旁边只是个身材高大的无能巨汉。(haku:呕……)

    他被白雪团团围住的时候,反而还显得比较可怜美丽。既然现在的他几乎就像一具僵尸一样,若还要求他保持美貌实在是有点残忍。

    “好了霖塞,接下来要玩什么?”

    疯狂科学家跟冯温克特·霖塞,以及雪云特的两人一体,在这半天内尝试了所有游戏。

    譬如说霖塞想玩的捉迷藏、鬼女艾妮西娜游戏、超魔动溜溜球、魔动陀螺、怀中怪物“魔族君”,还有艾妮西娜提议的怨魔家家酒(终点是让妻子独立)、魔叠叠乐(最终目的是让女儿独立)、魔林足球、恐怖亡魂盆舞等,数都数不清呢。

    “这次换你决定了。你想使用雪云特玩什么游戏,尽管说吧!”

    温克特后裔瘫坐在地上,双手双脚伸得长长的望着天花板说:

    “我玩腻了——”

    “你说什么?真的吗?”

    阿菊云特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从眼睛射出的光束还烧掉部分的窗帘。

    “恩,雪云特已经玩腻了。我不要了,看谁要就给谁。”

    小孩子真残酷。

    然而霖塞这充满杀机的话,却意味着身为操纵堵塞的温克特后裔决定放开他的傀儡。

    雪云特终于是自由之身了。

    “哇呵呵呵呵呵!”(||||haku:偷下懒少打几个字。被PAI飞)

    去特发出像小狗开心得绕着庭院跑的声音,然后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红色的杀人光线四处乱射(我汗……),抱着小孩的奶妈大声惨叫。不久,一道灵魂随着吸盘脱落般的奇妙声音,从娃娃的嘴巴跑了出来,然后在天花板附近徘徊一阵后,便“咻”地进入站得直挺挺的雪云特里面。

    “……云特?”

    古蕾塔战战兢兢地问道。只见雪云特的肤色慢慢恢复正常,背脊也整个拉直。心脏开始跳动,血液流窜全身,脑部也开始活动了。

    “大成功!”

    艾妮西娜暗自窃喜着。至于古恩达则轻抚着胸脯,对娇小可爱的古蕾塔及霖塞没有受害一事感到安慰。

    而且令人高兴的是,复活的冯克莱斯特卿云特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他不仅获得新的才能,在心理方面也有所成长仿佛是升级过的真云特。过去的云特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他对勤务的态度及热情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现在开始工作吧!”的气势像极光般地从他全身散发也来。

    “偶已兴挥护元晃,肥混习呃,一切方塞偶森丧法(我已经恢复原状,没问题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吧)!”

    然而,他的下巴还是歪在一边。(haku满地打滚ing:呼哈哈哈哈……)

    “好了,那就从堆积如山的杂务开始吧……哈啾!”

    而且还光着身子逞威风呢!

    但是身体却无法习惯脱节已久的文化生活。

    “……这布料怎么硬梆梆的?真希望能再过一阵子全裸的生活……不过那样可能会害陛下讨厌我(haku:那是一定的),因为陛下比较喜欢穿了衣服的我。”

    有个人在心里吐他槽说:“要不要试试看?”

    现在他连讲话也恢复正常了。那是因为不知道手下留情的女人——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把他的颚关节“矫”回原来位置的缘故。现在全身恢复正常的冯克莱斯特卿,缍回到离开十几天的血盟城大本营。这时非常自然的感叹浮现在他脑里。

    “啊啊……我睽违许久的职场、睽违许久的王城空气……哈啾哈啾哈啾!怎么这么多灰尘……哈啾哈啾!”

    真丢脸。(haku:嗯!)

    “并不是因为陛下不在这里才让我感到寂寞,而是无法待在陛下身边才让我觉得寂寞。噢!陛下……让我在此献上第七十二号赞美陛下的诗歌……喜欢冬季的陛下,是个财心伦后(宅心仁厚)的人——”

    他微妙地把歌词蒙混过去。

    古恩达不爽地啧了一声。刚刚做的决定似乎全泡汤了,这下子就算云特脱胎换骨也没什么差嘛!这时往大门看的古蕾塔慌张地伸长脖子说着:

    “有人来了!还找着很大的东西呢!”

    “阁下!请恕小的有话直说,小的有要事报告!”

    “怎么了?”

    士兵们都早已十分明了此时应该听谁的指示,而气喘吁吁的卫兵跪着把背部对着古恩达。在他背上的是瘫软垂死的骨骼标本。感觉好像来到了让人恶梦连连的舍姥山(注:很久以前在乡下地方只要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要被找到山丢弃,让我们自生自灭。)似的。

    冯温克特家的继承人……霖塞对这个初次见到的种族感到非常兴奋。

    “请原谅小的无礼。这家伙……这名骨飞族由于持续进行超越极限的精神感应,因此已经呈现筋疲力尽、无法动弹的状态。”

    “没关系,快点把事情说请楚。”

    “其实是这一族的某个人……那个——其实它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像是陛下有赏赐它一句话。”

    “赏赐一句?他们有直接见过面吗?”

    “好像是这样子。”

    “陛下到底对它说了什么?”

    当士兵把头转致电背后,将脸望着它,骸骨便发出有如气球泄气般的声音。在野地受到风吹雨打侵蚀的骷髅,眼窝处发出冷风吹过的凄凉声响。

    “它在说晚安安’”(haku:我倒)

    这应该是打招呼吧。冯波尔特鲁卿回致电熟悉的办公桌,挥着右看要士兵继续报告下去。

    “呃——那我就翻译了……我们族、人、见致电、陛下。正在施行|河川、在船上。”

    “不是要你直译,是把整个意思翻译出来。”

    “是。我曾祖你的远房亲戚在流动的河川施行还跟朋友举杯互谈双方的人生之道。河川穿过大地,流向浩瀚的海洋。”(haku:……)

    在场的人有了新发现,原来骨飞族还真诗情画意呢。

    “在那陌生的土地,我偶遇到平日只从随风捎来的书信中提及的大人物。那双美丽的黑眼凝视着我凄惨的模样。

    “说重点,不用吟诗!不是啦,诗作得很不错,但这次先略过。”

    “是!它北上小西马隆的隆卡巴河与陛下接触过的样子。它在晚上对埋在离自己最近的骨地族传送电波,那家伙从坟墓里爬出来之后走了好一段路然后下一个埋在地里的骨地族再对下一个埋在地里的骨地族再对下一个躺在地上的骨飞族进行精神感应。”

    (haku:挠头,怎么说好呢……乔林桑还真会骗字数……)

    “它们还真喜欢被埋在土里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妮西娜开口说道,还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骸骨。这下危险了。

    “沿着隆卡巴河北上……这么说的话……是去凯普口?”

    “那好像是一艘运送至凯普监狱的移送囚犯船。”

    “囚犯!陛下怎么会在那种船上?”

    士兵回答:“这个嘛……”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毕竟有利陛下的行动有时候真的无法预测。

    “怎、怎么办!竟然变成囚犯,要是陛下有个什么闪失……天哪!美丽的陛下怎么会变成囚犯?这简直是羊入虎口嘛!”

    独自惊慌失措的云特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羊可是活跃得很。

    “真奇怪,你干嘛这么担心啊?就算把他丢进男人堆里,性格应该也不会变坏到哪儿去吧?”

    此刻古恩达的脑子正盘算着要怎么个派兵遣将。如果能亲自出马是最好不过,但是把王城交给云特妥当吗?而且他记得凯普收容所早在两年前就封闭了。既然移送的目的地没有收容犯人之处,真的有必要把大批囚犯送往那里吗?

    不晓得冯比雷费鲁特卿目前的位置在哪儿。由于他是擅自离城,因此连骨牌转口站都没通报他们。这时他应该是跟吉赛拉在一起,这样就只能期待她的判断力是否正确了。

    不管怎么样,要是沃尔夫拉姆能过去一探虚实就好了……(haku:Oh,on~~)

    这时古蕾塔发出惊人的惨叫声,而且重点是她是个很少大哭大叫的孩子。就连被她的声音吓的骨飞族都慌张地振动疲惫的翅膀。

    原来是两名卫兵找了一名男子过来。他们架着他的两臂半拖半拉地走来。刚开始连古恩达跟云特都不晓得他是谁。只见对方低头看着地板,硬挤出声音说:

    “……阁下……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我就前来,还请您原谅……”

    那个人拼命把头抬起来。他的左眼被腐烂的皮肤盖住,脸颊与鼻子都是延误诒疗的烧烫伤。近乎白色的灰色头发与胡子,则几乎盖信他半边脸。

    “修伯!”

    古蕾塔叫出好几个月都没喊过的名字,然后朝那男人跑去。

    格里塞拉卿盖根修伯甩开卫兵之后,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

    古恩达一语不发地走向蹲在地板上的亲戚。

    格里塞拉卿盖根修伯是冯波尔特鲁卿的堂兄弟。由于以前两人的外表有某些共通点,因此常被亲戚说他们长得很像。

    但现在外观一下子老了约一百岁的盖根修伯,已几乎看不出跟古恩达有什么血缘关系。

    古恩达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瘦长的身体,然后举起修长的右腿用力踢去。(haku:=口=|||)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只有古蕾塔大声尖叫。这时低声呻吟的男子随即倒在地上。

    “古恩,为什么要这么做?”

    “闪开!”

    盖根修伯尝试用双手支撑住身体,但重心还没稳固就被古恩达踢倒在地上,摔得人仰马翻。当军靴第四次踢向男子的腹部时,他已经无法做任何抵抗了。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吧?还有脸到这里来?”

    古蕾塔把手搭在修伯颤拦的肩膀上,拼命试图将他扶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古恩要这么过份……修伯会死掉的!”

    “没错,我就是要他死。”

    艾妮西娜把手搭在少女的肩上……

    “别靠过去,他还不会死的。”

    古恩达精瘦的身体发挥难以想像的怪力,一把揪信盖根修伯的胸襟往上拉。只见高大的男子脚尖远离地面,浮在半空中。

    “你给我听清楚!格里塞拉卿,我非常恨你,我要你在往后的人生中后悔当初救了我!”

    虽然盖根修伯被古恩达粗鲁地丢了出去,不过脸色已经好多了。那是人称三大魔女使用魔术的关系。虽然还不至于说完全康复,最起码能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想要命的话就给我立刻消失!”

    “……我这条命……已经不足为惜……”

    “我现在就杀了你!”

    一名卫兵拼命阴止抓着剑柄的古恩达。

    “阁下!格里塞拉卿的病还没痊愈。或许他没有恢复意识的那几天是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

    “他就算神智清醒也会打算毁掉这个国家!还会想尽办法再次除去肯拉德(haku:啊啊啊~~我终于打到这个名字了啊~~~)……杀死伟拉卿!而且身为魔族的他甚至还刺杀自己的君主!”

    冯波尔特鲁卿如此激动的样子真的很少见。对于亲戚所作所为的不悦及憎恨感,让他气得连握剑的手指都发白,他甚至还用仿佛来自地底的冰冷声音说:

    “……你这可恶的叛国贼!”

    紧抓着奶妈腰际的冯温克特卿霖塞冷淡地说道:

    “我认识这个人哟!父亲大人说过好几次,说婶婶就是被他逼死的。”

    “修伯,你真做出那么过份的事吗……”

    盖根修伯把少女推到一边,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两手撑着地板的他没有站起来,只用硬挤出来的声音说:

    “我早就做好在此处人头落地的心理准备……况且我的这条命是因阁下的慈悲才得以留到现在……但是有一件事,唯独这件事我非禀报不可!拜托让我见见洁莉陛下……!有件事我非得禀报他不可……”

    “上王陛下并不在国内,她正不定期视察诸国。”

    被从异国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沉睡的男子目瞪口呆地喃喃说道:

    “上王陛下……?”

    “修伯,真魔国目前的国王是有利哟!他有着黑发黑眼,也是古蕾塔现在的父亲。”

    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抬起头:

    “难道……在欢乐乡同行的那一位就是……那么我……对当代的魔王陛下拔剑相向……我竟然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

    这时只有云特对此地名产生反应,还抱头心想:“怎么会去那种场所呢?”

    古历届达拔出卫兵腰际的短剑,连同刀鞘一起丢到盖根修伯面前。石地板与金属的撞击声撼动现场干燥的空气。

    “你还想继续丢人现眼吗?”

    “……阁下,我……”

    “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好好谨记在心。”

    “在希尔德亚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位就是陛下……我可以发誓!我只起到那个人如果有危险,伟拉卿一定会认真的杀我。我完全没想到洁莉陛下会退位……不过我也做好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我不会再做出如此失礼的事。但是在那之前请让我跟新王陛下见一面。不,如果因为我的地位卑微而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也请各位帮我转告陛下,让陛下定夺!因为我有要事禀报,这可是攸关国家存亡的可怕消息。”

    “你的话不值得听。来人啊!把这男人送到北方的砂石场。在他懊悔至死前,不准给他一滴水喝!”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躯插到中间,古蕾塔压抑自己的愤怒说:

    “住手!别这样,古恩,你就听听修伯的话嘛!”

    “那男人曾经想杀有利,不值得你替他说话!”

    “可是古蕾塔也是啊!”

    盖根修伯抬起头,他丑陋扭曲的左眼在屋内灯光的照耀一变得更为明显。

    “古蕾塔也曾打算刺杀有利!我曾经乱掰理由想刺杀他……就算现在……就算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让我难过得想哭……痛苦、惭愧地想从世上消失。不论是此刻自责的心情还是自己所做过的可怕行为,都让我想逃得远远的。可是最让我感到悲伤的是我为过去的自己感到丢脸的时候。”

    少女有着英挺的眉毛跟细长的睫毛,她明亮有神的眼睛却因泪水而变得迷朦,而且拼命地把两只小手张开。微卷的棕红色头发则披在肩上。

    “……我真的觉得很丢脸,因为有利他人那么好,古蕾塔最喜欢有利了。可是我却做出那种事……所以我越喜欢他,心里就越惭愧……想不到自己竟然想杀掉这么好的人……只因为自己想过更轻松的生活,就要杀掉自己这么喜欢的人。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丢脸……很希望从世界上消失。”

    “古蕾塔……”

    古蕾塔紧咬着下唇,设法忍住内心的情绪,就算一点点也好。但很快就被涌现的情感击溃,她声泪俱下地说:

    “可是有利并没有气我,也没怪罪我一句话,也绝对不会说讨厌古蕾塔之类的话,反而说他喜欢我,称赞我可爱,还会紧紧抱着我!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难过得想哭,但是我都忍住了。就算我心里惭愧得不得了,但总是对自己说:现在别想那么多’。而拼命忍耐,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现在最喜欢有利的心情消失。我忍住愧疚在心里向他道了好几次歉:对不起!我再也……我绝对不会再那么做了’。古恩跟活尔夫不也常常安慰我说:你猜有利如果在场的话会怎样说?你觉得他会说古蕾塔是坏人吗?’。古恩达你告诉我!要是有利现在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说呢?修伯虽然做了非常可恶的事,可是如果有利在这里,他会怎么说呢?”

    艾妮西娜不悦地往青梅竹马的小腿肚踢去。因为她比任何都清楚,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是不会有所行动的。

    古恩达重心不稳地跪在地上,轻轻扔着少女的肩膀。

    “……对不起。”

    “不是这样哦!”

    有着孩子特有的温度纤细但充满生命力的手臂正绕到大人的背后。

    “有利会把我抱得更紧哟!”

    脱胎换骨的冯克莱斯特卿云特刻意不让众人看到他啜泣的模样,偷偷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仿若无事地从众人身边走过,站在盖根修伯面前说道:

    “虽然其他不想听你说……”

    只有右眼的男子抬头望着美丽的宰相。

    “但是我愿意听你说,就算大家不悦地离开这个房间。但如果是为了陛下、国家,以及我们魔族,我就愿意听。”

    没错,我的工作场所在这里。

    为了国家、为了魔族、为了自己能够随侍在旁辅佐陛下的除了我别无他人。

    想必您知道我奉古恩达阁下之命,一直不曾回国,在外地寻找魔笛的下落,结果在苏贝雷拉找到魔笛的一部分。我把一部分假装成婴儿的尸体埋在坟墓里,另一部分则委托在旅途中的认识的知已保管。

    但一直让我纳闷的是魔笛沉睡在开采法石的工地这件事。为什么我们魔族的至宝会藏在充满法石的岩层里?而且是在很深的位置呢?想必是帮助人类操纵法术的法石跟召唤无形魔术的魔笛,彼此排斥的关系吧。

    假如它曾经被无礼之徒辗转盗取,甚至还经过宝物买卖的过程,那为什么还会像那样藏在采掘场的深处呢?这也太奇怪了。照理说应该会在收藏家的宝物盒里才对吧。

    但如果是两百年前某人把它带走之后,就一直存在于那个场所的话,就极有可能是某人为了某个重要目的而刻意将它藏在苏贝雷拉的岩层里。基于这个想法,因此我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四处流浪找寻背后的原因。

    就在那个时候,苏贝雷拉发动全国的力量想确保法石的数量,还让大多数没有工作的百姓也参与开采。我还听说优质的原石具有唯女人及小孩子才能触碰的奇妙特性。

    这又是另一个奇妙的故事。

    然而同样具有超自然力量的魔并没有那种特质。虽然我也……曾经碰过魔但没有人跟我说过蕴藏在里面的力量会降低,或是效果会因此消失之类的话。

    总之,苏贝雷拉开采法石的行为已经到了称之为异常也不为过的地步。就算雨水衡少而导致干旱,最起码也该种植会在明年开花结果的农作物才对。

    但是苏贝雷拉国王并没有保护农地及帮助农民,只是一味地开采法石。既然这么用心开采,那至少也该挖口井让大家有水喝吧。然而,这国家仿佛已经具有明年的财政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信心了。

    虽然这中间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我好不容易了解其中的诡计。

    那引起家伙想要的并不是法石。虽然法石的确能带来莫大的财富,但那不过是副产品而已。苏贝雷拉并不是为了法石而进行开采,而是透过挖掘许多蕴藏法石的场所来寻找更可怕的东西。

    我握着胸口上变热的魔石仰望天空。

    隆卡巴河上空呈现一片汪灰色,跟狮子蓝石的颜色相差甚多。我觉得好久没有看到晴朗的天空了,但这或许是当地特有的气候吧。考柏菲商店的年轻业务员也说天空变得怪怪的。

    “照这河流缓慢的速度来看,还要三天才会到达河口呢。”

    刚结束跟山脉队长他们没完没了的下午茶,芙琳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她把皮衣往前拉拢。对女性来说,皮衣裳可能重了一点。

    “那些人也真可怜。虽然生长在不同的地方,但是为了国家不得不被迫涉入跟小西马隆的战争,等战争结束后的残兵败将还要被当成囚犯。”

    “话虽如此,不是有所谓的交换俘虏’的制度吗?战争结束后不是能跟那边……跟对方的国家谈判,跟我们俘虏的西马隆兵做交换吗?”

    “我们试过了。”

    对哦,她的国家卡罗利亚也是几给同一个国家,而被迫纳入对方的领土。

    “诺曼拼命跟对方交涉,希望能把留在战场的士兵都遣送回来。但高速的是,当初我方只是一味地进行防御战,因此前往战地的大部分都是谍报员。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仍然没用。结果我们是战败国,没资格跟战胜国唱反调。虽然卡罗利亚把俘虏的西马隆兵全数遣送回去了,但被遣送回我国的却只有极少部分的幸运者……想必其他国家的状况应该也跟我们一样,而且也像他们一样,还在西马隆国内忍受不合理的劳动与待遇。”

    芙琳把下巴靠在膝上直视着河面。跟她在宪钳子里穿金戴银的打扮比起来,她现在的穿着还抱膝而坐的样子,看起来起码年轻了五岁。

    “……我最讨厌战争了。”

    “我也是》”

    由于她曾在平原组那种组织中渡过少女时代,想必非常熟悉军队的生活。知道有状况的时候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跟其他国家住在城里的贵妇比起来,她铁定要来得了若指掌,当然也比我这个日本人还了解。

    “所以我才想带你去大西马隆。”

    话题突然扯到我,让原本在眺望鱼影的我连忙转过头来。至于在船尾垂钓的村田则大喊着自己钓到大鱼了。

    “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吗?现在我就毫无隐瞒地告诉你。只是听完以后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也可能赞同我的做法,但是不管中果如何,我还是无法让你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去那里。因为那亲友会让我变得很萨拉列基一样……我不想变成他那种人。”

    萨拉列基这个名字之前曾听过,据说是小西马隆的国王。而他的头衔是明察秋毫的君主,跟偶像野生比起来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难不成他连睡觉时眼睛也是睁开的吧?(注:日文的“明察秋毫”的另一意义为“眼睛一直睁开着”。)

    “卡罗利亚虽然是一块自治区,但也隶属于小西马列隆的领土。既然他们说要跟魔族战斗,我们除了顺从之外也别无他法。我们的物资跟钱财都被他们拿走,甚至还夺走无数条年轻宝贵的性命……虽然不晓得你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国家,不过上校是魔族是吧?况且温克特家也是建国始祖之一。倒是你们国家的情况又是如何呢?男人也是十二岁就得入伍吗?”

    “怎么可能,”

    跟我看专业性来是同年纪的沃尔夫拉姆已经八十二岁,我实在很难想橡十二岁的纯魔族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不过他们十六岁就得决定自己往后的人生,可能在那之前只要当个纯真的小孩就行吧?

    “我相也是,毕竟刀剑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来说可是重到举不起来呢。不过十二岁的男孩不断地从卡罗利亚……基尔彼特港消失。他们全数被征召为英勇的西马隆兵。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事,也不愿意被带走的那些孩子成为开战后的牺牲者。想必身为军人的你无法了解这种心情吧?就算你说我太女人家也无所谓。”

    “……其实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样。我也说过好几次,战争会导致许多无辜的性命牺牲。就算要我说几次都行,而我也打算一直说下去……现在我虽然是上校,但实际上……实际上……”

    “我是魔王”这句话却说不出口。其实我并不是克鲁梭上校,也不是温克特的后裔!

    “这时大西马隆派遣密使来跟我们交涉,说基尔彼特家内部应该藏有温克特之毒。他们很想得到那个东西,而且还是急着想要。那是这世上唯一能够随心所欲操纵任何人的药。一旦那种毒侵入人的身体,无论中毒都是生是死都会变成温克特后裔的傀儡。于是我把药给了他们,为的是要交换卡罗利亚的士兵的命。”

    “你说交换性命?那是什么交易啊?”

    “大西马隆跟小西马隆交涉,愿意分摊我国的全优力。当然密谈的事情并没有公开,只是名义上说这是为了解决跟我国共享基尔彼特港的期间捆工不足的问题。他们让少年兵阶段性地回国,但富裕上只放回少部分而已。再过不久就有第二批要回来,从此他们不需要再上战场了。”

    芙琳·基尔彼特打从心底开心地露慈母般的微笑。虽然她跟诺曼之间并没有小孩不过她的育儿论倒是很让人佩服。

    结果村田钓到的是一只长靴。

    “但为什么大西马隆那么急着要温克物之毒’呢?还说要把某人当傀儡操纵,到底有什么目的……咦,怎么行进方向改变了?”

    在这艘船最后面装有由操舵手运转的定位系统,是两块类似巨鱼尾鳍的平行板子。如今它慢慢改变角度,船首开始斜行划开河流缓缓往左倾,可能要往西侧河岸

    “会不会又要在哪里载货?我看那种木箱有好几个呢。”

    几乎呈立方体的木制货柜排列在狭窄的甲板上。领先晚多亏有这些货替我们挡风,白天则可以当墙壁让我们靠着休息。

    “……因为大西马隆也得到了盒子’。”

    可能是风吹过河面的关系,她颤抖了一下。

    “只要打开那个盒子,远古封闭的强大力量就会苏醒据说全世界有四个绝对不能碰触的盒子……而大西马隆已经得到其中一个。只要用正确的钥匙打开,那股力量就会视持有都为主人。据说它可以成为善良的武器,也可以成为邪恶的凶器,大西马隆的密使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他们已经找到钥匙(haku:啊啊啊~~孔殿啊~~~),现在只差使用温克特之毒’操纵那把钥匙’而已。”(haku:555~~~)

    “打开箱盖的正确钥匙是指人类吗?”

    “他并没有说是人类,但也没有说是魔族。后来又从停留一段时间的密使那里得知他们曾在哪儿使用温克特之毒’。虽然不晓得他们是怎么使用的,但是却已经成功地让成为钥匙’的人物变成傀儡,但那并不是我跟我国应该深究的事情。对我来说,只要能多减少一名卡罗利亚的孩子上战场就足够了。然而在这个时候,克鲁梭上校你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你是说戴着象征温克特家的微章魔石的我?”

    “没错。”

    可能是事件说明得太过冗长的关系,我心里竟想着:“她最近晒黑了许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多年来她一直戴着面具,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虽然是微阴的天气,但是她泛白的额头与下巴也被阳光晒得红红的。

    “我变得贪得无厌。大西马隆说已经成功地对成为钥匙的人物’投以温克特之毒’”(haku:什么么么么——!!)

    我心想:既然这样不是需要有人操纵那个变成傀儡的钥匙吗?而他们是否愿意代替我们分担卡罗利亚剩余的战力呢?

    “这样你国家的军队就能全数平安归来,对吧?”

    “对,没错!所以我才要把你……”

    所以才要把我送到西马列隆本国,为的是要让多一名自己国家的年轻人回来。但是她却要误把其实不是温克特家后裔的我送去那里。

    “芙琳,其实我……”(haku:喂喂,等一下)

    “话说战国时代的日本啊——”(haku:村田,干得好~~)

    村田没有发出脚步声,因此我没发现到他走过来。村田·鲁宾逊·健提着钓到的长靴,站在我们旁边远眺逐渐新近的西岸。只是他那没有度数的隐形眼镜,要怎么看清远方的景色呢?

    “好像也会在箭头抹毒呢。”

    ……咦?——

    “村田你刚刚说什么?”

    “看到下一个停泊站了。我果然没有眼镜不行呢而且看来我们对武装兵力的需要还胜于行李呢。”

    我的眼睛没有看清对岸的光景,耳朵也没有听到囚犯们的骚动声。脑海里只是不断浮现出因被击中而落马的云特,以及肯拉德在火器的爆炸中消失身影的画面。那火器正是大西马隆兵在基尔彼特宅装备的那种火器。

    大西马隆干兵竟然做出在箭头上抹毒的恶劣行为……这不仅是为了使用那不容触碰的可怕盒子,以便与魔族战斗,也是为了操纵不肯听命又顽固强韧的“钥匙”。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我这个魔王。

    而盒子的名字是“风止”。据说会给世界带来背叛、死亡与绝望。

    没错,他们在找的是盒子。想必苏贝雷拉国王自己也不知道那盒子的含意跟力量。但是对于想得到权力的人来说,那盒子具有强大的魅力;对于想得到财富的人来说,那盒子就成了莫大的财宝。苏贝雷拉在不断采掘法石的过程中,终于挖到了它。它就藏在岩层的最深处,只有瘦弱的女人跟小孩才能通过的类似迷宫的地方。

    而我魔族的至宝——魔笛也被封外出在那附近。当他们找到盒子并带出法石坑不久,我就拜托知已在神不知魄力不觉的情况下确保住魔笛。只是不晓得周围的岩石是因为盒子几百看来汇出的力量而变成法石?或是基于跟魔笛相抗衡的要素,最后才改变成法石的性质?不管怎么样,当两者都消失之后,法石不知为何就没再出现,而苏贝雷拉人民也从此失去赖以为生的职业。

    这个世界有四个绝不能触碰的东西。可是人类全然不知为了封外出可怕的力量,这些盒子是透过怎样的过程制造出来!要历经多凄惨的历史才能固守先人的遗志。只要是魔族,无论多小的孩子都知道它们的可怕与邪恶……

    后来我得知盒子被带去苏贝雷拉王城,我自称是知其危险性的人,想设法说服国王把它放回原处。但是……您知道每个盒子各自有埋在地底的钥匙吗?四种盒子各自有其正确的钥匙,如果硬用类似的钥匙强行打,将会发生可怕的悲惨事件。这时苏贝雷拉王室试着使用其中一种,也就是某血族的左眼球。

    ……而这就是当时留下来的伤。虽然极接近那个血族,但我的左眼似乎并不是原来的“钥匙”。只是当时不假思索就打开盒盖,让所有灾厄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被近过着终日悔恨自己无能的牢狱生活之后,我认识了一名女孩。由于我尚未获准回国,因此把微章托付给她。我期待如果是前任魔王陛下的摄政——冯休匹兹梵谷卿休特菲尔,应该会承认她的微章并派遣新的谍报人员,不过……古蕾塔似乎还保有我的微章……可是被国家追捕的我,根本无法为未经证实的情报费神。后来得以苟活并逃出苏贝雷拉的我,开始着手追查盒子的下落。

    至于因为无法得到某血族左眼球的“钥匙”,因此盒子根本打不开,苏贝雷拉只好将它转卖给大国。

    当时居中引线的是叫路易·威龙的小人物,于是笨拙的我设法混入他的内部进行调查……好不容易才得到最后是卖给小西马隆这个情报。

    而盒子的名字是“地涯”。据说会给世界带来背叛、死亡与绝望。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的冯波尔特鲁卿,脸色因惊讶与愤怒而发白,紧握的双拳也变得越来越冰冷。

    “最后流落到西马隆的盒子,并不是风止’!”

    “不,我刻就该是……地涯’”

    好不容易从主人不在身旁的悲伤中重新振作的云特说:

    “清冷静点,古恩达。虽然西马隆是由大小两国所组成,但彼此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友好。如果其中一方得了了风止’,另一方铁定会很焦急。就算后来再将地涯’拿到手也不足为奇。”

    纵使他开口劝别人冷静,其实自己也因紧张而脸色发白。他那湿答答的灰色长发,则从肩膀上垂落至胸前。

    “这么说的话,目前四个之中已经有两个落入人类手中?”

    “有四个盒子啊?”古蕾塔天真的问题让在场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陷入一片沉默。终于,对孩子毫无芥蒂的艾妮西娜适时地进行说明——

    “没错,在这世上有四个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只要一打开盖子,凶恶的力量跟邪恶的东西就会跑出来,并且将山川、土地、人类、牛群等全部毁灭。那是在我们变成魔族以前,大约好几千年之前就被封印了的东西。人类自以为有办法能够控制但那并不是操纵得了的东西。”

    “你所谓的毁灭’,是指死光光吗?”

    “可以这么说。”

    “原来盒子里躲着毒女艾妮西娜——!”(haku:喷!!)

    “温克特的后裔霖塞激动地哭了出来。冯卡贝尼可夫咬着唇心想:”要是我的力量能帮上忙就好了:。而且有关蓁两个盒子的情报也很缺乏,要是连那两个都被人类恶意使用的话,那么别说是真魔国可能无法存活,搞不好有一大半的星球都会被毁灭。

    “我不懂耶!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向国王周遭的亲信报告呢?就算你尚未被允许回国,总有什么方法可以传递我个消息吧?”

    “阁下……其实我有做过最低限度的报告。由于我旅行时连骨飞都不能带,逼不得已只好使用民间的通讯业者。”

    “你是说白鸽飞啊飞传书’(haku:破坏气氛的名字啊)吗?我从未接过你任何一次信件啊。”

    “其实……我是寄给冯休匹兹梵谷卿休特菲尔摄政阁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洁西莉亚陛下会退位……”(haku:……那个死老头!!)

    古恩达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没用的东西“这句话,然后粗鲁的敲打墙壁。

    “那个男人……来人啊,去把休特菲尔给我找来!就算在他脖子上套绳索也要把他带过来!”

    干兵们察觉到情况紧急,开始在走廊上集合。

    “盖根修伯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吗?”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句话好像要修伯交待遗言似的。”

    “关于……我的左眼……”

    “我知道,的确称得上惨事一件。我会派最好的医生去格里塞拉家的。”虽然他的语气不带一丝同情,但这已经是他最明显的情感表现了。他一直想打断修伯的话。

    “不,现在说的并不是我。是阁下……阁下您也要小心自已的安全。”

    “这话似乎有什么做含意?”

    既然他会这么说,可见还有其他极不单纯的内情。古恩达双手驻在胸前,低头望着至今仍未起身的堂兄弟。

    “正如你之前说的,每个盒子都有不同的钥匙,而且人类似乎知道这件事。虽然使用错误的钥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而是使用极接近正确的钥匙,但是却错误的钥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阁下,请您要小心。在四把钥匙之中,有一把是某血族的左眼。然后另一把是……”

    “我会记住的。”

    “请等一下·”云特比接受忠告的本人更先有反应。

    “那些家伙为什么要用格里塞拉卿当试验品呢……不,这里还出现了一个疑问……这么说来剩下的三把钥匙,指的是特殊血族的身体某一部分吗?”

    最初把骨飞族带来的口译员兼卫兵大叫着,盖住了教育官的疑问。

    “可以了吗?”

    已呈现白骨化的同伴躺在地上,他抓着它瘦干的手腕往上提,照理说应该是没有脉搏才对。

    “这个骨飞族的大嫂的表兄弟好像收到他儿子发出的感应念波!”

    骨飞族的家庭关系还真难懂。

    “请翻译吧!不过,别再吟诗了。”

    “是……爸爸,我目前在陛下的怀里……”

    怀里?

    “呜!”

    冯克莱斯特卿云特阁下本尊正用奇怪的声音喷出鼻血。

    第八章完

    随着越来越靠近岸边,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还平顺地变更角度,最后完美地以直径航线稳稳停在理想的位置。

    舵手满意地拭去额上的汗水,乘客也毫不吝啬地为他鼓掌叫好。

    但我的脑筋则因为前几分钟的想法而陷入一片混乱。即使是来个紧急停船让我掉进河里,我可能都不会发现。

    跟芙琳交涉的大西马隆,觊觎盒子跟钥匙这两样东西。虽然目前已经得到“风止”,但关键的“钥匙”有可能拒绝打开盒盖。因此才要使用“温克特之毒”创造绝对服从命令者的傀儡。大西马隆兵配备的火器、在箭头抹了神秘的毒药……以及芙琳四处寻找温克特的后裔。

    一切都在同一个时期进行,而且越想越是一致。

    大西马隆的士兵透过国内奸细的安排入侵真魔国,计划袭击我、肯拉德跟云特其中一个人。

    不过,究竟是谁?能够放出“不能打开的潘朵拉盒子”里所有灾厄的钥匙,到底是谁呢?如果是云特的话,他现在人还在国内,恐怕已经受到随后赶来的伙伴保护,正在接受治疗。

    那如果是肯拉德的话……

    “涩谷,那是什么?”

    原来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村田从旁开口问道。我连忙擦擦鼻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从胸前抽出裁纸刀。

    “嗯?哦,这个啊?是我跟河童买的。”

    “跟河童买的?那应该是小黄瓜没错。”

    “不过从这触感来判断,搞不好是象牙做的。在日本虽然是昂贵稀有的高级品,在这里却比羊饲料还廉价。”

    “这会不会是人骨啊?话说回来涩……克鲁梭上校,你在流鼻水哟!声音也怪怪的。会不会你一时大意吹太多风而感冒了啊?”

    “啊,不会吧!”

    正如村田遥望远方后所说的,岸边集结了许多武装士兵。人数大概是一学年份的学生,足足有二百人。他们全部穿着水蓝色战斗服,胸部跟大腿缠着皮制防护用具,腰际还系着剑。有的在抽烟,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地上画老鼠图,看来他们等得还真悠哉呢。之前只见过近代国家军队的友人,不知对这群RPG派的奇幻军队作何感想?

    “哇塞!好壮观。那是角色扮演?还是什么时代祭?那些中世纪文化保存会的成员还真是辛苦——”

    他当成是保存会啊?

    但就算他们没有佩带**或机关枪,光是长剑就够危险了。如果在日本他们已经触犯了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在千代田区也会因为违反边走路边抽烟的法则而被处以罚金呢。眼前这群超过两百人的战力,就算不用飞镖也很具威胁性。我们三人尽可能躲在角落屏住呼吸,等待这艘船再次出航。

    此刻,上船的时候跟芙琳起争执的收钱者,正在跟看似队长的男人交谈。几分钟之后双方有了协议,矮小的男子咻地一声跳回船上。

    “刚刚那家伙不是拿了整叠的纸钞吗?”

    “咦?可是这太奇怪了吧……他明明说万一开战的话就无法使用纸钞,因此不收小西马隆币的啊。”

    看着芙琳若有所思的表情,村田竟然认真地回应。

    “恐怕是卖了什么东西吧?譬如说是对方想要的新鲜鱼货之类的。”

    “难道船上有载鱼货吗,鲁宾逊?你钓到的不是长靴?”

    “……我有种不祥预感,如果是卖鱼的话就好了……”

    过去一直处于虚假微笑模式的村田,突然露出阴沉、严肃的表情。

    水蓝色战斗服集团-粉蓝队想必都是理发院的常客。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胡须跟头发的修剪方式,是一丝不苟的统一造型。两百人全都顶着两边鬓角往上推剪的马尾巴、两百人都从鬓角剃出一条胡子相连的细线,是在外籍佣兵或摔角选手里看到的造型。这简称是“往上推剪的马尾巴”。更可爱一点的说法是“推剪马尾”,但绝对不是推剪过的博美狗哦。

    假设那个耐杰尔-怀兹-马奇辛(绝对不会死)有一百人的话,那这应该算是一种制服吧。

    “小西马隆兵留的那种胡须就像国旗哦!无论走到哪儿一眼都认得出来。”

    “唉,什么嘛!原来他们不是疯狂的追星族啊?”

    这时有七、八名士兵从岸边上船,原以为他们是来加强警备的,不过他们却打开了除了山脉队长以外的百余名囚犯的房间,要他们一起到外面去。虽然大家都念念有词地发着牢骚,但终究无法反抗武装的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还不是凯普吧?”

    “我们要去乐园凯普耶!不要随便停船啦——!”

    “小陶罐它没有穿衣服啦,一出去就会感冒哟——”

    听说感冒通常都是头部受寒的关系,这么一来骷髅铁定会觉得冷吧。

    “喂!先清查船员以外的人,搞不好有普通百姓混在里面呢。”

    武装士兵们开始连少数的普通乘客一并检查。我们只能暗中祈祷平原组或什么地方没有对我们发出通缉令。不过士兵并没有询问我们的名字跟籍贯,只是要每个人张开双手的手心。然而他们并没有检查芙琳跟村田。

    “你下船。”

    “啊!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在检查完两手之后,就被负责检查的士兵揪着衣服拉到入口呢?我都已经用墨镜跟海岛风格的头巾把眼睛跟头发藏得好好的啦,因此他们不可能看出我是魔族。芙琳开始跟士兵产生冲突,村田也跟着起哄。

    “等一下,克鲁梭是我的伙伴哦!要是真叫他在这里下船,我会很困扰的。”

    “你们看这家伙的手指,全都是练剑造成的硬茧。这会是商人或学者的手指吗?而且他的手也不像是拿着圆锹耕田的农民。虽然他使用的可能是某种特殊武器,不过这家伙绝对是战士。

    我们不能让囚犯跟来路不明的战士,一起被送到萨拉列基国王那边。虽然对你过意不去,但还是只能请你还是放弃这趟旅行。”

    “如果一句过意不去就能了事,这世上就不需要军队了!”

    芙琳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欧巴桑了……话说回来,你们开口闭口说我是战士,难道我这会儿又成了邪恶组织的小喽罗?

    “你误会了,这不是练剑造成的硬茧啦!这是棒球造成的,我是过度努力联系挥棒才造成的这些硬茧的啦!”

    最近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带队能力,因此打算靠挥棒来提升成绩。这时候负责检查的士兵歪着头问:

    “什么是棒球?”

    “呃——就是棒子。用两手握紧,然后像这样铿’地挥发出去。顺便一提,它有分木制跟金属制的。”

    “用棍棒打击是吗?真是非常原始又残暴的武器!”

    “你误会了,我们打的是球啦!别随便幻想残暴的画面好吗……喂,放开我!听我说,听我说啦……哇!”

    我挨了一记上手投(注:为相扑及柔道中的技法之一)。可能是我的双手双脚还有头也一起晃动抵抗的关系,结果对方突然放了手。只见我的指尖在半空中挥舞,然后就被人从甲板边缘丢了出去。

    “等一下!喂,等一下!等等啦!难不成要我在这个大冷天冰冷的水里游泳?唔噗!哦噗!”

    真怀念那个烦恼该不该洗脸的自己,此时的我已身处在一片绿水中死命地游着狗爬式。

    要不是穿了这件厚重的皮外套,我还能轻松地游蛙式呢!开什么玩笑,现在我不能离开村田哪!那家伙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他,而且还有芙琳……

    她不但信任我,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我总不能用这种半调子的方式跟她分开吧!

    眼看着船员很快就收起承货板,载着芙琳跟村田准备迅速离岸。而我跟囚犯们却被留在陌生的土地上。平原组同学集团正依依不舍的跟小姐道别。但是另一方面,说到那位小姐……

    “芙琳,这不是真的吧!”

    “要是那个人不在就没意义了!我的人生全赌在他身上啊!”

    这句话如果听在不明就理的人们耳里,可能会误以为她在大喊某种爱的告白。不久就看到她拉起皮外套下摆,在助跑一小段之后就从甲板往下跳,她就这样掉在我面前,河面还激起好大的水花。

    “你……你在做什么傻事啊……噗!”

    “……泳!”

    “啊?——什么?”

    “我不会游泳啦!”

    你行动之前都不先经过大脑思考的啊!我抓着不断挣扎的芙琳的头,好不容易才让我们的身体靠在一起。要是溺水者乱抓一通,我这个援救的人可是会被连累出局的。幸好她够冷静,肯乖乖随我这个救生员处置,也幸好河流并不湍急。好不容易我的脸可以露出水面,几乎不用担心再吃到水……

    “太过份了——怎么只丢下我一个——”

    “嗯咩?”

    真是难以置信。想不道连村田也跟着从船上跳下来,尾随在后的T字部位也跳水了。原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说“他们是情侣吗?”的人们!这下子转而讨论“是三角关系吗?”、“还是动物保护协会的?”。看来大家都是八点档肥皂剧的爱好者呢!我知道村田会游泳,那头羊看起来也浮在水面上,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他们会上不了岸。比较麻烦的反倒是我跟芙琳。

    我一面祈祷她的脚已经够到了底,一面死命拖着我们两人的身体。正当我心想:“可恶,怎么都没有前进?”而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助力一口气用力把我们拉到岸边。

    虽然不晓得那是谁的手臂,但我马上知道“应该不是某个人”。

    他并不是肯拉德。

    又错失掌握他还活着的证据了。

    我们互相支撑着滴着脏水的身体往前走。幸亏有帮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让我的救生术变得轻松不少。我气喘吁吁地拨开芙琳黏在我身上的头发。

    “为什么要这么乱来?待在船上不是最安全的吗?”

    “可是克鲁梭上校……因为你没办法再回到船上了啊!只有我一个去大西马隆有什么用?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不是还有鲁宾逊吗?”

    “真是的!你真的反应很迟钝耶!我要鲁宾逊干嘛?我需要的人是你!非你不可……”

    “别再说下去了!其实我不是克鲁梭啦!”

    虽然河岸就在我们的右手边,但我们的膝盖以下还都浸在水里。用手指玩弄着自己头发的芙琳小声问道。她浅绿色的眼睛闪着不安的光芒。

    “……不然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吗?”

    “伤脑筋~身份终于暴露了。”

    先游到岸边的村田灵巧地拉住我的衣服,我们俩一路爬着上岸。接触到睽违许久的地面,让我的脚跟及指尖欣喜地颤抖不已。小T想用全身表现它的心情,于是用它湿淋淋的毛球身体摩擦着我。看来它似乎很兴奋呢。

    “嗯咩嗯咩嗯咩嗯咩……嗯咩呀呜呜呜”

    充满感动的羊叫声,是很难得听到的。

    “嗯咩呀唔唔唔唔!”Papt2(注:源自小林幸子的歌名“假如Papt2”)

    因为友人戴的是没有度数的隐形眼镜,所以他眯着眼镜看着我说:

    “怎么办,涩谷?要告诉她真相了吗?还是说需要新的版本?我可以马上帮你掰哦!如果要掰的话尽管包在我身上!我可是瞎掰界第一把交椅呢!毕竟我曾祖父的妈妈的大嫂好像是在伊贺当忍者哟!”

    “话说回来村田,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把?”

    “涩谷是你的名字吗,克鲁梭上校?而鲁滨逊先生的名字是村田’吗?”

    这时有一声清喉咙的声音刻意插了进来。

    “各位,你们都不向我道一声谢吗?”

    救助我们免于溺水的恩人有着一头微卷的橘色头发,他双手叉腰站在我们面前,就像只捉弄人的兔子耸着肩。

    他的名字是克里耶。约扎克。个性轻浮却很有本领,虽然没有礼貌却无法讨厌他。他也是魔族与人类所生的混血儿,也是孔拉德的朋友兼属下。在寻找魔剑“莫尔吉勃”的时候受过他不少帮助,后来他主要的任务大多是潜伏在国外,因此一直无法回故乡。

    “约扎克……”

    “怎么了?小少爷?瞧你一脸沮丧的样子。这种时候最好来一瓶羊奶,可以让你滋养强壮、恢复体力、精力过人哦!”

    “羊……奶——!原来你、你、你是那家餐厅的……是基尔比特港分配午餐菜色的老板娘!”

    “答对了——要是这次你再认不出来的话,小约约就要被你气哭了。”

    可能是他对工作太过热衷,有时候就连身心都变得跟女性一样。不过他会男扮女装都是为了“工作”,而不是基于“兴趣”。然而,那是真的吗?

    “哇!这次又让你看到我在旅途中发生的糗事了。”

    他有着听起来像老爵士乐唱片发出的沙哑声音、粗壮又安定的颈部,肩膀到背部的完美曲线是属于让人羡慕不已的外野手体型。我隔着布料拼命打他的身体,然后跟往常一样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他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衣服,的确是囚犯的制服。这么说来,他这次是打扮成囚犯混入其中?真是了不起的特殊技能。”

    “当初在那里看到你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我不敢相信小少爷竟然没有带任何护卫就来到这块相当危险的土地。因此特地用”白鸽飞啊飞传书“询问本国的古恩达老大哟。”

    “白鸽……顺便问你一下,鸽子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嘟谷~”

    “……原来是毒蛊啊……”

    “先别说那些了——”

    约札克用下巴指着因为我们的真实姓名而吓得目瞪口呆的芙琳,以及热情又雀跃不已的T字部位。

    “小少爷你实在很有一套耶!我们才多久没见,你竟然连女人,甚至连家畜全勾搭上了。真是气死了我!你要怎么对我交待?由此可见你是在玩弄我对吧?”

    一个大男人用爵士乐的低沉嗓音说这些话!只会害我掉三倍的鸡皮疙瘩。我一面规避这很难笑的笑话,一面介绍他们三个人认识。

    “村田、芙琳,他是克里耶-约札克。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是在真魔国……呃——我们是之前在其他国家认识的。他会配合任务的需要男扮女装,算是全方位的军人。

    “你好,大姐姐。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大姐姐……?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蜡烛跟烟瓶就是他在芙琳小姐家给我的。”

    “咦……”

    刹那间我的视野晃了一下,头也感到轻微的晕眩。我明明已经从河里上岸,怎么觉得脚底下的地面好像快消失似的。

    “……原来不是肯拉德啊?”

    “嗯?的确是他没错。当时虽然很暗,不过我记得他的声音。”

    失落感跟奇妙的安心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躲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我悄悄地说:“你还是承认吧”、“承认伟拉卿已经死掉的事实吧”、“接受事实放声大哭没关系”、“那样你反而落得轻松”、“与其冀望几近于零的希望,不如接受痛苦的事实尽情地流泪”、“如此一来,你就能集中精神克服眼前的困难”。可是……

    我用力撑开自己的手掌,盖住整个额头及下巴,还紧闭被脏水刺痛的眼睛,等待晕眩消失。我可以在这里哭吗?

    村田还是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而芙琳-基尔彼特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搞得头昏脑胀。想当初她可是个雍容华贵的贵妇,现在却像只悲惨的落水老鼠。虽然目前出现了约札克这个值得信赖的帮手,但是他不可能马上进入状况,并且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做解释。

    我将手指一根根从脸上离开。当我把右手下移到胸部的时候,视神经深处的剧痛跟恼人的晕眩全都消失。而周围的声音也像持续按着音量钮似的慢慢恢复原状。但这时芙琳突然发出疯狂的叫声。

    “你曾经入侵我的宅邸!天哪——怎么会这样?那你不就是盗贼吗?”

    “我并没有偷你的胸罩,这你大可放心,老实说尺寸也不合。啊!这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约札克用语尾仿佛加了心型记号的语气说着,还拉开衣襟让芙琳看他的胸部。里面正佩带着设计精美的内衣……那是任务用的、任务用的。不过这可算是明目张胆的性骚扰呢。

    “你的朋友怎么大多是变态啊?”

    “那不关你的事吧?约札克虽然有点怪怪的,但也是特殊案例啦!其他还有谁是变态?”

    “还有那个叫阿达尔贝鲁特的男人,然后耐杰尔-怀兹-马奇辛也是!”

    这两个都不算是我的朋友,但是我觉得已经无法再介绍下去了。

    “先生的朋友关系真教人看不下去,感觉好像年轻少妇那么复杂呢!”

    “鲁宾逊你又来了,别再插嘴乱说一些会造成误会的话啦!”

    在我们前面有一大段距离的囚犯们开始被迫往前走。算算武装的小西马隆兵是三百人以上的大集团,如果等到位处最后方的我们出发,多多少少还需要一些时间。有五个就在附近的守卫,拔出剑逼我们往前走。

    “如果对手只有五个人的话,连我这种温柔男子都能够摆平。不过坚持和平主义的小少爷,你打算怎么办呢?不管你说么我都会听的哟!”

    就算约札克不是什么温柔男子,他的本领却让我很放心。无奈我们这儿也只有他这个打架高手。其它还称得上战力的……大概就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吧。

    我悄悄斜视河堤上方。有好几名好像指挥官的人正骑着看似健壮的马匹。

    “该怎么把那匹马抢到手呢……”

    “嗯——应该就是料理成生马肉来吃吧。”

    我说村田,不是要把它弄来吃啦!

    “他们到底想把我们带去什么地方……难道不是凯普监狱?”万事通的约札克给了我否定的答案。

    “没错,因为那里早在两年前就关闭了。打从一开始这群囚犯的目的地就不是那里。”

    他们移送这批表面上是囚犯……实际上却是战时的敌兵俘虏,究竟是想利用他们做什么呢?

    走了一整个下午的路,经过漫长的行进之后,我们来到用低矮栅栏围着的圆形设施。虽然笼罩着天空的云层让人看不出太阳的位置,不过时间差不多已接近傍晚。

    立在入口处旁边类似歌碑的石头上,刻着一首用生硬难懂的文字写成的短诗。

    西马隆呀!啊!西马隆呀!西马隆呀!

    ……想当初芭蕉也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呢。

    如果形容凡达韦亚岛的竞技场是棒球场的话,那么这里顶多只能算是二军的练习场。面积大小虽然没什么差,但花在设备的筹组时间跟金钱可就相差很大了。这里有别于能让众人环视的棒球场,不仅没有观众席也没有进出口。场地内也杂乱不堪,顶多是个干燥到沙尘漫天飞舞的宽广场地罢了。

    我拨开表面的细土,坚硬的岩层随即露出脸来。我试着用脚跟踢踢看,并以草皮运动员的身份说出心中的感想。

    “这场地真糟,几乎都是石头。要是在这种场地练习滑垒的话,恐怕连肚皮都会被磨掉呢。”

    栅栏的缝隙之间挤满了观众,该不会是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吧?如果被迫表演决斗秀该怎么办?这让我想起过去令我不悦的回忆。

    当全体囚犯被赶进场内后,栅栏缝隙纷纷传来人们的骚动声。看来那些到场参观的人并不是为了娱乐或解闷而来,似乎是屏息等待接下来即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似的。

    也就是说,等待我们的绝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身穿僧袍的男子等距离地站在墙边。由于他们把连身帽拉得很低,因此根本看不他们的长相。就连我这个能够看遍内外野捕手的视力都摸不透他们的职务。他们没有携带剑、矛或弓箭,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该不会是球场的吉祥物吧?例如小马隆或小隆马之类的。”

    “如果他们全都有各自扮演的角色,那还真是庞大的吉祥物家庭呢!”

    冷到发抖的芙琳以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晒黑的脸颊也变得苍白,看来她相当不舒服。发现到我在看她的芙琳,则勉强挤出微笑。

    “我没事。”

    “不,你别硬撑。其实我刚刚也是全身发冷,头还重到受不了——”

    其实打我看到这个场地的时候开始,脑子里就一直响着奇怪的声音。既不是耳鸣也不是个女性的声音,而是好像是几万只蜜蜂一起在我脑子里飞来飞去的噪音。而且我的后脑感觉很沉重,胸口一直觉得闷闷的。

    “你一定是感冒了。真希望快点离开这种地方,好好泡个热水澡呢。”

    “就是说啊。”

    囚犯服在寒冷凛冽的空气中虽然显得有点单薄,但只要拼命走动就能让身体变暖。但是我们穿的是湿淋淋的皮外套,只要吹到风就会变得又冷又重,同时也会消耗我们的体力跟体温。途中约札克实在看不下去,因此要我们三人把外套脱掉,只是我们的衬衫跟内衣裤也都被河水染成绿色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差。尤其芙琳最糟糕,手脚冰冷可是女性的大敌呢!虽说我们是待在超过一百人的集团正中央,但终究无法完全躲避吹拂而来的寒风。

    “我有说过吗?”

    为了多分享一些温度,我们各自往彼此身边靠近一步。而插在中间的T字部位虽然还没有全干,不过它的身体还蛮温暖的。

    “说到城堡的大浴场,虽说是私人浴室却很不得了哦!会大到让人误以为是游泳池呢!如果不嫌弃的话,下次就去我那儿泡澡治病吧!那里出了很多俊男美女,搞不好还能弄一个美人池呢!刚好就是从这里到……墙边那个大叔的距离那么大哟!看,就是那个嘴巴碎碎念的家伙……”

    脑浆里的蜜蜂突然一直动个不停,害我有点站不稳。

    “怎么了上校?喂,你怎么……”

    “涩谷?”

    “没、没事……只是有点耳鸣跟头痛。今年的感冒虽然不是流行性感冒,不过还蛮厉害的。”

    约札克默默地让我靠在他的肩上!这种时候他倒是很像伟拉卿。

    囚犯的怒吼越来越大声,观众反而是鸦雀无声。这时木制的简单大门打开了,别有徽章且夹杂黄色与水蓝色的豪华马车接着驶进场内。后面紧跟着五、六名骑兵,而骑在最后一匹马上的是我熟悉的脸孔。

    他有着小西马隆军队的制式发型跟胡须,瘦巴巴没肉的白色脸颊跟细长的单眼皮。可能是那样才会让人觉得与其说他给人的整体印象是强势又精悍,倒不如说他像锐利的凶器。

    只要一靠近就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感觉。他利落地下马,走到我们正前方的位置。我给他的绰号是“往上推剪的马尾巴”,比较可爱的一点的说法是“推剪马尾”。

    他就是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是明察秋毫的君主,也是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的走狗(芙琳-基尔彼特的说法)。

    连芙琳低声喃喃自语的声音都掩饰不也内心的紧张。果真就像阿达尔贝鲁特说的,不管从几楼摔下都摔不死他。他甩开披风,用手制止向他敬礼的部下们。

    “待在原地别动。”

    他用还不到三十岁但已经低沉沙哑的噪音,并且刻意用带有威胁感的语气跟众人说话。

    “好了各位,让我先告诉你们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实。”

    我的耳鸣突然变得很严重。

    “各位都知道自己在之前的战争中是我们小西马隆的敌人。如果你们还保有军人的灵魂,不但终其一生只能当个战俘,还必须过着担忧自己该如何苟延残喘的悲惨生活。”

    不用你鸡婆。深受噪音跟头痛之苦的我正在气头上。我偷瞄一下其他人的反应如何。想不到没有半个人露出烦恼的样子。难不成就只有我这样而已?

    “不过各位,虽然你们以前过着从事劳动工作的日子,但或许已经对现在的情势有所耳闻了。因为以小西马隆为首,以西马隆两国为宗主的大陆全区,将团结一致与魔族展开圣战。而现在有个好消息跟担负部分责任的你们息息相关。

    约札克动着他强健的上臂二头肌,让肩膀多使一些力。我的膝盖就像在嘲笑演讲者装模作样的措词似的,一直抖个不停。

    “经过长年不断的探索,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陛下终于得到这份上天赐予的宝物!它将带给我们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也是打倒虎视眈眈想支配大陆……不,是想支配全世界进入黑暗时代的邪恶魔族之武器!这是上天赋予的神圣力量!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有效扼止霸权,避免这个世界充满邪恶的力量。”

    魔族是邪恶的?还虎视眈眈想支配世界?听到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词,我肚子里开始有一把火在烧。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冲动行事的话,不仅是自己,连其他人都会被牵连。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忍住头痛跟耳鸣试着数幻想中的羊。一只羊,两只羊……羊群雅雀无声,乖乖听着这场荒诞不经的演讲。对方明明把自己抓起来还施以不当待遇,但怎么连囚犯都相信他说魔族是邪恶的说法呢?

    为什么大家会相信他说的那些话?你们有去过真魔国吗?你们曾经跟真魔国的小孩说过话吗?你们曾跟魔族国王的我谈论过有关这世界何去何从的话题吗?

    “真遗憾。”

    面有难色的村田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真是非常遗憾,但是没办法。”

    “村田?”

    “……这就是现实,涩谷。要追求和平跟平等可是件困难的事呢。”

    “怎么了你,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这些……”

    友人浮现出沉稳但近似放弃的表情。

    “而且要遭到好几次好几次的背叛,想必往后也一样吧。而且每遭到一次背叛就一定会流血受伤。但流血的并不是国王,而是人民要承受远超过那几百倍、几千倍的打击。到底能不能避开那种事,与其归咎问题出在上天或运气,倒不如说是跟统治国家的领袖力量有关。”

    因为他脑筋很好,想必也精通什么国际问题或社会情势吧。如果他是在地球上说出什么难懂得事情,我还能做出没啥意义的回应。但如果一无所知的村田健看到那群陶醉马奇辛热烈演讲的观众,而问起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那我就有必要把事情全盘说出了。村田这时候仿佛看透我心思地问我:

    “涩谷,你一定会受好几次伤哦!而且可能会让你痛不欲生。如果没有胆大心细地四处奔走,很可能会让你真的丧命,甚至害你失去许多宝贵的事物而懊悔不已。知道这种结果后的你还敢行动吧?能够不再停留驻足而笔直前进吗?”

    “……我会的。”

    村田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摘下隐形眼镜,因此他回过头来时的双眼已经变回黑色的了。这让我有种跟许久不见的老友在遥远的异地重逢的感觉。

    问题的答案已经浮现,村田也知道一大半的真相。

    “……没错,我会做的,虽然会很痛苦。”

    想必我会历经失去、受伤、流血、哭泣等过程吧。

    “我就知道。”

    村田望着地面轻踢干燥的泥土,微微笑了一下抬起头说: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知道会变成这样?倒是村田你怎么突然讲这些话啊?你的回答未免太正经了吧?”

    村田不理会我的疑惑,继续用沉稳的语气说道:

    “之前我们也曾经一起旅行过,在干涸的土地四处流浪。当时也跟现在一样遭某人追杀,你可能没印象啦。当时的天空正好也跟现在一样是微阴的黄昏。带着你的保护者靠在仙人掌旁边的岩石,用眼睛勘察躲在云间的位置。由于夕照一直没有洒下来,于是他便把你高高举起,对着西方的天空这么说……”

    像太阳一样。’

    “……而我的保护者听到这句话欣喜若狂,对着反方向把我高高举起,然后说像月亮一样’。真受不了,他是个让人伤透脑筋的动画迷,当时说的话也一定是以前钢弹里的……”

    “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等等啊你……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很抱歉我一年到头问你这个问题,不过村田,你到底是几岁啊?”

    他头一次回答我。

    “你在讲什么啊?村田健……是十六岁啊。”

    “可是你最后一段话很耐人寻味耶……”

    马奇辛刻意把声调拉高,顿时我脑子里的蜜蜂就以万为单位增生。是我对推剪马尾的声音起了反应?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呢?

    “恐怕……这只是假设哦!是跟那个推剪家伙一样站着的人们在发电波。”

    “电、电波?”

    “应该说是念波,有点像是心电感应。根据上田教授的《来吧,超常现象》(注:日剧“圈套”里,阿部宽所扮演的上田教授的著作。)的记载,就是单纯的低声催眠术。如果只是催眠术,我也有办法施展。其实魔术跟超自然现象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是耐杰尔-怀兹-马奇辛个人的“盖茨堡演说”。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属于西马隆、只为西马隆存在的政府以及力量。

    “然后在这良辰吉日,能够扼止永远霸权的伟大力量地涯’终于成为国家的财产了!在这了不起的日子里,我们慈悲的小西马隆国王萨拉列基陛下将特赦你们-因为我们再也不需要囚犯了!想必你们那战败又受到屈辱的军人魂也能因此找回名誉跟尊严吧!”

    “他是想当基连萨比总帅(注:钢弹里的角色)吗?”

    我这么说也没人知道基连是谁,我应该说不知道他和林肯到底有什么关系吧。

    囚犯们在听到获得特赦后都欣喜不已,反而是在栅栏外的人们开始发出不安的叹息。

    “但是荣耀的战士魂并没那么容易提升,不过幸运的是,眼前就有个足以让顽健又有勇气的你们找回名誉的重要工作。希望你们能够充分发挥自身之力,替我们完成目标。”

    芙琳把手贴近嘴边,视线则被马车吸引。士兵们在搬出像乐器盒的筒状物之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搬出来的是有如小型棺材的木箱。八方十二边都有生锈的铁框,因为受到湿气的影响而逐渐剥落,上面的雕刻几乎都看不见了。

    “……盒子怎么会在小西马隆……”

    “什么?芙琳,那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风止’吗?”

    “不是的。”

    村田用过去从未听过的严肃口吻说道。

    “那是地涯’,并不是风止’。这世上有四个绝不能碰触的东西……想不到中两个……已经落入人类手中了……”

    “什么?可是根据我所得知的,应该是大西马隆拿到潘朵拉盒子’,并不是小西马隆啊?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呢?那种东西是那么简单就能轻易拿到手的吗?”

    “才怪呢!”

    芙琳露出连大拇指的指甲都想咬的表情。

    “早在几十年前就有许多国家竞相寻找了哟!因此不是突然找到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接二连三地落入人类的手中……我一直以为拿到盒子跟钥匙的只有大西马隆。”

    但是句话随即被马奇辛接下来的话给否定。

    “幸亏我们也得到打开盒子的钥匙。再来就只剩下深入了解其效果有多大,再把可恨的魔族推入恐怖的深渊里。各位,在此我希望你们鼓起勇气抵抗这强大的力量,亲身证明这许多豪杰怎么挑战也刀枪不入的威力。想必萨拉列基陛下也会龙心大悦呢!”

    “你是要大家当实验品吗?要我爸爸培育出来的士兵们当白老鼠?”

    这近似惨叫的声音让囚犯们突然陷入一片不安的情绪。

    那么残酷又不人道的事情,除了艾妮西娜以外是没人敢说出口的。可是这个叫马奇辛的小西马隆人只要有必要,相信不管什么事都敢做吧。就算他始明知道会造成什么悲惨的后果,也依旧会用他那不会露出任何痛苦、烦恼及笑容,无感情的棕色眼睛看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

    面对骚动不安的活祭品,耐杰尔-怀兹-马奇辛面不改色地说:

    “为小西马隆奉献你们的性命吧!”

    “给我等一下——!”

    为了控制我冲动的个性,我曾经喝下妈妈推荐的花草茶;睡前还听让人内心平静的CD,也练习过在情绪爆发前先在心里倒数。但是每当我实际遇到不合理的情况时,连个三秒钟都平静不下来。被蜜蜂烦到不行的我,甩开约札克的手走到集团最前面一排。

    “你闹够了没有,马奇辛先生!我本想沉默不说,没想到却听你净说些自私自利的话。既然那是真正极为邪恶的盒子’,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它是绝对不准碰的东西吧!”

    男子微微地歪着头,对我投以像在看什么奇妙动物的眼光。

    “我还在想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面……原来是基尔彼特家的客人啊。上次真是承蒙你的照顾,当时所受的纪念伤口也还没痊愈呢!”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两事是不一的。

    “哎呀,在你旁边的是基尔彼特的夫人吗?不,应该不是她。”

    推剪马尾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说不出话的芙琳,继续往下说。他并没有刻意摆出耀武扬威的模样,当然也没有怒火中烧的反应,但即使是那样也快让我受不了了。

    “芙琳-基尔彼特是以她区区一名女子的身份,代夫统治领地的高傲贵妇人。虽说她戴着面具隐藏身份,但真面目一定更加高贵美丽。而我眼前这名肮脏的小女生,应该不可能是卡罗利亚的领主夫人。”

    “……我是谁不关你的事。”

    我现在想的跟马奇辛的说法完全相反,我倒觉得现在才是真正的她。虽然她淡金黄色的头发又湿又乱,还身穿朴素的男用工作服。就算全身被绿色的河水弄得又湿又脏,都比戴着面具假扮自己丈夫时的芙琳-基尔版特还让我喜欢。

    “我根本不在意你是怎么看我的!只是马奇辛,现在又还没开战,请你不要随便打开箱子好吗?而且你还想拿人类当实验品,我绝不允许你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这关你这个小女生什么事?不,就算我看在你是卡罗利亚领主夫人的份上,你也没有权利对小西马隆的做法提出异议!况且基尔彼特还罔顾宗主国的权利跟大西马隆私通呢。”

    “关于那点我不想多做什么无谓的解释,不过我可是出自一片好心那么做的。但是你既然知道盒子的危险性,就别随便打开盒子波及无辜!”

    “那我就听从你这村姑的忠告,请现场的观众离开吧。但是我要让囚犯完成任务这件事,你可就没理由插手管了。他们可是我国的囚犯,打从他们犯罪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自己的权利了。”

    “他们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人!”虽然我不是性别歧视者,但我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生跟他对抗,。

    “我实在无法理解你们国家怎么会这么恶霸耶!马奇辛。就算他们是敌国的士兵,可是在战争结束后也不用遭受这种待遇啊!你们的想法还真不正常。难道你们不把人权跟人道待遇放在眼里吗!绝不能让他们进行这实验!快点放大家回去吧。”

    “放你们走?”推剪马尾那深棕色胡子中央的薄唇微微扬起,原来他是在笑。

    “我是不晓得所谓黑发黑眼的稀有双黑魔族怎么会在这里啦……不过请你这位不知名的魔族大人用上次那样的魔术阻止我吧!只要你发挥那股可怕的力量,想必扯断这么一条手臂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扯断手臂?被砍断而掉落到地面的左手,及伟拉卿的那句不可能脱口而出的谢罪之辞。

    那天的那一刻仿佛又在刚才重现,加速了我全身的血液循环,心跳数也呈倍数跳动。

    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手拿类似乐器箱的筒子,一名士兵则把里面的内容物拿了出来。只见年轻的士兵高高举着几乎有一大半都烧成焦黑的物体。

    “……就像这样。”

    我看到了“那个”。

    “涩谷,不可以!”

    “陛下!”

    无法忍受的哀号通过我的喉咙。

    我双手抱住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地上打滚,因为衣服潮湿而沾满沙尘的我,在地上痛苦得不断打滚。我的头痛极欲裂,耳膜快要破了。眼球也快烧焦了!缺氧的我拼命张开嘴巴,但是挤出来的惨叫声却让我无法吸气。

    “怎么了?你怎么了,上校?”

    我将想抱住我的芙琳推倒。即使约扎克从背后把我双手扣住!但我的双脚还是在半空中乱踢。放开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的头痛到快裂开了!

    “涩谷,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啊!痛苦会驱使你使用魔术,你必须要靠自己控制住。你一定可以的,慢慢平息心中的怒气,收起想执行斩立决的刀。看,你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耳朵也听得到声音,也没有任何地方着火。对吧?”村田平常只会敲键盘的手指,摸着我发烫的脸颊。疼痛和呼吸困难让我的眼泪快要掉了下来。

    “不能在这里使用魔术哦!这里既没有顺从魔族的人,而上面那群排排站的和尚也正对这个区域设下屏障呢。”

    “……唔!”

    “就像你喜欢的巨蛋球场一样耶……干吗又哭又笑的?”

    “……因为你说要斩立决……”

    “因为涩谷你很爱斩立决,不是吗?”

    “村田,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们不是国二、国三都同班的同学吗?”

    我好不容易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虽然还无法自己站起来,但总算还有擦掉口水的力气,可是头还是痛极欲裂,仿佛有人在我眉间钉了颗大钉子,还不断用锤子敲打一样。

    “……可恶,痛死我了……我是说推剪马尾手上拿的那个玩意儿。”

    “嗯?”村田坝眼神往上瞟。

    我用视线朦胧的眼睛瞪着玛奇辛看,不过对方完全不想理会我这个只耍一次小魔术,就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小角色。

    “……那是孔拉德的左手”(粽子插花:原谅我没有按照书上的翻译来……我还是不习惯叫孔殿“肯拉德”)

    这下子血液好像又往我脑部集中,我张开下巴像只垂死的金鱼拼命喘息着。我要呼吸!我得好好呼吸。

    “你说什么?本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队长的手臂怎么了?小少爷你是不是看错了……”

    约扎克从后面看着我,虽然我很想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但目前并没有那个余力。

    “绝对没错……那是孔拉德的手臂。那只手臂曾经保护过我好几次,他好几次用那只手臂……”

    “等一下,你说的孔拉德,指的是维拉卿孔拉德马?他是达希里维拉的儿子对吧?那个人的手臂怎么会在这里?大西马龙的弓箭手不是射中那把钥匙,用温克特之毒操控了吗?”

    “被射中的并不是孔拉德,而是云特……这么说来,那把箭是瞄准我们三人中的孔拉德?可是……”

    “不会吧……这样就算砍掉手臂也没有意义啊……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玛奇辛根小西马隆的年轻士兵已经打开看似腐朽不堪的木盒盒盖,虽然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但目前并没有从中冒出任何物体。

    “住手!那不是那个盒子的钥匙啊!”

    “你说什么?”

    “我曾听说某个男人的左臂是“风止”的钥匙,而“地涯”的钥匙是某个血族的左眼。如果用错误的钥匙打开盒子的话,任谁都无法阻止它可怕的下场。“

    “萨拉列基陛下觉得非试不可,当初那个“钥匙”的左眼球早就在苏贝雷拉试验过了,结果那个男人只是脸被烧毁而已,根本就没有起任何变化。换句话说,这个盒子的钥匙并不是左眼。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先试验大西马隆想试的这把钥匙。”

    村田一面大叫一面往前跑。

    “快住手阿!要是随便放出那家伙”,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的!它不只会害死在场的人类,搞不好整个国家跟大陆都会受到盒子的威胁而毁灭!一旦大陆陷入混乱,就会进而影响全世界!那不是人类能够控制的东西,那是唯独身为钥匙的人才能再次镇压封印的创世主!“

    “哼!你是被魔术封印的魔族副官吗?我只是奉萨拉列基陛下的命令行事,谁也不会晓得有什么结果……而且……“

    从那衣服的颜色跟手肘的形状判断,的确是孔拉德的手臂没错。我记得那只戴着棒球手套的手臂,也记得它摆在胸前接球时弯曲的模样。

    玛奇辛把钥匙摆在盒子旁边,让士兵慎重地确定位置,然后把孔拉德烧焦的手臂放进去后,就合上腐朽木盒的盖子。原来不是用钥匙“打开他”,而是装进内部啊?

    “……全世界混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耶。”

    听到上锁的金属声之后,芙琳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那把钥匙……是错的……”

    “没时间呆坐下去了!”

    村田拉着全身虚脱的芙琳的手,然后对着我和约扎克大叫。

    “快点!总之我们要到地基比较稳固的地方去,现在行动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小T把脸转向南方,鼻子上的软毛都竖了起来。这时从远方传来微微的地鸣声,不一会儿就已经来到脚下,这时从栅栏外的观众中,冒出一名老女人的惨叫声。

    接下来就是噩梦的开始。

    不一会儿叫声四起,大家都因为失去立足点而不知所措。

    从南到北开始出现不规则的地裂跟隆起,那些法术士所设的保护障完全起不了作用。延伸至栅栏内的裂缝越来越大,在五级地震的震度里,光是避免掉进裂缝就必须花上所有力气。

    “村田!芙琳!”

    眼前是一幅无法置信的景象,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判断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没有约扎克的帮忙,不过我拼命喊他们两人的名字,只有羊发挥它优于人类的跳跃力,一直跟在我身旁。随着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好几个人也摔进里面。不光是士兵或囚犯,就连观众也一样。

    “村田!”

    我揪住跳过来的友人胸口,用不输给震度的力量摇着她的身体说:

    “虽然现在没有时间问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一定要设法阻止这场地震!即使是救出一个人也好!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你应该知道怎么阻止才对吧?”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不会吧?

    “如果单独是法术士引发的地震,那么只要打倒他们就能够阻止了。但这是打开盒子的后果,封印在“地涯”的地之创世主的一部分,将会大肆进行破坏。“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身为正确钥匙的人用正确的顺序打开盒子……或许能够控制盒子里的东西……但这些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难道你要我冷眼旁观?”

    村田面有难色地喊着我名字。

    “难道我只能咬着指头眼睁睁看着大家摔进裂缝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是做得过分了一点,但运气好的话,等它在这里玩腻了之后就会朝其他土地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它会对这里大肆破坏这种事感到厌烦,然后就像休眠火山一样静止下来。但恐怕这破坏会半永久性的持续下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块大陆也就完蛋了。”

    话一说完,我们脚下随即冒出裂痕,然后又延伸至隆起处不多的地方,由于大家都朝着平地逃去,于是安全处一下子就人满为患。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就算无法完全制止,最起码能降低受害程度……”

    这时在我左手边的芙琳屏住呼吸朝危险的场所跑去。有四、五个小孩被留在即将崩塌的地方。我也往前走了几步准备跟着过去,但约扎克却抓住我的肩膀。

    “陛下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又要说因为我是国王吗?光靠芙琳一个人是救不了他们的,你看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去救啊?”

    “所以还是交给我吧,陛下请跟着大贤者到安全的场所避难!否则我一定会被那三个兄弟杀死的!”

    于是他把我跟村田留在人群中,用他的长脚跳过好几处裂缝,往孩子们所在的位置移动。他一手抱着一个,剩下一个则背在背上。而芙琳则两手牵着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拼命安抚哭个不停的他们往前走。

    此时又产生一股非常强烈的摇晃。

    没有一个人能稳稳地站住,只能紧抓着地面。

    “危……!”

    约扎克总算撑住了,但是牵着两个孩子的芙琳却失去重心。眼看她身后的裂缝越靠越近,我设法想过去那边,于是跳过两道细长的裂痕。正当我想孤注一掷再往前一步的那一瞬间,我跟站不起来的她四目相接。

    不可以。

    我正准备问她为什么不可以,但芙琳再次望着我,没有出声地说道“别过来”。她眯着浅绿色的眼睛,轻轻摇着头。只见她后面的黄土色波浪正逐渐隆起,干燥的大地裂了好大一道缝隙。

    “芙琳!”

    这时跟刚刚一样的痛苦正袭击着我。我双手双脚站在地上,想控制这让我痛到快晕过去的剧痛。这股疼痛无法轻易消失,如果我就此放手将永远救不了她。

    “涩谷,我对你说过,在人类的土地上……而且又有这么多法术士的地方,想施展出强大的魔术师不可能的。”

    “你别管我啦!”

    我不知不觉发出可怕的惨叫声,其他避难者都被我吓到离我远远的。村田轻轻抚着我的背,当时的我真的难过到快吐出来。

    “真的太危险了,有人可能会因此丧命。因此,我绝不允许你……”

    “你说不允许”是什么意思?“

    抚背的手停了下来。

    “你说“不允许”是什么意思?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跟我说什么允不允许又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在我想使用的时候……如果像现在这种情况我都不能使用魔术的话,那光有那股力量也是白搭!“”……你到底想怎么做?“

    “我无法用言语形容,不过一定会让情况比现在更好。”

    我听到他发出长长的叹息声,这一点都不像平日活泼的她。但是村田马上又恢复充满活力的声音,抓着我的肩膀说:

    “不管你变成怎样都不后悔吗?”

    “不后悔。”

    “……我知道了。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在一旁看着你了。”

    这时芙琳和孩子只剩下上半身还露出地面,如果再发生一次摇晃的话,他们铁定会消失在地底下的。其他也有好几个人快掉下去了,而且已经有几百个人掉到下面去了。

    这时候从遥远的南方传来跟第一次相同规模的地鸣声。

    动作得快一点才行。如果再受到地震的侵袭,地面上就会只剩下一小块岩盘,届时许多悬在裂缝边缘的人将一起坠入地狱。

    虽然我的情绪高涨到快进入恍惚的状态,但过去常常引导我的那个声音,今天却没有对我说任何一句话。忽然间我知感觉到村田抓着我的肩膀,我开始静静对自己说。

    仔细想想,你希望接受谁的帮助?

    或者想救谁?

    现在的你并不想借助谁的力量,应该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激烈的剧痛让我这次真的很想吐,但是胃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我呕吐的食物。

    耳朵深处传来受我召唤的人的声音,而且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下往上窜升。一股充满力量的水粉碎岩石、划过土壤、掩埋所有沟壑向我接近。

    这力量超越恐惧与灰心。

    我要完全发挥自己相信的力量。

    忽然间我慢慢失去意识,整个身体开始往下沉,仿佛进入睡眠状态。

    湛蓝清澈的水用令人无法置信的速度汇集,接住了摔进裂缝的人们。

    芙琳跟孩子们虽然也掉进水里,但总算爬上对面的地面。那里的地面较宽也较稳固,只要跳过中间两、三道裂缝,就能抵达通往村子的道路。

    不过有许多人掉进水中,被迫慢慢飘到新冒出来的河川。幸亏水流缓慢,只要有体力在水里漂浮,就一定能抵达某处的岸边。

    但接下来的剧烈摇晃,让得以充当坐垫的水流无暇灌入,就又造出另一道最大的地面裂缝。

    三秒前还只是一公分宽的水沟,转眼间两侧推挤隆起,形成了具有巨大悬崖的峡谷。

    而我极度疲惫的身体霎那间变得好轻松,在惊觉“我在往下掉”之前,手臂本能反应地抓住悬崖边缘。原本在旁边帮我抚背的友人,则不知在何时不见踪影。

    “村田!“

    余震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不定期传送过来的激烈摇晃,不断地威胁想跨过裂缝的人们。虽然遇到积水只要游过去就可以,但是要越过新形成的沟壑就只能靠救生索了。悬在边缘的人们拼命挣扎往上爬,虽然手已经抓稳,却因为摇晃的阻挠而爬不上去。

    “村田——你在哪里——!可恶,右手越来越麻了……他该不会掉下去了吧?喂,不要耍我啊……村……”

    “陛下——小——少——爷!”

    从对面的悬崖传来约扎克的声音。两手指头麻痹的我轻轻回头,看到约扎克正在距离我相当远的悬他把村田健往上拉。太好了,看样子他不会掉进万丈深渊了。

    不过这里裂开了好大一道裂缝,距离大约有二十公尺宽。

    “陛下!我马上过去你那里,在那之前你要撑下去哦!”

    约扎克对我大声喊着,我还没问她要怎么过来,余震就已经让我的手指慢慢麻痹了。

    “放心,我没事,约扎克,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

    他顶着乱七八糟的橘发,努力尝试到我这边来,没用的,就算用跳远的方式这种距离也太宽了,想用跳箱的三段跳的话又没垫脚处。

    “我会设法使自己脱险的!但是请你帮我把村田带到安全的地方!把村田跟芙琳带回真魔国,在我回去以前把他们当作客人好好保护!”

    因为村田算是这个世界的菜鸟,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身在地球,因此能够保护他的人只有我……照理说是那样啦!虽然目前状况有些改变,但是身为让他历经星际之旅的监护人,我的义务就是让他毫发无伤地回到自己家里。

    “我不能丢下陛下自行离开——”

    “拜托你,约扎克!算我求你!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拜托了!”

    “当然大贤者也很重要,可是!”

    虽然我想问他什么很重要,但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要再来一次小震动,我铁定就会往下坠了。我的指尖已经没有了感觉,接着一个不小心竟然让左手滑掉。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臂的三根指头在撑,然后两根,最后只剩中指……

    一股让我误以为肩膀脱臼的冲击力,让我朦胧的意识恢复正常。

    只见白皙的手指跟熟悉的衣袖紧紧抓住我的右腕。

    “终于抓到了。”

    “……沃尔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扭曲着美丽的脸苦笑着。忽然间我看到他哥哥的影子,虽然处境如此紧急,但真的让我好佩服他。

    “谁让你那么花心,所以我偷偷在你身上装了发信器,这样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追得到。好了,只用一只手撑不住吧!用两只手抓着我!”

    “可是凭你的体重……是不可能把我拉上去的。搞不好连你也会……”

    “如果真是那样……”

    沃尔夫拉姆两手紧抓着我那因汗水而湿滑的右手腕,他露出充满痛苦的笑容说:

    “那我就陪你一起掉下去。“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究竟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相信我吧!”

    被他的自信压倒的我也把悬在半空中的左手往上举。原本纤弱、神经质得像只大吼大叫的小狗的美少年,用尽全力把我往上拉,不过因为他用力过猛使我们俩一起往后倒。我们连忙往上方退去,只见他的脸好像被我袖子上的什么东西划到,脸颊有些许擦伤。

    “沃尔夫,你流血了……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在迅速讲完这句话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同行者的身影。

    “要是吉塞拉能来这边就好了,只是很不幸我跟她走散了。倒是有利!你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居然丢下我这个婚约者自行出来旅行,我绝对无法原谅你!而且差点从悬崖掉下去的时候又无法自行爬上来……你真是软弱到不像个魔王耶!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骂你是个窝囊废……有利?”

    我不是一直忍得很好吗?

    “你怎么了?”

    无论是夜晚来临或孤单一人,甚至见到了约扎克,我都一直忍得很好啊?可是现在怎么忍不住了呢?我们也才见面不过几十秒而已。

    “沃尔夫……孔拉德也……”

    “我知道。”

    想必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丢脸吧。而听到有关自己不喜欢的哥哥的话题,沃尔夫拉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手环住我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就连我在当初听到那个消息时也慌张了起来。”

    可是我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维拉卿并没有回来。

    “你可以尽情哭了。我、克利耶和吉塞拉都在你身边,你应该可以尽情哭出来了。”

    “……可恶!”

    我硬把靠过来的身体推开,让他看看我被岩层断面划破的伤口。

    “你看这个,都看得见里面的肉了……还流这么多血……而且是在你抓着我往上拉的时候划伤的。你看肿成这样,伤口还发烫,搞不好手有扭到,或许还有可能骨折。怎么办?可恶了……好痛……痛死我了!痛得我眼泪都快飙出来……我怎么会这么笨呢?”

    “你不笨,真正笨的人是孔拉德。”

    为什么你老是只会说这种话?那只会徒增我内心的痛苦。

    只会害我想放声大哭。

    “可是就算知道自己笨,也是有非做不可的时候。你不就是那样吗?不是常干这种事吗?”

    “对不起哦!反正我就是这么笨。”

    一名像是沃尔夫拉姆伙伴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我看过他那个大光头,是云特麾下的达卡斯克斯。

    “陛下!啊~~太好了,连阁下也平安无事。”

    “受害状况延伸到哪一带?”

    沃尔夫代替我询问,达卡斯克斯一面气喘吁吁,一面用袖子擦着汗说:

    “震中在卡罗利亚!基尔比特港全毁!”

    达卡斯克斯面带同情地拉下眉毛说:

    “根据骨飞族的说法,目前领主好像不在,往后一定会造成大混乱。虽然不晓得理由是什么,不过情况应该会变得相当严重。”

    卡罗利亚自治区基尔比特商港的老人们白天搬货,晚上则等待除役的儿孙归来。卡罗利亚人民其实并不喜欢战争,他们把对宗主国的不满跟不安藏在心中,期盼领主诺曼。基尔比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也相信他会带领他们。

    可是诺曼早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世,而原本继承他的芙琳如今也被打倒,根本无法替受到打击的人们发声。

    膝盖颤抖不已的我,鼓起勇气在沃尔夫拉姆的身边站了起来。

    “……只要有面具,任何人都能成为领导者吧……”

    “不,只有拥有王者资质的人才能成为领导者。”

    照理说沃尔夫拉姆对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并不了解,但他却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有利你正有那个资质。”

    看来现在能戴上诺曼。基尔彼特的面具的也只有我了。

    让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大家好,我是乔林。

    其实我现在并不好……而且正处于自暴自弃的情况。我自暴自弃地重新发现“反正自暴自弃就是这么回事”。我每天在家自暴自弃,自暴自弃到没有力气看冬季运动的比赛项目。因为我的状况真的很惨,简直是一场恶梦。

    发生了日本职棒球季以最快速度结束的冲击性事件的隔天,有人打电话给我。

    GEG:“啊,你醒了吗?虽然今天是发生了那种事的隔天。”

    我:“……我已经不想跟有G字的人说话了。”

    GEG:“是吗?那好啊!我就改名叫后藤,你以后叫我后藤就行了。”

    我:“对哦,而且数了数GEG’才发现你名字还有两个G呢!”

    GEG:“……这个绰号可是你取的耶(怒)”……对哦。

    而已经决定不再使用任何跟橘色有关东西的我,今年冬天决定连橘子也不吃了。像“CYUHAI”(注:发泡酒饮料)我就不喝GRAPEFRUIT(葡萄柚)口味,而喝LEMON(柠檬)口味的。怪兽则爱LEGION(雷吉翁)胜过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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