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普立尼站起来

    Ⅰ

    咚咚咚!

    「陛下——!您在吗?」

    随着猛烈的敲门声与急促的声音冲进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少女将红发像是炸开似地绑在两边,身上的黑色皮衣布料少到有穿跟没穿差不多。从屁屁长出来的尾巴正愉悦地摇动着。背上长出来的小小翅膀,也代表着她是只小恶魔。

    这名少女是艾特娜。

    她把魔王秘书的工作全都交给管家负责,却老爱往拉哈尔的卧房跑,连门扉也不得不抱怨个几句。

    「您还在睡觉吗?连续睡五天,身体都发臭啰!」

    艾特娜用力拉开棺材型的床铺后,惊讶地张大眼睛。

    「唉呀?竟然不在里头?」

    棺材中没有半个人,只有水蓝色点点图案的毛巾毯子摊在那里。

    「好奇怪哦。城里的每个地方都找不到他,原以为会在这里……」

    她低吟几声后,突然转过头去举起右手:

    「在那里!」

    右手瞬间释放出小火球。

    轰隆一声,火焰顿时燃烧了起来。

    「您在做什么?」

    火焰中传出抗议之声。

    「哎呀?原来是管家啊?」

    站在那里的,是管家石像怪。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虽然火焰熊熊燃烧着,但他却毫不在乎地一边用手拨开火焰,一边问道。由于他是个石像怪兽,所以并不怕火。

    「陛下去哪里了?」

    「不晓得,连我也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拉哈尔陛下了。」

    「管家还真辛劳啊~」

    「谢谢您的称赞。」

    「我又不是在称赞你……」

    这管家真是不懂得看人脸色。

    「算了,我自己去找。」

    艾特娜立刻提步往前,但管家却在背后叫住她。

    「等等,艾特娜小姐。」

    「干嘛?」

    「若您看到陛下的话,请您替我转告他,已经累积八天份的工作没做了。」

    听到管家认真的语气,艾特娜立刻露出不爽的表情回答:

    「知道了啦……」

    门扉才要开启,艾特娜便生气地往门狠狠踢了下去。

    「态度很差哦。」

    艾特娜故意假装没听见门扉的闷哼,啪啪啪地快步离去。

    艾特娜之所以会如此烦躁,主要是因为拉哈尔不在的期间,大小杂事全跑到自己的身上。

    由于现在大部份的事情都由暗黑议会做决定,魔王的存在已不如往昔般不可或缺,但最后盖下印章的工作仍非魔王不可。如果魔王不在的话,就只好由艾特娜负责了。当然,必须掩人耳目,在背地里进行。

    不过,艾特娜觉得这样也很麻烦,所以开始寻找拉哈尔的踪影,却遏寻不着他。

    「受不了,他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与其做这种事,还不如赶紧实施『从后面捅一刀的计划』啊。」

    就在她抱怨个不停的时候,

    「艾特娜小姐,您在吗?」

    自某处传来叫唤声,原来是暗黑议会的议长。

    「待裁决的数据积了一大堆,请您来帮忙一下。」

    「糟糕……得赶紧找到陛下才行。」

    再这样下去,代替拉哈尔盖印章的工作又会被推到自己身上。

    为了逃离议长,艾特娜压低脚步声,静悄悄地跑出去。

    「根本做不完嘛。」

    「就是嘛。」

    看起来像是做工粗糙的企鹅玩偶们,在魔王城隔壁工地的一个区域里聚首商议。

    他们是普立尼。

    关在缝线接缝处明显的蓝衣玩偶中的,是犯了罪的人类灵魂。他们为了赚取赎罪的罚款,必须在魔界里工作不可。

    也就是所谓的魔界里的杂工。

    这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把工作推给手下来做的道理一样,普立尼队也承接着拉哈尔每项无理的要求。

    如今他们也是奉了拉哈尔之命,要建造图书馆。当然,除了这件事之外,暗黑议会派给他们的工作也堆积如山。即使普立尼的数量再多,那些都不是轻松的工作。

    「对于陛下任性的要求,我们实在不堪负荷啊。」

    普立尼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唉声叹气说。

    此时,另一个普立尼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新八卦。

    「听说,陛下好像还被某个恶魔吐嘈了耶。」

    「咦?真的吗?所以才要盖图书馆吗?」

    「好像是这样哦。」

    「好像是说:虽然兴建图书馆,但不去那里看书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就是说啊。」

    「知识应该是每天努力学习而来的啊。」

    没错、没错,每个人都点头附和。

    「陛下活了一千四百二十五年,到底看了几本书啊?」

    「五、六本吧。」

    「难不成……一本都没看过吧?」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噗哧地笑了出来。

    「不会有这种事吧?」

    「不会啦。」

    「再怎么样,也会看个二、三本书吧。」

    每个人互相对看后,全都深深叹了口气。

    「搞什么啊,突然觉得很空虚……」

    一只普立尼呢喃说。

    「被那种陛下呼来唤去,实在很空虚。」

    「看你这种态度,赎完罪可是一百八十四年后的事啰。」

    「我还有二百五十年呢。」

    全部的人又再度深深长叹。

    「虽然安慰自己这是在赎罪,但我从八十年前就侍奉那个陛下了。」

    「我是一百年。」

    「我是一百二十三年呢。」

    一只普尼立开口抱怨后,便一个接一个吵了起来。

    「好厉害哦!你是在陛下继承克里切夫斯寇伊国王的王位后,就一直侍奉他到现在吗?」

    「但陛下却完全不记得我。」

    「说的也是。」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由于大家全都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分不清谁是谁。

    「以前在我的额头上会写上编号哦。」

    一只普立尼指着几乎快要消失的数字6说。

    「啊,因为你去天界啊!」

    前一阵子,因大天使拉明顿的邀请,拉哈尔一行人去了趟天界。当时有九只普立尼是此次的随从,跟拉哈尔他们一同前往天界。他应该是其中一只。

    「那边的普立尼怎么样呢?」

    普立尼队好奇地探出身子问道。天界里同样也有人类的灵魂为了赎罪而成为普立尼在那里工作着。

    「他们生活得挺悠哉的,而且还不会被鞭打或被火烧呢。」

    「住在那里真舒适呢!」6号普立尼眼神迷蒙地喃喃说道。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其它普立尼们也不禁透露心声:

    「好羡慕哦……」

    「看来必须有所行动了。」

    然后,数字快要消失的6号普立尼站起来并举起手——不对,是扬起翅膀。

    「必须改革才行。」

    其它的普立尼惊讶地眨着眼睛。

    「要怎么改革啊?」

    「该怎么做?」

    「我们要罢工!」

    6号普立尼高声喊道。

    「爸公?」

    「不是,是罢工啦。就是全部的人抛下手边的工作,走上街头要求改善待遇!」

    「没有问题吧?」

    「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办得到。」

    他们为了看出其它人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而彼此对望着。

    「怎么样?」

    「你又觉得怎么样?」

    「这个,我……那大家觉得怎么样?」

    探了探彼此的态度后,感觉得出来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

    「好,那就这么做吧——」

    充满气势的普立尼高声疾呼的那一刻,有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做什么?」

    「哇啊啊——!」

    所有的普立尼均仰身大叫。

    「艾、艾特娜小姐!」

    站在工地现场石材上的人是艾特娜。

    「艾特娜大小姐,您是何时站在那里的啊?」

    「大小姐?」

    平常他们根本不会如此尊敬地称呼自己,因此艾特娜觉得恶心地皱起眉头,瞪着普立尼。

    「啊,这不是艾特娜小姐吗?您有何贵干呀?」

    「很可疑……」

    她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们,普立尼队立即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坐立难安。

    「怎、怎么了?并无什么可疑的事啊。」

    「是吗?」

    「是的!」

    「你们聚在一起,一定是在搞什么鬼吧!」

    「什么?没有啊,这个,那个,就那个嘛!」

    「对对,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被艾特娜瞪视的普立尼队完全陷入恐慌。一只普立尼转着头,胡言乱语一番:

    「嗯——就是那个——嘿咻嘿咻、摇啊摇啊!」

    一股快要冻死人似的冷空气流窜过来。

    「那是现在流行的游戏吗?」

    「没、没错!」

    普立尼队一脸冻结般的表情,边唱着『嘿咻嘿咻、摇啊摇啊』边举起手摇摆着。

    「太慢了,再摇得快一点!」

    「我们会加油的!」

    普立尼队拚命地挥着手,翅膀啪答啪答挥动的同时,各处还传来类似悲鸣的声音。

    艾特娜露出嘲弄似的笑容看着他们,并问道:

    「算了,不管你们了。你们有看到陛下吗?」

    普立尼队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说:

    「没、没看到……」

    「这几天,陛下都没有来这里哦……」

    「是吗?如果看到他的话再通知我。」

    「遵命。」

    普立尼队行礼目送艾特娜离去后,开始交头接耳地说起悄悄话。

    「顺利蒙混过去了。」

    「没、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的。」

    普立尼队偷偷摸摸地在背后说的话,传进了艾特娜的耳里。听到这些话的艾特娜厌烦地说:

    「怎么可能没问题。」

    本想折回去念他们个几句的艾特娜,最后决定往前走。

    「好像挺好玩的,先别管他们了。」

    艾特娜笑嘻嘻地离开工地现场。

    Ⅱ

    等到艾特娜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普立尼队又立刻一个个集合起来。

    「罢工!」

    大家异口同声地大喊。

    「不过,该怎么做好呢?」

    徒有气势却没有内容,真是可悲。

    「也对。首先,先来想口号吧。」

    额头上烙印着6号数字的普立尼这才拍手说。或许他的前世也是工会里的人吧。

    「什么是可号?」

    「是口号!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诉求。」

    「一开始就说得简单一点嘛。」

    底下有人在碎碎念。

    「要从什么要求开始呢?」

    一只普立尼高举双手,精神奕奕地抢着发言说:

    「这个嘛,首先可以要求『下午三点发下午茶!』。」

    「赞成!」

    「你是猪头啊!」

    整场发出喝采及拍手声,却被额头上烙印着6号数字的普立尼这么一喝,全都安静下来。

    「那么……这样好了。先要求『零食的上限是五百元』。」

    「大白痴!」

    普立尼6号再度对着提出类似要求的普立尼怒吼。

    「为、为什么?」

    难得提出意见却被打了回票,普立尼们觉得很受伤。普立尼6号对着他们大吼道:

    「干嘛要求这么无聊的事情!」

    「无、无聊的事情?」

    提出类似要求的普立尼紧张地回问。

    「你们要仔细想想今后的事情,再来要求陛下啊。只要求零食,会被笑掉大牙的啦!」

    「那么,你举个例子好了。」

    「好比说『周休一日』或『延长休息时间』之类的。」

    说完后,大家都发出「哦——」感动的声音。

    「也可以要求,不要派给我们讨厌的工作。」

    「可是,如果抱怨太多的话,可是会被秋后算帐哦~~」

    一只普立尼低着头害怕地低喃,这时四周传来了怒骂声。

    「这么没用要如何成大事!如果不拿出魄力来,可是会被瞧不起的啊!」

    「对啊!」

    「要大胆地说出来!」

    「加薪!」

    「对啊对啊!」

    「举办员工旅游!」

    「没错没错!」

    高喊的声音中有人发怒似地大喊:

    「陛下根本是在随便使唤我们!」

    「没错没错!」

    「去天界时也因为说大话而被敌人耻笑。」

    普立尼6号也颇有微词。

    「我也听说啰。那时真的很惨的样子。」

    那是拉哈尔受大天使拉明顿之邀去天界时的事。拉哈尔一行人遭到憎恨拉哈尔的堂弟奇拉,与同样对他怀有恨意的地球防卫军司令·卡塔,以及机械生物幻象的连手攻击。当时拉哈尔唆使普立尼队攻击幻象,结果当然是惨败收场。

    附带一提,幻象视芙蓉为造物者般地崇拜着她,而跟着她来到魔界。现在几乎是待在宇宙空间待命中。由于它们为了芙蓉什么事都愿意做,而抢了普立尼的工作,害他们无法为赎罪而工作。

    「也没那么惨,我们是有了赴死的觉悟才提出建言的。」

    普立尼6号连珠炮似地不停抱怨着,这里俨然变成他专属的,控诉拉哈尔暴行与暴政的舞台。

    「麻烦事全都推给我。」

    「魔王应该要率先示范给我看才对。」

    「别那么小气,给我多一点钱。」

    「我可不是陛下的棋子。」

    「我的雇主可是艾特娜小姐哦。」

    「竟然还抢走我藏起来的饼干。」

    「一不高兴就不由分说地揍我。」

    「脾气超级大!」

    涨红着脸的普立尼6号高高举起翅膀。

    「我也是!」

    「老子也是!」

    怒气似乎会传染,在场的普立尼均发出愤怒之声。

    同时,在普立尼队的头上有一团类似黑雾的东西开始慢慢扩散。没有人晓得那团黑雾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所以,也就没有半个普立尼发现它的存在。

    「很好,那么把口号汇整起来吧。」

    不知不觉成为号召人的普立尼6号,单手拿起便条纸并大声念出来。

    「给予休假!延长休息时间!加薪!举办员工旅游!就是这些吗?」

    「赞成~~!」

    「这就是我们的要求!」

    「没有异议!」

    「就这么决定!」

    所有的普立尼开心欢呼,并拍打着翅膀。

    「很~~好。那就一次向陛下要求吧。」

    就在大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之际,某人提出了一个天真的问题:

    「那么,谁要去跟陛下谈呢?」

    剎那间,现场鸦雀无声。

    「大、大家一起去说就不会害怕了。」

    「对、对啊……」

    大家彼此对望着,在找一旦上场了,会不会有哪个背信忘义的家伙。然而,每个普立尼的眼神都飘忽不定,不敢跟其它人视线相对。

    「怎么办?」

    「要做吗?」

    「要做吧?」

    「你怎么样?」

    「你呢?你要做吗?」

    彼此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方,大家心中的疑虑慢慢扩大。欢乐的气氛瞬间变成肃杀的气息。

    头顶上扩大的黑雾似乎在反应这个气氛,颜色逐渐变浓,慢慢形成云朵的形状。如同跳动的脉搏般,黑云跟着膨胀起来。

    接着,似乎在呼应黑云的变化似的,普立尼队面露杀气,双眼布满血丝。

    「好,走吧!」

    「好!」

    「我们的敌人是拉哈尔!」

    「好!」

    当他们举起翅膀高喊后,普立尼队成群结队地往魔王城的谒见之间走去。

    漂浮在头顶上的黑云缓缓形成一个漩涡,追在普立尼队身后移动着。

    「咯咯咯……」

    在普立尼队离开的工地现场,传来一阵故意压低音量的笑声。

    「哇哈哈——啊,不行不行。」

    忍不出发出蠢笑后,又连忙闭上嘴。

    「操控这种劣等的家伙,对朕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再忍耐一下吧,过不久,这些家伙就会变成朕的手下了。到时候——」

    声音顿时消失了。

    【下回预告】

    艾特娜:我们遭到宇宙外星人的攻击了!

    拉哈尔:每次都这样吧。

    艾特娜:拉哈尔带着女儿逃离城镇了。

    拉哈尔:妳是说本大爷会落跑吗?

    :哇!我是女儿——我你女儿——

    拉哈尔:我才不要这种女儿!

    艾特娜:只能不断逃离战斗机械的父女俩,将有怎样的命运等着他们呢?

    艾特娜:下回,『魔界大战』第二话,细菌的胜利』,那些家伙已经一败涂地了。

    拉哈尔:外星人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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