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芙蓉的教学

    Ⅰ

    「你看看,不是这样吧?」

    她正用些许强硬的口气安慰着对方。

    这是间类似大教堂的房间。房内排列着细长且低矮的长桌,有几个魔族的小朋友,上身向前倾的坐在那里。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吧。

    这些小朋友之中,有个人身形特别高大。

    穿着白色衣服,头上却绑着大大的红色缎带,相当引人注目。虽然黑色羽翼与尾巴是魔族的标志,与印象中的天使不一样,这是因为她是堕天使的缘故。

    芙蓉。

    这里是芙蓉称之为『爱之家第三版』的教室。

    芙蓉所教的是——

    「所以我说啊,裁剪零件时不能留下毛边,然后要用锉刀修得漂漂亮亮的。就像这样,每个步骤都要注入我们的爱。」

    芙蓉对南瓜孩子示范的是树脂制的模型零件。因为使用钳子剪开零件时用手硬扯,而被芙蓉叱责一顿。

    「因为很麻烦嘛。」

    南瓜孩子嘟着嘴咕哝着。

    「做得仔细一点,成品才会美观啊?如此一来就会对作品产生感情,使用上也会更小心。」

    对于芙蓉所说的话,南瓜孩子听起来却很怀疑。

    「不信的话,请看看阿刚。」

    芙蓉所指的桌上,泥巨人的小朋友正默默地在做东西。

    「阿刚没有说话,专心一意地在制作模型吧?」

    「泥巨人本来就不爱说话啊。」

    南瓜孩子觉得无聊地扭着脖子说。完全没有想听她说话的样子。

    「老师——!」

    有学生从身后叫唤正感到困扰的芙蓉。

    「来了来了。」

    芙蓉无奈地走过去。

    「这个做失败了,给我一个新的!」

    把零件切得乱七八糟的是小精灵。

    「真是的,都在乱做嘛!你不能好好做吗?」

    「这样比较好玩啊——!」

    他用他那锐利的指甲,将零件划得四分五裂。白色的屑屑飘在半空中,几乎被划得粉碎。

    「这是用少许的预算准备的零件,不可以浪费哦。」

    「可是,这样很好玩啊——!」

    「再这么不听话,下次就不准你来啰。」

    「唉——?老师好小气!」

    「才不是小气呢。听好了,里头也有你父亲所捐的钱——」

    「老师……」

    听到有人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芙蓉赶紧将小精灵摆在一边,紧张地往最后一排的桌子走去。

    「甩不掉啦……」

    小矮人一脸着急地想要甩掉黏在手上的胶水。看来胶水是黏在手指上头,就这么干掉了。

    「把它烧掉不就得了!」

    坐在隔壁的炎魔突然喷出火。

    整间教室瞬间充满烧焦的臭味,小矮人尖叫后跑了起来。由于接着剂着火,害得小矮人的手也跟着冒火。

    因为小矮人乱跑乱窜,使得火苗到处四散,火势也开始转移。

    「糟了!快洒水!」

    芙蓉连忙使用特级冰冻术释放出水流来。

    虽然已灭火,但猛烈喷出来的水流却使得教室淹水。

    「大家没事吧?」

    说完后,孩子们将手边的公仔或模型的制作放在一边,开始开心地打起水仗来。

    在一片欢乐声中,只有泥巨人阿刚依然安静地制作公仔。他用大大的身躯挡住水流以防弄湿公仔,还用肥厚的手指将每个零件仔细地调整修饰。

    「喂,大家快来整理啊!小矮人不要紧吧?」

    小矮人手上的火熄灭了,并露出「我没事」般的笑容。不过其它的孩子却趁机开始搞破坏。不但将零件乱丢乱甩,还在桌子上跳舞,因而踩烂了桌板。

    「快停下来!」

    即便是好脾气的芙蓉,声音也大了起来,但没有人听得进去。

    一团混乱中,传来咯咯咯地笑声。

    「好好玩哦!」

    「才不好玩呢!」

    下意识地回嘴后,芙蓉这才发现从窗户探头进来的艾特娜。

    「芙蓉,来一下好吗?」

    她对着芙蓉招手说。

    「艾特娜小姐,怎么了吗?」

    芙蓉确认孩子们都没问题后,走到窗户边。

    「妳有看到陛下吗?」

    「拉哈尔大人吗?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他哦。因为最近很忙,所以也没到外面去。怎么了吗?」

    芙蓉担心地问道。

    竟然忘了去慰问他,该说芙蓉冷淡呢?还是她真的对陛下没意思?

    艾特娜边想着这种事边回答:

    「工作积了一大堆,他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害我得出面盖印章。」

    「逃避工作是不好的哦。」

    「这个嘛,就算逃避也是有别的原因吧。」

    「嗯,是因为樱花小姐吧。」

    「或许哦——」

    两人均没好气地垂下肩膀。毕竟她们都尽量不去提起这个名字。逼人家一起共浴,还用时光机将她们送回到过去,害两人在三年前有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话说回来,这里是这么回事?」

    艾特娜看着教室的惨状,打趣地问。

    「一直都是这样啊。」

    「是吗?看起来真好玩。教室变成游泳池。」

    「才不是游泳池,是发生意外啦!」

    这才察觉到她是在消遣自己,芙蓉有点不太高兴。

    「开玩笑的嘛。」

    艾特娜挥了挥手安抚着芙蓉:

    「教导这些家伙何谓『爱』,很辛苦吧?」

    「嗯。不过,大家一定会了解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

    「其实连拉哈尔大人都已经明白了。」

    也对,他应该是最清楚『爱』的人,但他本人绝对不会承认吧。

    艾特娜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为什么芙蓉会教恶魔的孩子们制作公仔的原因。

    『爱』必须从珍惜物品开始。恶魔们几乎没有什么执着心,做事三分钟热度,又任性妄为,所以第一步必须先教导他们爱惜物品。因此,最适合的教材,就是自己亲手做的作品吧。不过,以公仔为对象,纯粹是芙蓉个人的兴趣。

    「大家总有一天会懂的。」

    芙蓉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别这么矫情好不好?」

    艾特娜皱着脸往后退,或许芙蓉不晓得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兴奋地说:

    「而且,已经出现成效啰!」

    「哦,是吗?真厉害呢。」

    看到艾特娜冷淡的反应,芙蓉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往教室里头走去。

    「尤其是阿刚,最了不起了。」

    泥巨人的孩子对周遭的骚动不为所动,专心一志地工作着。

    「他的集中力很强吧?若没有爱的话,是无法办到的哦。」

    「哇!」

    「连设计图都画好了,也照着顺序进行。」

    「嘿!」

    「而且每个步骤都很小心仔细,丝毫不马虎。」

    「哦!」

    艾特娜只是发出可有可无的惊呼声。

    「那么,我得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了。艾特娜,有空再过来哦。」

    芙蓉行个礼后便回教室去,目送她的艾特娜一走出爱之家便小声地嘟哝着:

    「那家伙只不过是个宅男罢了。」

    对于魔界出现了第一名宅男,艾特娜不禁打起冷颤。

    「都怪芙蓉太鸡婆,如果孩子们全都变成御宅族该怎么办?」

    艾特娜思索半晌后,

    「算了,别管她。往下个目的地前进吧~~」

    恶魔真不愧是只求当下的快乐,不管以后只顾现在的享乐主义者。

    为了寻找拉哈尔的消息,艾特娜立即往下个目标迈去。

    Ⅱ

    「好了,大家快回位子上吧。」

    艾特娜一离开,芙蓉便拍着手要孩子们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然而,孩子们却完全听不进去,乱哄哄地到处跑来跑去。

    「好了,各位快回到位子——」

    这时,芙蓉的表情突然冻结起来。

    她的视线盯在其中一名孩子手里拿的公仔上。

    「我不是说过不能碰这个吗!」

    当她连忙抢过公仔时,小精灵又企图把其它的模型零件扯烂。

    「你也一样!」

    「哇!老师生气了!」

    虽然芙蓉的口气很凶,但学生们却一同围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大家听好了,这个是宇宙英雄哥顿的限量公仔哦!非常贵重,再也不可能拿到第二只,所以必须格外珍惜才行!」

    芙蓉边说,边从小精灵手中抢回公仔。

    「怎、怎么会这样?」

    一看到拿回来的公仔,芙蓉立刻脸色铁青。

    因为公仔已经变得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了。

    「好不容易才从哥顿先生那里拿到的……」

    芙蓉盯着公仔,肩膀不停颤抖着。

    「嗯,这个可不是我弄坏的唷。」

    小精灵战战兢兢地说。

    话虽如此,但无论怎么看,每个零件都被他改得乱七八糟。原本银色宇宙飞行服的造形也已不见,而被涂上了大红色。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嗯,这个嘛,是宇宙战队哥顿五人组啊。」

    芙蓉将公仔伸到面前责问他,小精灵尴尬地挤出这一句。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全揪成一团。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一听就会被拆穿的借口根本瞒不过芙蓉。

    「咦?是这样吗?」

    但芙蓉却认真地思考起来。

    「因为我重做了啊。」

    小精灵一副「就在这儿,妳没看到吗?」似地强辩着。

    「你自己做的吗?」

    「当、当然啊!独一无二的哦!」

    他表情僵硬地顶回去,周围的孩子们也紧张得不知所措,整个人僵在那里。

    「因为设定也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所有人全都变成了共犯,孩子们没有反对,只是频频点头附和。

    可谓宇宙英雄哥顿船长正字标记的银色宇宙飞行服,被涂成大红色,手里拿着类似光剑弯曲的棍子,头上还戴着硬是从别的公仔那里拿过来的钢盔。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看,这公仔可说是介于破坏与创作之间吧。

    然而,芙蓉却感动得全身微微颤抖。

    「好厉害哦!终于来到能够制造出魔界独创公仔的时代了!幸好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来教你们!」

    孩子们之间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那妳不生气啰?」

    「当然啊!」

    芙蓉笑了笑,并将三名孩子的手放在公仔上。

    「但这只改得有点夸张……」

    珍妮弗的公仔被涂上粉红色,再用纸黏土填塞出宏伟的双峰。

    「没问题!」

    「这只珍妮弗也有点……」

    另一只珍妮弗公仔的手脚被切得短短的,也许是想做成她的女儿珍吧。全身涂满了黄色。

    「没、没有问题。」

    「事实上,这个机器人也很那个。」

    万能型无敌机器人。萨斯戴伊MARKX被喷上黑色喷漆,一看就觉得是面貌凶恶的坏机器人。

    「完全没有问题!」

    芙蓉的表情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这、这样就算做完了吗?」

    重要的宝贝被搞成这副德性,却又不能发火。她的脸颊微微抽动着,忍着怒气问道。

    「对、对啊。」

    「你说是哥顿五人组,但这里才四个哦。设定时要更谨慎一点吧。」

    「这、这个嘛……」

    话说得吞吞吐吐的小精灵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啊,在这里。」

    南瓜孩子抛出来的是坏人角色的卡塔。

    「对啊,这就是第五个成员了。」

    南瓜孩子适时伸出援手救了自己,小精灵终于露出笑容。

    「这、这可是崭新的设定哦。」

    「对啊,他改过自新,变成正义的一方了。」

    他征求所有人的同意,大家也都点头如捣蒜。

    「而且他们会乘坐那个机器人去打仗。」

    小精灵指的是,阿刚一直在做的那只巨型公仔。

    「一公尺高,而且连细部都做得极为讲究的精致豪华型公仔,不,那简直就是个艺术品了。」

    「的确是依比例缩小的呢。」

    比较着机器人与哥顿五人组的芙蓉点着头说。

    「这就是我仔细设计过的证据吧?」

    小精灵得意地仰靠在椅子上。

    其实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偶然而已,只是小精灵所使用的缩小比例刚好与宇宙英雄哥顿相同罢了。

    「宇宙战队哥顿五人组是为了对抗魔界的侵略,集结而成的爱的部队哦!」

    「爱!太棒了!魔界的孩子们竟然提到了『爱』。」

    看见感动到浑身颤抖的芙蓉,小精灵持续加强力道。

    「当然,我们魔界大军可是拥有压倒性的战力哦!」

    「是、是这样吗?」

    小精灵对着简直快要哭出来的芙蓉,骄傲地挺着胸说:

    「这还用说!因为在一百二十年前,陛下将地球防卫队打得落花流水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这表示『爱』被打败了……」

    芙蓉露出无法认同的阴郁表情,孩子们则继续趁胜追击。

    「对啊。打到一半时卡塔却背叛了大家,害得组织内部被搞得天翻地覆。」

    「爱的战队竟然遭到背叛。」

    芙蓉对这状况出声抗议。

    「而且,连珍妮弗都背叛哥顿了哦。」

    「一定是跟敌军的上将搞不伦。」

    「孤身一人对抗敌军的哥顿船长,真是酷毙了!」

    「对啊对啊。而且还因此慷慨赴义。」

    听到他淘淘不绝的创作,连芙蓉也气到浑身发抖。

    这时,楼上的钟楼传来了当当的下课钟声。

    「那么今天就上到这里。各位同学回家时要小心,记得把东西带回家哦。」

    回过神来的芙蓉,拍着手说。

    「再见了~~老师。」

    背起书包后,小精灵便头也不回地奔出教室。其它的孩子们也鱼贯而出,教室里只剩下泥巨人阿刚。

    「阿刚也回去吧。」

    芙蓉温柔的提醒他,阿刚依依不舍地看着公仔说:

    「这个,麻烦老师保管。」

    「好的。」

    芙蓉为了使阿刚安心,点头答应,并抬头仰望这尊巨型公仔。

    「不过这个很重,应该没人动得了它。」

    「但比我轻。」

    阿刚随口说。与岩石泥巨人相比,那尊公仔的确轻多了。

    「那么,明天见啰。」

    「唔。」

    阿刚点头后便往前走。教室的地板随着他每踏出一步就发出吱嘎的声音。

    「哇,真累人。」

    放学后的教室一片混乱。彷佛同时被台风与洪水肆虐过一般,惨不忍睹。

    「拜托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吧。」

    累摊了的芙蓉喃喃自语,关掉电灯后,便爬上位于教室二楼的卧房。

    没多久,便听见咚一声倒在床上的声音。也许是直接睡着了吧,之后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这时,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传来开心的笑声。

    「唔,这角色似乎也有用处。」

    伫立在黑暗中的大型身影。

    「之后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可以出动了,咯咯咯……」

    他摊开身上的斗篷,低声咯咯笑着。

    「让各位久等了!这个魔界即将成为朕的囊中物了,啊哈哈哈哈!」

    最后发出愚蠢的笑声。

    「又忍在吗?」(有人在吗?)

    这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芙蓉,声音从二楼传下来。

    「啊,糟糕……」

    声音瞬间消失,人影也跟着消失无踪,教室里只留下巨型公仔与哥顿五人组。

    「咦?每又忍吗?」(没有人吗?)

    芙蓉从楼梯探出身子查看楼下状况,只有芙蓉那恍惚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着。

    【下回预告】

    艾特娜:为了抵抗外星人的侵略,南极怪兽艾特拉苏醒了。

    拉哈尔:要不要紧啊?

    艾特娜:可是,艾特拉不受控制,开始到处搞破坏。

    普立尼:最擅长的招术是从后面捅一刀。

    艾特娜:为了抵抗艾特拉,而从魔界召回魔王拉哈尔。

    拉哈尔:本大爷可没那种闲工夫哦!

    艾特娜:为了对抗暴走的拉哈尔,招来大波霸——

    拉哈尔:有完没完啊!

    艾特娜:下回『艾特拉最后战役』第四话『外星人撤退』。这种星球毁了算了!

    拉哈尔:本大爷也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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