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一时间,光明寺苿衣子也在睡梦之中。

    大脑接近清醒的清晨是最容易作梦的时刻,这点苿衣子也不例外。不过,这里应该避免描写那个梦的内容吧,苿衣子自己应该不希望被人知道,而且话说回来,不管是谁的梦,就算听到别人的梦境也没什么有趣的。

    不过,从她睡脸上的细眉与长睫毛在微微颤动这点来推测,她是在作什么不安稳的梦吧。

    如果就那样任她下去,苿衣子会暂时持续着这个颤动,她也应该不会在太阳不知升起了没有的这个时间带醒来。但很不巧地,她无法好好看完梦境。

    因为苿衣子房间的门正被某人用力敲打着...

    「...啊嗯?」

    苿衣子半张开眼皮,缓缓地坐起上半身。她穿的是一种装饰过多、镶着蕾丝边、飘逸薄纱的睡衣,这纯粹出自于她的兴趣,没有任何功能可言。如果用她的说法来解释,每个人的兴趣是在任何事物的顺序上都君临于一切,列于远超过任何事的优先地位,那并不需要什么道理。老实说这个论点还挺真实的。

    「是谁呢?」

    甩着黑发的苿衣子一边不断眨眼,一边游移着目光。

    咚咚的敲门声在还是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形成回音,现在是大概只有患了失眠症的公鸡会清醒的时间,东方似乎才刚要泛起鱼肚白,只要没什么要事,应该不会有人这么一大早就走去别人的房间,而且,回笼觉的诱惑比什么都难以忍耐。

    再度躺下的苿衣子耳边不断响起猛力敲打房门的声音,大到让颤动着肩膀想再睡一会儿、而且正钻入被窝的苿衣子清醒过来。

    「啊啊...很吵耶,什么事啊?」

    苿衣子顶着一头睡乱的长发,将挂在床边的披肩披在肩膀上。床是在上下铺的上头,她彷佛像在拨开清新冷冽的空气般起来,接着走下楼梯站到了地板上。

    苿衣子轻轻探头一看,在下铺的高崎若菜表情就像是个小婴儿,呼呼地睡着。

    「呼--呼--」

    苿衣子注视着十分适合这个状声词的那张脸,充分体会跟往常一样令人想微笑的心情后,走向打断她睡眠的噪声源头。

    「这种时间,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啊,真是的,是非得告诉我不可才特地叫醒我的事吧?如果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我可是会有点生气的唷。」

    苿衣子一边嘟嚷着,一边解除门锁,打开房门。

    「哇呀啊!」

    伴随着尖叫般的声音,有如毛球滚进的人影与她正面冲突。像是抱住苿衣子般撞来的那名女学生,冲撞的力道顺便将苿衣子给压倒,嘴里还叫着「哇呀哇呀」这种不能成言的话,不过苿衣子的反应也半斤八两...

    「什什什什!什么事!是谁!这个粗暴家伙!发生了什么事!放开我,离我远一点,这个--!」

    「苿衣子小~姐...!」

    紧握住苿衣子睡衣嚎啕大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髦曲的秀发、娇小的身躯、看来没什么自信的举止。

    「类...小姐?」

    苿衣子抬头看着抓住自己的同学。

    「有什么事吗?这里是A栋唷,妳应该是住在D栋没错吧,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呜哇哇哇。」

    类哭泣着,泪水从压在苿衣子胸部的小巧脸蛋上沾染了睡衣,不仅如此,她的全身重量都压在苿衣子身上,二人的体重差别甚小,被类抱住压在下头的苿衣子,渐渐有些呼吸困难了起来。

    「有什么事让妳哭成这样?而且还是在这么一大清早,请说明原委,不,在这之前,先从我上面退开比较好吧?这样要听也没法听。」

    不过类就那样抱住苿衣子说道:

    「日世子她...日世子她...」

    「日世子?」

    那是谁啊...苿衣子说到一半就将话吞了回去。记得新跟类同寝室的女生似乎是叫某某日世子的,类约莫一星期前很高兴地那么告诉自己的。

    「那位日世子小姐怎么了吗?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但妳该不会要说她也从房间里消失了吧?我谢绝再次体会那时的感受,这种事请委托班长,我对于找人只有痛苦的回忆。」

    「不...不是的!日世子她、日世子她...啊啊啊啊...」

    本来就很容易手足无措的类,这次更因为超负荷而神智不清,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光说些听来不觉得有意义的话,没有发出过半句能让人理解的言辞。

    苿衣子从不自然的姿势强行抬起身子,将压在身上的类抛到一旁,终于获得自由之身。类则滚倒在地板,俯卧在地。

    「类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惊慌失措确实很像妳的作风,但这样我是完全听不懂的,请冷静下来后再说明给我听。」

    类摇摇晃晃地抬起头,被泪水濡湿的大眼睛望向苿衣子。

    「...啊啊。苿衣子同学...我、那个...那个...」

    好乖好乖...苿衣子抚摸着类的卷卷头。

    「冷静下来,那是最重要的。混乱的脑袋,只会发出混乱的言语,班长不就是如此吗?像他那样混乱不休的人,只会一直就些让人困惑的话,哎,我就承认那是罕见的例子吧。但不管怎么说,人失去冷静就是堕落的第一步。好了,类小姐,请将到此的来意用我能够理解的话语来说明,可以的话,还请麻烦缩减在一百字以内。」

    面对苿衣子的问题,类的回答也相当明白。

    她如此叫道:

    「日世子死了!」

    听到彷佛从类的灵魂发出的尖锐声音后,苿衣子约莫哑口无言了十秒,接着又再花了约十秒寻找回复的话,她说:

    「呃--类小姐,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来苿衣子同学这里的...」

    「妳说死了...」

    苿衣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是太过害怕被抛弃,变得只能哭泣得像个小孩般的类道: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没必要偏偏说死了--不是吗?再怎么样也要有个限度,怎么可能...」

    「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类用又像假音又像悲鸣般的声音道:

    「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在睡觉!可是、可是...她没有在呼吸!胸部也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明明到昨天为止都还好好的说,明明好不容易变要好的说,为什么会...!」

    类坐倒在地,泪流不止。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在演戏,应该说类根本不可能会演戏,苿衣子将脑里的睡魔完全驱逐后,端正坐姿...

    「那是真的吗?」

    「真--真的...」

    「也就是说,早上起来之后,同寝室的...日世子小姐吗?她死了,妳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日世子...」

    从类垂下头的姿态能够看出无法当作玩笑看待的真实焦虑与绝望。

    「我明白了。」

    苿衣子站起身道:

    「总之,我先亲眼去确认看看,或许有可能是妳弄错了,也无法断言这不是谁缺德的恶作剧,日世子小姐说不定没有死不是吗?现在最需要的是第三者的确认。」

    然后,她有些在意地试着问道:

    「比起这个,类小姐,有那种事发生的话,应该不是跟我说,而是去跟自己宿舍的舍长说就好了,不是吗?为何远迢迢地跑来这个宿舍?」

    「啊...」

    类本来就很圆的眼睛睁得更大地道:

    「说...说的也是呢,那个...我没想到...因为我想说苿衣子同学一定会有办法的话那个、对对对不起。」

    「妳不需要道歉。」

    苿衣子将披肩裹在身上,同时说道:

    「我的内心不会拒绝受他人仰赖,我很乐意为妳这般柔弱的女性出力。」

    她瞥了一下,若菜像是没有经过那种喧闹般地继续在床上呼呼大睡。

    苿衣子微微叹息,朝类伸出了手:

    「我们走吧,只要去到妳的房间,我应该也能明白些什么,别看我这样,我在保安部对魔班可是名优秀人才。」

    「呃...呃呃...当然!我知道!」

    虽然对于类像是在粉饰般的慌张回答感到有些不满,但总之,苿衣子决定与可怜的同学一起离开房间。

    明明还是秋天,但吐出的气息却淡淡地化为白丝,苿衣子身穿的是类似套头的轻薄飘逸睡衣。看来只披安哥拉羊毛的披肩,是不怎么可能缓和清晨骤降的气温所带来的寒冷。

    吵成这样也没有醒来,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即使如此,为了避免吵醒若菜,苿衣子仍是静静地轻声离开房间。

    宿舍里一片寂静,会这么一大清早起床的住宿生无非是为了忙着在餐厅烹饪,或是因为那之外的理由而不得不早起。而跟这两者都无关的苿衣子此时则非常想念温暖床铺的温度。

    虽然想要马上回到被窝里,但只要看到类不知所措的脸与动作,她就无法忍心那么做。

    必须要有谁跟在这名少女身边才行。

    苿衣子将呵欠吞下,追在急急忙忙的类后头,这时间连乌鸦都还没醒来。

    这么说来...苿衣子渐渐清醒的脑袋一隅这么想着。

    那是何时呢?类小姐第一次一脸慌张地出现在我面前时也是,事情都跟她同寝室的少女有关呢...希望别像那时一样,又被卷入奇怪的事件就好了。

    很可惜,那个愿望并没有传达给任何人。

    就算有传达到,也是属于不受理的情况。

    离开女生宿舍A栋,冷冽的空气迫使苿衣子的肌肤立起鸡皮疙瘩,不过类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寒冷的余裕,只是急忙地不断小跑步,苿衣子也是一边看着昏暗的山脊,边前往D栋。

    「这里,这里--!」

    「我知道,妳的房间我以前也来过,不必那么慌张我也不会走错地方。」

    高中部女生宿舍D栋413号室。

    照苿衣子的主观,成为复制人繁殖事件开端的正是这间房间,虽然实际上并非如此,但苿衣子的不幸是从类敲<妖击部>之门开始的,这种成见在她的心中无法轻易地消除。

    「真讨厌。」

    一名男学生的样貌在眼底深处苏醒,她摇头将其驱逐,回想起来便会伤心的记忆,没必要那么常常想起。虽说如此,跟这间房间有关的回忆总缠绕着他的身影,唯独这点她无法否认。

    (我不是在否认,只是,也会有想忘记的时候,然后,也会有想要想起的时候...)

    在苿衣子思考之间,她们到达了类的住处。

    类以颤抖的手打开了门...

    「请进...」

    她招呼着苿衣子进门。

    里面感觉好像还有其它人在。

    室内的摆设跟以前相比没多大的改变。苿衣子朝升起的太阳是唯一光线的房间,踏出了第一步,类指着的上下铺映入眼帘。

    下铺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那是类的床,在上铺睡觉的女学生才是类所说的什么死者吧。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苿衣子一边斜眼看着提心吊胆的类,一边将手搭上梯子。

    (这所学园哪有那么容易就出现死人,如果会发生那种大事,一定会有什么征兆才对,班长或真琴小姐应该事前就会开始骚动才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这是个不值一提的事件。死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嘛。)

    爬了几阶楼梯后,苿衣子探出身子,可以清楚看见类她室友的身影。长发、细长脸蛋,面貌相当漂亮,从睡脸得到的印象是类似乎会很喜欢的那种成熟少女。

    苿衣子一边注意别让头撞到天花板,一边俯视睡美人的身影,她微微地瞇起眼睛...

    日世子睡相极佳地仰躺着阖上双眼,棉被是被类掀起的吧,睡衣的衬衫凌乱大概也是来自类的手。

    回头一看,类的双手手指贴在唇边,现在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那个...怎么样?苿衣子同~学...」

    「我现在正要确认。」

    苿衣子再度转向日世子,拉过她从长袖衬衫露出的手腕来瞧。

    (温温的。)

    至少没有像冰那么冷,只比苿衣子的体温稍微低一些。要是尸体的话,体温会更低吧。

    (这哪里是死了,她好端端地...)

    她将手指搭在日世子的手腕背面,寻找脉搏...

    「...」

    --没有。

    不管试着怎样按压大拇指都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应该有的东西,没有心脏输送血液到全身的那种脉动。

    (怎么可能...)

    混乱感逐渐涌上,苿衣子大大吸了一口气,将手掌罩上日世子的脸,沉睡的日世子紧紧闭着嘴唇,不过,算孔不可能闭起,因此可以知道是否有在呼吸。

    --没有。

    苿衣子的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空气流动,这名少女没有在呼吸...?

    接着,她的手从凌乱衬衫的胸口处滑入,这绝非意图猥亵的行为,只是单纯为了确认心脏的跳动,苿衣子将她自己的手掌压在左胸上,等候一会儿。

    --果然没有。

    只是个柔软、温暖的物体。

    没有脉冲、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

    苿衣子一面将颤抖的手从胸部移开,一边感到愕然。

    这名少女没有呼吸,心脏也没有在跳动。

    如同类所说的--

    雨森日世子死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这是尸体,才刚死不久的新鲜尸体。

    (怎么会有这种事...)

    突发的情况让人连要陷入混乱都没办法。因为太过愕然,反而能冷静行动。苿衣子慢慢爬下梯子,面向一脸不安的类,用自己也在哆嗦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

    「那位小姐确实没有呼吸了。」

    「啊啊...」

    类无力地跪坐在地。

    (看来跟她同寝室的人,总是会发生什么问题呢。)

    苿衣子虽然对于脑袋某处还有余裕想这种事感到讶异,但也同时体认到这是紧急情况。

    (终于...)

    发生无法一笑置之的事了。

    死亡。

    在第三EMP学园的不自然死者,没有任何预兆,在苿衣子面前登场的无声尸体。

    就苿衣子所知的范围内,这所学园应该没有突然猝死的纪录,而且还是全无征兆...

    苿衣子的脑袋模式瞬间切换,她从刚睡醒的高中部一年级生迅速转变为学生自治会保安部的对魔班成员。

    「类小姐。」

    她对自己声音没有颤抖感到松口气。

    「请立刻去向D栋的舍长报告现状,就算将她吵醒也无所谓,我允许妳那么做。」

    「啊、是...是的,可是,日世子她、那个、真的...?」

    苿衣子无视那个疑问。

    「接下来就请遵从舍长的指示,要叫医疗班吗--」

    (还是救护车...该不会要叫警察?可是让外面的人进来的话...会怎么样呢?我已经完全无法判断。)

    「我去通知真琴小姐,详细情形,那位小姐应该会跟我说明吧,暂时就先这样,好了,快一点!」

    她是害怕苿衣子的命令吗?

    「是、是是、是的!」

    类的眼睛像是草食动物般睁得老大之后,脚步踉跄地跑出房间。苿衣子也觉得此时不是悠闲目送的时侯,她几乎同时冲出413号室,目的地是原来的宿舍,女生宿舍A栋的最顶楼。

    那里有苿衣子最仰赖的AAA级超能力感应者,领导第三EMP的无上统帅。

    缟濑真琴。

    (她的话...)

    苿衣子一边有如在冷冽空气中游泳般地跑着,一边心想:

    (如果是真琴小姐的话,一定会有什么办法,对于这个让我一早就被卷入的学生猝死事件,这种在不寻常中的更不寻常现象...!)

    太阳从山脊露脸,开如升起。

    「真琴小姐!请快起床!有紧急情况!」

    她砰砰敲着的拳头好像感觉不到痛楚,这虽然以敲门来说,是太过粗鲁的举止,但苿衣子实在没有余力去在意了。由于一口气从D栋跑过来,她的呼吸紊乱,但也没空等待调匀。

    「请开门,真琴小姐!」

    样子简直像是不久之前的类。如同类仰赖苿衣子般,这次换苿衣子仰赖真琴。

    响起一道解除门锁的声音后,门被开启,室内的光细细地落在通道地板上。

    苿衣子迅速滑入身体后道:

    「真琴小姐,不好了!在D栋--!...咦?」

    冲入的苿衣子瞠目看着冷静注视自己的女学生。

    (真琴小姐不是一个人住吗?因为没人喜欢跟超能力感应者同寝室,我记得她曾听她这么笑着说过...)

    帮她开门的并不是真琴,而是一个穿着第三EMP制服,身高与若菜相仿的一年级生。

    苿衣子重新将视线固定在眼前的学生上,与其说曾经有看过她,不如说是非常有印象。

    轻轻飘扬的柔软长发、总是浮现温和光芒的茶褐色眼睛、让人愿意跟她交换的漂亮耳形,适合制服到让人想要把她当作模特儿刊登在学园介绍册上。那副完美模样,在今天早上也依旧不变。

    更重要的是,她总是戴着只要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东西,苿衣子的视线也忍不住停在那里...

    一个昼着大大X记号的白色纱布口罩。

    因为那位少女总是寸不离身地戴着。

    「呃...我记得妳是...」

    好几个疑问同时涌出,苿衣子欲言又止,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同样都是高中部一年级,而且她也隶属于保安部的说...虽然不是对魔班的人,但在简报室见过好几次面。

    苿衣子正想从记忆搜索出突然忘记的名字时,那名少女无声地伸出一只手,苿衣子反射性地握住那只手,然后顷刻间...

    《我是祈,新屋敷祈。》

    清澈的意念流入脑中。

    「没错,我失礼了,因为太过慌张,想名字费了点时间。」

    虽然嘴巴被打叉的口罩整个覆盖住,但苿衣子知道祈在微笑。

    《我并不介意,因为我在这里的事出乎妳意料之外对吧。》

    祈的声音缭绕温柔的波长传来,苿衣子继续握着她的手。并不是因为不想放开,而是不那样就无法与祈对话。

    「对了,我想起来了,没错,真琴小姐在哪里?我有必须尽快通知他的事情,因为那似乎会变得非常棘手。

    《真琴学姊被某个人叫出去了。》

    祈让平静的精神波从相系的手中流入,对此苿衣子以声音回答着:

    「妳说她出去了?是什么时候?还有,妳何时成为真琴小姐的室友了?」

    《真琴学姊大约是一小时前离开的,我住在对面房间,会在这里等她回来。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祈很有礼貌地回答每个问题。

    《她有留言说,恐怕又会有谁来叫人,那时请他在这里等她回来。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我之前造访真琴小姐的是谁?应该不是类小姐吧?」

    《那点我也不清楚...不过她似乎很急的样子。》

    真伤脑筋。

    苿衣子就那样握着祈犹如小鸟羽翼般脆弱的手思考。

    (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在,真琴小姐到底在哪里?莫非是会长室?但她说要我等她回来?我哪有办法那么悠哉!)

    「祈小姐!」

    苿衣子的视线从祈的口罩移向上方的脸道:

    「您能用感应力跟真琴小姐取得联系吗?请放射最高等级的紧急讯息,发生了不是真琴小姐就无法处理的事了。」

    祈的眼睛似乎很悲伤地瞇起。

    《我是限定种类的接触型超能力感应者,没有像这样碰触身体,就无法将意志传达给别人,对不起。》

    感觉到她的意念里夹杂着悲哀与自我厌恶,苿衣子慌忙摇头。

    「不、没那回事!我太欠缺思虑了,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几乎没有精神感应系的能力,不留神就--」

    超能力感应者也有许多类型,从像真琴那样的超强力万能型、到类那种的猫专用、网络感应者、植物专门这样的可疑类型,相当地广泛。

    (这位祈小姐更为复杂呢,她总是戴着口罩也是因为有那个必要的缘故,我对自己深感羞愧,我果然太过心慌意乱了。)

    「不好意思。」

    察觉手渗出汗来的苿衣子,暂时将手松开,祈的意念被切断。她寻找手帕的手碰到衣服后,想起自己仍是一身睡衣,不禁感到更加丢脸。头发也未经梳理,这么一说,也还没洗过脸,以这种打扮到处乱晃,令她的羞耻心再度卷起漩涡。

    (至少借一下化妆室吧,只要脸浸过冷水,脑袋跟身体都会清爽--)

    苿衣子朱唇半启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两只眼睛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可以从就那样未完全关上的门扉后头,窥伺到某个男学生的脚尖。

    「喂,妳在吗?真琴。」

    (这个声音是...)

    在责问男生潜入清晨的女生宿舍,这种明显破坏纪律的行为之前,苿衣子怀抱着意外的思绪,然后接受了。

    (果然如此,虽然表面上说这说那,但那两人的确是有私情吧,若菜小姐知道吗?)

    祈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苿衣子,苿衣子对那个目光回以点头,没有回答地将门拉开。

    「啊?为什么妳会在这里?真琴在哪里?」

    高崎佳由季如往常般表情有些疲惫地站在那里。

    「高崎先生才是呢,您到这种地方做什么?而且还是这种时间。要幽会的话,应该有更适合的时间带吧。」

    对于苿衣子不带恶意的嘲弄,男生宿舍C栋舍长的心情并未特别受到影响,也没打算说籍口地回道:

    「我有事找她,因为似乎又有怪事发生,我只是先来问问看,她跟这件事有多少牵扯。」

    佳由季盯视着苿衣子,然后察觉到祈的身影,瞇起一双眼。

    祈低头打招呼,苿衣子抢先说道:

    「她是新屋敷祈小姐,跟我同样是保安部的人,不过班别不同,不是对魔班是别班...比起那个,因为某种理由,她无法发出声音,所以,请...」

    「是吗?」

    佳由季不感兴趣地点头,对于打叉图案的口罩这种奇特打扮并没发表任何意见,那对苿衣子来说也很值得感激。不过,与其说他是有所顾虑,或许该说是因为他对旁人基本上根本漠不关心。

    佳由季暂时就那样站在通道上说着:

    「然后呢,我还没听说真琴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唷,妳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按照这位祈小姐所言--」

    苿衣子将刚才祈转达的真琴留话告诉他,佳由季听完后,表情变得更加不解。

    「叫我等?简直像是知道有谁会来的留言呢...」

    真琴似乎有什么深远的考虑。总之,苿衣子决定宽宏大量地允许佳由季入房,因为门一直那样开着,只会愈来愈冷。苿衣子穿的华而不实亡物即使借助披肩,还远远不够维持体温。

    (而且高崎先生在各种意思上都是安全无害、值得信赖。)

    在房间中央的暖桌暖得恰到好处,虽然不知主人身在何方,但苿衣子毫不客气地将脚伸进去,并催促其它二人也坐下。

    「妳为什么会在真琴的房间?这点我也想知道呢。」

    在苿衣子正面坐下的佳由季,一边以探索般的眼神环视房间,一边说道。然后,苿衣子终于再次想起狂乱的不安。

    (没错,我来这里是为了告知发现了死者,这是必须尽早设法处理的问题不是吗?我为何会如此悠闲地坐在暖桌前呢?)

    才刚坐下的她正想再度站起时...

    「我的宿舍发生了问题。」

    佳由季对她说道: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有好几名住宿生死了,看起来似乎是这么回事。」

    那样的重大事情为什么还能用普通的口吻说出来?苿衣子实在无法置信。

    「你说什么?」

    苿衣子斜眼看着祈睁大眼睛的模样,同时道:

    「这不是个普通的问题,是个大问题。所以不光只是类小姐的朋友,连男生宿舍也出现了死者吗?」

    佳由季忧郁的眼神看着苿衣子道:

    「这么说来,在女生宿舍也发生了同样的现象是吗?啊啊,原来如此,妳在这里的原因跟我一样啊,是来问真琴原因的吧?」

    「诚如您所说的,稍早之前我被类小姐唤醒,到她房间后,发现同室的那位日世子小姐已经气绝了,由于这是件大事,所以前来知会真琴小姐,但却...」

    她跟祈目光交会。

    「高崎先生,您在悠哉个什么劲?学园内有学生死了,而且还是这么突然地死了好几名,这已经...没错,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天大事件不是吗!」

    「照常理来想的话,确实是那样吧。」

    佳由季也同意。

    「可是...」

    「『可是』什么?不火速做些什么,学园的和平便会就此远去,说不定还会陷入混乱!」

    「我不是说『照常理来想的话』吗?」

    佳由季夹杂着叹息道:

    「跟过去第EMP发生的各种疑似事件相同,这次好像也不普通,所以我也很困惑。应该说,从以前到现在有过普通的事吗?在这所学园中除了我以外,还有普通要素的话,那才叫不可能吧。」

    「可是有人死了唷!」

    苿衣子从暖桌桌缘探身向前,用力瞪着佳由季。

    「是病死吗?说不定是他杀...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是很可怕的情况不是吗?您为何一副全无所谓的表情?」

    连祈也是,这两人应该更为惊讶的才对,为什么态度会那般冷静呢?

    苿衣子的气焰彷佛要啧出火来,佳由季对她耸耸肩说道:

    「最先发现住宿生没有气息的人是宫野。」

    飘扬的白衣与没意义的高笑声掠过脑海,令苿衣子下意识地甩了甩头。

    (那个愚蠢班长,不管哪里都会插一脚去搅局呢。)

    佳由季淡淡地继续说道:

    「那好像是深夜的事,他硬闯进我那栋宿舍的所有房间,吵醒了全部的人,但有几个人怎么样都没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顺带一提,那家伙是在最后才将我叫醒的,差不多一小时前吧。」

    「请稍等一下。」

    苿衣子的手指抵在额头,想试着除去既间的皱纹,因为一边在别人的住处高声大笑,一边将门踢开跑进去的对魔班班长身影在她脑海重现。

    「为什么班长会突然做出这种暴行呢?他该不会是终于变成货真价实的白痴了?」

    「那家伙从我认识他时起就完全没变过,就是那副德性,要说明也很愚蠢,不过...也没办法吧。宫野有擅自吃掉房间里别人的食物这种习性,因为被他白吃白喝了许多次,所以我火大起来,决定不在房间里放食物,我已经受够让特地买来的东西被收进那个笨蛋的胃袋里了。结果,那家伙为了确保能够享用宵夜,甚至擅自潜入其它住宿生的房间。」

    「就是当小偷对吧。」

    「完全正确,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方法,但他手里握有解除所有房间门锁的万能钥匙,这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不过马上就被我没收了。」

    苿衣子也懂了。

    「简单说就是班长他...」

    这种感觉已经超出受不了的境界。

    「那样子侵入别人房间,想学人家闯空门时,发现住在那间房间的人死了吧?」

    「不是在学,他是真的在闯空门。根据宫野所说的,那间房间的两个人都是在床上呈现呼吸及心跳停止的状态,被引起兴趣的宫野似乎就那样冲出走廊,不照顺序地闯进映入眼帘的房间,到处确认学生的生死。」

    「我完全无法理解。班长为何会做出那种行为?发现最初的两个人后,便应该立即告知高崎先生吧?」

    「我也是那么想,所以有问他为什么?」

    佳由季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呼地吐了口气。

    「班长怎么回答?」

    「他们没有活着。」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已经死了。」

    「可是也没有死。」

    「啊?」

    苿衣子凝视着正前方佳由季的脸庞、这位她可爱的室友.若菜的哥哥...他在说什么啊?即使他刚刚说着前后矛盾的句子,不过他说的话中,会让人怀疑的只有其中一句...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了吧,佳由季挥挥左手同时道:

    「宫野是那么说的,我也觉得很蠢,不过他还说...」

    他再度叹息。

    「那些人确实光就表面上来看是尸体,因为心脏没有动,也没了呼吸,捏他,打他都毫无反应,真的就是刚出炉热呼呼的尸体唷。我也知道这种状况确实不能以玩笑视之,不过,如果宫野所言可信的话--他们其中的几个人,明明死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身体却还是温温的...」

    「啊?」

    苿衣子再度回以呆楞的声音。

    「那是什么?温的尸体?」

    这么说来,日世子也没有变冷,可是再怎么样也无法说那种状态是活着吧,事实上,没有呼吸跟心跳要如何活着?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宫野似乎完全不在意唷,不仅如此,他好像还在乐在其中。哎,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

    佳由季看向祈,又立即看回苿衣子...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宫野如此地断定。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好骗到会全盘相信他的话,我想,真琴她应该有察觉到什么,所以我就过来这里了,来到这个禁止进入的女生宿舍。她现在人在哪里?连手机也没接。」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祈轻轻地伸出手,将手机放在暖桌上。那背面用白色麦克笔写着『小真琴的』手机,保持着关机的状态。

    「她交给祈小姐保管了吗?这多么没意义...」

    苿衣子说到一半,连忙按住口。

    「对不起,我又...」

    祈的指尖轻轻碰触苿衣子的手腕。

    《没关系,真琴学姊说绝对不要开机,就算有谁用远距离操作的能力将电源打开也不能接。所以交给像我这样的人刚刚好。》

    一股清新的意念渗入脑里。

    「这样子啊。」

    《请妳不用在意。》

    虽然不知道他对于只有一方在说话的两人互动有何看法,但不管是什么,佳由季的表情丝毫未变,目光落向真琴的手机,然后静静地开口道:

    「嗯,真琴应该也知道这个情况吧,这种时间还在外头闲晃,大慨就是那么回事,她应该是去各栋女生宿舍调查吧,那家伙的话,是死是活一定马上就能看透。」

    苿衣子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在外闲晃的不只是真琴,根据佳由季所述,宫野也是,她不认为宫野会在这种状态下,对进入男宾止步的女生宿舍有所顾虑,说不定,那个熟悉的白衣高个子马上就会踢开门出现在眼前。

    苿衣子注意着门的内侧,祈求那个万一发生的时侯,自己绝对不会惊惶失措。

    对魔班班长容宫野秀策可说是神出鬼没,然后不知为何,在苿衣子的附近只有神出,一点都不鬼没。

    (我也不觉得会有那种神存在,那实在太没道理了吧。)

    苿衣子一边在心中嘟嚷,一边朝门集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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