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天爷的难笑恶作剧

    二老天爷的难笑恶作剧

    好暖和啊。

    而且,还非常舒服。

    有种软绵绵的东西裹着吉朗的身体,在云端上晾着肚皮打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有点不舍,吉朗还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

    黄白色的窗帘东在窗边,光线透过蕾丝窗帘撒进房间。有些污渍的浅绿小碎花壁纸也反射着阳光,让房间显得更加明亮。

    虽说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感觉还不坏。

    只不过,吉朗对这房间十分陌生。

    (这里……是哪儿啊?为什么我会在从没来过的房子里睡大觉……?)

    他才刚醒来,脑袋还不甚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总之,先把目前所在地弄清楚再说吧!正当吉朗回神打量房内时,有个轧轧声传进他耳中。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扇巧克力片形状的门缓缓朝房内开启。

    一名两手捧着洗脸盆的少女,边后退进门,边用肩膀把门靠上。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光是她的背影就让吉朗内心不禁小鹿乱撞。

    (女……女仆……”)

    白色的背带在深绿色连身裙背后交叉。双肩的滚边、以及井然有序地系在腰间的缎带都是白色,想来应该还搭配着白色围裙。这款式与近年的女仆咖啡厅那种以萌为重点的类型有所不同,那有如禁欲派人士一般包得密不透风的袖子和衣领,再加上拿捏得恰到好处,令人期待意外走光的绝妙裙长,这女仆扮相绝对能把流着正统派血液的制服爱好者迷得头晕目眩。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女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女仆装扮的少女边哼着歌,边走向床另一侧的茶几。她嘿咻一声把脸盆摆上,卷起裙摆朝吉朗这边转头。

    “我拿热水来擦脸啰,就算睡着了仪态也是要——”

    少女天籁般的清澈嗓音突然打住,目瞪口呆地直盯着吉朗。初次直视少女容颜的吉朗也由于某种莫名的感觉吃了一惊。

    (这个女生,好像在哪见过……)

    少女大约和吉朗同年,那头在今日可谓弥足珍贵的乌黑秀发扎成两辫,头顶则戴着与围裙一样洁白的发饰。她的表情乍看之下有如风纪股长般正经,但藏在稍大的无框眼镜后带着点稚气的双眸,却让吉朗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可惜的是,吉朗并不认识什么女仆,在女仆咖啡厅以外的场合见到女仆装扮的女性也是头一遭,而他的交游也没广阔到能让他顿时脑筋打结的地步。

    所以,这应该只是单纯有什么误会吧,但总觉得喉头有些话蠢蠢欲动,难以按捺。

    不过少女好像并没类似的情绪,她眨了眨眼定下神来,露出满面的笑容。

    “醒过来啦!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担心哦!”

    她像是放下心中的重担似地,哒哒哒地冲到床边来。

    “睡了整整一天了耶。医生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害我很怕会不会就这样死掉,紧张得睡眠不足呢!”

    这名少女近看下虽然似曾相识,但对吉朗来说的确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吉朗的旧识般,十分亲密。

    (她认识我……?啊,大概是哪个朋友的妹妹还是学妹,单方面看过我的照片——之类的吧,态度才会这么友善。)

    吉朗脑海中浮现各种可能性,同时仔细端详这位少女。不料她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把脸凑近吉朗。

    “咦……!?”

    “有哪里在痛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说得也是,从那种地方摔下来不痛才怪呢!”

    “摔下来……?”

    是还没睡醒吗?怎么自己的声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少女看见吉朗小声嘀咕,眉头锁得更深了。

    “真的撞到头啦?没印象吗?吉香你昨天从神社的石阶上摔下来——”

    “石阶!!”

    吉朗脑中闪过数个画面。电玩店的兑币机、在月台上被纠缠的麻琴、骑脚踏车冲向令人怀念的神社的,好长好长的石阶————

    (对了,我从那里摔了下来……)

    “想起来啦?”

    “刚才……”

    “咦?”

    “刚才你说我睡了一整天……”

    “对呀,从前天傍晚开始,到现在大概快一天半……啊啊!”

    少女被突然起身的吉朗吓得大叫,还后退了几步。吉朗原想推开少女跳下床,却因为疼痛而僵在原地。这痛楚来自全身上下各处,并非特定部位。

    从那么长的石阶上跌落,要不受伤也难,吉朗甚至连看见自己摔下来的濒死体验都有了,一般来说轻则骨折,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内脏破裂。

    话说回来,刚刚躺着的时候一直觉得呼吸困难,该不会是肋骨断掉插进肺里去了吧?

    吉朗慌张地试着让摆在棉被上的两手使力,疼归疼,但石头布石头布之类的手掌开阖还办得到。吉朗稍微放下心后喘了口气,正拍拍胸脯时……

    “…………!?”

    吉朗的胸部出现了巨大隆起。

    异样的隆起正撑高着不知何时被人换上的简素睡衣。

    (这什么鬼……该不会肿得很大吧!?难道肋骨真的断了好几根还上了石膏什么的吗!?)

    吉朗战战兢兢地把手探向那隆起的顶点。

    “……奇怪?”

    触感不像石膏或绷带那么硬,反而出乎意料地柔软,胸部还能明确感受到透过一层布传来的手温。

    (什么都没有……?)

    手和胸部之间只隔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此外什么都没有,真的是肿起来了吗?可是摸起来不会痛,况且无论在滚落途中撞击胸部多少次,也不至于肿到能遮住视线吧?

    “那这是……什么……?”

    吉朗试着稍微施点力气去挤它,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弹性,而且手的一触一碰都确实地传达到身体里头。

    “那个——吉香啊……?”

    从刚刚就躲在一旁担心地看顾着吉朗的少女,怯生生地开了口。

    (嗯……?吉香……?)

    这么说来,她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么称呼吉朗的样子。这不是我的名字,是有其他的意思吗?听的人不了解的话,也就没有意义啦,吉朗想。

    少女目光瞄了瞄吉朗的胸口又说:

    “吉香,你从刚刚就在摸胸部,是不舒服吗?”

    “胸部……啊,对啊。有点呼吸困难所以……”

    少女听见吉朗的回答,安心地吁了口气并露出笑容。

    “说得也是,E罩杯的人仰睡,的确会有点呼吸困难呢。”

    “E……罩杯……?”

    E罩杯。

    在杂志上常见的字眼。

    常打在泳装少女身边的字眼。

    用来标示胸围尺寸的字眼。

    而且——是身为一名男性所用不上的字眼。

    “………………!?”

    这回吉朗用整个手掌再一次地包覆着那团隆起,并再次挤压它们,而压迫感也确实地传达过来。并不会痛,反而有点痒。

    (不会吧……为什么我会变成波霸呢!?而且还是我最喜欢的大小!)

    当然这是观赏时才会讲的话,吉朗自己并不想变成这样子。

    (这该不会是梦吧……不对,难不成我真的挂啦?然后蒙主垂怜替我实现最后的愿望?神啊!会错意也要有个限度吧!)

    吉朗是因为身为男性才想看E罩杯,绝对不是像胸部小的女孩子那般憧憬丰胸。

    的确,那位少女所穿的女仆装是自己喜爱的类型,现在盖的棉被也比自个儿家里用的更软更舒适。然而最重要的自己却成了波霸,那舒服的床跟女仆少女都成了枉然啊!如果说这是临死前来自神明的施舍,那也未免太讽刺了。

    “喂,吉香啊,你真的不要紧吗?还是早点给医生——”

    少女出声关心,吉朗却没心情理会。

    连死了都不能如愿,这样的人生也太惨了吧!

    这时细微的敲门声响起。就在少女说请进的同时门开了,另一位女仆装扮的女性随即走进房里;她的服装跟刚才的少女同款,但连身裙却是深沉的黑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剪得和下巴平齐的短发发色。乍看下好似一头白发,可又和头上发饰的白有点出入,带着淡淡的水蓝色。

    看起来大约比吉朗年长两到三岁的这位女性,不知是因为发色还是那双细长眼睛的缘故,给人的印象有些冷淡。虽然同样身穿女仆装,但与身旁的少女比起来却沉稳多了。

    “太好了~!千寻你来帮我了!吉香她醒过来了,可是……”

    “…………”

    千寻直盯着吉朗瞧,而那视线有一瞬间撇向被吉朗紧抓住的胸部,旋即又回到吉朗的脸上,两眼还眯了起来。

    “那个……千寻?”

    “春生,快请医生。她吩咐过一醒来就要请她来的。”

    千寻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也不甚强烈,却带有令人唯命是从的力量。而少女——春生也像是被她毫无踌躇的命令震慑住一般,鞠了个躬便冲出房间。

    “HARUKI……对了,是晴生啊!”(注:春生与睛生日文发音同为HARUKI。)

    那位身着深绿色女仆装的少女,和吉朗的好友晴生有些神似。虽然她的体型比晴生娇小,留着长发,还戴着眼镜,并不会直接让人联想到晴生,但真要说起来,两人十分相似,难道是他妹妹?

    (不过她叫HARUKI……兄妹总不会同名吧。)

    名字和神韵都那么接近还真是稀奇。

    “无论如何,她就是春生,不过呢——”

    不知何时,千寻已贴近床边站在先前春生所站的位置。接着把脸凑近吉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是吉香吧?是吉雄?还是吉明呢?”

    “……我叫做吉朗,市川吉朗。”

    “市川、吉郎啊……吉是大吉的吉?郎是太郎的郎?”

    “吉对了,不过朗是爽朗的朗。”

    “果然是这样啊。”

    千寻站起身来,将手伸往吉朗的胸际,并且把他抓着胸部的手拉开。

    “这不是一般女孩会做的事。”

    “我又不是女——”

    “在这里’的你,的确是个女生唷。”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呃、那个……”

    “千寻……我原名叫千广。”(注:千寻和千广的日文发音同为CHIHIRO)

    “那么、千寻,我……死了吗?”

    吉朗战战兢兢地问道,只见千寻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些情绪,接着“咕”地,从喉头轻笑了一声。

    “你还没死,不过目前的状况还要更难以置信也说不定。这里不是你原本的世界,那个身体严格来说也不属于你。”

    我还没死。

    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吉朗不断在心里逐字反覆咀嚼这些话。每一项虽能个别理解,但却怎么都连结不起来。

    这里不是你原本的世界。’

    这连接那两句话的重要句子,却让吉朗百思不解。

    (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怎么想都应该是死后的世界,不是这样的话又是啥啊?女仆天堂?)

    吉朗的思绪开始往奇妙的方向滑行并不断运转着,所幸他还没因为了解状况而陷入惊恐,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害他还处于状况外的正是现在这副女性躯体,并且还是E罩杯。

    千寻退后了些,熟练地拿了个枕头垫在吉朗后腰上。吉朗顺势把背靠了上去,身上的负担果然舒缓许多。

    “我很想说明给你听,不过现在没什么时间。等一下医生来的时候,记得把身上哪里不舒服都说给她听——除了你变成女生的事之外。”

    “可是……!”

    “再找机会跟你说,好吗?”

    话刚说完,房门就被轻敲了几下。千寻将门打开,春生便领着一位五十出头的白衣女士走进房里。

    “吉香啊,你还好吧?”

    “松尾、医师……!?”

    那是吉朗小时候时常光顾的松尾医院院长——应该说是和他很像的女性。松尾医院是间位于山丘上的小型个人医院,吉朗家那一带几乎都以他为家庭医师。

    年幼时只要感冒就会连带发高烧的吉朗,上了中学后体质大有改进,几乎没再叩过松尾医院的大门,不过还是能时常见到他出诊的身影。

    与晴生如出一辙的春生,以及女性版的松尾医师——这种相似还会持续下去吗?

    “哎呀,精神不错嘛!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让我看一下喔!”

    医师从公事包中取出听诊器挂于胸前,并举起听筒。

    “来,请脱掉上衣。”

    “好……”

    皮肤有直接碰触睡衣的感觉,这也就代表,只要解开睡衣前扣,这对巨乳就会当场蹦出。

    (这可是自己的胸部啊……不过既然有E罩杯……)

    当吉朗还在天人交战时,一只手从与松尾医师相对的左侧探了出来。

    “啊……”

    “你的手还在痛吧?医师,我来帮她。”

    究竟什么时候换到这边来的啊?千寻的手毫无预警地突然窜出,熟练地将吉朗睡衣钮扣一一解开。没有勇气与自己胸部面对面的吉朗无助地往千寻看去,却见她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她似乎是见到吉朗为难的样子,才特地伸出援手。

    对吉朗的内心挣扎浑然不觉的松尾医师,拿着听诊器在吉朗身上四处检查,一一确认伤痛的位置。这些动作,都与吉朗所认识的松尾医师相近。

    “嗯……除了一点瘀青跟擦伤之外并无异常,吉香你还真幸运呢。你从小身体就很柔软,看来你摔得很有技巧哦。”

    “喔……”

    这位松尾医师也用另一个名字称呼吉朗,而且一副从小时候便认识他(她)的样子。

    这里不是你原本的世界,那个身体严格来说也不属于你。’

    刚才理解不了的话,似乎渐渐地渗进了吉朗脑海深处。这对巨乳是属于吉香这个女孩子的,而从吉香小时候便认识她的松尾医师也是位不折不扣的女性,这样的现实,和千寻的话相吻合。

    即便吉朗对个中缘由仍毫无头绪。

    “千寻啊,待会儿我会给你一张有关换药跟纱布的说明,接下来就暂时麻烦你了。还有吉香,你已经可以下床啰,以后下楼梯千万要小心。”

    “真的很……谢谢你。”

    吉朗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开口道谢,松尾医师微微地笑了一下,在吉朗手中不知塞了些什么。对于那轻小的触感,吉朗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果然……就算变成女的,松尾医师还是松尾医师。)

    吉朗记忆中的松尾医师,向来都会偷偷地塞糖给来看病的孩子。她对低着头的吉朗挥挥手,随着春生走出房间。

    “你认识松尾医师?”

    应着千寻的声音,吉朗点了点头。

    “只不过,我认识的他是个男的。”

    “啊,这么说来吉香是在这个镇上长大的啰?”

    “吉香……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吉香啊?”

    “市川吉香——大吉的吉,香味的香,这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正确来说,是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

    吉朗跟吉香,差别只有最后一个字。理所当然地,女生的名字比起吉朗来得自然,而且现在还有着E罩杯身材,要自称吉朗也很难为情。

    尽管如此,自己的意识中毫无身为女性的自觉,即使回溯过去的记忆,也不见其中曾有身为吉香的痕迹。

    “那个……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啊?”

    “你有听过多次元宇宙吗?”

    “多次……?”

    “有另一个十分相似的世界紧邻着自己的世界,并无限延伸连锁的一种理论。也有人称作平行世界,常在科幻电影等等的地方被引用。”

    以前,吉朗有读过类似的漫画。

    那是关于一个少年,因某个缘故穿透了世界与世界间的界线,在神奇世界里旅行的故事。他对自己身处何地一无所知,不管是历史、文化还是生活,都与他生长的世界截然不同。

    然而,那个奇妙世界的居民却知道他的名字,还很熟识地跟他交谈。不断旅行的他,得知有另一个少年不仅和他同名,外表也一模一样。虽然主角想寻找他的下落,但其实那名少年,在一开始就和他对换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直到故事落幕,两人都不曾相遇。

    而他,是这样称呼这个奇妙世界的。

    “平行……世界……”

    “没错。要你立刻接受可能还有点困难,不过现在你只要把这个词,放在脑中的一个小角落就好。这段期间就算你不喜欢也会慢慢理解的,就像我一样。”

    “我……啊!”

    能够如此说明,要不就是在瞎扯,要不就是体验过吉朗现在处境的过来人吧。而且就算要瞎扯,也不可能把吉朗的胸部弄成E罩杯,让晴生与松尾医师扮成女人,因此怎么看都该是后者。

    “那千寻你也是……?”

    “我只是把原为千万的千跟宽广的广的汉字改成千寻,发音没变,自然也不容易混乱,胸部也不像你那样出众’。”

    吉朗下意识地望向千寻的胸部,果然相当“收敛”。直至千寻注意到他的视线,把胸部遮了起来,吉朗才赶紧把视线别开。

    “请别乱看。”

    “不、不好意思!”

    吉朗反射性地道歉,而千寻的语气依然没什么抑扬顿挫,还是一样地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带着点恶作剧的神情。

    “我现在就连刚才那样女性化的动作都已经很习惯了。”

    “……习惯了?”

    “三年了。”

    “三——”

    “今年也该大学毕业了吧,不过我好一阵子没去上过课了。”

    “三三三三三年……!?”

    吉朗才刚冷静下来的思考回路,又开始高速运转。

    平行世界什么的,无关紧要。

    就算被交换的只有内心而不是本尊,也无关紧要;虽不是很详尽,但是E罩杯还有吉香这个名字也说明过了,所以同样无关紧要。

    但是三年这个数字,非同小可。

    (三年……也就是说真的回不去了!?)

    这么说来,那套漫画的结局也是,两人都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而不停地漂泊,就像是走到了某种坏结局。

    (难道我这一生都要以一个E罩杯女孩的身分过日子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打一开始,吉朗就是为了告知麻琴她即将面临的危机,才会来到他跌落的那段石阶。

    在电玩中心里,贵史和胖子之间的骇人对话,只有吉朗一人知情。同时,也只有吉朗能救得了麻琴,但现在竟然从找寻麻琴的住所,变成得找寻麻琴所在的世界。

    ——无论如何。

    (绝对不能放弃。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小麻。)

    “真的没有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非得处理不可……而且最要紧的是——这牵扯到一个女孩的人生啊!”

    也许,就在吉朗在这里昏睡的期间,贵史的魔爪早已扑向麻琴。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是焦虑难耐。

    吉朗掀开被子的手隐隐作痛,但他仍咬紧牙关跳下床。当赤裸的双脚接触到木板地时,因这股冰冷而下意识低头的吉朗,就这样再次与他的E罩杯打照面。

    “就算那件事非常紧急,以你这副德行在宅邸里乱跑也不是办法。”

    “也、也对……”

    瞥见自己胸部这档事让吉朗稍微冷静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虽然不知这儿是哪儿,但明显是个陌生的地方,就这样像只无头苍蝇似地乱闯是很不智的行为。

    深呼吸后,吉朗重新检视自己的身体。原来身上穿的不是一般的两截式睡衣而是连身睡袍,难怪脚边凉飕飕的。睡袍下摆直达足踝,质地轻薄,实在不足以遮身蔽体。

    “不好意思……能不能,先借我衣服呢……?”

    吉朗话还没说完,千寻早已打开位于房间角落的衣柜。柜子的深色木纹与茶几、椅子以及床铺相同,并无赘饰,质朴且典雅。

    千寻取出里头的一套服装,挂在门边的壁钩上。随后她小小地“啊”了一声,又回到衣橱边去,然而墙上挂着的那套服装,早已夺去吉朗的目光。

    靛青色连身裙套着洁白围裙,而露出口袋的滚边,应当是属于头饰的一部分。这套衣服与千寻和春生的女仆装款式相同,只有颜色上的差异。

    (……女、女仆装……!啊现在是怎样!?)

    纵然吉朗很喜欢女仆装和女校制服,却从没想过要穿上它们。即使身高稍低于平均值,吉朗总归是堂堂男儿身,长相也不是穿女装的料。

    不过,他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生,而且还是E罩杯。

    (慢着……不、老实说好想穿穿看啊……!可是……!)

    在家里穿还好,要穿出门的话还真有点挣扎。真希望换一套较为普通的外出服装。

    “那个,除了这种的之外,能不能借我一套比较能穿出去的衣服啊?”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只是,不管是哪件都得先把这个穿上。”

    千寻指着床上的一团白布块,那似乎就是她刚才回衣橱取出的东西。

    虽同为白色,质地却与围裙与头饰有所不同,作工如同蕾丝般纤细。是女仆装的配件吗?不过除了刚刚那两种之外,实在想不透女仆装还有什么不可或缺的配件。

    (啊……会是吊袜带吗……?不对,那也不是必需品,过膝长袜或是裤袜还比较合适。)

    吉朗一脸狐疑地提起它。左右各一的半球体布料相连在一起,两端还有细绳般的构造。

    (这个难道该不会莫非就是、就是……)

    “以吉香的胸围来说不可能NOBRA吧。”

    “NO……!”

    “BRA。就是没穿内衣的意思。”

    “这个我知道啦!不不不不过,我的话……!”

    和他犹疑的语气完全相反,吉朗两眼焦点被内衣吸了过去。这种似乎极受时下年轻女孩们欢迎,由蕾丝与缎带相缀而成的纯白内衣,看起来这么轻柔,居然容得下那对傲人双峰。

    (在这里,把那对E罩杯的……不过现在是我自己的胸部……也就是说这是我的内衣,而我正在对自己的内衣感到亢奋——我到底在说些什么鬼啊!)

    这时,房门被粗暴地敲响,吉朗与千寻两人面面相觑。不待两人反应,便有个人迳自开门冲了进来。站在房门与床铺正中间的吉朗与那人撞个正着,并顺势被压倒在床上。

    “啊!”

    “哇啊!”

    胸部被挤压变形的感觉直逼而来——而压下来的那个人胸部并无隆起,应该是个男性。现在,吉朗正被男性压着。

    “呃、可不可以……”

    “抱、抱歉。我太急了……会痛吗,吉香?”

    才刚听见他的声音,吉朗竟心头一怔。虽然自己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不过听见他称呼吉香这名字的时候,全身却微微发颤,心脏不听使唤地急速鼓动起来。

    (……我、我是怎么了啊……?)

    虽然不至于令人不快,但也静不下心来。难不成变成女生以后,被男人碰触到就会有这种反应?

    男子从被陌生的情绪笼罩的吉朗身上爬起,他忧心忡忡的脸虽然还带点稚气,却是个年龄与吉朗相仿的挺拔男子。

    (不会……吧……?)

    这回心跳则是与吉朗的情绪相呼应,再一次地加速。吉朗并不认识这样的男性,但这位陌生男子的长相,与吉朗认识的某个人物极为神似。

    这个男子,和那张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脸孔、在此刻最想见上一面的人物,极为神似。

    “小……”

    男子的手绕到吉朗背后,温柔地抱起他,好像在确认似地抚摸着吉朗的脸颊,接着安心地吐了口气。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准备开口的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立刻闭上嘴。吉朗随着他的眼神看去,才发现千寻就站在身边。

    “有什么吩咐吗?真琴少爷。”

    “麻琴……少爷……”(注:麻琴和真琴发音同为MAKOTO。〉

    (果然没错……只是……)

    由于麻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性,所以这个男性想必就是这个世界的麻琴。就像松尾医师的情形一样,原本在吉朗世界存在的人物,在此则会以相反性别的姿态出现。

    真琴瞥了千寻一眼,摇摇头说:

    “没事。只不过听说松尾医师来看诊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的口气冷硬,与适才面对吉朗时有如天壤之别。不过千寻并不以为意,轻轻回了个礼,将手上的洋装挂回衣橱里。

    “千寻你在做什么?”

    “吉香说她想下床,所以我准备拿衣服给她穿上。”

    “已经……能下床了吗?”

    真琴的视线转向吉朗,寻求着她的回答。可是吉朗却因为另外这个麻琴的出现,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目光向着千寻游移不定,希望得到她的协助。但这时真琴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

    “主人在问你话的时候,立刻确切地回答不是基本礼貌吗?最重要的,外出差使途中竟然伤成那样,代表你平时实在太散漫了,知不知道!”

    真琴瞪大双眼,以严厉的口吻斥责吉朗。那么刚才那卸下心头重担似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前后态度也差太多了吧?

    (怎么了……?小麻是这种个性的人吗?)

    真要说的话,刚开始的语气比较接近吉朗记忆中的麻琴。会是男女之间的差别吗?不过松尾医师无论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出入。

    除此之外,究竟他为什么会采取如此高压的态度呢——

    (奇怪?刚刚,他说……主人……?)

    自称主人的男子。

    壁上挂着的女仆装。

    这两者之间能导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跟小麻在这个世界难道是女仆跟主人的关系吗!!)

    变成了所憧憬的E罩杯波霸与女仆,已经相当具有冲击性了,更糟糕的是,麻琴竟然还是自己的主人!

    (难不成我已经魂归九泉,而这里是伪装成天国的地狱,现在就像是陷入某种类似惩罚游戏的状态一样,一切都只是幻觉吗!?快告诉我这全都只是幻觉啊!神啊!这样搞我也太过分了吧!)

    把自己梦寐以求的事物全都摆在眼前,再让你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落空,心机好重的神啊。

    “吉香?”

    “吉香,还不快回真琴少爷的话?”

    千寻悄悄地贴近错愕中的吉朗,并轻轻戳他的背。

    (不管希不希望,我现在是女仆吉香……吧?)

    这凝重的表情和平时温柔婉约的麻琴大相迳庭。吉朗像千寻刚刚那样,低着头说:

    “是的……我没事,伤势一点都不重。”

    由于不清楚吉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他只得毕恭毕敬地审慎回答。

    真琴见吉香那唯唯诺诺的答法,不禁眉头一皱,淡淡地挤出“这样啊”三个字。接着便转过身去,手搭在房间门把上,回过头瞄着吉朗的手说道:

    “你打算拿那个拿到什么时候?”

    千寻说道,并从吉朗的手中将内衣提起。

    “从怎么穿这个开始。”

    “咦……!?”

    “来,把钮扣解开。”

    如同被步步逼近的千寻压倒似地,吉朗一屁股瘫坐在床上。纵然脑中曾闪过将自己全盘托付给千寻的危险性,不过眼前能倚靠的也只有他了。

    谁叫目前的吉朗连区区一件内衣都不会穿啊!

    吉朗吞了口口水,双手移往睡袍的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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