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约定

    网译版转自轻之国度

    图源:昊天

    翻译:サダメ

    做出了一个约定。

    这个约定如生命般重要。如果这个约定无法实现,人也活不下去了。它就是这么重要。

    而这个约定,至今没有实现。

    那是至高无上的宝物,曾一次捧入手中的至宝,却被他人过于强硬而随性地夺走了。

    但是。

    「会给你替代品」

    他们确实是这么说过。我相信了他们的话,于是便拼命忍耐到了现在。

    不过,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并不是『想要』——这种低俗的欲望。

    而是饥渴。

    无论如何,都要立刻得到那个宝物。

    为了再度获得那份幸福,我甘愿作出任何牺牲。

    如果没有了那东西,人生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1

    「三百二十三,三百二十四,三百二十五……」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亮了维尼亚斯王国王城的后院。

    我听着悠闲地数着数的她的声音,双手撑地,将身体深深压下,然后再抬起来。

    双手非常疲惫,汗水也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三百二十六——怎么了佣兵,动作很迟缓哦?已经没力气了么,这可不像是你哦,真没用」

    「少说废话,臭魔女……!这点运动量,连准备运动都不算……!」

    其实已经非常累了,但我还是逞着强,做出标准的俯卧撑。

    这时,听到一个小小的足音朝这边奔来,我将原先盯着地面的脸抬起来。

    于是,披着带有夺目的金丝刺绣的斗篷,看上去非常自大的小鬼——阿尔巴斯从庭院的通道拐角现身了。

    短而整齐的金发与如满月般绚丽的金色眼眸,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耀眼。我不禁眯起了眼睛。

    「啊!找到了,找到了!佣兵!找你好久了,为什么不老实呆呆房间里啊!真是的,你是大伤初愈哦……咦,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看了就明白了吧,俯卧撑啊。因为大睡了三天,身体都变得迟钝了」

    「俯卧撑……」

    阿尔巴斯死死盯着我的背后看。

    正确地来说,是以我的背做睡床,悠闲地躺在上面的人。

    白皙的肌肤,银色的秀发,像是出水苹果一般鲜艳的红唇——无可挑剔的美女。她还是天才级的魔女,同时也是身为佣兵的我的雇主。

    名字叫零。

    零只是个简单的数字,这只不过是她的假名而已。而我也以职业自称为『佣兵』,所以这是彼此彼此。

    「想要康复训练是没问题,但为什么零会在你背上呢?」

    面对惊讶的阿尔巴斯的提问,在我背上的零打了个哈欠。

    「听说如果不负载什么东西的话就太轻松了。所以吾辈才躺在上面。在上面睡觉是很舒服的。就像是躺在一个铺满了上等毛皮的摇篮里一样。又温暖又柔软」

    「上等毛皮的摇篮……」

    阿尔巴斯呆呆地重复着零的话,再次看了我一眼。

    我是被称为兽化者的半人半兽怪物,全身都长着兽毛。

    不知是神的愤怒还是魔女的诅咒,偶尔有像我这样的存在诞生于双亲都是普通人类的家庭。

    我的外表看上去像大型食肉动物,同时也有尖锐的牙齿和爪子,是普通人忌惮不已的存在,而零和阿尔巴斯都是会操纵强力魔法的『魔法使』,她们的感性与常人不同。

    「我,我也想上去……!呐,零,让给我躺一会儿嘛,好不好?」

    「不行,这是吾辈的佣兵,也就是说,这里是吾辈的特等席」

    「又不会少块肉!零想要躺随时都可以躺不是吗!喂,换我来一下嘛!」

    零有些无奈地在我背上支起了上半身。

    「虽然吾辈不打算从这个背上让开,不过允许你和吾辈同寝。万幸的是,你身材很小,而佣兵很高大,两个人一起睡也没事」

    「咦?同……同寝……!?难道就是那个,男,男,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做这样那样的事的代名词……!」

    「吾辈和你谁跟谁嘛,别害羞了,快率直地扑向吾辈的怀抱——」

    「别在我背上上演低俗的宫廷小黄片啊!」

    我撑起自己的身体,顺势将零从背上甩了下来。

    本应身体不稳摔在地上的零,用华丽得让人觉得烦躁的动作着地。

    「真是开不得玩笑的男人」

    对我发出嘲笑。

    我无视了零,看向用手扇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颊的阿尔巴斯。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小子。你该不会是为了和零一起在我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才特意找过来的吧?」

    「这,这,这不是当然的么!我可是很忙的,才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过来呢!」

    「所以,才让你,快点说,正事儿啊」

    「好痛!痛痛痛痛!」

    我每说一个词,就用爪尖戳一次她的额头。

    阿尔巴斯怨恨地按住额头瞪着我,然后用有些犹豫的态度把手伸入怀中。

    「其实是有一封信送到我这里……」

    「你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信吧,毕竟你现在可是这个国家的首席魔法使大人呢」

    「都说了,这和平常收到的信不同」

    阿尔巴斯的眼神像是要命令我听到最后,我耸了耸肩,闭起嘴巴。

    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已经是被称为维尼亚斯魔法使们的顶点也不为过的人,是本国的重要人物,所以收到的信件也很多。

    「内容是这样的……」

    说着,她取出了一张纸。看上去不是羊皮纸那类的高级品,而是便宜的糙纸。

    「看起来也不像是情书之类的东西呢」

    「来,吾辈来读读看」

    站着的零又将身体靠在我的背上,把纸片从阿尔巴斯手上夺来。

    随后,大声朗读。

    「那个东西怎么样了。你们打算违背约定么。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就算用蛮力也要夺取」

    毫无疑问——

    这是一封恐吓信。

    2

    维尼亚斯王国在七天之前,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住在维尼亚斯王国的魔女们,与并非魔女的普通人类展开了较量。

    教会主张魔女是人类的敌人,是可怕的存在。而人们听信教会的主张,不断地狩猎魔女。

    但是,魔女无法忍受这种残忍的对待,终于掀起了叛乱。

    叛乱的原因,就是零所写的一本书。

    ——

    这是一本关于『魔法』这种将繁琐而限制多多的『魔术』简化,使得大多数人都能轻松使用的技术的书籍。

    使狩猎更加便利,使开垦农田更加便利,使捕捉恶人更加便利——以此为目的所写下的书,从另一个方面说,拥有着能毁灭世界的力量。用于狩猎动物的魔法,同时也能用来杀死人类。

    因被从零身边夺走的而获得战斗的力量的魔女们,任凭积蓄到极点的不满爆发,对整个国家的政权掀起反旗。

    但是,战争已经结束了。

    在阿尔巴斯的协助下,零给战争画上了句点。

    战争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魔女与人类走向和平的理想形式结束了。

    在维尼亚斯王国,魔女狩猎成为了有罪的行为,在各地藏匿的魔女们都获得了自由。

    并且魔女和魔术师这些称谓会给人一种不好的印象,所以今后称呼也统一变为了『魔法使』。不论男女,只要能使用魔法,就是『魔法使』。

    而现在。

    为了平定叛乱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的零和阿尔巴斯,魔力已经消耗了大半。两人在短时间内是无法使用强力的魔法了。

    我也整整昏睡了三天,刚醒来时连好好从床上起身都做不到。

    虽然身体的状态随着我的康复训练渐渐恢复,不过现在还没恢复好。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寄出了恐吓信。

    「喂,小子。你真的对『那个东西』没有一点印象吗?」

    「没有啊!我现在真的很困扰……偏偏在这种时候寄来,而且我还要去佛米卡姆办正事……」

    佛米卡姆是离我们所在的王都普拉斯塔不远的大城市,从这里过去坐马车大概要半天时间。

    也就是说,或许会有什么人混在人群中偷袭阿尔巴斯。

    如果这个恐吓信不是恶作剧的话,可以说在这种时候去佛米卡姆是非常危险的。

    「为什么你这种时候要去佛米卡姆啊,缩在城里办公不就行了么」

    「我也想这样啊。但是,佛米卡姆会举办人类和魔女……不,和魔法使的和平庆典。是商人公会举办的。我是这个国家的魔法使代表,如果被邀请而不去参加的话会给国民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非去不可……」

    「哼~大人物就是忙呢」

    「怎么,你还打算挖苦我么?」

    「你别这么小肚鸡肠,我才没挖苦你」

    就算是魔法使代表,她也还是个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小鬼。

    我时常会想她小小的肩膀上是不是背负了太过沉重的担子。

    话虽这么说,能背负起这些担子的也只有她一个……

    「吾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祭典,就是会有很多小商贩摆摊贩卖少见的食物的活动吗?」

    忽然,零若有所思地开口。

    阿尔巴斯愣了一瞬间,看向零说。

    「那当然,毕竟是商人公会举办的庆典。小摊小贩要多少有多少哦」

    「很好,吾等也去吧。这下不去不行了」

    零怀着无可动摇的信念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对食物有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执着,还是执念,还是欲望的强烈感情。也可能是因为她对其他事物都不在乎,所以食欲就显得特别突出……

    「我可是大伤初愈哦」

    「这不是挺好么。佛米卡姆离这里也不远。正好可以锻炼锻炼身体,同时,还可以顺便做因恐吓信而不安的少年的保镖」

    「嗯,说的也是……」

    「我,我才没有怕!而且我也不需要保镖……!」

    「不管怎么想保镖都是必要的吧。你到底在逞什么强啊小鬼」

    我用鹰爪功抓住正想要说『我不需要』的阿尔巴斯的颜面。她愤怒地四处甩着双手。

    不知她是因为我说她小鬼,还是因为脸被抓住了而生气。嗯,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两边都有吧。

    「真是的!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可是维尼亚斯王国的首席魔法使哦!」

    她怒喝一声,甩开了我的手。

    「你们想跟过来也没问题,但是别碍事哦。今晚傍晚就要出发了。我要坐马车去,所以就在马厩集合吧。你们迟到的话我就丢下你们不管了!」

    阿尔巴斯迅速说完要事,便愤愤地离开了。

    「这态度算什么嘛」

    我随口抱怨了一句,零却嘻嘻笑起来。

    「你看到了么?少年的那个表情」

    「表情」

    「那是高兴得不得了的表情哦。看来她也因为逞强而感到很不安呢。她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跟着她去吧」

    「完全看不出……」

    「那要不要试试看?故意迟到就行了,少年一定会等你等得不耐烦,最终开始到处找你的」

    我皱了皱鼻头,用有些责备的态度俯视零。

    「面对一个小鬼哪能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啊。你仔细想想,不论是真的被丢下不管了,还是让小子到处找我,最终感到心里过意不去的不都是我么」

    我说完,零高声笑了起来。

    「吾辈也这么想。少年应该就是喜欢你的这一点吧。当然,吾辈也一样」

    「『这一点』是哪一点啊」

    「不告诉你。有些美德在自己察觉到的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你的优点,只要除你以外的人——也就是吾辈,明白就好了」

    说着,零爬上了我的肩膀。我抱着零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3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在太阳西沉的街道前进。马车是四轮的方形马车,车厢内有两张相向的双人座椅。

    维尼亚斯王国因是旅行者们的必经之地而繁荣,制造马车的技术也比别国要高明。

    基本没什么摇晃的马车坐上去很舒服。车厢的木板很厚,不用担心刮风下雨。

    坐在我身边的零眺望和窗外的景色。阿尔巴斯坐在零的正面。因为我的身体太大,所以我将脚放向了我正面的空座位上。

    阿尔巴斯打算夜晚到达佛米卡姆的旅店,付好过一晚上的房费,参加第二天的祭典。

    让马车走夜路也很危险,不过不这样做的话就赶不上庆典了。

    但我记得佛米卡姆是被高耸的城墙所包围,大门在傍晚的时候就关了。

    难道说,要在门前过夜吗?

    问了阿尔巴斯以后,她说『会特例为我们打开』,同时还下意识地看看之前的恐吓信。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恐吓信么?既然没有什么印象,那就应该是恶作剧吧?」

    「嗯……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可以从纸上感觉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执念。写这封信的人应该非常愤怒」

    「还能明白寄信人的感情吗?」

    「一般来说是不行。换句话说,写这封信的人的感情强到了能让人感觉出来的地步」

    阿尔巴斯叹了口气,像是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似的,死死盯着纸。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约定,为什么我会不记得呢。又不知道寄信人是谁,这下根本无从查证嘛」

    好好把物品和自己的名字写出来就好回想起来了——阿尔巴斯仰头看向车顶,感叹了一句。

    没错啊——我也附和道。

    「应该是某件贵重的东西吧。这世上也有很多东西贵重到不敢当面对人提起。可能是像吾辈所写的那样,光是知晓其存在就能改变世界的东西」

    零看着渐渐变暗的窗外景色,若无其事地说着。阿尔巴斯死死盯着零的侧脸,将信纸塞入怀中。

    「我觉得既然做出了这么重要的约定,我应该是不会忘的啊……」

    「那果然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约定吧。确实这个纸上的人或许是认真的,但也可能是寄错人了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

    「再说,你在前几天都还是与人类为敌的魔女们的头目。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也会树敌不少。对你怀有误解与误会与报复心理的人今后也会有很多哦。趁现在习惯习惯吧」

    「别说得这么轻巧啊」

    阿尔巴斯有些忌恨地说着,将自己的身体缓缓埋入了坐垫中。

    「话说回来,吾辈从之前就觉得很奇怪……」

    在窗口边上一直盯着外面看的零,转过头来对我们说。

    「这辆马车已经偏离去佛米卡姆的道路好几分钟了。这到底是去哪呢?」

    「……啊?」

    迟了几秒发出疑问后,我和阿尔巴斯一起扑到窗边。

    太阳已经下山,周围一片昏暗,看不清是什么环境,但至少可以知道现在马车正在奔走的路并不是大道。这个路窄过头了。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小子!这辆车不是直达佛米卡姆的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等一下,我要向司机确认——」

    阿尔巴斯站起来的同时,马匹高举前足叫唤着,使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开始大幅度摇晃,正要站起来的阿尔巴斯也没站稳,头狠狠地撞在了马车内壁上,又坐回了座位上。

    「——不妙,被包围了」

    「是土匪吗?」

    「真是这么单纯的家伙就好了……藏到座椅下面去,快点!」

    将司机也收买了的埋伏计划啊。对方还真是费劲了心思。

    恐怕这次袭击就是寄信人主导的吧。既然如此,在从阿尔巴斯身上夺走那个东西之前,应该是不会做出放火烧马车这种凶残的举动的。

    我把阿尔巴斯推到了座位底下的空间,抓着剑跳出了马车。

    「不要露头。如果有弓兵的话就麻烦了」

    我厉声说完,用力把马车的门关了起来。

    在油灯的照耀下,黑暗中浮出了几个人影。

    感觉到了六个人的气息,但是只照出了五个人影。他们都全副武装,恐怕是我的同行——被金钱雇佣的佣兵。

    「白色的兽化者……么。和情报中给的一样呢。这下真是碰上个大家伙呢」

    「情报真是准确得吓人啊。早知道就多叫几个人来了」

    我倾听着男人们的对话。

    「咦……?你们有关于我的情报吗。这还真是奇怪呢,知道我在小子这边叨扰的,只有维尼亚斯王城中的——极其稀少的一部分人哦」

    把他们收买了司机这个事实考虑在内的话,情报是从维尼亚斯王城内部传来的可能性也不低。

    但是我四天前才醒来,两天前才能离开房间——维尼亚斯王城的普通人应该也不知道我会做阿尔巴斯的保镖。

    那么,写了这封恐吓信的人应该是与阿尔巴斯身边的人——也就是在城内拥有一定地位的人。

    一个举起剑的男人,以非常警惕的态度开口。口吻倒是吊儿郎当的。

    「喂,白色的。还是和平解决吧。我们也不想和兽化者打。你只要让你护卫着的那个魔法使小鬼,老实交出我们雇主想要的那个东西,这事就算完了」

    「问题就在这里啊。我所护卫着的那个魔法使小鬼,根本不记得有什么『那个东西』啊——你们的雇主难道没告诉你们是什么东西么」

    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而不语。

    看来是白问了。

    佣兵这种生物,就是会对雇主言听计从的方便道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明目的,老实听从雇主的话行事,然后收钱。

    去某个地方袭击某人,把东西夺走。

    只听这一个命令,就能在甚至连雇主都搞不清楚是谁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而如果我们不交出那个东西,战斗是无法避免的。

    我把剑扛在肩上。

    「那么,这下可麻烦了……你们想要东西,但是我们又没有东西——这种情况下,你们要怎么办呢?」

    「——上!」

    回答便是宣告战斗开始的怒号。

    如果拿不到东西,就把可能持有东西的人一并抓回去,这是佣兵的铁则。

    但是这边也不打算老老实实交出阿尔巴斯。

    伴随着突袭的号令,弓箭划破空气袭来。我猛地滚到了马车底下。

    「可恶,果然是这样!还有一个人藏在树上——!」

    打算与兽化者战斗的人不可能不准备弓兵。

    先把弓兵解决掉么?但是,离开马车的话阿尔巴斯就危险了。

    「居然东躲西藏的,真是没胆的畜生!」

    「笨蛋,别贸然接近它!」

    「别担心,用剑把它从马车下面赶出来,再用弓箭射杀就行了!」

    一个男人无视了同伴的忠告,嗤笑着朝马车这边赶来。我抓住他的脚,把他拉到了马车底下。

    「哟,欢迎光临畜生小屋啊,人类老爷」

    我已经尽可能地露出亲切的笑容了,不过在阴暗中露出獠牙的我的面庞似乎还是非常可怕,男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尖声的惊叫。

    我掐住他的脖子让她失去意识,夺走他的剑,把他的身体踢出车外。

    『门外汉么』——一个男子抱怨道。看来他们是临时抱团的佣兵,没有系统的指挥。这还真是谢天谢地。

    但是,也不能老是呆在马车底下。

    这时,我看了看挂在马车边上的吊灯——现在是夜晚,如果把灯光抹去的话,周围就会一片漆黑,弓兵也无法瞄准了。

    我从马车底下伸出手来,把灯砸碎了。

    「它把灯砸了——小心一点!它要攻出来了!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要动!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灯给灭了!反正它无论如何都能看得见我们的!」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金属装备摩擦的声音,四个男人走到了一起。

    我把能够融入黑暗之中的黑色斗篷套在头上,从马车底下冲了出来。正如我所料,弓兵并没有行动。

    我抽出一把匕首,朝四个人之中,一人手上的油灯投掷出去。

    玻璃四处飞溅,灯光也消失了。所有人的意识在这一刻被分散。

    我乘此机会一口气缩短距离,将最近的一个人撞到,把他的惯用手折断。

    「啊——啊啊啊啊啊!可恶,我的手啊!」

    「别小看人了——你这野兽!」

    有两个人同时砍了过来。我出拳打断了其中一人的鼻子,再用剑尖抵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你刚才说别小看人?原来如此——让我使出全力真的合适么?下次我可要把你的头给砍下来了哦」

    「咿……啊……」

    我将刀刃深深压入他的皮肤,低声威吓。男子将剑扔开,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缩成了一团。看来已经失去了战斗意志。真是没用。

    那就还剩下一人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好险!」

    我没有完全躲开已经破罐破摔到处乱挥剑的人的攻击,侧腹部被割裂了。我本是想避开的,看来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我咂咂嘴,将男子伸过来的手抓住,直接往上掰,悬在空中。

    「这下……你可是最后一个人了。我问你,告诉我你雇主是谁,或者被我踢爆蛋,你要哪样?」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中间人拿了一封信过来,然后我就接下了委托!」

    「在哪里接委托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佛米卡姆的酒吧!委托内容是如果魔法使乘着的马车来到这里的话,就从他手中将约定好的那个东西夺走」

    「约定好的东西是什么?」

    「纸上没写!总之就是无法用金钱取代的无价之宝!」

    「最后问你一句……你会开马车么?」

    「……哈?」

    「我们的司机逃掉了,如果你不会开马车的话,我就只能把你打个半残……」

    「我会开!是一匹马的马车的话很简单!」

    「真是太好了。那你就把马车开到佛米卡姆吧,因为你们这档子事我们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啊」

    我将他放回地面,转身走向马车。

    侧腹部还有一些疼,不过这次也算是不错的锻炼。

    ——像这样大意地准备离开袭击现场的我,不光是身体迟钝,连脑子都钝了。

    正当我回到马车旁边,把手放在马车的门把手上时,我才终于察觉到杀气,抬起了头。

    马车上面,有人。

    「你完了,怪物——!」

    ——是弓兵!

    都忘了弓兵的存在。

    不管视野有多糟糕,敌人最后都会回到马车的入口。弓兵是看穿了这一点,才在我处理剩下四个人的时候接近马车,埋伏到了马车顶上。

    他把闪着锐利光芒的弓箭尖对着我,用力拉着弓,感觉随时都会放箭。

    不行了,这下避不开了。

    我现在后悔于为了让一个佣兵当司机而没把他打昏。如果为了躲开弓矢而被剑追击的话,就算是兽化者也吃不了兜着走。

    弓箭飞来——但是,它穿过了我身旁,刺入了地面。

    「……哈?」

    不仅如此,弓兵的身体突然全身乏力,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我正感到不解,零从窗口中探出脑袋。

    「捕缚之章·第二项——。简而言之就是催眠魔法。刚才真是好险呢,佣兵」

    说着,零得意地笑了。我惊讶地问道。

    「你……你使用了魔法么!?你不是因为耗尽了魔力而不能使用魔法了么!」

    「魔力就像是水源,既会枯竭,也有得到补充的机会。吾辈和少年的魔力已经耗尽,不过两人合在一起还是能使用初级的魔法,而且今晚的月亮很亮」

    月亮——我抬头仰望天空。

    确实以前听说过月光能够增强魔女的力量。

    「那你们就不能从一开始用魔法把所有人解决掉么……?」

    「别说傻话。被包括弓兵在内的六个人袭击的话,连咏唱咒文的闲暇都没有」

    原来如此,必须要有一个人拖时间么。我点了点头,把倒在地上的弓兵腰间的灯取下来,交给了临时的司机。

    为了在夜路中行驶,马车必须要装着灯。但是马车挂着的灯在刚才被我全部打碎了。

    确认到司机走上驾驶座以后,我再度回到了马车。

    这时,阿尔巴斯发出了细小的惨叫。

    「佣兵!这些血……你,你受伤了吗?」

    之前战斗中被切裂的侧腹伤口中流出了血。

    「擦伤而已,到早上就能愈合了。毕竟我是兽化者」

    「吾辈也想帮你治疗治疗,不过再使用一次魔法的话或许倒是吾辈这边会先吐血呢」

    「我受伤是小事,你吐血可就了不得了……我这种小伤没事儿的。连缝针都不用」

    但是,如果血一直流下去的话,马车都要被弄脏了。因为弄脏了也不好,所以还是用布条包扎一下。

    阿尔巴斯铁青着脸,欲言又止地凝视着我。

    「……喂,小子」

    我一对她搭话,她便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听好了。拥有很高地位的人,时常会像这次这样被无缘无故盯上。只要你还站在统治着这个国家的魔法使的立场之上,为了保护你而受伤的人恐怕要多少有多少吧」

    「你,你突然间说什么呢……!明明是个笨蛋,还打算对我说教吗?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所以你也别这么害怕啊,我不过是受了个小伤。为了保护雇主而受的伤,是『大意的证据』还是『荣誉的勋章』就要看雇主本人是怎么想的了。这是由你来决定的事情哦」

    「是没错,少年。这是佣兵的工作,而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挺起胸来,同时也让佣兵挺起胸来。你应该大声称赞他干得好,寄予他厚望。这才是对待佣兵的雇主的态度」

    「在自命不凡这一点上你应该是很擅长的吧,不是么?」

    「这,这种说法是什么意思嘛!我又没有自命不凡……」

    阿尔巴斯说着说着,再度看向我腹部的伤,闭上了嘴巴。

    在这之后支支吾吾了一会儿,

    「……谢谢你」

    最终简短地道谢了。

    与其说是赞美,倒不如说是道谢。不过,能做到这一步就行了。

    打趣儿地说了一句「你不敢夸我么」以后,就被骂了一句「厚脸皮的家伙」

    零在一旁笑着。而马车也再度朝佛米卡姆进发。

    ——问题在于,到底是谁盯上了阿尔巴斯呢。

    如果在佛米卡姆能找到答案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4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这是刚刚从邻国运过来的珍奇水果!」

    「各位女性有福了!这可是从梦幻的矿石森林采掘而来的世间少有的宝石。这是人生唯一一次能戴上这种首饰的机会了哦!」

    「要不要买吊灯呢!这是维尼亚斯王国的玻璃师傅打造的,最高级的吊灯哦!买一个王国特产的吊灯作为庆典的纪念品如何!」

    在听到公鸡打鸣后不久,店家热闹的吆喝声便从佛米卡姆传来。

    佛米卡姆是维尼亚斯王国的商业中心地,大批国内外商人会在此聚集。

    商人们以旅行者们为商业目标而聚集,旅行者们以商人们的大规模市场为目标而聚集。佛米卡姆因此每天都像在搞庆典一样热闹。

    再加之祈祷和平的祭典——

    「这个……如果去到广场的话会怎么样呢……?话说我们真的能平安到达广场吗?」

    透过窗户看到街道的光景之后,我甚至有了一种与死亡同等级别的恐惧感。

    在夜晚被佣兵们袭击以后,我们通过了佛米卡姆的大门。那时的城市就像是死一般寂静。

    而第二天醒来,城市却变得如此热闹,所有的街道都挤满了人。

    「太阳才刚刚出头,就有这么多小摊贩摆摊了么」

    我战战兢兢地望向窗外,这时,零突然从窗口中探出脑袋,兴奋地看着大街的情景。

    一条大道直接通往佛米卡姆城市的中心广场。这条路一直延伸到保护城镇的城墙大门口。

    从各国集中而来的商人们沿着这条道路两旁摆起了小摊小店。

    零左顾右盼,单方面地说着『想去这边看看』,『那边好像也很好玩』之类的任性的话。

    「快去玩吧,佣兵!吾辈肚子饿了」

    「才没那个闲功夫呢!在把小子送到会场去以后还要寻找犯人。再说,我最讨厌人山人海了。祭典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我是兽化者佣兵,干的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杀人勾当。

    维尼亚斯王国为了与魔女作战,召集了很多兽化者,所以大家并不会对兽化者有多反感……不过就算如此,人们对兽化者的态度也谈不上好。

    但是,对我这个兽化者公然宣称『你是吾辈的床』的零,根本不会在意世间的常识。

    「当护卫与找犯人还有享受庆典这三件事同时干不就好了。而且,你还必须补偿吾辈呢」

    「……补偿?」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反问道。零看着窗外,眼睛出了神。

    「不记得了……吗。是么。明明你当时深深地伤害了吾辈,现在居然忘记了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神的祭典——那一天,吾辈和你在维尼亚斯王城。吾辈听说有艺人会来到王城,便非常期待和你一起去逛,结果,你辜负了吾辈的心意——」

    「懂了懂了!我想起来了,我刚刚想起来了对没错是这样!我对那时候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我真的对不起你行了吧!」

    被封印在意识深处的大失态的记忆被唤醒后,我不禁发出了怒号。零也高声笑了起来。

    我有些尴尬地将视线从窗口边移开,看向了穿着一身土气的黑斗篷的阿尔巴斯。

    像念咒一样把打算对民众演说的话一遍遍复述的她显得很异常,严肃的表情更是突出了这种阴森的气息。

    「喂,小子,你稍微放松一点啊。临时抱佛脚不会有多大用处的。在此之前,你还需要做好被烂菜叶和果子砸的觉悟哦」

    毕竟这个国家在数日之前还处于战争状态。就算官方宣布『战争结束』,以私怨敌视阿尔巴斯的人还是有的。

    「我已经做好了现场发生暴动,自己被吊打的觉悟了!所以,才想要再准备得充分一点。就因为某个家伙一直吵着演说如何如何,我都被那家伙传染了……还说什么措辞很重要,啊啊啊,烦死了!早知如此就让那个家伙给我改一下稿子了,虽然这样我很不甘心……」

    某个家伙……啊啊啊,原来是他啊。

    无法马上想起的男子的面庞,浮现在脑海中,又马上消失了。我也不想再想起他的脸,就算想起来也绝对会马上把他忘掉。光是说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就会觉得不吉利,他还是大动乱的当事人。估计也会有谁将其记载入史册或是戏剧中……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是我应该去顾及的事。

    我把视线转向地板。这时,零离开了窗边,站了起来。

    她走向了通往旅馆走廊的门,长长的衣摆随之摇动。

    「马车来接我们了!佣兵,少年,别磨磨蹭蹭了,马上出发!」

    将阿尔巴斯送到会场后,我们来到了观众席上。

    「不站在少年身边真的好么?离这么远的话,怎么应对突然袭击啊」

    听到零的问题,我耸耸肩。

    「祭典的主办方会派出护卫的。我贴在她身边只会碍事」

    魔法使不带自己的护卫,走到人群集中的地方——这是一种对对方表示信任的行为。在和平的庆典上,还带着兽化者护卫的魔法使绝对会遭人厌恶的吧。

    「你还真是惯着少年呢,明明对吾辈这么严厉」

    「呐……该不会你是当真这么说的?在这种情况下?」

    我仰着头,看向处于比我更高的位置的零。

    零现在骑在我脖子上,简而言之就是搭肩车。我们混在群众之间,打算听阿尔巴斯演讲的时候,零抱怨着『看不到』,最后只能这样解决了。

    零高兴地甩着肩膀,拍了拍我的头。

    「身为绝世美女的吾辈,现在正在用这双白皙柔软的大腿夹着你的脸哦?你为什么还会有所不满,这种情况反倒应该高兴才对吧?」

    「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我可是认真的」

    「住,住手!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把吾辈扔下去的话,吾辈会被踩死的!你看,这个果脯看上去很甜很好吃呢。吾辈会喂你吃的,你压压惊……」

    「鬼才要啊」

    明明拒绝了,她还硬是把果脯往我嘴里塞。确实是很甜很好吃,但我又不好意思明说好吃,所以只能默不作声——这时,感觉到人群中射来一个视线。

    我反射性地回过头,但是那人已经混入了人群之中。

    「……你感觉到了么?魔女」

    嗯~~——零一边悠闲地吃着果脯,一边若有所思地发出声音。

    「发现吾等察觉到他以后就藏起来了吗……明显很可疑呢——怎么办?佣兵,要逮住他么?」

    「不,人这么多,要抓是很困难的。让他乱窜吧,他迟早会自动攻过来的。我们等着就行了」

    不论如何,他们也无法对在舞台中心演讲的阿尔巴斯下手。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夺取东西的话,杀掉阿尔巴斯就没意义了。

    应该警戒的情况是绑架。总之,只要避免让阿尔巴斯落单就行。

    这时,人们发出了欢呼。我往舞台的方向一看,发现阿尔巴斯正好登上了舞台。

    她紧张地环顾观众——最后察觉到了背着零的我。

    这一瞬间,她的表情剧烈地扭曲了一下,然后撇开了视线。恐怕是看到我们在围观,她吃惊不小吧。

    最后,她又表情严肃地闭起嘴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了还在干这种蠢事么——她的眼神像是在这么说。错的不是我,是零!

    「看来是知道你在围观之后,没那么紧张了呢。你还真是被她所信赖啊」

    「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嗯,总之她也触景生情了吧」

    「类似的事?」

    「火刑的时候」

    我这么简单一答,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数日之前的维尼亚斯王国,人们只要抓到魔女或是魔术师,便会聚众对其进行火刑。还是个小孩子的阿尔巴斯勇敢地站上了火刑台。

    「那时的她也察觉到了在人群中的我。结果,我就不由自主,顺势而为之,把她救下来了」

    「顺势而为之吗……你总之像这样顺势救人呢」

    「也有顺势杀人的时候哦」

    「但是却没有杀掉袭击吾等的那些男人中的任何一个。明明杀掉他们会来得更轻松」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比较胆小的。而且,好人有好报,拉仇恨的话可是会死得早的」

    「原来如此,真实在」

    吾辈也一样——零这么说着,笑了起来。

    在我和零说着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时,阿尔巴斯已经开始了演讲。

    群众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阿尔巴斯的声音在广场回荡。

    这一瞬间。

    「你这杀人犯!」

    一个看客厉声大骂道。

    「没错,你这个杀人犯!说什么和平啊!魔女们至今为止用诡异的『魔法』残害了多少人!毁灭了多少个城市!事到如今别装出善人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这时,又有了别的声音。

    动摇开始扩散。有赞同这些闹事者的声音,也有反驳的声音。

    但是,阿尔巴斯并没有惧怕。

    「——我的同伴,因为冤罪被人烧死了」

    一触即发。

    现在的状况非常紧迫。面对这种人,哪怕是说错一句话,就会引起大爆发,群众们也会突然变成暴徒,引发流血冲突。

    不知是不是零感受到了我下意识的紧张。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相信她吧,佣兵。少年一定会没事的。看看她那冷静的表情吧,这点程度恐怕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呢」

    「嗯……我知道的」

    就算如此,阿尔巴斯也还是个小孩。我胆战心惊地注视着舞台。

    「而我,又将烧死同伴的人杀了。哪边才是正确的——人类?还是魔女?答案早就出来了。两边都错!我们都犯下了同等的罪行,而我是为了赎罪,才站在这个地方的」

    魔女与人类曾经发生过战斗。

    这是因误解而发生的战斗。这是因对对方的无知而发生的战斗。

    现在是舍弃仇恨,解开误解,双方相向而行,共同走向和平道路的时候。

    「我——再也不会让魔女被烧了。同时,也不会再杀人。我将竭尽所能,将和平变为永恒。我用生命向大家起誓,我会将毕生献给这个国家真正的和平与安稳!」

    阿尔巴斯的话并没有多少修饰,全都发自内心。正因为如此,这些话比只会铺陈辞藻的教会的说教要更震撼人心。

    她瘦小的身体,并没有在混杂着赞赏,憎恶与好奇的人们的视线中瑟瑟发抖。

    我甚至为她感到骄傲。

    「各位,我们共同迈进吧。让我们怀抱在同一时代,同一片大地上诞生的和平——作为一个人类!」

    演讲结束以后,阿尔巴斯收到了波涛般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在观众们大声的喝彩中,我怀着真心诚意,轻轻地对她鼓掌。

    「佣兵,零!」

    演讲完的阿尔巴斯,兴高采烈地跑到来接她的我们身边。

    「你说的不是挺好的么。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演讲了!」

    「吾辈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少年。大家都认同了你的话。一开始对你有所猜疑的人,到最后也为你送出了喝彩」

    「你,你们两个都怎么了嘛。为什么突然开始夸人……那个,我也会不好意思……」

    阿尔巴斯越说越小声,越说越结巴,眼角也渐渐发红了。

    「别害羞啊。真是太可爱了,吾辈这次也学到了不少呢」

    「如果平常有这么可爱就好了。还有,你不管怎么挣扎都学不出阿尔巴斯那样的,放弃吧」

    「唉真是的!你们好吵啊!别两个人合伙逗我啊!话说,不是还要去逛祭典吗?我肚子也饿了,快去吧!」

    说着,阿尔巴斯脱下了极其符合魔法使形象的黑色长袍,将其塞入了挎包中。

    长袍之下只有质朴的麻布衣服以及短裤,她一混入人群中,就变为了一个随处可见的金发少年。

    舞台上的演讲与致辞结束以后,祭典就正式开始了。艺人们争先恐后地跳上中央广场,展现自己的才艺。对一般人开放的舞台上现在正在上演戏剧。

    戏子们配合着乐团的旋律跳舞,各色的花瓣与羽毛满空飞舞,零和阿尔巴斯看得目不暇接。

    看腻了艺人之后,我们离开了广场,在大街上漫步,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买了本来不怎么想要的谜之人偶,还买了看上去非常甜但是吃起来却苦的要命的果子。

    忽然,阿尔巴斯看到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有一家气氛诡异的店,不禁停下了脚步。

    一块黑色的布盖在简陋的木头桌子上。这上面放了一些小石块和骨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店家——

    「是占卜屋吗……好厉害。在这么多人的城市里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阿尔巴斯的脸因惊讶与激动而变得红彤彤的,她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魔女擅长占卜,不过想要让魔女占卜的话,必须要找到魔女的藏身之处,并发誓不会把藏身之处泄露出去。

    否则魔女就会被教会狩猎。

    不过,在魔女与人类和平相处了的维尼亚斯王国,魔女并不需要躲躲闪闪的。

    话虽如此,居然会有人这么高调地在这里开占卜屋——这让阿尔巴斯也着实吓了一跳。

    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斗篷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看到跑过来的阿尔巴斯,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这个女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不过气氛实在是太老成,所以显得像是个老太婆。

    「欢迎光临,想要让魔女帮你占卜什么呢?」

    「今后就不能说魔女,而是要说『魔法使』了不是么?」

    听到我的问题,女性也对我露出了安稳而深沉的笑容。

    「不不不,兽之战士先生。我能使用魔术,但是不会使用魔法。所以我并不是魔法使,而是魔女」

    「这……确实也有道理。也不是所有的魔女都能使用魔法啊」

    就算突然将称呼统一为『魔法使』,这个世上也还有不会使用魔法的魔女与魔术师存在。

    「那现在开始学习魔法不就好了吗?既然能使用魔术的话,魔法就绝对能学会吧。成为魔法使之后,还能得到国家的补助哦」

    阿尔巴斯探出了身子。女性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摆弄着台上的碎骨头。

    「说的也是……不过啊,我是专门为人占卜的。一百年来一直如此。天气,失物,恋爱……事到如今也不会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了」

    「怎么会……这也太可惜了吧!因为学会魔法的话,会造福更多的人,魔女和人类的和平也会更加——」

    零轻轻地拍了拍正忙着想词说服女性的阿尔巴斯。

    并缓缓摇摇头。

    「强制使其变化的话,事物便会扭曲。从古至今,新事物与旧事物都是互相制衡的。像她这样的存在也是必要的」

    「讨厌啦,才没你说得这么高尚哦。只是觉得『不愿成为魔法使,想要继续当魔女』这个选择也没什么不好罢了?」

    阿尔巴斯眨了眨眼睛,将自己探出去的身体缩了回来,正襟危坐。

    「嗯……说的也是。抱歉,因为魔法很方便就强迫人使用的做法也不对劲呢」

    「没错。不过请不要这么失落,我才应该感谢你。我已经受够了在森林深处等着客人们来的岁月了。现在,光是今天就有好几个人来我这里占卜。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是回去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我啊,就是喜欢看到人们这种畅快的表情」

    这时,开占卜店的魔女看了看我们。

    「你们想占卜什么呢?据我所见,应该是收到了一封不怎么吉利的信吧?」

    5

    离开占卜店后,我们朝更加幽深的小道前进。这里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我和阿尔巴斯一屁股坐在堆在关门的商店门口的木箱上歇脚。

    零在道路的另一侧,从没有抢到繁华地段店面的可怜大叔手中买下了小麦粉制成的谜之点心。

    在以马车为基本移动工具的佛米卡姆,道路就算不是大道也很宽敞。

    就连远离市中心的小道都和一半小城镇的大道一样宽敞。在小店铺中选这选那的零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渺小。

    「你不陪在她身边吗?」

    「现在对方的目标是你」

    「果然是我忘了什么事情吧……」

    阿尔巴斯向占卜的女性问了恐吓信的事。

    虽然她自己也会占卜,但是占卜的原则是无法占卜施术者本人的未来。

    占卜的结果是『背叛』——也就是说,阿尔巴斯背叛了某人。

    「物品是……身旁随处可见,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吗?」

    兽化者的头颅对魔法与魔术很有帮助,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却只是一个恶心的的兽首。

    「这类东西确实很多啊……魔术书籍或是魔女的研究资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但是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价值。零写下的也——」

    说到一半,阿尔巴斯突然抬起了头。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喂,你干嘛不说话了……难不成你跟谁约定好要把交给那人了么!?」

    「我,我怎么可能约定这种事嘛!那本书是严加看管,绝对不会拿出来的!现在就连我本人都无法轻易接触那本书啊!」

    零将托付给了阿尔巴斯,阿尔巴斯发誓要利用它,以正确地方式传授,管理魔法的力量。

    她也很清楚阿尔巴斯既不是会打破约定的恶人,也不是会疏于管理的蠢蛋。

    但是,阿尔巴斯的表情非常糟糕。

    「在处理内战的时候。我对很多人许诺过只要听我的话,就能使用魔法。或许他们是将我的话误解为了『我会把交给他们』……」

    「然后就因为等了很久也没见你有这个打算,所以不耐烦了?」

    这倒不是不可能。

    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无价之宝,不方便明说出来的东西——确实符合这个条件。

    这时,一辆马车以迅猛的速度冲过来,动静不小,我不由得朝那边看过去。

    这是一辆一匹马拉的货车。只有两个人在上面,一个是司机,货架上还有一人。他们用斗篷挡住了自己的脸。

    而且,马车行驶的路线很靠边,像是要故意和零撞上一样。

    就在我这么想的一刻。马车已经迅速地从我们面前通过了。

    而零的身影也突然消失。

    「……啊?」

    我不禁目哑然失色。视线追着扬尘而去的马车,发现坐在货架上的那个男人抓着正在猛烈挣扎的零。

    「骗人的吧——为什么那家伙会突然被抓走啊!」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恐怕是觉得无法得到,就想把写书的人给绑架走吧!」

    「知道是零写的人根本没几个吧!总之追过去,少年!」

    「嗯!」

    我抱着阿尔巴斯追起了马车。

    一匹马拉着三个人还有车辆奔跑的话,速度也不会快。而且城里的路拐角很多,兽化者光徒步就能追上。

    在马车拐过拐角消失后一秒,我拐过了拐角。这前面是一条笔直的路,对马车有利。我不禁咂咂嘴,朝马车追去。

    「佣兵!抱着我是追不上的!快把我放下来,现在救零要紧!」

    「你这个笨蛋!如果对方的目标是的话,你不也是有生命危险的么!他们趁我追击那帮人的时候把你掳走就麻烦了!」

    零对这个国家来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魔女,但是阿尔巴斯可是首席魔法使。如果阿尔巴斯在举行和平庆典的日子里被掳走的话,内战的烟火或许会再度燃起。

    阿尔巴斯紧紧地抱住我的头,道了歉。她的声音很小,可能是害怕了。

    她肯定是在担心零会因为自己而遭遇危险吧——『如果自己能马上察觉到被盯上的是的话,零或许就不会遇到这种危险了』。

    但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也有责任。

    马车驶入了长长的道路的另一头。

    我迟了一会儿,冲进小路,发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马车。

    但是这前方是一条直道,穿过小路以后就又回到了大路上。

    这里是脏乱差的贫民区。路上走着的大批人群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建筑物也非常繁杂。

    ——被甩开了。

    我狠狠地往小路的墙壁上砸了一拳。

    「可恶,被摆了一道……!」

    「佣兵,走那边!」

    我肩上的阿尔巴斯探出了身子。

    「那边有零的魔力的气息。我会给你带路的,你快追!」

    只要熟悉魔术与魔法,就能通过魔力的气息寻人。零以前也这么说过。我是理解不了,不过恐怕和动物通过气味找人的原理类似吧。身为兽化者的我鼻子很灵,但是在有大批人群的地方,会因为味道太过混杂而无法辨别。

    我照着阿尔巴斯的指示奔跑着。

    零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但是现在她无法使用魔法。

    那么,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头脑稍微好一点的,柔弱的女人而已。

    不安与焦躁在我的肚子里烧灼。

    「在那个方向……!其实并不远,马上就追上了!」

    我照着阿尔巴斯的指示,来到了一条有些眼熟的道路。这是平民窟中的一条小路。是倒卖来路不正的商品的小店群。

    其中的一家店——寂寥的旧衣铺

    「……这个是」

    我大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

    好像见过这家店——不,我来过。

    阿尔巴斯也惊呆了,她像是看着恶魔的住处一样,呆呆地仰望着古装店。

    「记得之前在这里,给零买了衣服……」

    我和零刚见面的时候,零穿了一身连奴隶都不怎么会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因为必须要买新衣服,所以就来到了肯接受兽化者客人的这家店。

    如果零是被带到这里的话。

    「佣兵……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嗯……我也是。感觉一种非常可怕的记忆在渐渐复苏……」

    ——要是这个被拿走的话,我……

    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这种恳求的声音呢。

    ——你拿走什么都可以……!不要从我手里夺走这个啊!

    我是不是从如此乞求我的男子手中夺走了什么东西呢。然后还许诺会给他补偿。

    我缓缓地推开商店的门。

    这一瞬间。

    「对不起,大小姐!我别无选择……!我并不是想对您做出任何非分之举……!只是,想要得到之前约定好的东西——只是想要夺回我的精神食粮!」

    从喝酒喝烂了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拼命哀求的丧家犬一般的声音飞入我的耳中。

    一踏入店内,就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场景。

    也就是,大摇大摆地坐在柔软豪华的椅子上的零,以及跪在她脚边的,贼眉鼠眼,像是个土匪头子一样的高大男人。

    根本不明情况的零俯视着男人,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门口的我们。

    「佣兵,少年,你们两个来的可真迟啊!」

    一个劲儿地恳求着零的老板,听到她的话,转而看向我们这边。

    看到男子的脸的瞬间,我脑中迷糊的记忆就全部复苏了。

    中年,秃头,邋邋遢遢的大男人——他就是旧衣服店的店主。

    当我从这个店主手中拿走必须要使用的某个东西时,好像是跟他说——

    「啊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之前确实和旧衣服店的老板——!」

    「约定好要把零的袜子交给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和阿尔巴斯同时大喊起来,然后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袜子?」

    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变成吾辈必须要把自己的袜子给店主的情况」

    「不,这是一次交易……你上次在这里买衣服的时候,把之前的破衣服扔给他了不是么」

    那是零打空穿着的斗篷。店主说过把零的旧衣服给他的话,就不收新衣服的钱,所以零把那斗篷给他了。

    「之后我必须要使用那件破衣服,所以就和他约好,要把你的袜子给他作为补偿……」

    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零的旧衣店老板,用非常冷酷的神情俯视着我们。

    「没错……就是袜子。你们将我的精神食粮夺走,并跟我约好要把大小姐的袜子给我。但是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履行承诺!」

    被他指责的阿尔巴斯高声予以回应。

    「当然是忘了啊!这个约定本身就太蠢了,谁记得呀!你好好写在信上的话就能拜托零把袜子脱下来给你了……!搞得就像是我答应了要给你什么国宝一样!」

    「你这混蛋,大小姐的袜子,根本不是国宝那种不入流的东西能够比拟的!你不信就试着告诉别人。绝对有人为了夺走大小姐的袜子而过来把我杀掉!」

    「不不不才不会有那种人吧……」

    不由自主地吐了个槽。店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不,绝对有!至少我会这么干的!就算要杀人,我也要把大小姐的袜子抢到手!」

    「你的这份执着值得赞赏,不过吾辈确实也有点害怕……」

    秃头中年男子双目充血地大喊着,唾沫星子飞溅。零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但是他抓住了零的脚,根本不打算让零逃开。

    「求,求您了……大小姐。把您的袜子给我吧……!把您这双包裹着嫩白柔软肌肤的袜子……!将充满了您高贵芳香的至宝给我——!」

    「别对我的雇主做出恶心的变态行径,你这秃驴!」

    因为实在是太恶心,我使出全力用脚踹飞了店主。

    啊咕——发出呻吟的店主的壮硕身体像是一张纸片一样被吹飞,最后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就算如此,店主还是毫无畏惧,一路爬过来对零伸出了手。

    然后,

    「把……把袜子……」

    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就全身脱力,失去了意识。

    不管这个店主有多变态,不管这件事有多荒唐,约定就是约定。

    既然之前约好让零亲自脱下来送给他,那么非常看重约定的魔法使就不得不履行这个承诺。

    「吾辈现在的心境和被约好要结婚并一起私奔的恋人背叛,最后被卖给一个有钱的丑男人的少女类似」

    将失神的店主绑起来,保证他绝对无法对零动手动脚以后,再用水把他泼醒。

    在店主面前脱下袜子以后,零故意挤出了非常失落的神态。

    「别说这么难听!再,再说,我又不是你的恋人什么的……!不过是双袜子而已,说成卖身也太难听了……!还有,约定好给他袜子的人是小子又不是我!」

    「啊啊!别怪到我头上来啊!」

    「本来就是你的错吧!我当时是想要用钱来解决的!就是因为你觉得他怪可怜的,才跟他说把零的袜子给他的不是么……!」

    「讨厌讨厌。明明是个大人,还把错推到身为小孩子的我身上!太逊了!」

    「你才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把自己当成小孩,借机逃避责任——」

    「你们别吵了!大小姐好不容易脱了一回,别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吵起来啊!真难看!」

    「我唯独不想被为了这种下流的事情专门写恐吓信的你说教啊!秃驴!」

    「你们三个啊……吾辈现在开始感到绝望了,干脆毁灭世界算了……来,我脱下来了。这样就行了吧」

    在我们吵个不停的时候,零已经把袜子脱下来,扔给了店主。

    这一瞬间,店主发出了像是得到木天蓼的猫一样的声音,用嘴巴叼住了零的袜子(在手脚都被绑住了的情况下)。

    这之后,双目充血的他对大喊道。

    「绳子!快把绳子剪了!我要马上把袜子放到密闭性超高的箱子里,以防它鲜度下降!」

    袜子还有什么鬼鲜度么——如此暗自吐槽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吧。

    阿尔巴斯也好不掩藏自己的厌恶之情,叹了一口气,撇开视线。

    我也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转过背去,背对店主。

    之后,零抱着自己赤裸的双脚缩在地上,颤抖着仰望我。

    「脚好冷。吾辈好冷。如果不马上埋在你的毛皮里的话,就会被冻死了」

    「哪有这么夸张……」

    我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零的短裤超级短,如果没有过膝的长袜的话,整条腿的皮肤就裸露在外了。其实把她的长外套扣好就暖和了,不过在这次的事件中,零完全是受害者……

    突然被大叔绑架,被强迫脱下袜子,而且还真的脱了下来——换做是我我也不干。

    虽然这件事绝对不是我的错,但多少应该给她一些补偿。

    我默默地把她的身体抱起来,拉入了自己的斗篷中。零紧紧地贴在我的披风内侧,像是裹毛巾一样缠住自己身体。

    「好暖,好软。嗯,这么暖的话,吾辈就算是全裸也没问题了」

    「那我就有问题了!抱着全裸的女人走路算什么酷刑啊!」

    被称为堕落的象征的兽化者如果做出了这种事,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抱歉,零。如果我还记得这桩事的话就会给你准备替换的袜子了……外面这么冷,看来不现买一双是不行了」

    阿尔巴斯说完,从刚才开始一直把鼻子凑到零的袜子上进行深呼吸的店主突然跳了起来。

    「那就在我的店里随意挑选吧!您只要把不穿了的衣服给我,不论哪一件新衣服都可以免费拿走……!」

    「你想得美秃驴!鬼才会再度光顾你这种变态的商店啊!」

    「呐,刚才在小摊上看到了可爱的衣服!好像是贵族大小姐穿旧了的衣服哦」

    快走吧~——阿尔巴斯拉着我的衣服。零从我的披风之下探出脑袋与阿尔巴斯对话。

    「连袜子也有吗?」「有很多哦」

    被绳子绑着的店主灵活地扭动着绳子,爬了过来。

    「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一些好店吧。这一带就像是我的后院一样,其他的商人也很给我面子的。他们能给您各种各样的优惠措施哦?好不好?所以,也带我一起去吧。给,给给给大小姐选衣服……!」

    好烦。而且,好恶心。

    再待下去的话感觉会被变态给传染,所以我就带着零和阿尔巴斯逃出了旧衣服店。背后还传来了『等一下,不论是搬行李还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把我当成马来拉马车也可以!不,让我当做马来驮大小姐会更——』这种偏离常识的喊叫声,我只能尽全力无视他了。

    绳子就让其他进这家店的客人松绑好了。

    在喜庆的节日里,真的有人来这种阴森诡异的旧衣服店么——就算有人来,那人是否是不掠夺店主钱财,一心救人的善人呢。我无从而知。

    从贫民区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夜幕降临了。

    就算如此,佛米卡姆的祭典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还能些微听到广场那边传来的欢快的音乐。

    随处可见颜色形状各异的吊灯。夜晚亮如白昼,仿佛是在说夜晚才是庆典的重头戏。

    「呐,要不要去一下刚才那个占卜店?我想向她报告一下事情已经解决了」

    说完,阿尔巴斯就跑了出去,完全不打算听我们的意见。不知是不是演讲结束,恐吓信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她完全放下心来,变回了平常的那个阿尔巴斯。

    零看着她的背影,用有些困倦的口气说。

    「事情告一段落了呢。不过,真没想到区区一双袜子,会引发这么大的混乱,看来吾辈还需要多多了解这个世界啊……」

    「不,那种事情连我都不可能意料得到。我们可是因为这区区一双袜子险些丧命哦」

    被那群袭击我的佣兵砍伤的腹部还隐隐作痛。这时,零高兴地笑了起来,调皮地说了一句『这不是光荣的勋章吗?』

    我故意没有回答,不过也没有特意去否定,所以零就擅自当做是我默认了。

    然后,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这次被盯上的只是一双袜子,但是今后无法保证不出现真正盯上的人。少年也一定会像这次一样,被骚动所困吧。吾辈写的书,给少年添了不知多少麻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啦。既然小子想要作为『魔法使』,推广魔法。那么就有必要给她,她会成功的——你就相信她吧。劝我相信她的不是你么」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你总是这么温柔呢,和恐怖的外表正好相反」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吾辈就是喜欢事实」

    我生硬地回了一句之后,零便安稳地笑了。

    「吾辈当然是相信少年的。否则吾辈也不可能把如此危险的书交给少年了。不过事到如今,吾辈依旧认为自己不应该写下这本书」

    「那也晚了。毕竟都写了,毕竟都传开了,没有回头路可走哦」

    我又像之前那样,生硬地说。零就说了『你真是冷酷呢』这句与刚才完全相反的话。

    而我又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句与刚才完全相同的话回答。

    魔法已经蔓延开了,不仅是维尼亚斯王国,连国外也——

    为了不让魔法被用来干坏事,零也有必要环游世界各地进行监督。

    而阿尔巴斯就负责在维尼亚斯王国,作为正确使用魔法的魔法使代表,管理。

    魔法是零创造出来的技术,但是,它已经不是零一个人的东西,零一个人也再无法控制住它。

    这时——

    「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些什么呢!快点!」

    阿尔巴斯在大道的对面对着我们叫喊着。而她的叫喊声,将零严肃的气氛给冲散了。

    「走吧,佣兵。再磨下去的话,她恐怕就要扔下吾等自己走了」

    零说完的话的那一瞬间,阿尔巴斯就像是听到了我们的话一样,转过背去。

    毕竟是阿尔巴斯,混在人群中走散了可不得了。于是,我紧紧抱住零,慌忙地朝阿尔巴斯所在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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