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途羔羊(STRAY SHEEP)

    午后,湿气多的像是达到了世界水蒸气饱和量一样。

    光是坐在座位上听课汗就出个不停。我拖着下巴,拿垫板代替扇子扇风时,被加藤老师提醒了。

    哎。

    六月是一年中最让人心烦意乱的一个月。

    雨又多,又会长霉,还要不停换衣服。因为搞不清这天是春天还是夏天,所以有时候都不知道是该穿春装好还是穿夏装。加上日历上六月一个国定假日都没,能让人喜欢上六月的要素一个都没。而且我最近也没要结婚的打算。

    但到了七月,就能和这该死的梅雨季节说拜拜,迎来翘首以盼的暑假。可人生的梅雨不会因此结束。没有下个不停的梅雨,这只是从气象方面来说的。人生旅途中却有伴你一生的梅雨。梅雨停了雨却没停的话,那飘荡在春夏交替期间不透明的日子一定会让人心烦的发怵。光每天出门要带伞这一点就够麻烦的了。

    那天,和往常一样,下午开始下起了雨。忘带伞的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叹着气。

    第六节课数学课上,加藤上着不知道是在讲三角函数还是三角关系的课。那为了不被雨声压过用高分贝讲课的样子,像个到了发情期的傻瓜一样。由于他的课实在是太啰嗦了,在我想着这家伙会不会用嘴擦黑板的时候,下课铃让加藤闭上了嘴。

    沉闷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都纷纷踏上了回家的路。

    现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所以没有社团活动。

    我也收拾着准备回家。

    「喂,悠马」

    同班同学西守亮太走了过来。

    「上《那不勒斯》逛一圈吧」

    不知道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心情好的很的样子。到底吃了些什么才能够在这么让人心情低落的季节里保持着如此高的热情呢。他会不会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背上了包,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很开朗的友人。

    「不啃书了么你」

    「是啊。反正看不看一个样」

    「你是这样。可我不同」

    「考试什么的无所谓啦。就算开红灯了也不会死」

    他一脸放弃了的表情,毅然宣布了放弃挣扎。

    我很佩服他的这份决断力。但我认为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

    我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但他毫不悔改。

    「今天是直美小姐打工的日子啊」

    「直美?谁?」

    「女服务员的小姐」

    他的脸仿佛在说,都去过那么多次了连这都不知道啊?

    鬼知道。我连班上女生的名字都还没记全呢。

    顺便一提,《那不勒斯》是开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地板脏,价格黑,那不勒斯风味意大利面也难吃〔这不应该是他们的招牌菜么?〕。这种店铺关了也活该,更不如说是早关早好,但打工的女服务员是个美女,因此客源还不赖。冲着她去的包括西守在内的也都太好骗了点。

    「听说直美小姐在读雾间短大哦」

    「哦」

    想着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是美女」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西守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记事本。

    「别小看我们报导部的情报网哦。只要是在我们学校就读的美女,从住址,电话号码到血型,出生年月,兴趣爱好所有的一切都记录于此」

    真是个蛋疼家伙。就是因为干着这档子蛋疼的事期中考试才会挂科的。

    「直美小姐不是我们海星高中的学生吧?」

    「像直美小姐那么漂亮的美女一定没问题的」

    说完,西守哈哈哈的笑了。

    我看有问题的是你。

    要说像我这般潇洒脱俗的男人为什么会和他这样无忧无虑的傻瓜关系那么亲密的话,并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些什么,而是有着不可抗力的原因。那原因就是单单因为我俩座位离得比较近。那是开学第三天发生的事。那天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读着威廉-吉布森写的《神经漫游者》,他问道你喜欢SF小说么。从那以后,我想着这家伙是不是也喜欢SF小说,于是就和他搭上了。当我知道西守是个从不看书,就连教科书也没怎么正经看过的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我们走吧悠马」

    「我不去。你自己吧」

    「啊呀,就一会儿嘛」

    就在他缠着我的时候。

    「凪沙君」

    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回过头去,看到站着个黑长直女生。

    她是我同班同学濑户彩花。

    「能占用你一点时间么?」

    嗯?她怎么了?

    「其实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找我?谈什么?」

    「在这谈有些不太方便……」

    濑户瞄了西守一眼。

    西守也很识趣的笑着说了声「拜拜」走了。

    目送西守离开后,濑户用眼神催促我跟上。

    「…………」

    嗯?这是在怎么回事。

    濑户从以前就是和风美女,为人不张扬文静的女孩。我也是第一此看到她主动向男生搭话,况且那个男生就是我。这让我吃了一惊。而且还说有事要谈,这就更加奇怪了。我既不是人生导师也不是大冈越前,怎么就偏偏找上了我?

    管他什么奇怪还是奇快的,既然是美女的要求我就没理由拒绝。

    我不知所以然的追了上去。

    我们来到了多功能大厅二楼的讲堂。

    离开我所在的一年级B班已经相当一段距离,就当我心里抱着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的疑问时,一进到讲堂里我就明白了。看来她是想在没人的地方和我单独谈话。空无一人的讲堂很是静谧,建筑物外下着的雨重复着单调的节奏。

    话说回来她到底要找我谈些什么?要是发展成「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对凪沙君你……」这种事的话那该怎么办啊。我突然想起了上个星期问西守借的恋爱喜剧漫画里的告白场景,心跳了一番。好,保险起见先做好心理准备。事情很有可能会朝着这方面发展。

    「对不起。因为我这事让你拒绝了西守同学的邀请」

    濑户表情忧愁的回过头来。

    「给你添麻烦了么」

    「没。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昏暗的讲堂里孤男寡女,我开始紧张了起来。

    我毫无意义的拢着前刘海。

    「你要找我谈什么?」

    「嗯……」

    好像要谈的事很难以启齿似的,濑户默默的低下了头。

    流畅的雨声挑逗着我的听觉。

    「请你不要把我当怪人看待」

    在说正事前她说道。

    「其实我」

    「嗯?」

    「最近会做些奇怪的梦」

    「…………」

    我像是上了对方掩球当的白痴跑垒员一样不知所措。

    奇怪的梦?

    濑户平淡的把话题球丢给了我。

    「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但第二天早上却什么都不记得。一醒过来昨晚的内容就全忘了……我该怎么说呢。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梦的轮廓就变得模糊,只留下和昨天做的是同一个梦这印象。你有过这样么?」

    没,但我还是很在意的耸了耸肩。

    「今天早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记得些梦的内容」

    「梦里出现了些」

    「…………」

    这种情况下我该作何反应好呢。

    不知道该如何对应的我只能先说句「哦」来应付。撇开期待着真情告白的我那傻样,为什么她会找我说这事。要解梦的话找心理学家或是占卜师去就好了嘛,找我这还真是找错人了。

    但濑户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烦恼的样子,所以我也不能随随便便拒绝她。

    想着做梦梦到的基本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问了她。

    「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大海。被夕阳染红的大海……我站在一个小岛的悬崖边」

    濑户开始一点点的讲述了起来。

    「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个梦,却有着不同于梦的真实感。该怎么说呢……嗯,对了。风的感觉和大海的味道非常真实。但真实的却非常虚渺……然后我在想。我又回到这来了」

    「“这”是指那岛?」

    「嗯。金字塔形的怪岛。山上有城堡,还能看见高塔」

    「…………」

    在我脑海里似乎听到了『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气流紊乱的空域了,请各位乘客记好安全带』的广播。

    「站在山丘上眺望那城堡的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着个男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梦里的我很了解他。他向我诉说着些什么……但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濑户抬起了低埋着的头。

    接着毫无任何征兆的这句话,化作了飓风,将我的思考能力吹的无影无踪。

    「夏海纱音是谁?」

    「!?」

    我不经踉跄了一下。心脏像要跳出一样。

    「你,你说什么?」

    「夏海纱音。是谁?」

    「等等等,等一下」

    吓得我都结巴了。

    夏海纱音?她是这么说的吧?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仅一发言语的子弹,就瞬间打碎了我的现实感。夏海纱音。能让我如此动摇的人名,在这歌地球上也就这么一个了。

    感受着体温的急剧上升,我终于想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为什么要提到这名字?」

    「我不知道」

    濑户微微的摇着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夏海纱音这人。我应该不知道她的才是……但今天早晨醒来,脑子里就留下了这个名字……我这是怎么了?」

    「濑户同学,冷,冷静」

    该冷静的是我。我不知不觉的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还记得些什么么?还有想起些什么?」

    濑户同学只是无力的摇着头。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知道纱音的名字?

    怎么想都不可能。

    夏海纱音是重复世界的人。是与这个现实世界形成表里关系的另一个世界的人。濑户同学不可能会知道她。就像曾经我造访重复世界时那边的人都不认识我一样,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会有人知道纱音的存在。

    那到底为什么?

    同名同姓?又或是什么偶然么?

    但濑户同学梦到的那岛不就是虚岛么……?

    此刻我的脑中下着疑问的暴风雨。

    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内的神经元细胞无法处理灌输入大脑的信息,正发出着悲鸣。花了好几月才修复了的现实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土崩瓦解。

    感受着自己强烈的心跳,我向濑户同学提问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不知道。也许是最近,但也有可能是好几个月前」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来谈这事?」

    问完,濑户同学从书包里拿出一捆资料纸。

    啊。看了一眼我慌了。

    第一张纸上写着——『夏海纱音与不可思议的航海』。

    Ohmygod。

    「你怎么拿着这个?」

    「今天早上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夏海纱音』这名字,于是就」

    濑户同学用消沉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你写的吧?」

    「那个……」

    「主人公名字和你一样也叫凪沙悠马」

    啥!

    「你读了?」

    「嗯」

    啊!好难为情啊!

    我脸涨得通红。现在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啊,要不我把自己埋进自己挖的坟墓里,谁快来帮我把土填上。通宵达旦倾尽所有思绪写出来的情书被别人看到肯定也没那么难为情的吧。

    「出现在这本小说里的人物……夏海纱音」

    濑户同学怯声怯气的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里面出现的虚岛……感觉和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岛很像」

    「…………」

    「这是凑巧么?」

    我无法回答。

    「每天都做同一个梦这还真是奇怪啊」

    她死死的看着我。

    「凪沙君应该知道我梦到的是什么的吧?」

    「…………」

    那时我该怎么回答呢。说出真相么?

    真相?何谓真相?

    小说内容不是虚构,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但要是谁说「其实我和美少女经历了一番大冒险后拯救了世界」,那我会怎么做?

    我应该会尽全力嘲笑他「动画看多了吧你个二次元死宅」的吧。嗯。就算是梅雨下的那些脑子里发霉了的家伙也应该会说出更像样的胡话。不可能会说事实真相。绝对。要是傻呵呵的说出真相的话,被当成怪人也就算了,搞不好送精神病院也有可能。

    「那个,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正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濑户同学慌张了起来。

    「对不起。我说了乱七八糟的事。别放心上啊」

    「但……」

    「肯定是凑巧啦。往自己的梦里自说自话的添加内容,还把它和凪沙君的小说扯在一起。我真是的。可能是临近考试变得神经质了……对不起。都忘了吧」

    她像顺口溜一样结束了话题后把资料纸放回了包中。

    她像是在为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胡话而后悔着。我想向她搭话,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冷不防的找我谈这事,碰到谁谁都要混乱。不管怎样,只要荣格不诈尸,濑户同学的梦就无解。

    在我犹豫的片刻,濑户同学急匆匆的收拾着准备撤退。

    「……?」

    我注意到了挂在她包上的一个大大的钥匙圈。

    钥匙圈是褪了色的铜色金属,看上去有点年份。在我想着濑户同学还有玩古董这种兴趣爱好啊的时候。

    「这是我前一阵子去神户时在一家古玩店里找到的」

    濑户同学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说道。

    「虽然只是个便宜货,但我很喜欢」

    「喔。说不定值大价钱呢」

    「要真这样就好了」

    说完,笑了笑。但她的眼睛显得黯淡消沉。

    和如此消沉的眼神对上眼的那一刻,我的心隐隐作痛。这也许就是传说中久负盛名的骑士道精神。条件反射似的,我采取了与我不相符的行动。

    「濑户同学」

    我叫住准备离开的她。我拿出学生手册,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把那一页纸撕下来后,递给了她。

    「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额,我能帮上你的」

    「…………」

    稍显意外的表情。

    「呐」

    「嗯?」

    「你是不是把我当怪人了?」

    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也难怪。

    「没啊」

    「是吗……谢谢你」

    珍惜的收好号码纸后,说了句「再见」后她就扬长而去了。

    其实我能为她做更多,但——

    思绪混乱的暴风雨扰乱着我的思考,我一个人呆呆的矗在无人的讲堂里。

    天窗外,雨还在下。

    到家时,我已经淋得和个掉到河里的河童一样全身湿透,把制服挂到衣架上后,立马就去冲了个澡。这大雨简直就像早已准备好的一样,就等着我放学。

    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向外看的时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这或许暗示着世界正准备向我开更大的玩笑。

    无所谓啦。反正我不是英国人,也不会因为个天气话题就聊的热火朝天。

    比起这种无聊的事。

    我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坐在学习桌前,回想起了濑户同学的说过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支配着这个宇宙智力远高于人类的地球外生命体在捉弄着我玩么。

    夏海纱音。濑户确实提到了这个名字。还真没想到会从同学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胸中一股躁动。我不认为她做的这个梦是毫无意义的睡眠现象。不,是我不愿意这么认为。直到现在,我还能感觉到纱音就在我附近。她一定就在这座城市里。就在我的身旁。她只是在一个我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回忆起数周前在帆坂站前偶然见到纱音,我的心情就变得惆怅了起来。

    短到只容得交换眼神的,刹那间的邂逅。

    短到无暇交谈的,一瞬间的重逢。

    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渐渐怀疑起那会不会是幻影。

    「啊,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打开了电脑。其实也不是怀疑濑户同学说的话,我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夏海纱音』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我的博客的确人气暴涨了。

    我盯着网页看。

    说实话我博客也没弄的怎么华丽。我这博客也不是给大众看的,所以就草草的弄了一下。在网页最上方『夏海纱音与不可思议的航海』这么一个标题,还有按章节公开的我的回忆录,就这些而已。真要说花了什么心思的话,那也许就是意识到大海的颜色后把网页也设置成了蓝色。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名字被公开在了网上。而且只要读完全文就能连我住的街道,学校名,几年级一切的一切都能知道。现在濑户注意到了我是这个博客的管理人。也就是说可能有其他一些人也注意到了这点。

    在被卷入奇怪的麻烦前果然还是应该把文章删除才是。

    我把鼠标光标移到了『删除』上。

    之后停了下来。

    在考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

    「…………」

    我关掉了电脑,从抽屉里拿出照片,躺到了床上。

    下次再考虑删还是不删吧。没必要现在急着得出结论。

    我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照片。

    相信你们都已经猜到了,这是离别那天在马林布雷德号的甲板上拍的全家福照片。照片正中间纱音头戴皇冠,手做着胜利的V字。那张摆到现在也不曾褪色的天真无邪的笑脸。这生气勃勃的表情,和那时想比不曾改变的夏海纱音,在照片中放着光芒。

    看着看着,我的胸口就越来越痛苦。

    她现在在干些什么呢?

    是不是正在寻找古代财宝的航海冒险中呢。

    还是和我一样,每天都上着学呢。

    想着这些,我消沉了起来。

    「…………」

    说实话,我有好几次都想把这照片给丢了的。想要关闭博客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心灵的某处,有着想要删除一切的想法,有着想要忘记那段航海旅程的另一个自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要同时背负着与纱音的回忆并活下去,这实在是太艰难了。与其一直无法相见,那干脆忘掉一切来的更痛快。所以才想着撕碎照片丢进垃圾桶,关闭博客,一切都只是发生在那晚梦里的故事。想着这么做至少能从这份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做的到。

    『这都不是梦哦。我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个世上』

    我回想起了离别之际纱音说的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悠马!』

    对于将这段记忆封存而言,她的话语给人一种实在是久久无法忘怀的感觉。

    总有一天会在重逢——

    现在的我也许只能相信这句话活下去了。

    想着想着睡魔便从天花板上飘然袭来,我闭上了眼。尽管脑内掠过了一丝还得备考的想法,但我还是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在浅浅的睡眠中,我听到纱音叫着我的名字。

    干吗啊你,叽叽喳喳的。我回应道。

    我既不惊讶也不感动。因为我知道我正在做梦。这是清明梦。

    纱音一脸不爽的向我走来,突然勒住了我的脖子。干吗无视我啊,给我点反应啊,这类台词接连出现。我努力的想要去回应,但却呼吸不顺畅发不出声。梦中常有的现象。比如可怕的怪物向自己袭来,想逃,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想向他人求助,却讲不出话。身体不听使唤焦头烂额那是常有的事。纱音叽叽喳喳叫唤着,还像挤奶一样的勒住我的脖子。就算在不着边际的梦中世界,被这么勒脖子还发得出声那才是怪事了。

    而且真的开始有些呼吸不畅了。

    ……嗯?

    瞬间,闪过了一个事实。

    「快起来啦,悠马!」

    「——!?」

    啪的一下我睁开了眼。

    令世间恐惧的恶鬼正一脸凶相的勒着我的脖子。

    哇啊啊啊啊啊啊!?

    拍掉勒住我脖子的手臂后我跳了起来。就在我身体陷入惊恐状态向后仰的一瞬间。

    后脑勺华丽的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疼的我大叫了起来。啊!?

    「啊。起来了」

    天真无邪的少女的声音。

    勒我脖子的恶鬼盯着我看。

    惊恐攻击第二发来了。

    亦或是梦物语的第二章。

    梦境和现实揉作一团,我话都说不出的僵在了那。

    到底发生什么。心脏都快停跳了。

    就在混乱与错乱的妖精在头上跳舞时——

    她嬉皮笑脸的向我打了个招呼。

    「哈喽!」

    很久以前,有位剧作家说过,人生就是个舞台,而你我只是舞台上的演员。这要是出舞台剧的话导演分配给我角色就分错人了。写这出戏剧本的人要么就是喝醉了,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喝醉了酒的疯子。

    看着发生在眼前实在是过于突然的状况,我僵在了床上。

    脑子里突然变得一团浆糊,失去了思考能力。

    到头来无法区分现实和妄想的人,原来是我么?

    「哦~这就是悠马的房间啊」

    本不该存在于此的生命体正兴致勃勃的环顾着室内。

    「还挺干净的嘛。我还当男生的房间都乱糟糟的呢」

    切,竟然与我的预想背道而驰。嘴上咕哝着类似的话语。

    眼前的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穿着如月女子高中的校服。眨巴眨巴的眼睛好奇的望着,随着小小的头东张西望的同时,乌黑亮丽的长发在柔弱的肩膀附近摆动。在天花板上荧光灯的映衬下,线条柔和的大腿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从迷你裙中露出的,纤细的双腿……

    「…………」

    我愣了。

    类似夏海纱音的生物在我房里转悠。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在做梦么?

    但本能彻底否定了这个结论。我的心,现在跳得很快。心脏正以强到足以使人晕厥的力度在敲击着我的心房。全身细胞宛如呼应着心跳的节奏,在体内开始狂欢。

    不会吧?

    一张一合的嘴,呆的发不出声。

    这时,看着新泽西号战舰模型的少女突然转过身来。

    「怎么了?一脸猴子误食了海蛞蝓的表情」

    那是个什么表情啊。

    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你是,纱音?」

    「当然咯。睡糊涂啦你?」

    「呜。也许」

    「就算睡糊涂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别人脸看,这样很不礼貌哦」

    把脸凑近到让人砰然心跳的距离的纱音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时隔多日重见到纱音酱可爱的尊容被吓到了吧!」

    接着举起右臂,竖起了食指。

    「纱音酱可爱的尊容足以震惊日本列岛!」

    像是那讨人厌的梅雨前线那样么?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别在意」

    「嗯。我知道」

    莫名的点了点头后,她又继续回到了模型鉴赏上。

    怪人。

    也就是说真的是纱音?

    为什么会在这?

    啊不,在这之前为什么事情没发展成喊着「悠马,可想死我了!」接着投入我的怀抱中?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吧。其实我早已想好了和她重逢的326个场景演示,这样冷淡的重逢我还真没想到。

    可眼前的毫无疑问是纱音本人。

    意识到这点,我不由的高兴起来。

    抑制着涌上心头的喜悦,我提了几个很普通的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诶?从那边阳台上进来的。阳台没上锁」

    「你是怎么爬到阳台上来的啊」

    「顺着墙上的管道爬上来的」

    「管道?你是说落水管?」

    「落水管是什么?」

    「将房顶上的水引流到地面的管子。排水用的」

    「咦,那原来叫落水管啊」

    纱音「哦~」的佩服了起来。

    「与长相相反你懂的还挺多的嘛」

    「别一脸淡定的说着过分的话」

    我总觉得她像是在说我一脸蠢相。

    话说别从阳台入侵我家啊。400大妈啊你。

    「我说你就没想过按门铃等人来开门么?」

    「我也想要这个模型!哪有卖?」

    「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一股徒劳感向我袭来。

    要跟上这女人的节奏可不容易。毕竟我们之间有4个月的空白期。

    「听好了纱音」

    抱起胳膊,我发动了说教模式。

    「一般情况下每家每户都会有玄关。所谓玄关就是为了进出家门而做的门。也就是为了方便居住者出门访者进门这才有的玄关。像你这样爬墙从阳台进来,这并不能被居住者同时也不能被来访者所接受。因此才有的玄关,玄关处装有能轻而易举通知居住者有人来访的门铃。我说你在听么?」

    「简单简单简简单!」

    纱音以不明动机的举动,在室内如同水母般蠕动。

    完全没在听。她也太随意了。

    这一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与记忆中的她有差,应该是因为4个月的空白期吧。还是说是因为她穿着如月女校的校服?成为高中生的纱音,在我看来既新鲜又可爱——

    身体也越发性感。

    ……咳咳。

    干咳了两下后,我把话题转向了更为实质性的方向。

    「你是怎么到这边的世界来的?」

    「诶?啊啊,靠它」

    纱音把手伸进了校服的胸口处。

    「嘣叭锵锵锵!」

    添加着奇怪的效果音,拿出了个黑色的物体。

    她到底把手伸进哪了。难道这玩意一直藏在她胸罩里么?

    吐槽点多的我都懒的吐槽了。

    那东西像手机一样是个薄薄的长方形物体。

    「这是?」

    「这是在虚岛发现的帕菲西斯文明遗物。好像是叫《共时性同位转向门》。是中和两个同位异空间的构成要素,打开通往同位空间异世界大门的装置」

    「能自由来去重复世界的道具?」

    「没错」

    她这还真是捡到了个便利的小道具。

    「于是你来这干吗?」

    「其实我是为了寻找帕菲西斯古代遗产而来的」

    「古代遗产?这边这个世界里有?」

    「嗯。还记得曾经听说过帕菲西斯大陆沉入大海时有许多帕菲西斯人乘船逃出来的事吗?好像是在水木君在关岛的时候和我们说的」

    当然记得。是发现遇难船只解读古文书时候的事。

    听到水木这名字,我胸中一种复杂的情感暗流涌动。

    不知道纱音是否注意到了这个名字,她平淡的继续说了下去。

    「据某个文献记载,当时有一部分逃出大陆的帕菲西斯人使用了这个《门》漂流至了这边这个世界的日本。在一万年前。嘛,也就是说这边这个世界也有他们随船所带的帕菲西斯的财宝。懂?」

    没怎么听懂。算了。

    「难道是价值不菲的财宝?」

    「更不如说是我必须要得到的宝物」

    纱音缩起了柔弱的肩膀。

    「要是没得到的话就不好办了」

    「怎么个不好办?」

    「非常很颇极度相当不好办」

    「…………」

    我只是想具体了解下到底什么事不好办,而不是程度啊。

    就在那时我发现了纱音身上的不对劲。看似随意的举动,但眼睛里有着像在戒备着什么一样的紧张感。那是在作为马林布雷德号船长航海旅程中一直有看到的那个眼神。这里是安全的陆地,她还在担惊受怕些什么?

    「我说悠马」

    纱音抢在我问她前开了口。

    「你这就没什么款待客人东西么?」

    「——啊?」

    「喔唷,打比方说的话就是好喝的液体之类的」

    液体?

    「我是说我口渴了!快放弃无谓的抵抗速速把饮料给我交出来!」

    搞什么飞机啊。

    我根本就没打算抵抗。只是她说的那么拐弯抹角我没听懂罢了。

    为什么不直接说给我点喝的呢。这女人真难捉摸。

    「知道了。你等一下」

    听着纱音在我背后抱怨着「客人来访连茶都不端出来一杯这叫什么事」「真是讨厌」什么的,我走出了房间。来之前招呼都不打一声还真有脸说。

    下到一楼后打开冰箱,里面有茶,牛奶,可乐。还有一小瓶醋。虽然这不是饮料。冰箱里还有些啤酒,但纱音是一醉就哭的那种类型的人,啤酒还是算了。

    拿出一瓶可乐,准备两个杯子放在托盘上。顺便带过去些小零食和蛋糕。尽是些OL洗完澡后吃的东西。我都把我餐后甜点给拿出来了,就用这个来讨纱音欢心。

    把补给物资都放在托盘上后,外面传来狗的低鸣声。

    是山岸家的约翰万次郎。叫的很凶。

    不明真相的我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

    「……嗯?」

    有什么东西瞬间进入了我的视野。

    昏暗的路上好像站着个人。TA故意避开了我的视线,潜身于黑暗之中。这只是我个人所见,可能打一开始那就没人。

    仔细的又看了一下,果然没人。

    是我多心了么……

    我拿着盘子回到了二楼。

    接着。

    「……咦?」

    纱音不在房间里。

    「纱音?」

    她突然消失,留下了个无人空间。窗开的很大,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飘荡。从阳台走了么?或者是纱音根本就没出现?就当我认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而感到不安时,桌上纱音留下的痕迹打消了我的这份不安。

    那是一张便条。

    上面留有依旧用烂字写的神经大条的留言。

    『明天晚上,车站前见。bye咯~』

    「…………」

    已经走了么?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了么?

    胸中怀着这样的疑问,从窗户中探出身子的我环顾了夜晚的街道。

    光亮的黑暗笼罩着天空和大地。在那之中并没有纱音的身影——

    唯有带着湿气的风,空洞的在空中吹拂。

    第二天。顶着脑中满是名为睡眠不足的昏沉的脑袋,我就这么去学校了。

    复习也没复习,觉也没怎么好好睡。就不必向你们说明纱音的出现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多大影响了吧。毫无征兆的出现,又像风一样消逝。搞得像正义的使者一样。其实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搞偷袭的游击队。

    搞了半天她到底干吗来的?

    从昨晚她说话的口气来看像是被卷入什么麻烦一样……

    麻烦?我苦笑了一下。不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嘛。

    六月的天空,像是铺在街道上方一张蔚蓝的地毯。

    视觉角度来说看上去很舒服,但因为湿气太重导致不快指数直线上升。还要挤公交车,上面几乎就像是在蒸桑拿。感觉就像是被强制参加了忍耐大赛会场一样。

    因此,到帆坂站下车时大家都满身大汗,当然我也不例外。

    要是活生生的被制作成蒸饺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感觉了。

    想着这些事走出检票口时被叫住了。

    「好啊,悠马」

    是西守。他一脸使我不快指数上升5%的笑容说道。

    「怎么了?脸色很憔悴啊」

    「临近考试嘛」

    「表面上这么说其实是在进行成人的学习吧?」

    什么玩意儿啊。

    「别瞒我了,我俩谁跟谁啊」

    接着伴有一丝杀气的阴笑脸,说。

    「怎么样了?A?B?C?」

    「英语?」

    「濑户啦。她向你告白了吧?」

    「哪有」

    「哈哈哈。我懂的」

    西守高兴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濑户她那性格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是吧?交给我好了。我不会和别人提及你们的关系的,我会在远处默默的守望着你们的。恋爱的最初阶段可是很关键的哦。哈哈哈」

    哈哈哈你妹。丫的都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身边净是些听不进别人说话,或许该说是听不进我说话的家伙呢。

    算了。随他们去吧。

    我血压还没稳到大清早的就陪他耍白痴。而且就算和他说事实他肯定也不会相信。再说了,我总不可能把人家的烦恼再去向第三者公开。好歹在这条街上我守口如瓶的好品质可是和法国面包旗鼓相当并为人所知的。

    「说起来还真没想到。濑户那样的女孩竟然会和你这样的怪人打得火热」

    「火你妹。还有我不怪」

    「总觉得不能接受啊。讲帅的话明明是我比较帅嘛」

    你的脸在开玩笑。

    「算了。这样一来你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我的干劲上来了」

    「啥?」

    「还用说嘛。当然是考试结束后去约直美」

    这家伙的脑袋真是比三岁孩童还要天真。

    「话说在前头,开始变得受欢迎的可不止你一个哦」

    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学术机构发出科学报告说我变得受欢迎,据他说好像最近直美对他出奇的温柔。所以他才这么飘飘然。她对我有意思,错不了,算上昨天总共见了七回面。所以暑假我要找她约会。西守自我感觉良好的向我说完后傻瓜引擎全开的在青春街道上肆意奔驰。

    这种家伙还真有啊,别人稍微对他温柔点就误认为别人对他有意思。

    服务员对顾客温柔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嘛,加油吧你」

    「这口气。交上女朋友就淡定了么」

    「都说了不是女朋友了」

    「哼。既然你要装傻,那我也没办法了。以后你要是想知道濑户的住址或是手机号码或是兴趣爱好什么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了——啊,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你妹。话说你怎么连她住址都知道?」

    「因为濑户是美女」

    快来人把他请进去喝茶。

    进入教室后发现濑户还没来,这有点让我意外。平常她总是在我刚到校的这会儿已经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等待上课了。

    「心上人似乎还没来啊小哥」

    注意到我视线的西守嬉皮笑脸的嘀咕了起来。

    平日里脾气温顺的我现在有一股想在他脸上开个大大的火山湖的冲动。

    一脸麻烦的坐到自己位子上后,无视西守的冷嘲热讽,我托起了下巴。

    望着窗外,想着濑户要是来的话该怎么和她打招呼。她的梦有什么含义现阶段虽然还是个迷,但其中肯定有什么含义。从时间角度来分析,可能与纱音昨晚的来访不无关系。总之我得问清楚。

    我漫不经心的望着天上缓缓飘动的白云。

    梦……

    梦究竟是什么呢。有说是把一天来收集到的数据在睡眠中加以分析整理,然后丢弃掉那些不需要的数据的大脑活动。也有心理学家声称是梦与现实之间相互影响的现象。这倒挺像重复世界的关系的。

    初代曾告诉我说我们梦到的是两个重复世界产生的虚像。梦亦真亦假是因为同时受着从两个现实世界的内和外带来的影响。所以梦中的世界也被人称作为《夹缝世界》。

    话说差点忘了还有个能自由出入梦中世界的超级老婆婆来着。她有说过出入梦中世界就和睡觉做梦是一回事,但现在想想还真是扯蛋。就像看别人打棒球和自己亲身体验完全是两码事一样。

    她还说过她能通过梦来窥视重复世界。

    就是说濑户梦到了纱音那边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

    但为什么会是濑户?

    这回换她被《夏海引力》捕获了么?

    但纱音的指向性引力应该已经因为虚岛事件丧失了才是。

    因此我才回到了这边的这个世界……

    嗯。想不透。

    托着下巴,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早晨的教室。

    视线内有的是与昨天无二的日常生活——

    有讨论昨天电视里的话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家伙,也有在和朋友进行考前复习的人。有在自己座位上睡觉的家伙,当然也有一大清早就精力充沛的无处使的家伙(说的就是西守)。随处可见的平凡的校园一景。但就在入学前,如此平凡的校园生活对我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由于经历了一番颠倒世界的旅程,因此受打击最严重的就是我的现实感。与纱音展开了一番异想天开的冒险的结果就是我一时间丧失了原本对于现实世界的感知和认识。自那以后过了四个月……

    我意识到了自己在窃喜。于数月前消失并自认为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令人难忘的世界时心境。

    本以为再也回不到那个不可思议的,缤纷多彩的,满是远远超乎自己想象的冒险的那个世界——

    「怎么了悠马。有什么恋爱中的小烦恼么?」

    西守从教室的另一侧捉弄起了我。

    我竖起中指回应他。

    这时,像往常一样,濑户低着头进来了。

    当我站起来准备向她搭话时,上课铃响了。

    切。

    我又坐了下去。嘛,今天一天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现在。

    不久后,班主任吉野顶着个地中海走进了教室。

    午休,向濑户搭话的机会来了。

    和柏木,芳川围着桌子感情融洽的吃着午饭的濑户,吃完后一个人离开了教室。我急匆匆的往嘴里扒完饭后,追了上去。有点像在做侦探的感觉。在旁人眼中也就是个跟踪狂吧。

    最后跟她来到了屋顶上。

    手肘靠在栏杆上,隔着铁丝网眺望着街景。

    好叻。我憋足了一口气向她接近。

    「濑户同学」

    「……诶?」

    她一脸惊讶。

    「凪沙君……」

    「能占用你一点时间么。主要是关于昨天的那事」

    我与她稍稍保持了一段距离,靠在了栏杆上。

    濑户眺望着与我看到的反方向的景色。

    「难道你一直在担心?」

    「诶,啊啊,算是吧」

    「对不起。找你谈那么奇怪的事」

    「不要紧的啦」

    我用食指挠着脸颊问道。

    「昨天也做到那个梦了?」

    「嗯……」

    她点了点头看着我。

    「果然是凪沙君?」

    「诶?」

    「出现在我梦中的男生」

    对上眼后,濑户羞涩的挪开了视线。

    「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但肯定是我认识的。至少梦中的我对他很熟悉……而且今天早上,我些许记得些他说的话」

    「他都怎么说的?」

    「我和夏海纱音是钥匙」

    什么?

    「什么意思?」

    「不知道」

    我和夏海纱音是钥匙。实在无法想象纱音和濑户会有什么交点。

    也不可能会有。

    「我说凪沙君」

    「嗯?」

    「你见过天使么?」

    「…………」

    我沉默的注视着对面的少女。

    「我好像在梦中见到了天使」

    濑户将浑浊的视线投向了空中。

    「她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像蝴蝶一样飞在空中……」

    停顿了一下后。

    「但我——那天使」

    男生的叫喊声盖过了她的细细私语。

    连提问的间隙都不给的她问起了我。

    「凪沙君的小说里也出现过天使是吧」

    「诶?啊啊,是啊」

    既然她做到过关于虚岛的梦,想必应该说的是公主迪亚纳斯。

    毁灭了帕菲西斯大陆的破坏女神。沉睡于水晶台座上长着翅膀的美少女。

    但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

    「凪沙君我能问你个奇怪的问题么?」

    「问吧」

    「关于那小说」

    濑户压低声音,眼神认真的问道。

    「那不是虚构而是经验之谈?」

    心头一震。心脏发出了一拍巨大的声响。

    房顶上风很大。在我的视野范围内,黑色的长发飘扬在空中。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看了凪沙君的眼睛,总觉得是这样」

    「…………」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正从我的喉咙深处慢慢的爬了上来。

    突然觉得她也许能够不嘲笑我的接受我所经历的事实真相。

    横下一条心,决定开口时——

    「小彩!」

    轻快的招呼声插了进来。柏木和芳川在屋顶入口处挥着手。

    紧绷的空气缓和了下来。决定性的一瞬间就这么远去了。

    濑户瞥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声「再见」后就走远了。

    但是。

    至少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她。在这想法的驱使下。

    「濑户!」

    我向那个背影喊道。

    「回答是肯定的!」

    濑户回过了头。黑发在风中飘扬。

    接着。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后走了。

    我听到了远处柏木她们的对话。和凪沙君说些什么了?没什么。今天去图书馆考前复习么?复习好我们去《哈奇士》吃饭……等等之类的。

    我看了看手表后,抬头望着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一种全身舒畅的感觉。不,为什么会有这感觉我很清楚。其实我很想与他人一同分享曾经我一个人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即使那个人无法完全理解。即使只能产生不完整的共鸣也好。现在能坦诚的这么想,相比那时对他人不抱任何期待构筑起心灵屏障的我——也算是个小小的变化了。

    头上是镶嵌着光的粒子的蓝天。

    时间还早的很。我急切期盼着放学。

    ——好想快点见到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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