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诅咒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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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透过云间呈带状照在大地上，鸣啭的麻雀在枝条上嬉戏。
莲太郎在他们居住的公寓后方的空地上，聚集了共八名少年少女。他们眼睛闪闪发光地仰望莲太郎。莲太郎还觉得他们的面孔好像在哪儿见过，原来全部人都是延珠的同班同学。
莲太郎强忍困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空地上呆呆地站着。让人不自在的气氛使得莲太郎不断地摆动身体，视线在空中徘徊。
“咋了，那啥，也就是说你们想拜我为师？”
“没~错！”X8
孩子们回答的声音大得能将人压倒。莲太郎将他们撂在一边，非常困惑地望向在他身旁嬉笑颜开的延珠。
“喂，延珠……我想客客气气地让这帮小鬼打道回府，你说该怎么办？”
“就是给他们点指导罢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莲太郎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听他们说，这似乎是源于延珠在学校大肆吹嘘莲太郎是“格斗技的高手”。
多亏了她莲太郎今天一大早就被叫醒，难得的休息日上午也报废了。放在平常的话莲太郎这时还在被窝里辗转打滚呢。
“师傅，听说你曾经只用视线就将棕熊吓死，这是真的吗？”
传言被大肆地添油加醋。
“师傅，听说你曾经徒手歼灭了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大队，这是真的吗？”
莲太郎似乎连海军陆战队都干掉了。
“师傅，听说你曾经接下核弹头并且将它丢回去，这是真的吗？”
莲太郎对延珠投以糜烂的眼神。你到底将我吹嘘得有多厉害呀。
和莲太郎四目相投的延珠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着“如果是莲太郎的话能够办得到哦”，对莲太郎深信不疑。
莲太郎想长嘘一口气。延珠的缺点在于，她是真心地认为莲太郎无所不能。
莲太郎挠了挠脑袋。不论是谁都会有这么一个时期，喜欢将自己投影到特摄片里的英雄身上。莲太郎也想去守护可爱少年少女们的梦想。
莲太郎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情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没事，小鬼太好对付了。
“大伙儿都来啦。我就是传说中的里见莲太郎！”
沉默。
莲太郎一上来就顶不住了。他快速眨动眼皮向延珠求救。
而延珠则嬉皮笑脸地对莲太郎挥挥手。她完全没理解莲太郎的意思。
“那啥，你们听好咯。原本天童式战斗术的理念，是天童流的开山鼻祖，天童助喜与所创立，简单点来说天童式战斗术的基础是拳击系的一型和踢技的二型还有剩下的三型。不好意思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老实说仍在初段的我能使出的技能有限。就凭我这种程度，还有很多奥义没能学到——”
“——师傅，那种事情随便啦，请快点教我们必杀技吧。”
“切，真拿你们没办法。”
对小孩子的三分钟热度感到厌烦，莲太郎走到立在空地上的一棵枫树前。
他放低重心，摆出基础动作“百载无穷之势”，深深吸了口气。
“天童式战斗时一型三番——”
莲太郎短嘘了口气，扭动身体转了一圈，然后打出拳击。
“——辘轳鹿伏鬼’！”
拳头击中树干。伴随着一声闷响，枫树大幅度地摇摆起来，大片的树叶细细簌簌地落下。
莲太郎吐了口气解除姿势。然后冷淡地回过头。
“怎、怎样？”
“诶，你动作太快了都看不清~”“不就是普通的拳击嘛。”“总觉得很寒碜，对吧？”“你说对吧。”“将树劈断嘛~”“退钱~”“傻逼、傻逼。”
莲太郎烦得要死。怎么办，好想痛扁这帮家伙。
“那啥。刚刚那下只是热身而已哦。莲太郎还留了一手哦。天童式战斗术的奥义之一，二型十一番隐禅-哭汀’。”
“哦~”“有点酷。”“就只有名字酷而已。”“百闻不如一见，对吧。”
心想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折服，莲太郎再一次面向大树，这次注入了能将树木踢断的气势纵身一跃。
“天童式战斗术二型十一番——”
突然间，莲太郎的意识被拉回到昨天在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一件事。
盘旋在莲太郎脑海里的是影胤所说的一个词。
——“新人类创造计划”
那个男人参加了那个计划？
圣天子说：“如大家应该都知道，现在东京区域被monolith的结界所保护。具体的说明就免了。如果有人恶用七星的遗产的话，能够在monolith的一角开个大洞。那样一来东京区域内就会遭受到死亡飓风的肆虐。眼下必须争分夺秒。请大家一定要夺回七星的遗产。”
莲太郎眯起眼角。
不管怎样，都不可以输给那个男人——蛭子影胤。
莲太郎气运丹田，瞅准了树干。
“我要上咯，奥义——”
就在那时，莲太郎的余光扫到，兴致缺缺耍着足球的少年把球朝莲太郎踢来。
“咕啊！”
刚使出的技能轻而易举地被打断，失去平衡的莲太郎一头栽倒了阴沟里面。
延珠就好像在说没眼看一样用手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挫，超挫！那种蹩脚的踢技就连虫子都杀不了。”
虫子……
“够了，回去玩PlayStation吧。”
“赞成~”X3
“喂，你们给我等等——”
莲太郎的话被当成了耳边风，延珠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莲太郎和延珠。不一会儿延珠便开始跺脚。
“呜，给妾身回来。莲太郎真的很厉害哦！顺带一说晚上也很厉害哦！”
“你就饶了我吧……”
莲太郎看了下时间，现在依然是上午。但莲太郎实在没那个心情现在再去睡回笼觉。
“延珠，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延珠脸上突然放晴，然后高喊万岁，高兴地跳了起来。
“去购物！”
“好好，我知道了。”
刚从汗臭弥漫的满员电车上走下，莲太郎就被延珠拉着手，一路跌跌碰碰地来到了玩具店。这家店将大公司的家电大卖场整整一层楼租了下来，规模那是异常之大。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店里人头攒动，也有很多人和家人一起来。
望着夹在双亲之间，拖着双亲的手撒娇的孩子，莲太郎心想，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和延珠两人的。
莲太郎拿起方块装积木拼图的样品把玩起来，或许回想起童年的往事，一股思念渐渐涌上心头。
“很久以前，我经常和木更小姐用这个来玩。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东西呀。”
“妾身要找的是这个。”
说完延珠指向了放置有特大干涉变调显示器（注：InterferometricModulationDisplay技术，简称IMOD。）的动画周边商品区域。
显示器上面打出用当下流行的手写字体写成的“天诛少女专区”几个字。说起来，昨天延珠和她的同学好像也谈到过这个动画。
“这动画讲什么的？”
自己明明就不感兴趣却又问其内容，问完之后莲太郎便感到后悔。因为延珠双眼放光，抬头仰望莲太郎并且问道：“想知道吗？。”
将延珠洋洋得意地讲述的内容总结一下，这是一部讲述了大石内藏助良子（魔法少女）在义父被杀之后发誓要为其报仇，于是乎集结了全国四十六士（魔法少女）打入吉良宅邸，波澜壮阔的长篇动画。
“赤穗浪士系魔法少女萌”似乎是最近才兴起的一股热潮。
“以魔法少女为题材却又扯到复仇故事上吗？”
“哼，那才是亮点不是吗？”
“是、是吗……”
莲太郎望了一眼放在特设专区的刀。放出白银光泽的锐利日本刀，唯独刀柄部分被改成了魔法杖风格。那似乎叫做StickBlade（注：杖刀）。莲太郎又看起了宣传片段，一边尖声高呼“去死吧！”一边挥下大刀的女主角天诛-红的凶恶面孔被特写镜头倍大开来。
莲太郎完全搞不明白这部片子到底是瞄准了哪个年龄层的观众。而且，里面的角色完全没有使用魔法。
StickBlade和魔法少女的变身服装等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莲太郎望了一眼价格，不禁发出呻吟。
“为什么会这么贵呀……”
“贵吗？这很普通呀。妾身会用自己的工资买，所以莲太郎用不着担心自己的钱包。”
延珠说完便开始物色大量摆出的商品。
“这个怎样？”
不一会延珠便跑回莲太郎身边。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手镯。雕刻摸样上镀了银色金属。材质大概是铝之类的吧。放在手上感觉非常轻巧。
“这是什么呀。”
“这是天诛少女佩戴的手镯。这是作为四十七名士的同伴证明，如果欺骗伙伴对伙伴说谎的话，手镯上就会出现裂纹，这就可以知道那人对伙伴说了谎。”
“哦，这有点像破镜’呢。”
“pojing？那是什么？”
莲太郎在空中写出汉字给延珠看。
“这是以前从老师那儿听来的故事。传说有一对夫妇分隔两地居住的时候，他们把一面镜子分割开各自带上其中一片，作为重逢时的证明，但妻子违背了誓言在外面有了外遇。于是乎镜子便裂开，化作小鸟飞到丈夫的身边。两人最终离婚收场。——那么延珠，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吗？”
“老师，我知道。她告诉咱们搞外遇不要东窗事发！”
“诶？”
延珠用手顶住下巴。
“然而，两者确实有几分相似。那个破镜’什么的，是山寨天诛少女的吧。”
“这也没分谁山寨谁的。顺带一说，这东西多少钱？”
“六千九百八十円。真便宜。”
“好贵！这都比得上我两个月的伙食费了。”
莲太郎都沒来得及阻止，延珠已经跑到收银台付完款了。
“来，莲太郎也戴在手腕上。”
“啥，我也要吗？”
“这是成对的哦。和妾身一起的莲太郎不佩戴又由谁来佩戴呢。”
看到延珠将那个带到右手上，莲太郎也准备带到右手上，但他又改变主意戴在左手腕上。
延珠笑容满面地望着莲太郎。
“怎、怎么了？”
“这是情侣装。这样一来莲太郎就没法欺骗妾身，对妾身说谎了。也不可以和其他的女人搞外遇哦。就算是色迷迷地盯着木更的胸部看，手镯也会裂开的哦。”
“诶，本人里见莲太郎深爱蓝原延珠……这也没开裂呀。”
“因为那是真实的嘛。”
“可恶，这样来解释吗。没想到你会这么回答呀。”
走出大楼之后，两人手牵手走着，说着无聊的对话。主要是延珠在滔滔不绝地说，而莲太郎则是随便地应答她，但莲太郎感觉，和延珠聊天让昨天的憋屈都得到舒展。
突然看到街头的电视上映出圣天子的身影，莲太郎停下脚步。
似乎是新闻节目的录像。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表示在有关“被诅咒的孩子们”的基本人权的尊重上她将再度提出法案。那就是现在城中热议的《Gastrea新法》。
这个法案能够通过吗。
莲太郎衷心希望能够通过。他握紧了牵着延珠的手。
在以前，“被诅咒的孩子们”一般都会被偷偷送到河边，在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状态下泡在水里淹死。而正因为他们具有再生能力，反而容易遭受到父母过激的虐待。
一看到红色的眼睛就会发生休克的战争后遗症——gastrea休克。患上这种病症的父母，据说没法正眼望自己的孩子。
而且由于遗传基因遭受到gastrea病毒的污染，就算进行亲子鉴定也没法证明血缘关系，由此甚至有人质疑，她们是否法律所承认的人类。
可以说，几乎全部经历过大战时代──“被掠夺的时代”都是潜在的对被诅咒的孩子们的差别主义者。在这种状况下，和她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人非常少。
老实说，莲太郎认为这并非他一人所能解决的问题。东京区域的最高领导人对她们的境遇表示理解，莲太郎对此举双手欢迎。不如说，他甚至想索性就把全部的事都交给圣天子来处理——
“捏的我好疼呀莲太郎，放开我。”
莲太郎吓了一跳，将握紧的手松开。只见新闻已经转入下一个话题，而延珠则是困惑至极地仰望着这边。
“不好意思……我刚刚发呆了。我们走吧。”
莲太郎刚转身，就发现路得对面组成了一道人墙。就在莲太郎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瞬间，对面传来了仿佛从地底下发出的怒吼，围观群众散发出来如杀气一般的气息也一并飘荡过来。
虽然不明缘由，但莲太郎感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当场惊呆了。
身为一个民♂警，运动神经和射击水平都普普通通的莲太郎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那全都是因为他的直觉没有出过分亳差错。
直觉告诉莲太郎要尽早离开这里。
“延珠，虽然要绕点路，我们从反方向回去吧——”
“抓住那家伙！”
悲鸣一般粗暴的吼声响彻周围，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少女撕开人墙从里面冲了出来。她手上拿着装满食品的超市购物篮子。篮子上的商标是莲太郎也曾光顾过的大公司的商标。
少女看到挡在她前方的延珠和莲太郎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莲太郎也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少女身上的服装是系皮带的牛仔裙和时尚的白色紧身上衣。只不过和她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一样，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修补过的痕迹和污渍，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过了。这些衣服恐怕和她现在抱着的食物一样都是偷来的赃物吧。
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居住在“外周区”的孩子。而且她那双映照出莲太郎和延珠的瞳孔呈深邃的酒红色。说明她和延珠一样是被诅咒的孩子。
终止了这漫长对视的是从她背后伸过来的无数只手。成年人将手放在她背后粗暴地将她推倒，骨骼间的摩擦发出的凄惨的声响清晰地传到了这边。从篮子里散落出来的蔬菜和水果滚到莲太郎的脚下。
“放手！”
她被死死地压在柏油马路上。她那张端正的面孔扭曲了起来，像野生的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大吵大闹。但观众无一人都她寄予同情。
“臭小偷，你们就是东京区域的垃圾！”“大伙干得好！活该，你这个gastrea。”“别嚷嚷吵死人了，你这个杀人凶手。”“如果你们这些赤目’没有杀害我的双亲的话……”“去死吧，赤鬼’！”
莲太郎拍了一拍身旁的一个人的肩膀。
“喂，那家伙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这个小鬼偷了东西。警备员问她话，她就动粗把人家打了个半死！”
莲太郎望了眼延珠的脸，果不其然她的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少女突然望向延珠。
“被诅咒的孩子们”只要把红色的眼睛隐藏起来的话，外表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因此她就望了一眼，应该绝对不会察觉到延珠就是“被诅咒的孩子”才对。但不知为何，少女对延珠伸出了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求救。
莲太郎立马挥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住手，别把延珠牵扯进来。
“呃！”
少女看见莲太郎的表情，明显地露出恐惧的表情。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就在那个时候，穿过观众走了进来的警官收拾这个局面。
那是瘦骨嶙峋的戴眼镜男和体格壮硕的平头男的二人组。
莲太郎心想眼下集体私刑的状况终于得以终结了，放下了心头大石。
但戴眼镜的警官侧目望了眼安静的观众和被制服的少女，或许是理解了这般状况，“啊”地冰冷地嘟哝了一声。
警官强行把少女拽了起来，居然不询问周围的人状况就在她的手上套上手铐。
不顾哑口无言的莲太郎，戴眼镜的男人对作为代表的一人敬了一礼表示了谢意，然后将她推进巡逻车便扬长而去。那位警官准确掌握到那个女孩犯了什么罪行吗？
少女离开之后，观众嘴里嘟嘟哝哝抱怨完百年三三两两散开了。
那只是刹那间的事。之后就只剩下莲太郎和延珠。
没办法。这件事上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莲太郎感到一丝不安，但还是望向身旁打算拉住眼珠的手回去但却吓了一跳。只见延珠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莲太郎。
“莲太郎，您为什么没有帮助那个女孩！”
莲太郎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她的瞳孔变成了浅红色。正准备散开的众人回过头来，露出诧异的表情。莲太郎强忍心中的动摇对他们吼了一句：“什么事也没有！”
莲太郎拖着延珠的手腕，走进大楼间的一条小路。排气管传来一阵让人恶心的气味。
“我也没办法呀，延珠。在那种状况下如果连你的真实身份也暴露出来的话会遭受到私刑的呀。”
“但是你挥开了求救者的手！”
“有些事情我办得到有些事情我办不到呀！而且那家伙所做的绝对是犯罪！就算是因为外周区的生活环境恶劣那也不允许犯罪！”
莲太郎不禁说起了道理。莲太郎明白，这个回答将会引爆延珠的愤怒。
延珠使尽全力摇头。
“那是借口！莲太郎只要想帮助的话是可以帮助得到的。莲太郎是正义的伙伴。莲太郎无所不能！”
“不要把孩子的幻想强加在我身上。我什么事都办不到……什么也办不到。”
莲太郎突然回过神来。延珠正强忍呜咽哭泣着。莲太郎朝她的肩膀伸出手，但她却后退了一步。
“延珠，难道说……你认识她？”
莲太郎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延珠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
“从前妾身还在外周区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几次。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那人似乎也记得妾身。”
“怎么会……但、但那是挥开她的手只是情急而为，我并没有多想……”
莲太郎已经无法看着延珠的眼睛说话了。他在责备自己心中的良心。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延珠，你可以一个人回家吗？”
“诶？”
回过神来的时候，脚已经自己动了起来。从小路冲了出来莲太郎迅速左右张望，看到一名少年正坐在助力自行车上等待交通信号灯。莲太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过头来，然后立马将民♂警的许可证顶在他眼前。
“我是民♂警。区域里面出现了gastrea，所以我想借你的车一用。”
“喂、喂等等。你这冷不防的说什么呢？”
“从身材上看你还是中学生吧。你看咱们能不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莲太郎望了眼畏畏缩缩的少年取得了他的同意，将车粗暴地抢了过来。引擎发出刺耳的响声掉转头，朝刚才巡逻车驶去的方向前进。
莲太郎虽然没有佩戴头盔但也没有无视交通法规。其实如果被叫停下来只要亮出民♂警的许可证，说出实情的话他们应该也会理解，但那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莲太郎在车辆之间穿插危险行驶，与此同时与追尾的危险不同的紧张感让他的心脏扑通直跳。
为什么警官没有询问少女和被害者一句话就将她带走了呢。这种非法的手续简化，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而且现在莲太郎行驶的前方，别说是像样的警察局了，就连派出所都没有一间。就这样前进的话会不断靠近外周区。
莲太郎虽然不信神但他现在对神祈祷。希望他只是杞人忧天。
就在莲太郎思考的期间，远远看去细小的monolith不断地变大，随处可见损毁废弃的建筑物。这里就是繁荣的东京区域的阴暗面，外周区。
就在莲太郎心想他们或许已经从这里通过了的时候，他发现从中段扭曲折断的信号塔旁边停靠着一辆巡逻车。
莲太郎在大约相隔30米处慢慢地拉下制动以防发出太大的声响，然后把电动车停在似乎曾经是加油站的废墟旁，然后慎重地走近。
莲太郎不解为什么自己要鬼鬼祟祟的呢，但现在比起疑惑莲太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莲太郎绕过附近的废弃大楼走近巡逻车。途中的一栋大楼的一楼只露出钢筋，里面的水泥墙壁被削去，墙纸和电线耷拉到地上就像是鬼屋一样。用手一摸，像是石灰的东西簌簌落下。这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仅仅被废弃了十年而已。
附近一片死寂，目光所及之处完全看不到人影。
莲太郎蹲下来走进巡逻车窥视里面，不出莲太郎所料，少女和警官都没在车上。莲太郎一边对内心松了口气的自己感到愕然一边望向信号塔设施，接着朝那里前进。
穿过损毁的铁栅栏之后，突然从近处传来的声音让莲太郎慌忙将背部紧贴到附近的墙壁上。
莲太郎慢慢地把脸探出拐角，只见戴眼镜的瘦皮猴和平头警官背对这边站着。离那儿不远处，刚才那个少女正背对铁栅栏伫立着。
少女也许已经死心了，对于不知接下来自己会有怎样的境遇以感到的不安让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背对这边的两位警官一言不发，散发出来的险恶气氛让莲太郎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莲太郎皱起眉头，心里寻思接来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枪声。
血液从远处的少女头部迸发出来。少女双膝跪地。她慢慢地伸出手触摸自己的头部，望着从那里流出来的血，似乎在努力去弄清眼下的事态。
接着子弹就如雨点一般袭来，腹部、胸部、手脚都被开满了洞。就像遭受到电击一样少女身体后仰，被轰到背后的铁栅栏上。
“可恶，还没死！”
戴眼镜的瘦皮猴一边走近一边将三发子弹打入少女的头部。她面朝下摔倒在地，一大片血泊在地面上扩散开来。她一动也不动。
莲太郎用双手捂住嘴巴，将要漏出来的悲鸣吞了回去。
警官骂了几句脏话，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快步从现场逃跑了。
莲太郎用那双颤抖的脚走到她面前，然后弯下膝盖双手撑在地面上。
畜生——莲太郎在心里痛骂道。
他将少女抱起来，也不顾会弄脏衣服紧紧将她抱住。莲太郎抱住她因失血而逐渐变凉的身体，一股让他浑身颤动的愤怒涌上心头。
民♂警不是一份保护无辜市民，坚守正义的伟大工作吗？
保护无辜的市民？正义的伙伴？去你妈的，我刚刚到底在看些什么呀。我是在眼睁睁看着小孩被虐杀而坐视不理吗？
什么是正确，而什么是错误呢？再说了，我应该打倒的敌人到底又是——
莲太郎因心中的思绪无法宣泄而猛烈摇头。
就在那个时候，他抱在怀中的少女大口地呛了几声突出了鲜血。
莲太郎微微张开嘴巴。她还活着。她或许还有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莲太郎已经抱着她奔跑起来了。
时间已过深夜两点。
春天的夜里与白天的阳气不同，依然留有余寒。莲太郎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不清楚这是否由于疲惫，但莲太郎感到难以忍受的饥渴和头痛。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各种事情，这也许是其余震吧。
回想起来，莲太郎单手抱起超过30公斤的少女让助力自行车疾驰，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劳力，但由于莲太郎连命都豁出去了，所以非常奇怪地他并没有感觉到辛苦。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在危急关头冒出来的蛮劲。
她被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就被ER的医生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期间，莲太郎就在走廊的椅子上接受其他医生的问话。令他感到不愉快的是，在得知她是无亲无故的外周区孩子时，医生们所露出的表情。
生活在外周区的孩子不要说医保证了，就连有没有户籍都不清楚。为她们进行手术，医院方往往收取不到手术费用，而要负担其手术费。
如果那个时候莲太郎没有说出要为她垫付医疗费用的话，最坏的情况医生恐怕会扯出“执刀的医生不在”这种明眼人都知道的谎。
在经历了总计八小时的大手术之后，她包住了一条性命。执刀的医生对莲太郎说明，打入她身体里的是小口径的子弹、子弹并非varanium弹而是普通的铅弹、“被诅咒的孩子”令人瞠目结舌的再生能力、强韧的头盖骨，缺少了以上哪一个因素她都无法得救。
幸好那位像是将要退休的半老医生对这类情况也有所理解，他也询问了是谁下的手并且提议最好马上报警，但莲太郎只是苦笑，然后告辞了。
莲太郎对她得救了这件事很自然地感到高兴，但一想到接下来院方要求支付的手术费和入院费用，实际上也没法光顾着高兴。
莲太郎在深夜的国道上，老老实实地等待着信号灯同时四处张望，但不要说行人了就连汽车都见不到一台。
很快就见到八个榻榻米一个房间的自宅。房间里没有点灯。延珠当然不可能这么晚了还醒着，但之前莲太郎心里有些许期待延珠或许还没睡，所以感到一抹寂寥。
“你看起来很累呢，里见同学。”
莲太郎反射性地拔出**，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慢慢转过身，但自己的鼻尖也顶着一把**。
这把枪定制的原型大概是贝雷塔**，枪上部带有导气孔的近战型钉刺枪。同样在抑制枪口上扬的大型稳定器上附带有内藏式的刺刀配件。延长的导线型多弹仓。套筒的左侧刻有《给予尊严的生（Givethelifewithdignity）》，而右侧刻有《否则让其作为殉教者死去（Otherwise,givethedeathasamarytr）》。枪柄上埋入了一枚模仿邪神的金属牌。枪身上布满了大量的钉刺。而握住这把枪的人就是——
“蛭子影胤，你这把枪真够恶趣味的。”
“嘻嘻，晚安里见同学。”
身穿燕尾服配戴面具的怪人嗖地把枪放下。令人吃惊的是，他还握住另一挺颜色不同的改装版贝雷塔。
“这把黑色的是自动**《SpankingSodomy》（注：Sodomy为爆菊的意思，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把Spanking也查了……），同样地这把银色的则是叫做《PsychedelicGospel》。；两把都是我的爱枪。”
“你有什么事……”
“我其实是来找你聊天的。你能不能也把枪放下？”
“我拒绝。”
“哎呀哎呀。”
蛭子影胤打了一下响指。
“——小比奈，将他那碍事的右手给剁了。”
“是的爸爸。”
莲太郎反射性地往后一跃，紧接着一道速度惊人的斩击伴随着破风的声音划过莲太郎刚刚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了影胤的身旁。小比奈露出快要哭出来的困惑表情。
“喂，你别动，脑袋要掉下来了。”
一阵寒意滑过莲太郎的背脊，让他直冒冷汗。
不好，完全摸不着她的刀法。再来上一刀的话——
小比奈再次卷起土尘从莲太郎的视野里消失了。莲太郎聚精会神观察却追不上她的动作。莲太郎心想要被干掉了，紧紧地合上眼睛。
两个物体发出刺耳的响声在空中激烈碰撞在一起，又伴随着摩擦音被吹飞。双方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没踢到吗？”
“诶，没砍到吗？”
“延珠！”
莲太郎的身旁，站着瞳孔火红的延珠。
“莲太郎！他们是什么人。”
“是敌人。”
小比奈就像在保护影胤似的双手持刀走向前。与刚才怯生生的样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稳稳地站在地面上，摆出了将泛起varanium黑色光泽的刀身交叉在身前的姿势。
“爸爸请小心。那个家伙，很强。大概是以踢技为主的Initiator。”
“哦，竟然有人能够让小比奈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你拥有一个相当能干的Initiator呀。”
小比奈大吼。
“那边的小不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延珠满脸通红气得直跳。
“您不也是个小不点嘛，真是没有礼貌。妾身叫延珠，蓝原延珠。是兔型的Initiator！”
小比奈脸朝下阴深深地嘟哝。
“延珠……延珠，延珠——我记住了。我是螳螂型，名叫蛭子小比奈。在近战里，我是无敌的。”
小比奈表情一转，露出悲痛的表情拽了拽蛭子影胤的衣角。
“我可以砍了那只兔子吗？就砍掉脑袋而已，我可以砍吗？”
“愚蠢的女儿，我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吗。不行。”
“呜，爸爸，我讨厌你！”
影胤一副受不了地样子摆正了高筒帽，然后面向莲太郎。
“总觉得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呢，你要和我战斗吗？”
莲太郎一边警惕地望着影胤，一边环视四周。周围都是住宅街，如果在这里战斗的话只会徒增损失而已。
莲太郎紧紧咬住下嘴唇，然后放下**。
“混蛋，快点把事说完。我不仅发困而且还得好好学习准备下周的小测试。”
影胤在面具的内部干笑，接着把**收入皮套里，在月亮之下松容不迫地张开双臂。
“开门见山地说吧。里见同学，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
“你说，什么？”
“事实上从最初遇到你的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不忍心杀了你。如果你肯来我这边的话我就不杀你。”
“我好歹也是个民♂警呀……”
“那又怎样？我原来也是民♂警。非常遗憾接下来一场巨大的毁灭性的风暴将席卷东京区域。现在我拥有强力的后援。只要你成为我的伙伴，女人、力量，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里见同学，你就不曾希望改变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吗？东京区域的现状是错误的。这种事情，你连一次都没有想过吗？”
回过神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被击倒的身姿在莲太郎的脑海里苏醒过来。她的头以慢动作向后仰，血液从额头喷射出来。鲜血缓缓地滴下，被吸入到地面之中。
少女那双对发生了的事情表示抗拒的瞳孔、因黑色的喜悦而咧嘴发笑的警官、还有害怕被他们一并灭口而不敢冲出去的懦弱自己。
影胤看到莲太郎在犹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布铺在地面上，数了三声——然后拿开。那里出现了一个公文包。
“据闻，你的生活在经济上并不怎么富裕吧。”
影胤用脚把公文包踢了过来。公文包在莲太郎的面前停了下来，接着盖子弹了起来。里面放满了一捆捆钞票。
“这是我对你小小的心意。”
莲太郎眼都不眨地盯着钞票。
“听说你让那位延珠小妹妹，装成人类去上学对吧。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们可是超越了既存的智人，是次世代的人类形态啊。经历大灭绝之后幸存下来的是我等有能力的人。追随我吧，里见莲太郎。”
莲太郎用尽全力把公文包踢回去，对包连开三枪。
公文包弹了起来，成捆的纸钞上开了洞，其中的几张随风飘舞着。
影胤望了一会儿穿了孔的公文包。
“你犯下了大错呀，里见同学。”
“你说错误？要说我有过错的话，那就是最初遇见你的时候没有把你杀死，蛭子影胤！”
“无聊！你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委托吗？你就算再怎么为他们服务，他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你。”
莲太郎瞪着影胤。影胤也瞪着莲太郎。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听到枪声的巡逻车从远处赶来，传来了警笛声。
“哼，就此打住，里见同学。虽然这种手段不大是我的兴趣，但你明天就尽管去学校看看吧。你也是时候看清现实了。”
影胤对莲太郎低声威胁，然后往后方大幅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莲太郎一边死死盯住影胤消失的方向，一边问延珠。
“对方的Initiator，你是怎么看的？”
“很强、惊人地强大。”
“能赢吗？”
“不知道。”
“是嘛……”
影胤在临走前撂下的话语，沉重地，难以消退地留在了莲太郎心坎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
莲太郎用力握住手机站了起来。其中几个正在闲聊着的同学吓了一跳，望向莲太郎。莲太郎慌忙放低声线。
“我、我马上过去。”
莲太郎合起手机后马上冲出校舍，跑向相隔两栋楼的勾田小学。
他在升降口处匆忙换上了来客使用的拖鞋，前去教员室。正好遇见了准备朝教室走去的男性班主任。他脸色苍白身材清瘦，眼睛下方有一大块黑眼圈。身高不及莲太郎，虽然不怎么热却把手帕抵在额头上，神经质的大眼球往外凸。
“啊，你是她的监护人……”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延珠她到底——”
莲太郎像是要扑过去的地怒气冲冲地紧逼过去。明知道对她的班主任撒气很离谱，但莲太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不时往莲太郎这边偷看，同时语无伦次地回答。
“呃，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蓝原同学是被诅咒的孩子’这一传言。分配伙食的时候，开始有人对蓝原同学做出……类似于刁难的行为。”
“怎么会……因为……延珠她……没有，否定吗？”
教室低下头，开始频繁地用手帕擦额头。那正是最好的回答。
“里见先生，你至今为止一直对我们隐瞒蓝原同学是被诅咒的孩子’这件事，让蓝原同学来上学对吧。”
“事先告诉你们的话，你们不就会找理由拒绝延珠入学了吗？”
教师把视线从莲太郎身上移开，再次用手帕擦拭嘴巴周围。
“蓝原同学似乎受到了些刺激，所以我就让她早退了。照理来说我不应该说出这种话，但里见先生你能不能去陪着她？”
莲太郎记不起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
当他打开门锁，气喘吁吁地走入自家的时候，清凉的冷气拂过他的肌肤。
延珠不在家里。哪儿也找不到她。
莲太郎感到浑身一阵恶寒。他连鞋子也懒得脱，直接去打开浴室和洗手间，还有壁柜的门。但还是找不到延珠。
难道延珠没有回家。想到这里莲太郎的脸开始发青，但当他打开她的大衣柜时，却能发现到她曾回过家里一趟的痕迹。
莲太郎虽然陷入恐慌当中，但他还是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延珠的手机打电话。
她似乎关了机，于是乎莲太郎又给她发了几封邮件。
对方没有回复。
莲太郎一边深呼吸一边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延珠的家只有这里而已。
莲太郎一直在等。
可是那一天，延珠最终还是没有回家。
3
淅淅沥沥的拍打声从远处传来，莲太郎微微张开眼睛。最先映入朦胧的视野里的是茶褐色的天花板。天花板的木纹一扭，变成了被野猪追赶的人。人在拼命逃跑，但很快就被野猪追上了。
视野突然间清晰起来，莲太郎扭头环视房间。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延珠没有回心转意回家。失落感让莲太郎的胃部一沉。仿佛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似的一阵头痛感铺天袭来，莲太郎当场蹲在地上。
望向窗户，窗上的雨滴让景色变得扭曲。刚才听到的淅淅沥沥声音原来是这个呀。
沉重的眼皮微微痉挛，莲太郎现在的感觉比睡觉之前还要难受。甚至有种恶心感。
莲太郎将手表拿过来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着上午七点。莲太郎只睡了五十分钟。
昨天那件事之后莲太郎粒米未沾，胃饥饿得直发疼，但他没心情为自己做饭。
视野朦胧，脑子里像是塞满泥巴的莲太郎爬到冰箱，拿起剩下一半的牛奶一口喝完。莲太郎的嘴里只感觉到半固体化的苦涩的唾液味道。他用冰箱的外沿把生鸡蛋打破再倒入嘴里，又自暴自弃地把水菜和莴苣放到嘴里咀嚼。
正因为莲太郎自负是一个爱好烹饪的人，所以自己的举动让他受到了打击。
等身体勉强能够行动之后，莲太郎开始收拾起散落在起居室的延珠的衣服。
莲太郎昨天将延珠留下来的衣服全部从衣橱里拿出来，然后蜷缩在里面睡觉。就这样过了一晚之后，莲太郎的感想是：延珠与贫困的自己不同，拥有许多各色各样的新潮衣服呢。这样说来，延珠似乎每次买到新衣服就会在莲太郎摆出容易走光的姿势，不断地询问莲太郎“可爱吗？可爱吗？”这种话。那个时候自己又是怎样回答她的呢？
莲太郎捡起落在衣柜一角的注射器，里面装着蔚蓝色的药液。看到她没有注射药液，莲太郎感十分难过。虽然一两天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长时间放置不管的话她体内的侵蚀率就会上升。
“可恶！”
莲太郎把注射器扔到地上，然后抱头苦思。
每天到小学接送延珠，一回到公寓里她就吵要吃饭。正因她对每样菜都作出狠辣的批评，莲太郎付出的辛劳也有了回报。
那样的日常生活被彻底粉碎了。
莲太郎站起来，环视了宽敞过头的八个榻榻米大小的单间一周。
自己今后该怎么才好呢？
莲太郎双手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颊。他下定决心，必须得采取行动。
他脱下一直穿在身上的制服，洗了个澡。热腾腾的甘露拍打全身，让他僵硬的全身放松开来。洗完澡后，莲太郎离正常状态稍微近了一步。
莲太郎换上替换的制服望了眼镜子，面颊略有清瘦惟独眼睛炯炯有神，但他判断这仍属于容许范围之内。
检查过手机里面还保存有延珠面部的特写照之后，莲太郎带上钱包出门了。突然打开钱包确认里面还有多少钱，莲太郎不禁笑了出来。回来的路或许要徒步行走了，但管他呢。
莲太郎冲进电车里面，在终点站下了车，或许因为是休息日的早晨，上车口和出口都冷冷清清。莲太郎举起伞，望向远方的monolith然后果断地向外周区前进。
通过monolith划分出人类和gastrea的居住边界转眼已过十年。由于大战的缘故，能完好无损保存下来的只有东京都。毗邻东京都的神奈川县、千叶县、琦玉县都被monolith将原来完整的县分割开来。九年前这些区域被统合起来，从东京都改名为东京区域并且实施四十三区制。
原东京都中心部被赋予小的号码（圣居所处的地方是第一区），越接近国境线，号码就约大。
莲太郎接下来要前往的外周区在地图上处于第三十九区。所谓的外周区，即与monolith相接的国境线区域，同时也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居住的废都。
人的气息逐渐变得稀疏，随处都是眼看着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法想象是来自于人类的巨大怪兽的脚印、沾满血液的椅子、车窗破碎的四轮驱车车内就像泛起铁锈一样化作一片鲜红，从靠垫的缝隙之间长满了不知名的赤紫色的草。
紧急设置的公告栏上，十年之后的今天依然贴满了数层颜色不一的纸。“小翔，我是敦子。如果你平安无事的话就请联络这里。”“致加藤大辉——我在叔叔家。”“联络信息XXXX。麻生小路。”“我正在寻找这个孩子（附带一张五岁左右男孩的照片。）”“致阳子。爸爸和冬美平安无事（后面的字迹模糊，看不清内容）。”
莲太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一股被领带勒紧脖子的错觉，于是松了松衣领。
这是在战时失散的人们为了再会而设置的公告栏。信号中转站遭到破坏，手机就不过是一块垃圾而已。这里也是被卷入战火之中的地域吧。Gastrea战争的伤痕依然血淋淋地残留在此。
如果真的想回忆起十年前的状况的话，上传到网络动画网站上的视频多得让人作呕，但没有一部作品能让人看完感到幸福。莲太郎记得曾观看过一次标题为《不要忘了人终有一死》的动画，接着就冲到厕所里面。
越是前进，视野越是开阔。那是因为眼前只有崩毁的建筑物和半毁的房屋，遮挡视线的建筑物都不复存在了。
其中有一些像是新设的特大工厂。那些都是地热、火力、水力、风力、太阳光等各种发电设施，以及原子能发电所。
日本原本四面环海，海风强烈。而且日本是一个火山国，世界上的火山有将近一成都聚集在这里，因此地热也能利用。这里的地形复杂，地势高低差巨大，所以水力的效果也很强。
2031年的今天，太阳能电池板的能量转换效率也飞跃性地提高，四十一区也设立了托卡马克式核融合炉（注：一种用环状的电流捏缩电浆体的实验装置，研究受控热核反应的装置）进行试验运行。
可以说绝大部分的中央电力都是从外周区输送过来的。然而——
莲太郎望向与损毁的建筑物相比要整洁过头的沥青地面，露出苦涩的表情。
地震等灾害也是如此，发生了这种灾害的时候，最先被修复好的是用于运送物资的道路。其次就是确保可以称作是生命线的心脏水源，然后再以不断充实衣食住为目标。
为何道路被平坦地铺展开来，恢复却完全没有进展呢。这或许是因为政府没有复原外周区的意思吧。
外周区现在的用途有三个。运行风险较高的原子能发电的场地、从区域中央产生的垃圾的垃圾站。最后就是播下被称作MiracleSeed，能够以少面积获取到大量收获的转基因种子，也就是将废都推平用作耕地这三个用途（幸好水泥等物质会发挥降低土壤酸性的作用）。
这三个中的哪一个，都没有顾及到数量众多居住在这里的居民。
映入眼帘的monolith变得相当巨大。放眼望去这里应该是没人存在才对，但莲太郎却不知道从哪里感觉到视线。这恐怕不是他的错觉。
莲太郎紧紧握住伞柄。除了自己正撑着的这把伞，莲太郎还带来了另一把印有天诛少女角色的儿童用伞。
这次的事态比莲太郎所想要来得严重。延珠绝不可能是投靠到木更和堇、或者同学家里这么简单。这么一来，她应该是回到故乡外周区了。
回过神来莲太郎几乎来到了最深处。
莲太郎根据记忆来到一个下水道升降口上，敲了两三次上盖。
过了一会儿盖子发出沉重的声响向上打开，伴随着“有什么事？”这句就口齿不清的声音，一个年幼的少女从里面探出头来。她大概七岁左右，正呆呆地望着莲太郎。她的瞳孔是红色的。
“我正在找人，可以让我进去吗？”
“你是警察吗？我们无意从这里搬出去。所以说呀，所以说呀。”
“你搞错了。我不是警察。”
“那么那么，你是性犯罪者吗？”
“嗯？性犯罪者？不，那也不对……”
“那就请你回去。”
下水道的盖子咣当一声关上了。莲太郎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回过神来，敲打盖子。
“我讨厌纠缠不休的性犯罪者。”
“等等！为什么你只准备了警察和性犯罪者两个选项呀！还有你刚刚为什么断定我就是性犯罪者呀！”
“看见你的尊荣我就觉得是那么回事。”
“这个小鬼……”
“顺带问一下，你有什么事吗？”
莲太郎恼火地放下伞，然后用右手拿出民♂警的许可证，左手把保存在手机里面的延珠画像调了出来。
“我是民♂警。我正在寻找这个孩子。你见到过她吗？”
少女交替比对许可证的画像和照片，然后说：“我不认识她。”
“我还想问一下其他人。你们这有大人吗？”
“那就是长老了。我去叫他，请你在里面等等。”
“啊，好……”
莲太郎虽然被少女那奇怪腔调的日语所压倒，但他还是沿着梯子爬下去，站在下水道里。内部意外地宽敞，而且比想象中还要干净。
然而长年以来沾染上生活污水的恶臭让莲太郎感到头疼，而少女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对莲太郎说了一句“请在这里等待”，便轻快地走到里面去。莲太郎心情复杂地目送她的背影。
下水道里的孩子。在战时失去父母兄弟成为孤儿的孩子们。
莲太郎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在洞内回响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长得不高，顶着一头白发但还没有驼背，佩戴一副眼镜，甚至给人一种知性的印象。他手里拄着一个底部带有橡胶垫的木杖，但要称之为长老他还很年轻。
“我叫里见莲太郎。”
莲太郎将名片递给他。他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你就是刚才那个奇怪的孩子所说的长老？”
“没错，长老是爱称哦，哈哈。我叫松崎。哎，我也吓了一跳。玛利亚告诉我有个右手是警察左手是性犯罪者的人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谜语呢。”
刚才那个女孩似乎叫做玛利亚。看来要让那个孩子明白民♂警和警察之间的区别要花上很大的功夫。
“失礼了，请问你是……”
“啊，我在这里照顾这些孩子。”
莲太郎在心中感到敬佩。他并非流浪汉，恐怕是自发前来这里居住的吧。他的装着打扮确实有些邋遢，但他一露出笑容那柔和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莲太郎总觉得他之前也许做过教师之类的工作。
他用中指把眼睛顶了上去，望向莲太郎的眼睛。
“这里比外面要温暖吧。”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
事实上从进到这里的时候莲太郎就发现了。他本以为下水道只能抵挡风雨，这样看来搞不好冬天也能轻松度过。
“因为发电所排出来的水大多是热水。”
“原来如此。只不过，这样不会很容易生病吗，在这种卫生环境下……”
说出口后，莲太郎觉得可能不太礼貌于是句尾说得含糊不清，但对方却放声大笑。
“也并非如此。反倒是她们得到了gastrea病毒的恩惠，相较于我们这些一般人对这种环境更加有抗性。从前gastrea杀到这里的时候，它们没有把下水道都破坏了，因此这里居住起来非常舒适。”
莲太郎望向被叫做玛利亚的少女所消失不见的下水道深处。
“那孩子果然也是被诅咒的孩子’呀。六十公斤的下水道盖子她轻而易举就抬起来了。”
“你察觉到了吗。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感情。我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和普通人一起生活呀，只不过被人知道她的红眼睛的话可就麻烦了，所以她至少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转动着拐杖愉悦地对莲太郎说明。
莲太郎想到叫做玛利亚的少女。
“被诅咒的孩子”的性别全是女性。原本孕育在母体内的新生命在前七周里都是女性。之后胚胎才决定性别，一部分则被分入男性。Gastrea病毒对决定性别的因子产生了某种影响，因此不会分化成男性。
“松崎先生……你也是被掠夺的世代’吧……”
“和那个无关。Gastrea对人类的侵略，和在胚胎内不幸被其病毒侵害的孩子们不同。她们纯洁的世代’可是受害者呀。”
莲太郎叹了口气。
“如果大家都可以像你这样想的话就好了……我是由衷这么想的。”
“没办法呀。遗留下来的仇恨不会在十来年就消散。因为大家都对gastrea这个单词过敏，他们对体内带菌的孩子在街上大遥大摆感到厌恶反倒是理所当然的。”
莲太郎对这个意想不到的知音感到愉悦，差点就和他畅谈下去了，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请问这孩子有来过这里吗？名字叫延珠，蓝原延珠。”
松崎看了看画像，稍稍表现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摇了摇头。
“非常遗憾，我没见过。”
也罢，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
当然莲太郎不会因此而感到气馁。莲太郎行了一个礼，就在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何对方像是要留住他似地把拐杖伸了过来。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要把三十九区找个遍。因为这里是她的故乡。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看样子，你似乎是同伴落跑了的Promoter。”
莲太郎一下子答不上话，只好移开视线。松崎似乎光靠这些就明白了。
“就算不是这个孩子做搭档也可以呀。”
“什么？”
“照顾这些孩子，自然而然就了解到很多，在民♂警的组合里面性格不合的情况并不少见。解除组合又或者是搭档死亡的话，只要联络IISO与新的Initiator定下契约就可以了。IP排位虽然会暂时大幅下降，但以你这把年纪再次取得成果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应该也并非难事。”
莲太郎静静地呼吸，把眼睛合上。
“我是撇开了Initiator、Promoter这层东西来找延珠的。你是个好人我很感谢你。在此请让我说一句——啥都不知道就不要大放厥词！”
松崎吓得张大眼睛，手上的拐杖也掉了下去。
莲太郎一边后悔自己说的话一边咋了下舌。发生的尽是些让人难以抑制情緒的问题，真是让人为难。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想呵斥你。我要走了，再见。”
松崎怜爱地望着莲太郎离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回过头，向身后的黑暗中说道。
“你也听到了吧。那是个好青年。就这样目送他离去真的好吗，小姑娘。”
4
第二天。
莲太郎哑口无言地挂断了手机的通话。他无力地垂下手腕，暂时没法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莲太郎环视四周，天气延续着昨天的半阴，刚长出绿叶的樱花树仿佛要被强风吹走一般。天空眼看着就要下雨。响彻校园的预备铃让呆在校舍外的莲太郎突然回过神来，但他双脚沉重得完全打不起精神回去教室。
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的中间休息时间，莲太郎想起没向延珠学校的班主任说明延珠请假，于是走到校舍后方打开手机。
而对方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莲太郎的意料。
莲太郎转过头来望向校舍，琢磨是否该马上回教室在那儿踱来踱去，但他马上转过身，再次走向勾田小学。
他就这样走到教员室找延珠的班主任。而班主任也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是的，蓝原同学有来上学。”
莲太郎摸索着自己的记忆，才察觉到书包和一套教科书被人从自家里拿走了。他对此深感懊恼。
昨天那件事之后，莲太郎一直在三十九区搜寻直到日落，但完全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只好失意地拖动脚步回到公寓里。
莲太郎被班主任带到四年三班的教室前。他隔着后侧的推拉门的窗户窥视里面的情况。
延珠在里面。明明是休息时间她却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低下头，却用那双让人感受到强韧意志的瞳孔紧紧地盯着书桌看。她的桌子和周围的桌子之间被拉开了间隔，班上的人都把延珠当成是透明的。
她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莲太郎感到满腔悲愤。
他很想大喊不要这样。然而那一定是延珠以自己的方式做抗争。而自己没有阻止她的权限。
“你要和她见面吗？”
莲太郎很想和她见面，有很多话想要当面问她。
莲太郎紧紧抓住自己的胸膛，从怀里取出了带有盖子的注射器递给教师。里面装有蓝色的药液。
“这是？”
“这是她宿疾要用的药……”
莲太郎摇了摇头。
“不，不能说谎。这是抑制gastrea因子的侵蚀抑制剂。帮我交给她。”
说完，莲太郎背对有话想问的教师，步入狂风之中。
明明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受伤，但延珠从今以后也会继续上学吧。
莲太郎没心情回学校，于是就这样走到堇所在的大学病院。莲太郎发觉，自己这些日子明明有规规矩矩地上学却慢慢地染上了逃学的毛病，不禁露出苦笑。
钻过刻有恶魔雕塑这用來驱逐闲人的标识后走到地下，堇正好从手术室走出来。她把绿色的手术服和口罩摘掉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吊起嘴角对莲太郎“啊”地打了一声招呼。就算是天地异变，这个地下室的女王也会照样呆在这里，露出奇妙的笑容迎接莲太郎吧。
“医生，你刚刚在干啥？”
“闲着没事，所以就忍不住和查理分手了。非常遗憾他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部件。啊，在兴奋至极的同时，想到明天不得不去寻找新的恋人就感到一丝寂寥。”
莲太郎厌恶地望向她刚刚走出来的两面开的门。放置在这个房间各处的芳香剂，主要是用来消除被她称作“厨房”的解剖室弥漫出来的强烈气味。
“这里啥都没有，你就随便坐吧。”
莲太郎站在堆满房间左面的书架前。上面摆满了对电影极度狂热的她收集而来的藏品。她也许是那种不管是什么都往书架里面塞的性格的人，名为《十次元VS十一次元弦理论的对决！！！！》恐怕是有关量子论的书籍旁边放着名为《监禁调教二十四小时~花梨是哥哥的怀孕新娘~》的色情游戏盒子。这真是过分呀。
“医生真是厉害呀……”
“原来你现在才察觉到呀。”
“正因为光凭偏差值来取人让有名的大学都成了怪人窟了。”
“哈哈哈，笨蛋就少在那儿闹别扭了。我之所以是天才，那是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天才哦。真让人怀念。小时候，母亲翻来覆去地把但丁的《神曲地狱篇》当成床前故事放给我听呢。堕落到地狱的人，那叫一个肤浅呀……呵呵。”
“医生的家系从父母那一代开始就缺根筋了吗？”
“信不信我把你活体解剖了。”
“不要，别那样做。”
“啊，对了对了。顺带一说外面那个驱逐闲人的恶魔颜面是堕天使路西法，啊，说他是恶魔王撒旦你更容易理解吧？那和神曲相关。很意外的伏笔不是吗？”
“无谓到极点……”
“那啥，呃，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谈到色情漫画岛上说的是当地的语言，其意思似乎是，只不过你不觉得这表露出一抹真理吗？’这里？”
“别胡扯，才没谈到那种事呢。”
莲太郎十分郁闷。为什么自己周围尽是这种不听别人说话的人呢。
“我是在开玩笑的啦，你真个紧张又急躁的男人呀。被你这种男人思慕，木更真够可怜的。”
“闭、闭嘴！”
“啊对了。刚才你的后援者来了哦。”
莲太郎后颈的毛倒竖起来，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
“她来了吗？”
“嗯，总觉得她不太高兴。她说，你最近都没去学生会办公室找她玩，于是她就去教室找你可你总是不在，她很没趣呀。”
“那是因为我故意开溜不和她见面呀。”
“为什么又这么做？她不是学校的偶像吗？”
“那个嘛，她是有那么点可爱。可那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本性呀。那个女人一旦兴奋起来可是会拿起自动**在学校里面乱射的哦。”
只不过——莲太郎故意让句尾含糊不清。作为一个民♂警为莲太郎无偿提供武器弹药的也是她。
民♂警和武器公司合作可以说是极其自然的趋势。比方说伊熊将监所使用的巨剑，MK-iv直布罗陀也是给予他支援的伊斯卡里公司的产品。支援将监并且把他当成新商品的测试者，让他使用自己公司的产品的话，就可以得到“那位伊熊将监也在使用！”这种宣传效果，因此这类公司热衷于寻找有才华的Initiator和Promoter那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趋势。然而——
“那个人，在我身上哪个部分发现了发展前途呢？”
“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你那张过于苦逼的脸，觉得你可怜吗？”
“那不可能……”
接着莲太郎突然间想到什么耸了耸肩。
“医生，不好意思……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商量的。”
她把挂在椅子上的白长袍披上，然后从配备的咖啡机下面取出两个耐热烧杯，静静地应了一声。
“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往烧杯里注满咖啡，然后把莲太郎那一杯滑过桌面。烧杯莲太郎面前停了下来。
热咖啡一下肚，莲太郎感到心结舒缓开来。莲太郎把被枪击的少女和延珠的离家出走，以及自己去搜寻她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堇用手托着下巴露出了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
莲太郎突然感到不安，揉捏自己的手掌。
“医、医生？”
“嗯？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琢磨今晚该做什么菜。”
“喂，给我等下。”
“从中间开始我就没在听。毕竟你的苦恼太无聊了很没意思。”
“怎、怎么会……”
望了一眼盯着烧杯一动不动的莲太郎，堇就像在为难他一样冷淡地说。
“我说莲太郎同学，人类总有一天是要灭亡的哦。有可能会因为几百万年后地球全体冻结而灭亡，又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被巨大化的太阳吞噬而灭亡。明天一段monolith崩塌了，gastrea从那里蜂拥而进从而导致人类灭亡也说不定。不论是多么精彩的电影还是文豪写成的名作小说，还是宏伟的建筑物在遥远的将来都将毁灭回归于无。你懂吗？从全宇宙来看的话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看到露出聒噪冷笑的堇的脸，莲太郎仿佛感到一阵恶寒。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染上了病态的虚无主义了？
“我说莲太郎同学，说到底我们为什么必须得歼灭gastrea呢？”
莲太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瞬间畏缩了。
“回答不上吗？”
“请等等。那当然是因为gastrea捕食人类，改写遗传信息，是人类的敌人。”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gastrea是妨碍到人类的生物吧？可这难道不是人类过于自傲了吗？人类自以为处在进化的顶点，傲慢地俯视其他生物，可那是因为人类所获得的意识让人类极端自负自己比其他的所有生物都要优越。可你仔细想想，认为我们的意识’正是高等生物的证明这一个观点也不过是我们的意识’而已哦。只要人类还是人类，就没有任何证明其的客观证据。比方说，gastrea又是怎样的呢？它们拥有干涉生物的遗传因子，将其重新设计的神话般能力对吧？难道那就不是凌驾于我们的意识’的能力吗？在日本虽然已经没那么流行了，但在世界上有相当多的宗教团体将gastrea奉若神明。他们认为gastrea是为了净化污秽的地球而出现的神的使者。”
“那，是为什么……”
“因为人类是将资源消耗殆尽，让地球快速衰竭的主因呀。从宇宙飞船地球号的角度出发，gastrea成为地球上的支配者或许能更好地操纵这艘船。有句话叫万物逆旅。其认为这片天地不过是活在其中的生物短暂的旅舍而已。我们人类难道不是把这个旅舍弄得太过肮脏了吗？为下一个世代的地球支配者铺好床再腾让出来才是道理不是吗？”
莲太郎装作喝咖啡，陷入了沉思。
“这和深层生态学家的说法完全一样呀。生态发展过度了人类最终将成为废弃品吧。就算有人肯定gastrea的存在，我也无法赞同。再说了，如果gastrea是神的使者的话，那么被诅咒的孩子’又是什么呢？”
“那正是充当人类和gastrea之间的信使，神的代理人哦。”
回过神来莲太郎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延珠是人类。她是具有一个人格和思想的人类！绝不会越过这个范畴。”
因莲太郎起身的势头而洒落的咖啡，从其中一条支流形成一条小河川从桌子的一角滴落到地面上。堇就像在说正如我所料一样夸张地摊开双手。
“说的没错。你不也明白嘛。”
“啊。”
上当了。察觉到这一点，莲太郎突然感到不好意思，整个人瘫坐到椅子上。没错，她为了说出触怒莲太郎的话，让他主动地表露出对延珠的感情，从刚刚开始就在说那种话呀。莲太郎完全受她摆布。
“我说莲太郎同学。你至少还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可小延珠连那点都不知道。”
“诶？”
“住在外周区的孩子大多是被遗弃的。她们由于在战败后出生，不要说父母的面孔了，她们所知道的只有这个狭小的东京区域。她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大部分的人欺辱，蔑视。她们这第一世代很快也将正式引来思春期。到了那个时候，由于自己的身世，她们必定会因为自己丧失了身份而感到苦恼。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在她身边给予她教导——你们难道不是亲人吗？”
莲太郎微微张开嘴，突然感到背脊一阵恶寒。这个人到底考虑到多长远的东西呀……
“医生，我还是去见眼珠一面。”
堇轻轻地挥挥手，然后再也不看这里一眼了。
走出大学病院之后，手机发出了震动。显示的是不认识的号码。
“喂喂，是里见先生吗？”
光凭声音莲太郎就知道是谁了。
“是，没错。”
“我是蓝原同学的班主任。蓝原同学那件事，变得有些麻烦了……你能马上来学校一趟吗？”
莲太郎气喘吁吁站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升降口的附近聚集了许多人。以争吵的两人为中心，人们围成了圆环状的人墙。
三个女孩子走过莲太郎的身旁。
“咋了，怎么回事？”“你看三班那人。据说那人其实是gastrea病毒的带菌者。”“不是吧，我好像被她碰过。怎么办？”“我从前就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莲太郎感到一股既视感，觉得喘不过起来。他松了松领带然后走到人群里。
从这里听不到争吵的内容，但两个人都在大吼。只不过对话的展开是单方面的。
似乎是少年一吼，周围的人就像助威一样吵嚷，而少女大吼，投来则是死一般冰冷的视线，以及近似于非难的沉默。
莲太郎发现位于人群中心的是蓝原延珠的一瞬间，涌起一阵类似于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使他捂住了嘴巴。
演变成了莲太郎一直在畏惧的事态。莲太郎打起精神靠近延珠，周围传来了让人感到胸闷的吵杂声。
“红色眼睛的家伙真的在我们周围呀，为什么民♂警不将他们驱除呢？”
“真恶心。瞳孔会放出红光吧，这种人。真希望她们别来学校呀。”“别从外周区跑出来呀。”
你以为是谁在维护东京区域的和平呀！莲太郎心头涌起了一股想要马上从人墙中冲出去，将他们全部人揍飞的冲动。只不过，看到他们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放下拳头。
他们的大部分都是凑热闹的，都是一些仅仅因为对方和自己不一样就在人家背后指手画脚的懦夫。然而，其余的人的都脸色铁青，真的在害怕被传染gastrea病毒。他们应该知道，只要有正确的知识，没有从她们那里接受大量输血的话是不会被感染的。
莲太郎在延珠的班级照片上见过正在争吵的那个少年。男孩理了个平头，长着一张活泼的棒球少年的脸，只不过现在脸气得发紫，发出尖锐的声音对延珠步步相逼。
“我的爸爸，在战争中被gastrea吃掉了一只腿之后就一直沉浸在酒精里面，对妈妈拳脚相向！就是因为你们四处杀戮我的家庭才……”
延珠猛地摇头。
“不对，那不是妾身干的。妾身是人类。”
“恶心死了，别装出一副人类的样子。”
“妾身是人类！”
“闭嘴，你个怪物！”
“妾身是人类！”
“你好烦呀！”
莲太郎咬紧牙关低下头。他太心酸了没法看下去。这已经连对话都算不上了，这是单方面的拒绝。
“你就算再怎么为他们服务，他们还是会背叛你的。”
这样一来就正中影胤的下怀。
懊悔让莲太郎眼角发热。
“延珠。”
发现莲太郎的延珠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莲、莲太郎……”
发觉他是延珠的熟人，周围的人墙左右分开，陷入令人厌恶的沉默之中。
莲太郎用力踩在操场的沙地上，慢慢地朝中央走去。声讨延珠的少年畏缩了，摆出架势说道：“什、什么事呀。”
莲太郎从他身边走过，站在延珠的面前，一声不发地紧紧搂住她。莲太郎合上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延珠，我们转学吧。”
延珠的身体在莲太郎的手腕里细微颤抖了一下。延珠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莲太郎制服的肩膀。
“妾身，不想……认输。明明交了这么多朋友。”
“她们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
传来了延珠抽鼻涕的声音。
“妾身，已经无能为力了吗？不能重新来过吗？”
“对啊，已经完了。世界接受你，还需要时间。”
“就算这样妾身和你，还得去战斗吗？”
“对。”
莲太郎用手指内侧拭去她的泪水，把手帕贴在她脸上，让她哭了一会。不一会儿就移开了身体把延珠扶了起来，然后对她露出微笑。
“来，至少退场的时候要挺起胸膛。”
“但是，书包还在教室。”
“那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嗯，嗯。说的也是！”
延珠用袖子擦干眼角，露出了快活的表情。
——这样就可以了，延珠。
就在那个时候，莲太郎的手机发出了震动。莲太郎本想无视，但他看到了显示在副显示屏的名字，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里见同学，已经查到感染源gastrea的潜伏地点了。在三十二区。”
“木更小，不，应该是社长……三十二区，它为什么会躲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说出来吓你一跳。那只gastrea，好像会飞。”
莲太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新握住了手机。
“感染者是被改写成蜘蛛型的吧？那也就是说感染源gastrea应该也是蜘蛛型才对呀。蜘蛛竟然会在天上飞？”
“总而言之你赶紧赶到现场去。其他的民♂警也盯上了感染源gastrea。哼，只不过天童民间警备公司将会是最先到达的哦。我通过GPS掌握到你们的位置。我和很厉害的家伙定下了契约，你们立即去追踪。为了把那个’拉过来，我把下一年的学费都砸进去了。如果被其他人抢走了功劳我就得辍学了！你懂了吗？那就加把劲！”
“啊，喂等等，木更小姐？”
听筒传来了飘荡着虚无感的忙线音。莲太郎叹了口气合上了手机。她所说的“和厉害的家伙定下契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那时，操场传来了混杂着悲鸣的嘈杂声。望向群众所指的方向，莲太郎也发出了呻吟。那很快就充满了视野。旋翼发出的轰鸣终于改过了其他声音，带来的冲击波将操场的沙尘都吹了起来。
莲太郎眯起眼睛抬头仰望，只见上空出现了一架纯白色的机体。机体的中央描绘出一条缠绕在权杖上的蛇。那是医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徽章。
莲太郎心里感到为难。真不愧是大小姐，做个事儿都这么大阵仗。
愕然地抬头仰望的教师嘟哝了一句。
“那是医疗直升机……”
5
直升机飞走没过多久雨势突然变大，窗户外面已是倾盆大雨。
莲太郎心神不宁地托着腮帮子，不安地转动身体一次又一次确认助手席的稳定性。
移动中的直升机内部，遭受到比外面不稳定的天气还要可怕的寂静。
延珠坐在原本应该是患者连带担架搭乘的后部弹起式的门上。由于中间有一道墙壁，因此乘坐在助手席的莲太郎看不到后面延珠的样子。
自己应当和延珠一起坐在后面的。莲太郎一边眺望由于暴雨而涨水的石神井川，一边深深地体会到。那样的话就可以利用去到现场之前的时间，和她再聊一聊。
莲太郎望向木更发送过来的GPS光点。这场雨使得卫星派不上用场，因此这是十分钟前的位置。现在目标从这个地方移动开来的可能性很高。
随着靠近外周区，可以看见像巨大山脉一样横亘在那里的monolith。
莲太郎依然难以相信那就是varanium的团块。那相当于几十万发莲太郎所使用的**子弹的量吧。不，也许还要更多。
“那是什么？”
眼下，驾驶员所指的方向上有一个飞行物体。莲太郎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将额头贴到窗户上。可以看见在上空八十米的位置上有个箭头形的飞行物体。
在空中盘旋的风筝。这是莲太郎最初对它抱有的感想。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白色等腰三角形的物体漂浮在森林的上空。从等腰三角形可以透视到八条细长的腿的影子。
“蜘蛛的降落伞……可恶，是这么回事吗。驾驶员请你追着它。”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那就是感染源gastrea。南美地区存在一种把巢编织成降落伞形，乘风旅行数百公里的蜘蛛。它们基本上是借助风力飞行，所以只要联想起蒲公英的棉毛之类的东西就很好理解了。蜘蛛丝说到底还是聚合物的一种，但那只蜘蛛也按照风筝的要领把丝编织起来……”
说到这里，莲太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新的疑问，于是停止了说明。
那它为什么要编织成等腰三角形呢。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要点。
一道电光突然闪过莲太郎的脑海。
“是这样呀……那不是风筝，是滑翔翼。这样一来一切都想通了。前段呈锐角是为了破风而行产生升力。所以才没有感染源gastrea的目击情报呀。那样的话这可是十分厉害呀。因为拥有这种能力的成年体蜘蛛找遍世界各地也找不到。”
先不说这个，这样一来就明白了它没被城市里面的监视摄像头拍到的原因。外周区域外的监视摄像头是为了从上方观察人类，因此大多数都是朝向下方的。捕捉到在其遥远上空滑翔的gastrea，完全超出了其运用的理念。
恐怕这只gastrea用爪子爬上大楼的墙壁，然后从高耸的屋顶上利用大楼乘风飞扬。真是聪明。
“该、该怎么办？”
“一边降低高度一边跟上速度，然后就这样从上空追踪它。”
突然间，伴随着打穿铁板般粗暴的声响机体横向大幅度摇晃。莲太郎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了玻璃上。
“疼死人了。到底是怎么搞的嘛。”
“后面的门被撬开了。是和你一起的Initiator干的。”
“延珠干的？怎么会，现在是在飞行中吧。她到底是——”
就在此时，莲太郎领会到延珠的意图，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延珠，等等！”
等到他大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延珠从超高空头朝下降落。
看见遵循着重力法则描绘出下降轨道的延珠身影越变越小，莲太郎差点发出悲鸣。
延珠以流星般的速度猛然撞上了gastrea用蜘蛛丝编织而成的滑翔翼上。对gastrea来说这也是来自于正上方的强袭。两者纠缠在一起，gastrea也一并坠落到沿着河川生长的森林中。
“降低高度！快点！”
莲太郎迅速左右张望，他发现设置在腋下的捆绑固定用的塑料绳。他没时间犹豫了。
他把绳子尽可能地拉出来，然后叠成两重一头绑在座位上，拉了几次确认其强度。
踢开舱门的瞬间，一直被厚实的玻璃吸收了的豪雨和横向袭来的强风打在了莲太郎的面庞。或许是由于后部舱门和旁边的舱门都被打开了受到了风的影响，从刚才开始机体就摇摇晃晃。莲太郎垂下了塑料绳却被强风吹走。而且塑料绳的握紧处和抽取环相比要差到极点。救命索和铁环一概没有。
往下一看，过高的高度让他一阵目眩。
驾驶员望了莲太郎一眼便连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我也很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真的。
管他呢，莲太郎一边祈祷，一边让双手双脚紧紧抓住绳索把身体荡到空中。
被雨水打湿的塑料绳远比莲太郎所想的要湿滑。莲太郎本想刹住却停不下来。他用力握住绳索以至于手皮都差点被磨破，总算是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嗖地一阵强风将绳索吹得大幅度摇晃。
当莲太郎心想糟糕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浮空感，莲太郎被抛到了空中。莲太郎陷入恐慌之中挥舞双手，但地面还是一边回旋一边以吓人的速度接近。
——头先落地？——不行。——把姿势调整过来。
莲太郎的脑子以惊人的速度在演算，那转瞬之间，时间的流逝感觉特别迟缓。
就在那仿佛持续到永远的刹那间，莲太郎在空中前空翻顺利地让脚朝下。就在那之后，地面向他袭来。
传导到内脏的震动。身体仿佛被猛烈地挥舞、吹飞似地翻转了四次之后，等莲太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卧倒在泥水之上。
他一边喘气想要取回被榨干的空气，一边把跑到嘴巴里面让人恶心的沙砾吐出来。
由于三半规管受到了损伤以至于视野直打转。直到视野安定下来，莲太郎都没法站起来。
感到意识恢复清晰，莲太郎对在空中不知所措狼狈不堪的直升机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一边担心剧痛中的全身一边站起来。落下高度也许有个二十米吧，人类掉下来必死无疑的高度应该是十五米左右，但为什么还活着就连莲太郎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莲太郎才察觉到着陆的地面因为豪雨而变得泥泞不堪。
延珠呢？对了，延珠。
莲太郎护着右脚站起来，朝沿着河岸的森林深处走去。
倾盆大雨打在脸上，视野因水雾而朦胧。湿润的头发贴在脸上感觉非常难受，而且制服也因吸了水而变重。莲太郎感到身体发冷，用双手摩挲手肘附近。
由高大的常绿树所形成的屏障对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战斗声音。
莲太郎把手撑在树木上登上了遮挡视野的略高的山丘，在他眼下一场战斗正展开着。
一方是一边张开带有毒腺的牙齿威吓，一边巧妙地操纵着八只像细剑一样又长又尖锐的脚冲撞过来的蜘蛛型gastrea。不出莲太郎意料，那具身体为了在天空飞翔减量至极限，除开体色为黑黄斑点模样这一点之外，它的外形与长脚蜘蛛相似。
但延珠呈灼热火焰颜色的瞳孔，看穿了gastrea的所有动作。
延珠穿过灵巧地袭来的突刺，以神速钻到gastrea的躯干附近，然后用内藏了varanium重物的鞋底朝正上方使出了一记如同铁锤般的飞踢。
这一脚不仅命中了gastrea的躯干，还撕裂了肌肉，连同牙齿把下颚踢了个粉碎，把对方打飞至上空十米。Gastrea身体一转，因为自身的重量被砸到了地面上。
飞溅出来的体液甚至弹到了莲太郎的制服上。
本来就像铁丝一样纤细的脚折了三只，体液一个劲地从躯干中流出来。胜负已定。
“莲太郎，打倒了哦！咱俩是第一名！”
眼珠一看到莲太郎，就对他挥舞双手。莲太郎松了口气。
“不要乱来呀。本以为你会自暴自弃，我——”
莲太郎一边走近延珠一边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延珠的表情立马扭曲起来。
“身体受伤了吗？”
“不、不疼！只是稍微崴到左脚了。过上一小时就能痊愈。”
莲太郎敲了一下延珠的头。
“呜，您干什么呢！”
“你这个……笨蛋。这怎么可能没事呢，小屁孩还在那死撑。”
莲太郎侧着脑袋，心存疑惑走近gastrea的尸体。瘫倒在地手脚收缩在一起的gastrea看起来出乎意料地小。
而那个铅制的箱子就如同情报所说，被卷入gastrea的体内黏在躯干的上半部。在图像上看到的时候即使对上比例尺还是拿捏不准，但大小刚好够一个人抱住。
“什么呀，这是……”
铅箱子的把手上扣住一个很长的手铐。那恐怕是因为变成gastrea前的受害者把它拴在自己的手上以防脱手吧。可是受害者的侵蚀率还是突破了临界点。
雨声伴随着阴郁的触感传到莲太郎耳中。
莲太郎把脚踩在gastrea的身体上使劲把箱子连带手铐一起拔出来，接着就这样后退了几步。他的背脊感到一阵颤抖。里面装的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莲太郎想尽早把这个箱子交出去完成这份工作。
莲太郎扭动脖子四处张望。没有人的气息。这时候其他的民♂警也差不多该到达这里了。衣服的纤维刺进皮肤让身体疼得慌。
“嘻嘻，辛苦你了里见同学。”
“诶！”
就在莲太郎转身回头的瞬间，在极近的距离有一张白色面具。细长的五根手指扣住莲太郎的脸，将他摔在泥泞的泥水里。
“啊！”
莲太郎虽然奋力挣扎，但他还是被蛮力拖曳，以令人吃惊的力道抛到了树干上。
无法抵抗的惯性力，与此同时还有背部遭受到沉重冲击。肺部的空气被挤榨出来，莲太郎眼前一黑，几乎失去了意识。
“莲太郎！”
“——延珠，找到你了。”
延珠反射性地滚向一边，紧接着延珠背后的草木全被切成了三段，忽然发出巨响被吹到了后方。
提着具有varanium黑色光泽刀身的两把小太刀，摆出伸展双翼般姿势的小比奈出现在眼前。
莲太郎一边猛烈的咳嗽一边站起来，盯住散发出阴暗气息，按着面具发笑的男人。
“蛭子、影胤！”
“你家社长我见犹怜，做的事却是肮脏不堪呀。不顾体面地到处打听我的后援者呢。他们给我下令，让我赶紧把你们给收拾了。”
莲太郎感到一股恶寒，将铅箱子藏在身后往后退。影胤很败兴。
“你在等其他民♂警的援护吗？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我事先将附近的小角色杀光后才过来的。”
于是乎莲太郎看到影胤酒红色的燕尾服上沾满了飞溅的血，觉得不寒而栗。
他拔出XD开枪。而影胤看穿了这一招。
“没用的。ImaginaryGimmick!”
就在他大喊的同时子弹就像碰撞到透明的墙壁改变弹道飞往别的方向。
雨声又回到了莲太郎的耳朵里。而对方则像在夸示自己依然健在一样从容不迫地张开双臂。
还没完——莲太郎把铅箱子抛到一边，逼近对方的身边，然后牢牢地踏在地面上运力于丹田。
“天童战斗术一型八番——焰火扇’！”
用尽全力的一记直击。然而就在碰到影胤之前与坚固的青白色的防护壁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接着改变方向打空了。
影胤从枪套里掏出改版贝雷塔，打开刺刀刺进莲太郎的肩膀，然后在零距离开了三枪。
“啊……”
剧烈的疼痛使得莲太郎捂住肩膀，一脚踏空。他背部撞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一片岩石。莲太郎已经无路可逃了。
影胤特地慢悠悠地举起手腕，对准莲太郎。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一项技能吧。MaximumPain’（注：最大疼痛）！”
霎时间包围住影胤的斥力领域大幅膨胀，朝莲太郎涌来。
突然间袭来的全身被从旁击打的冲击。莲太郎以惊人的速度被摔倒一块岩石上，血液从头部喷涌而出。身体陷入岩石里面，肌肉被压烂，骨头也发出了将被压坏的可怕声音。他的全身就像被熨斗压住一样。
莲太郎虽然发出了悲鸣，但总算是理解了。莲太郎最初与影胤相遇时，先冲入屋内的警察部队被砸在墙壁上压死。他就是用这一招将他们杀死。
突然间猛烈的压力消失了，莲太郎双膝跪地，咳出鲜血。
“哦，还活着呀……”
莲太郎的视野扭成一团。头很疼，像是要裂开了。
——没想到他会强大到这个份上。
莲太郎和影胤之间单纯的战斗能力差，以及延珠脚部的负伤。莲太郎的大脑冷静而透彻地计算出最合理的战术，然后无力地抬起头。
“逃呀，延珠！”
延珠瞪大眼睛摇头。
“不干！”
见小比奈在延珠的背后摆出突刺的姿势，莲太郎对延珠的脚边开了一枪。延珠反射性地大步向后一跳。
莲太郎用视线对她诉说，让她把其他的民♂警带来。
延珠露出悲痛的表情消失在深处的草丛里。
“爸爸！延珠逃跑了！我想砍了她！我想去追她！”
被人妨碍了决斗的小比奈发起脾气来。
“不行我的女儿。他们与其他民♂警汇合了的话可就麻烦了。把工作完成了吧。”
小比奈恶狠狠地盯住莲太郎。下一个瞬间她才从莲太郎的视野中消失，莲太郎就立马感到腹部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莲太郎的腹部伸出了两根varanium黑色光泽的刀身。
莲太郎花了几秒才明白对方从背后刺穿了自己。
“明明就这么弱小！明明就这么弱小！明明就这么弱小！”
莲太郎一边从嘴里吐出血泡一边用手背将她甩开，然后一边开枪一边逃跑。每开一枪反作用力就会刺激到伤口，让人失去意识的剧痛闪过全身。莲太郎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逃跑，同时不加瞄准乱射一通。
但和他焦虑的思绪相反，他的脚步非常缓慢。他视野朦胧。雨滴从他的全身夺走体温。非常寒冷，快要冰冻住了。
他按住腹部，拨开浓密的树木前进，接着就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地方。
那里是涨水的河川。水流湍急难以游过对岸。站在河流的突出部分，莲太郎缓缓回过头，只见小比奈和影胤都在，而且影胤透过改版贝雷塔的枪口看着莲太郎。
唦——仿佛像噪音一样的雨声拍打耳朵。莲太郎合上眼睛。延珠、木更小姐，对不起了。
“有什么遗言吗，我将死去的友人哟。”
“给我……下地狱。”
“晚安。”
贝雷塔的自动射击在莲太郎的胸部、腹部、腿部都开了小孔。
丢下了**，莲太郎上半身慢慢地失去平衡。逐渐昏暗的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影胤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涨水的河流以惊人的速度将掉进水里的莲太郎冲走。
伴随吵杂的噪音，莲太郎的脸颊被某人粗鲁地拍打。某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莲太郎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天花板的长条形的日光灯一个接一个地掠过眼前，在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身穿白色衣服像是急救人员的人。
自己似乎正别人用担架车送进急救医院里面。
全身冷得僵硬，只有呼吸莫名其妙地紊乱。血液那像铁一样的味道在口中无尽地扩散以至于无法呼吸。或许有血液进入了肺部使得莲太郎辛苦得要死。“不会有事的。”“你马上就会得救。”一边这样大喊一边推动担架车的急救人员口中空洞的话语从莲太郎的左耳进右耳出。
发出巨大的声响撞进手术室最里面后，一名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女性医生近距离盯着莲太郎看。
她的容貌消瘦得只剩下骨头和皮，唯独位于在眼球所在部位凹陷下去的瞳孔炯炯有神。
莲太郎把头扭向一边，望到放置在手术室内的镜子的瞬间，莲太郎差点大喊出来。
莲太郎的右手右脚支离破碎，左眼被挖掉。然而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他的身体缩小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对。对呀，这是以前的我。
女性医生冷冰冰地俯视濒临死亡的莲太郎，将两手上的薄纸摆到快要死的莲太郎的面前。
“啊，你是里见莲太郎对吧。初次见面。然后马上就要永别了。我左手上的是死亡诊断书。再过上个五分钟，我就要在这添上一笔完成手续，而你很快就会被消除户籍。我右手拿着的，是契约书。这一份能够救助你的性命，但你要将除了性命以外的全都交出来。你选吧。用左手指就可以了。”
光是抬起手全身就会感到一阵难以置信的剧痛。手莫名地颤抖，从嘴巴溢出来的血液玷污了担架。身体就像患有疟疾一样发颤。
突然间，天童菊之丞的话语在脑内响起。
“不想死的话就去活下去吧，莲太郎。”
他用异常苍白的手指向其中一张纸。女性医生说了句“好孩子。”然后满意地笑了。接着莲太郎便晕过去。
早晨的阳光透过云间呈带状照在大地上，鸣啭的麻雀在枝条上嬉戏。
莲太郎在他们居住的公寓后方的空地上，聚集了共八名少年少女。他们眼睛闪闪发光地仰望莲太郎。莲太郎还觉得他们的面孔好像在哪儿见过，原来全部人都是延珠的同班同学。
莲太郎强忍困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空地上呆呆地站着。让人不自在的气氛使得莲太郎不断地摆动身体，视线在空中徘徊。
“咋了，那啥，也就是说你们想拜我为师？”
“没~错！”X8
孩子们回答的声音大得能将人压倒。莲太郎将他们撂在一边，非常困惑地望向在他身旁嬉笑颜开的延珠。
“喂，延珠……我想客客气气地让这帮小鬼打道回府，你说该怎么办？”
“就是给他们点指导罢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莲太郎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听他们说，这似乎是源于延珠在学校大肆吹嘘莲太郎是“格斗技的高手”。
多亏了她莲太郎今天一大早就被叫醒，难得的休息日上午也报废了。放在平常的话莲太郎这时还在被窝里辗转打滚呢。
“师傅，听说你曾经只用视线就将棕熊吓死，这是真的吗？”
传言被大肆地添油加醋。
“师傅，听说你曾经徒手歼灭了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大队，这是真的吗？”
莲太郎似乎连海军陆战队都干掉了。
“师傅，听说你曾经接下核弹头并且将它丢回去，这是真的吗？”
莲太郎对延珠投以糜烂的眼神。你到底将我吹嘘得有多厉害呀。
和莲太郎四目相投的延珠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着“如果是莲太郎的话能够办得到哦”，对莲太郎深信不疑。
莲太郎想长嘘一口气。延珠的缺点在于，她是真心地认为莲太郎无所不能。
莲太郎挠了挠脑袋。不论是谁都会有这么一个时期，喜欢将自己投影到特摄片里的英雄身上。莲太郎也想去守护可爱少年少女们的梦想。
莲太郎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情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没事，小鬼太好对付了。
“大伙儿都来啦。我就是传说中的里见莲太郎！”
沉默。
莲太郎一上来就顶不住了。他快速眨动眼皮向延珠求救。
而延珠则嬉皮笑脸地对莲太郎挥挥手。她完全没理解莲太郎的意思。
“那啥，你们听好咯。原本天童式战斗术的理念，是天童流的开山鼻祖，天童助喜与所创立，简单点来说天童式战斗术的基础是拳击系的一型和踢技的二型还有剩下的三型。不好意思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老实说仍在初段的我能使出的技能有限。就凭我这种程度，还有很多奥义没能学到——”
“——师傅，那种事情随便啦，请快点教我们必杀技吧。”
“切，真拿你们没办法。”
对小孩子的三分钟热度感到厌烦，莲太郎走到立在空地上的一棵枫树前。
他放低重心，摆出基础动作“百载无穷之势”，深深吸了口气。
“天童式战斗时一型三番——”
莲太郎短嘘了口气，扭动身体转了一圈，然后打出拳击。
“——辘轳鹿伏鬼’！”
拳头击中树干。伴随着一声闷响，枫树大幅度地摇摆起来，大片的树叶细细簌簌地落下。
莲太郎吐了口气解除姿势。然后冷淡地回过头。
“怎、怎样？”
“诶，你动作太快了都看不清~”“不就是普通的拳击嘛。”“总觉得很寒碜，对吧？”“你说对吧。”“将树劈断嘛~”“退钱~”“傻逼、傻逼。”
莲太郎烦得要死。怎么办，好想痛扁这帮家伙。
“那啥。刚刚那下只是热身而已哦。莲太郎还留了一手哦。天童式战斗术的奥义之一，二型十一番隐禅-哭汀’。”
“哦~”“有点酷。”“就只有名字酷而已。”“百闻不如一见，对吧。”
心想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折服，莲太郎再一次面向大树，这次注入了能将树木踢断的气势纵身一跃。
“天童式战斗术二型十一番——”
突然间，莲太郎的意识被拉回到昨天在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一件事。
盘旋在莲太郎脑海里的是影胤所说的一个词。
——“新人类创造计划”
那个男人参加了那个计划？
圣天子说：“如大家应该都知道，现在东京区域被monolith的结界所保护。具体的说明就免了。如果有人恶用七星的遗产的话，能够在monolith的一角开个大洞。那样一来东京区域内就会遭受到死亡飓风的肆虐。眼下必须争分夺秒。请大家一定要夺回七星的遗产。”
莲太郎眯起眼角。
不管怎样，都不可以输给那个男人——蛭子影胤。
莲太郎气运丹田，瞅准了树干。
“我要上咯，奥义——”
就在那时，莲太郎的余光扫到，兴致缺缺耍着足球的少年把球朝莲太郎踢来。
“咕啊！”
刚使出的技能轻而易举地被打断，失去平衡的莲太郎一头栽倒了阴沟里面。
延珠就好像在说没眼看一样用手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挫，超挫！那种蹩脚的踢技就连虫子都杀不了。”
虫子……
“够了，回去玩PlayStation吧。”
“赞成~”X3
“喂，你们给我等等——”
莲太郎的话被当成了耳边风，延珠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莲太郎和延珠。不一会儿延珠便开始跺脚。
“呜，给妾身回来。莲太郎真的很厉害哦！顺带一说晚上也很厉害哦！”
“你就饶了我吧……”
莲太郎看了下时间，现在依然是上午。但莲太郎实在没那个心情现在再去睡回笼觉。
“延珠，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延珠脸上突然放晴，然后高喊万岁，高兴地跳了起来。
“去购物！”
“好好，我知道了。”
刚从汗臭弥漫的满员电车上走下，莲太郎就被延珠拉着手，一路跌跌碰碰地来到了玩具店。这家店将大公司的家电大卖场整整一层楼租了下来，规模那是异常之大。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店里人头攒动，也有很多人和家人一起来。
望着夹在双亲之间，拖着双亲的手撒娇的孩子，莲太郎心想，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和延珠两人的。
莲太郎拿起方块装积木拼图的样品把玩起来，或许回想起童年的往事，一股思念渐渐涌上心头。
“很久以前，我经常和木更小姐用这个来玩。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东西呀。”
“妾身要找的是这个。”
说完延珠指向了放置有特大干涉变调显示器（注：InterferometricModulationDisplay技术，简称IMOD。）的动画周边商品区域。
显示器上面打出用当下流行的手写字体写成的“天诛少女专区”几个字。说起来，昨天延珠和她的同学好像也谈到过这个动画。
“这动画讲什么的？”
自己明明就不感兴趣却又问其内容，问完之后莲太郎便感到后悔。因为延珠双眼放光，抬头仰望莲太郎并且问道：“想知道吗？。”
将延珠洋洋得意地讲述的内容总结一下，这是一部讲述了大石内藏助良子（魔法少女）在义父被杀之后发誓要为其报仇，于是乎集结了全国四十六士（魔法少女）打入吉良宅邸，波澜壮阔的长篇动画。
“赤穗浪士系魔法少女萌”似乎是最近才兴起的一股热潮。
“以魔法少女为题材却又扯到复仇故事上吗？”
“哼，那才是亮点不是吗？”
“是、是吗……”
莲太郎望了一眼放在特设专区的刀。放出白银光泽的锐利日本刀，唯独刀柄部分被改成了魔法杖风格。那似乎叫做StickBlade（注：杖刀）。莲太郎又看起了宣传片段，一边尖声高呼“去死吧！”一边挥下大刀的女主角天诛-红的凶恶面孔被特写镜头倍大开来。
莲太郎完全搞不明白这部片子到底是瞄准了哪个年龄层的观众。而且，里面的角色完全没有使用魔法。
StickBlade和魔法少女的变身服装等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莲太郎望了一眼价格，不禁发出呻吟。
“为什么会这么贵呀……”
“贵吗？这很普通呀。妾身会用自己的工资买，所以莲太郎用不着担心自己的钱包。”
延珠说完便开始物色大量摆出的商品。
“这个怎样？”
不一会延珠便跑回莲太郎身边。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手镯。雕刻摸样上镀了银色金属。材质大概是铝之类的吧。放在手上感觉非常轻巧。
“这是什么呀。”
“这是天诛少女佩戴的手镯。这是作为四十七名士的同伴证明，如果欺骗伙伴对伙伴说谎的话，手镯上就会出现裂纹，这就可以知道那人对伙伴说了谎。”
“哦，这有点像破镜’呢。”
“pojing？那是什么？”
莲太郎在空中写出汉字给延珠看。
“这是以前从老师那儿听来的故事。传说有一对夫妇分隔两地居住的时候，他们把一面镜子分割开各自带上其中一片，作为重逢时的证明，但妻子违背了誓言在外面有了外遇。于是乎镜子便裂开，化作小鸟飞到丈夫的身边。两人最终离婚收场。——那么延珠，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吗？”
“老师，我知道。她告诉咱们搞外遇不要东窗事发！”
“诶？”
延珠用手顶住下巴。
“然而，两者确实有几分相似。那个破镜’什么的，是山寨天诛少女的吧。”
“这也没分谁山寨谁的。顺带一说，这东西多少钱？”
“六千九百八十円。真便宜。”
“好贵！这都比得上我两个月的伙食费了。”
莲太郎都沒来得及阻止，延珠已经跑到收银台付完款了。
“来，莲太郎也戴在手腕上。”
“啥，我也要吗？”
“这是成对的哦。和妾身一起的莲太郎不佩戴又由谁来佩戴呢。”
看到延珠将那个带到右手上，莲太郎也准备带到右手上，但他又改变主意戴在左手腕上。
延珠笑容满面地望着莲太郎。
“怎、怎么了？”
“这是情侣装。这样一来莲太郎就没法欺骗妾身，对妾身说谎了。也不可以和其他的女人搞外遇哦。就算是色迷迷地盯着木更的胸部看，手镯也会裂开的哦。”
“诶，本人里见莲太郎深爱蓝原延珠……这也没开裂呀。”
“因为那是真实的嘛。”
“可恶，这样来解释吗。没想到你会这么回答呀。”
走出大楼之后，两人手牵手走着，说着无聊的对话。主要是延珠在滔滔不绝地说，而莲太郎则是随便地应答她，但莲太郎感觉，和延珠聊天让昨天的憋屈都得到舒展。
突然看到街头的电视上映出圣天子的身影，莲太郎停下脚步。
似乎是新闻节目的录像。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表示在有关“被诅咒的孩子们”的基本人权的尊重上她将再度提出法案。那就是现在城中热议的《Gastrea新法》。
这个法案能够通过吗。
莲太郎衷心希望能够通过。他握紧了牵着延珠的手。
在以前，“被诅咒的孩子们”一般都会被偷偷送到河边，在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状态下泡在水里淹死。而正因为他们具有再生能力，反而容易遭受到父母过激的虐待。
一看到红色的眼睛就会发生休克的战争后遗症——gastrea休克。患上这种病症的父母，据说没法正眼望自己的孩子。
而且由于遗传基因遭受到gastrea病毒的污染，就算进行亲子鉴定也没法证明血缘关系，由此甚至有人质疑，她们是否法律所承认的人类。
可以说，几乎全部经历过大战时代──“被掠夺的时代”都是潜在的对被诅咒的孩子们的差别主义者。在这种状况下，和她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人非常少。
老实说，莲太郎认为这并非他一人所能解决的问题。东京区域的最高领导人对她们的境遇表示理解，莲太郎对此举双手欢迎。不如说，他甚至想索性就把全部的事都交给圣天子来处理——
“捏的我好疼呀莲太郎，放开我。”
莲太郎吓了一跳，将握紧的手松开。只见新闻已经转入下一个话题，而延珠则是困惑至极地仰望着这边。
“不好意思……我刚刚发呆了。我们走吧。”
莲太郎刚转身，就发现路得对面组成了一道人墙。就在莲太郎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瞬间，对面传来了仿佛从地底下发出的怒吼，围观群众散发出来如杀气一般的气息也一并飘荡过来。
虽然不明缘由，但莲太郎感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当场惊呆了。
身为一个民♂警，运动神经和射击水平都普普通通的莲太郎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那全都是因为他的直觉没有出过分亳差错。
直觉告诉莲太郎要尽早离开这里。
“延珠，虽然要绕点路，我们从反方向回去吧——”
“抓住那家伙！”
悲鸣一般粗暴的吼声响彻周围，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少女撕开人墙从里面冲了出来。她手上拿着装满食品的超市购物篮子。篮子上的商标是莲太郎也曾光顾过的大公司的商标。
少女看到挡在她前方的延珠和莲太郎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莲太郎也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少女身上的服装是系皮带的牛仔裙和时尚的白色紧身上衣。只不过和她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一样，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修补过的痕迹和污渍，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过了。这些衣服恐怕和她现在抱着的食物一样都是偷来的赃物吧。
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居住在“外周区”的孩子。而且她那双映照出莲太郎和延珠的瞳孔呈深邃的酒红色。说明她和延珠一样是被诅咒的孩子。
终止了这漫长对视的是从她背后伸过来的无数只手。成年人将手放在她背后粗暴地将她推倒，骨骼间的摩擦发出的凄惨的声响清晰地传到了这边。从篮子里散落出来的蔬菜和水果滚到莲太郎的脚下。
“放手！”
她被死死地压在柏油马路上。她那张端正的面孔扭曲了起来，像野生的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大吵大闹。但观众无一人都她寄予同情。
“臭小偷，你们就是东京区域的垃圾！”“大伙干得好！活该，你这个gastrea。”“别嚷嚷吵死人了，你这个杀人凶手。”“如果你们这些赤目’没有杀害我的双亲的话……”“去死吧，赤鬼’！”
莲太郎拍了一拍身旁的一个人的肩膀。
“喂，那家伙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这个小鬼偷了东西。警备员问她话，她就动粗把人家打了个半死！”
莲太郎望了眼延珠的脸，果不其然她的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少女突然望向延珠。
“被诅咒的孩子们”只要把红色的眼睛隐藏起来的话，外表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因此她就望了一眼，应该绝对不会察觉到延珠就是“被诅咒的孩子”才对。但不知为何，少女对延珠伸出了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求救。
莲太郎立马挥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住手，别把延珠牵扯进来。
“呃！”
少女看见莲太郎的表情，明显地露出恐惧的表情。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就在那个时候，穿过观众走了进来的警官收拾这个局面。
那是瘦骨嶙峋的戴眼镜男和体格壮硕的平头男的二人组。
莲太郎心想眼下集体私刑的状况终于得以终结了，放下了心头大石。
但戴眼镜的警官侧目望了眼安静的观众和被制服的少女，或许是理解了这般状况，“啊”地冰冷地嘟哝了一声。
警官强行把少女拽了起来，居然不询问周围的人状况就在她的手上套上手铐。
不顾哑口无言的莲太郎，戴眼镜的男人对作为代表的一人敬了一礼表示了谢意，然后将她推进巡逻车便扬长而去。那位警官准确掌握到那个女孩犯了什么罪行吗？
少女离开之后，观众嘴里嘟嘟哝哝抱怨完百年三三两两散开了。
那只是刹那间的事。之后就只剩下莲太郎和延珠。
没办法。这件事上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莲太郎感到一丝不安，但还是望向身旁打算拉住眼珠的手回去但却吓了一跳。只见延珠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莲太郎。
“莲太郎，您为什么没有帮助那个女孩！”
莲太郎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她的瞳孔变成了浅红色。正准备散开的众人回过头来，露出诧异的表情。莲太郎强忍心中的动摇对他们吼了一句：“什么事也没有！”
莲太郎拖着延珠的手腕，走进大楼间的一条小路。排气管传来一阵让人恶心的气味。
“我也没办法呀，延珠。在那种状况下如果连你的真实身份也暴露出来的话会遭受到私刑的呀。”
“但是你挥开了求救者的手！”
“有些事情我办得到有些事情我办不到呀！而且那家伙所做的绝对是犯罪！就算是因为外周区的生活环境恶劣那也不允许犯罪！”
莲太郎不禁说起了道理。莲太郎明白，这个回答将会引爆延珠的愤怒。
延珠使尽全力摇头。
“那是借口！莲太郎只要想帮助的话是可以帮助得到的。莲太郎是正义的伙伴。莲太郎无所不能！”
“不要把孩子的幻想强加在我身上。我什么事都办不到……什么也办不到。”
莲太郎突然回过神来。延珠正强忍呜咽哭泣着。莲太郎朝她的肩膀伸出手，但她却后退了一步。
“延珠，难道说……你认识她？”
莲太郎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延珠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
“从前妾身还在外周区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几次。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那人似乎也记得妾身。”
“怎么会……但、但那是挥开她的手只是情急而为，我并没有多想……”
莲太郎已经无法看着延珠的眼睛说话了。他在责备自己心中的良心。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延珠，你可以一个人回家吗？”
“诶？”
回过神来的时候，脚已经自己动了起来。从小路冲了出来莲太郎迅速左右张望，看到一名少年正坐在助力自行车上等待交通信号灯。莲太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过头来，然后立马将民♂警的许可证顶在他眼前。
“我是民♂警。区域里面出现了gastrea，所以我想借你的车一用。”
“喂、喂等等。你这冷不防的说什么呢？”
“从身材上看你还是中学生吧。你看咱们能不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莲太郎望了眼畏畏缩缩的少年取得了他的同意，将车粗暴地抢了过来。引擎发出刺耳的响声掉转头，朝刚才巡逻车驶去的方向前进。
莲太郎虽然没有佩戴头盔但也没有无视交通法规。其实如果被叫停下来只要亮出民♂警的许可证，说出实情的话他们应该也会理解，但那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莲太郎在车辆之间穿插危险行驶，与此同时与追尾的危险不同的紧张感让他的心脏扑通直跳。
为什么警官没有询问少女和被害者一句话就将她带走了呢。这种非法的手续简化，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而且现在莲太郎行驶的前方，别说是像样的警察局了，就连派出所都没有一间。就这样前进的话会不断靠近外周区。
莲太郎虽然不信神但他现在对神祈祷。希望他只是杞人忧天。
就在莲太郎思考的期间，远远看去细小的monolith不断地变大，随处可见损毁废弃的建筑物。这里就是繁荣的东京区域的阴暗面，外周区。
就在莲太郎心想他们或许已经从这里通过了的时候，他发现从中段扭曲折断的信号塔旁边停靠着一辆巡逻车。
莲太郎在大约相隔30米处慢慢地拉下制动以防发出太大的声响，然后把电动车停在似乎曾经是加油站的废墟旁，然后慎重地走近。
莲太郎不解为什么自己要鬼鬼祟祟的呢，但现在比起疑惑莲太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莲太郎绕过附近的废弃大楼走近巡逻车。途中的一栋大楼的一楼只露出钢筋，里面的水泥墙壁被削去，墙纸和电线耷拉到地上就像是鬼屋一样。用手一摸，像是石灰的东西簌簌落下。这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仅仅被废弃了十年而已。
附近一片死寂，目光所及之处完全看不到人影。
莲太郎蹲下来走进巡逻车窥视里面，不出莲太郎所料，少女和警官都没在车上。莲太郎一边对内心松了口气的自己感到愕然一边望向信号塔设施，接着朝那里前进。
穿过损毁的铁栅栏之后，突然从近处传来的声音让莲太郎慌忙将背部紧贴到附近的墙壁上。
莲太郎慢慢地把脸探出拐角，只见戴眼镜的瘦皮猴和平头警官背对这边站着。离那儿不远处，刚才那个少女正背对铁栅栏伫立着。
少女也许已经死心了，对于不知接下来自己会有怎样的境遇以感到的不安让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背对这边的两位警官一言不发，散发出来的险恶气氛让莲太郎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莲太郎皱起眉头，心里寻思接来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枪声。
血液从远处的少女头部迸发出来。少女双膝跪地。她慢慢地伸出手触摸自己的头部，望着从那里流出来的血，似乎在努力去弄清眼下的事态。
接着子弹就如雨点一般袭来，腹部、胸部、手脚都被开满了洞。就像遭受到电击一样少女身体后仰，被轰到背后的铁栅栏上。
“可恶，还没死！”
戴眼镜的瘦皮猴一边走近一边将三发子弹打入少女的头部。她面朝下摔倒在地，一大片血泊在地面上扩散开来。她一动也不动。
莲太郎用双手捂住嘴巴，将要漏出来的悲鸣吞了回去。
警官骂了几句脏话，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快步从现场逃跑了。
莲太郎用那双颤抖的脚走到她面前，然后弯下膝盖双手撑在地面上。
畜生——莲太郎在心里痛骂道。
他将少女抱起来，也不顾会弄脏衣服紧紧将她抱住。莲太郎抱住她因失血而逐渐变凉的身体，一股让他浑身颤动的愤怒涌上心头。
民♂警不是一份保护无辜市民，坚守正义的伟大工作吗？
保护无辜的市民？正义的伙伴？去你妈的，我刚刚到底在看些什么呀。我是在眼睁睁看着小孩被虐杀而坐视不理吗？
什么是正确，而什么是错误呢？再说了，我应该打倒的敌人到底又是——
莲太郎因心中的思绪无法宣泄而猛烈摇头。
就在那个时候，他抱在怀中的少女大口地呛了几声突出了鲜血。
莲太郎微微张开嘴巴。她还活着。她或许还有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莲太郎已经抱着她奔跑起来了。
时间已过深夜两点。
春天的夜里与白天的阳气不同，依然留有余寒。莲太郎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不清楚这是否由于疲惫，但莲太郎感到难以忍受的饥渴和头痛。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各种事情，这也许是其余震吧。
回想起来，莲太郎单手抱起超过30公斤的少女让助力自行车疾驰，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劳力，但由于莲太郎连命都豁出去了，所以非常奇怪地他并没有感觉到辛苦。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在危急关头冒出来的蛮劲。
她被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就被ER的医生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期间，莲太郎就在走廊的椅子上接受其他医生的问话。令他感到不愉快的是，在得知她是无亲无故的外周区孩子时，医生们所露出的表情。
生活在外周区的孩子不要说医保证了，就连有没有户籍都不清楚。为她们进行手术，医院方往往收取不到手术费用，而要负担其手术费。
如果那个时候莲太郎没有说出要为她垫付医疗费用的话，最坏的情况医生恐怕会扯出“执刀的医生不在”这种明眼人都知道的谎。
在经历了总计八小时的大手术之后，她包住了一条性命。执刀的医生对莲太郎说明，打入她身体里的是小口径的子弹、子弹并非varanium弹而是普通的铅弹、“被诅咒的孩子”令人瞠目结舌的再生能力、强韧的头盖骨，缺少了以上哪一个因素她都无法得救。
幸好那位像是将要退休的半老医生对这类情况也有所理解，他也询问了是谁下的手并且提议最好马上报警，但莲太郎只是苦笑，然后告辞了。
莲太郎对她得救了这件事很自然地感到高兴，但一想到接下来院方要求支付的手术费和入院费用，实际上也没法光顾着高兴。
莲太郎在深夜的国道上，老老实实地等待着信号灯同时四处张望，但不要说行人了就连汽车都见不到一台。
很快就见到八个榻榻米一个房间的自宅。房间里没有点灯。延珠当然不可能这么晚了还醒着，但之前莲太郎心里有些许期待延珠或许还没睡，所以感到一抹寂寥。
“你看起来很累呢，里见同学。”
莲太郎反射性地拔出**，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慢慢转过身，但自己的鼻尖也顶着一把**。
这把枪定制的原型大概是贝雷塔**，枪上部带有导气孔的近战型钉刺枪。同样在抑制枪口上扬的大型稳定器上附带有内藏式的刺刀配件。延长的导线型多弹仓。套筒的左侧刻有《给予尊严的生（Givethelifewithdignity）》，而右侧刻有《否则让其作为殉教者死去（Otherwise,givethedeathasamarytr）》。枪柄上埋入了一枚模仿邪神的金属牌。枪身上布满了大量的钉刺。而握住这把枪的人就是——
“蛭子影胤，你这把枪真够恶趣味的。”
“嘻嘻，晚安里见同学。”
身穿燕尾服配戴面具的怪人嗖地把枪放下。令人吃惊的是，他还握住另一挺颜色不同的改装版贝雷塔。
“这把黑色的是自动**《SpankingSodomy》（注：Sodomy为爆菊的意思，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把Spanking也查了……），同样地这把银色的则是叫做《PsychedelicGospel》。；两把都是我的爱枪。”
“你有什么事……”
“我其实是来找你聊天的。你能不能也把枪放下？”
“我拒绝。”
“哎呀哎呀。”
蛭子影胤打了一下响指。
“——小比奈，将他那碍事的右手给剁了。”
“是的爸爸。”
莲太郎反射性地往后一跃，紧接着一道速度惊人的斩击伴随着破风的声音划过莲太郎刚刚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了影胤的身旁。小比奈露出快要哭出来的困惑表情。
“喂，你别动，脑袋要掉下来了。”
一阵寒意滑过莲太郎的背脊，让他直冒冷汗。
不好，完全摸不着她的刀法。再来上一刀的话——
小比奈再次卷起土尘从莲太郎的视野里消失了。莲太郎聚精会神观察却追不上她的动作。莲太郎心想要被干掉了，紧紧地合上眼睛。
两个物体发出刺耳的响声在空中激烈碰撞在一起，又伴随着摩擦音被吹飞。双方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没踢到吗？”
“诶，没砍到吗？”
“延珠！”
莲太郎的身旁，站着瞳孔火红的延珠。
“莲太郎！他们是什么人。”
“是敌人。”
小比奈就像在保护影胤似的双手持刀走向前。与刚才怯生生的样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稳稳地站在地面上，摆出了将泛起varanium黑色光泽的刀身交叉在身前的姿势。
“爸爸请小心。那个家伙，很强。大概是以踢技为主的Initiator。”
“哦，竟然有人能够让小比奈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你拥有一个相当能干的Initiator呀。”
小比奈大吼。
“那边的小不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延珠满脸通红气得直跳。
“您不也是个小不点嘛，真是没有礼貌。妾身叫延珠，蓝原延珠。是兔型的Initiator！”
小比奈脸朝下阴深深地嘟哝。
“延珠……延珠，延珠——我记住了。我是螳螂型，名叫蛭子小比奈。在近战里，我是无敌的。”
小比奈表情一转，露出悲痛的表情拽了拽蛭子影胤的衣角。
“我可以砍了那只兔子吗？就砍掉脑袋而已，我可以砍吗？”
“愚蠢的女儿，我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吗。不行。”
“呜，爸爸，我讨厌你！”
影胤一副受不了地样子摆正了高筒帽，然后面向莲太郎。
“总觉得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呢，你要和我战斗吗？”
莲太郎一边警惕地望着影胤，一边环视四周。周围都是住宅街，如果在这里战斗的话只会徒增损失而已。
莲太郎紧紧咬住下嘴唇，然后放下**。
“混蛋，快点把事说完。我不仅发困而且还得好好学习准备下周的小测试。”
影胤在面具的内部干笑，接着把**收入皮套里，在月亮之下松容不迫地张开双臂。
“开门见山地说吧。里见同学，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
“你说，什么？”
“事实上从最初遇到你的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不忍心杀了你。如果你肯来我这边的话我就不杀你。”
“我好歹也是个民♂警呀……”
“那又怎样？我原来也是民♂警。非常遗憾接下来一场巨大的毁灭性的风暴将席卷东京区域。现在我拥有强力的后援。只要你成为我的伙伴，女人、力量，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里见同学，你就不曾希望改变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吗？东京区域的现状是错误的。这种事情，你连一次都没有想过吗？”
回过神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被击倒的身姿在莲太郎的脑海里苏醒过来。她的头以慢动作向后仰，血液从额头喷射出来。鲜血缓缓地滴下，被吸入到地面之中。
少女那双对发生了的事情表示抗拒的瞳孔、因黑色的喜悦而咧嘴发笑的警官、还有害怕被他们一并灭口而不敢冲出去的懦弱自己。
影胤看到莲太郎在犹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布铺在地面上，数了三声——然后拿开。那里出现了一个公文包。
“据闻，你的生活在经济上并不怎么富裕吧。”
影胤用脚把公文包踢了过来。公文包在莲太郎的面前停了下来，接着盖子弹了起来。里面放满了一捆捆钞票。
“这是我对你小小的心意。”
莲太郎眼都不眨地盯着钞票。
“听说你让那位延珠小妹妹，装成人类去上学对吧。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们可是超越了既存的智人，是次世代的人类形态啊。经历大灭绝之后幸存下来的是我等有能力的人。追随我吧，里见莲太郎。”
莲太郎用尽全力把公文包踢回去，对包连开三枪。
公文包弹了起来，成捆的纸钞上开了洞，其中的几张随风飘舞着。
影胤望了一会儿穿了孔的公文包。
“你犯下了大错呀，里见同学。”
“你说错误？要说我有过错的话，那就是最初遇见你的时候没有把你杀死，蛭子影胤！”
“无聊！你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委托吗？你就算再怎么为他们服务，他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你。”
莲太郎瞪着影胤。影胤也瞪着莲太郎。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听到枪声的巡逻车从远处赶来，传来了警笛声。
“哼，就此打住，里见同学。虽然这种手段不大是我的兴趣，但你明天就尽管去学校看看吧。你也是时候看清现实了。”
影胤对莲太郎低声威胁，然后往后方大幅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莲太郎一边死死盯住影胤消失的方向，一边问延珠。
“对方的Initiator，你是怎么看的？”
“很强、惊人地强大。”
“能赢吗？”
“不知道。”
“是嘛……”
影胤在临走前撂下的话语，沉重地，难以消退地留在了莲太郎心坎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
莲太郎用力握住手机站了起来。其中几个正在闲聊着的同学吓了一跳，望向莲太郎。莲太郎慌忙放低声线。
“我、我马上过去。”
莲太郎合起手机后马上冲出校舍，跑向相隔两栋楼的勾田小学。
他在升降口处匆忙换上了来客使用的拖鞋，前去教员室。正好遇见了准备朝教室走去的男性班主任。他脸色苍白身材清瘦，眼睛下方有一大块黑眼圈。身高不及莲太郎，虽然不怎么热却把手帕抵在额头上，神经质的大眼球往外凸。
“啊，你是她的监护人……”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延珠她到底——”
莲太郎像是要扑过去的地怒气冲冲地紧逼过去。明知道对她的班主任撒气很离谱，但莲太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不时往莲太郎这边偷看，同时语无伦次地回答。
“呃，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蓝原同学是被诅咒的孩子’这一传言。分配伙食的时候，开始有人对蓝原同学做出……类似于刁难的行为。”
“怎么会……因为……延珠她……没有，否定吗？”
教室低下头，开始频繁地用手帕擦额头。那正是最好的回答。
“里见先生，你至今为止一直对我们隐瞒蓝原同学是被诅咒的孩子’这件事，让蓝原同学来上学对吧。”
“事先告诉你们的话，你们不就会找理由拒绝延珠入学了吗？”
教师把视线从莲太郎身上移开，再次用手帕擦拭嘴巴周围。
“蓝原同学似乎受到了些刺激，所以我就让她早退了。照理来说我不应该说出这种话，但里见先生你能不能去陪着她？”
莲太郎记不起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
当他打开门锁，气喘吁吁地走入自家的时候，清凉的冷气拂过他的肌肤。
延珠不在家里。哪儿也找不到她。
莲太郎感到浑身一阵恶寒。他连鞋子也懒得脱，直接去打开浴室和洗手间，还有壁柜的门。但还是找不到延珠。
难道延珠没有回家。想到这里莲太郎的脸开始发青，但当他打开她的大衣柜时，却能发现到她曾回过家里一趟的痕迹。
莲太郎虽然陷入恐慌当中，但他还是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延珠的手机打电话。
她似乎关了机，于是乎莲太郎又给她发了几封邮件。
对方没有回复。
莲太郎一边深呼吸一边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延珠的家只有这里而已。
莲太郎一直在等。
可是那一天，延珠最终还是没有回家。
3
淅淅沥沥的拍打声从远处传来，莲太郎微微张开眼睛。最先映入朦胧的视野里的是茶褐色的天花板。天花板的木纹一扭，变成了被野猪追赶的人。人在拼命逃跑，但很快就被野猪追上了。
视野突然间清晰起来，莲太郎扭头环视房间。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延珠没有回心转意回家。失落感让莲太郎的胃部一沉。仿佛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似的一阵头痛感铺天袭来，莲太郎当场蹲在地上。
望向窗户，窗上的雨滴让景色变得扭曲。刚才听到的淅淅沥沥声音原来是这个呀。
沉重的眼皮微微痉挛，莲太郎现在的感觉比睡觉之前还要难受。甚至有种恶心感。
莲太郎将手表拿过来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着上午七点。莲太郎只睡了五十分钟。
昨天那件事之后莲太郎粒米未沾，胃饥饿得直发疼，但他没心情为自己做饭。
视野朦胧，脑子里像是塞满泥巴的莲太郎爬到冰箱，拿起剩下一半的牛奶一口喝完。莲太郎的嘴里只感觉到半固体化的苦涩的唾液味道。他用冰箱的外沿把生鸡蛋打破再倒入嘴里，又自暴自弃地把水菜和莴苣放到嘴里咀嚼。
正因为莲太郎自负是一个爱好烹饪的人，所以自己的举动让他受到了打击。
等身体勉强能够行动之后，莲太郎开始收拾起散落在起居室的延珠的衣服。
莲太郎昨天将延珠留下来的衣服全部从衣橱里拿出来，然后蜷缩在里面睡觉。就这样过了一晚之后，莲太郎的感想是：延珠与贫困的自己不同，拥有许多各色各样的新潮衣服呢。这样说来，延珠似乎每次买到新衣服就会在莲太郎摆出容易走光的姿势，不断地询问莲太郎“可爱吗？可爱吗？”这种话。那个时候自己又是怎样回答她的呢？
莲太郎捡起落在衣柜一角的注射器，里面装着蔚蓝色的药液。看到她没有注射药液，莲太郎感十分难过。虽然一两天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长时间放置不管的话她体内的侵蚀率就会上升。
“可恶！”
莲太郎把注射器扔到地上，然后抱头苦思。
每天到小学接送延珠，一回到公寓里她就吵要吃饭。正因她对每样菜都作出狠辣的批评，莲太郎付出的辛劳也有了回报。
那样的日常生活被彻底粉碎了。
莲太郎站起来，环视了宽敞过头的八个榻榻米大小的单间一周。
自己今后该怎么才好呢？
莲太郎双手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颊。他下定决心，必须得采取行动。
他脱下一直穿在身上的制服，洗了个澡。热腾腾的甘露拍打全身，让他僵硬的全身放松开来。洗完澡后，莲太郎离正常状态稍微近了一步。
莲太郎换上替换的制服望了眼镜子，面颊略有清瘦惟独眼睛炯炯有神，但他判断这仍属于容许范围之内。
检查过手机里面还保存有延珠面部的特写照之后，莲太郎带上钱包出门了。突然打开钱包确认里面还有多少钱，莲太郎不禁笑了出来。回来的路或许要徒步行走了，但管他呢。
莲太郎冲进电车里面，在终点站下了车，或许因为是休息日的早晨，上车口和出口都冷冷清清。莲太郎举起伞，望向远方的monolith然后果断地向外周区前进。
通过monolith划分出人类和gastrea的居住边界转眼已过十年。由于大战的缘故，能完好无损保存下来的只有东京都。毗邻东京都的神奈川县、千叶县、琦玉县都被monolith将原来完整的县分割开来。九年前这些区域被统合起来，从东京都改名为东京区域并且实施四十三区制。
原东京都中心部被赋予小的号码（圣居所处的地方是第一区），越接近国境线，号码就约大。
莲太郎接下来要前往的外周区在地图上处于第三十九区。所谓的外周区，即与monolith相接的国境线区域，同时也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居住的废都。
人的气息逐渐变得稀疏，随处都是眼看着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法想象是来自于人类的巨大怪兽的脚印、沾满血液的椅子、车窗破碎的四轮驱车车内就像泛起铁锈一样化作一片鲜红，从靠垫的缝隙之间长满了不知名的赤紫色的草。
紧急设置的公告栏上，十年之后的今天依然贴满了数层颜色不一的纸。“小翔，我是敦子。如果你平安无事的话就请联络这里。”“致加藤大辉——我在叔叔家。”“联络信息XXXX。麻生小路。”“我正在寻找这个孩子（附带一张五岁左右男孩的照片。）”“致阳子。爸爸和冬美平安无事（后面的字迹模糊，看不清内容）。”
莲太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一股被领带勒紧脖子的错觉，于是松了松衣领。
这是在战时失散的人们为了再会而设置的公告栏。信号中转站遭到破坏，手机就不过是一块垃圾而已。这里也是被卷入战火之中的地域吧。Gastrea战争的伤痕依然血淋淋地残留在此。
如果真的想回忆起十年前的状况的话，上传到网络动画网站上的视频多得让人作呕，但没有一部作品能让人看完感到幸福。莲太郎记得曾观看过一次标题为《不要忘了人终有一死》的动画，接着就冲到厕所里面。
越是前进，视野越是开阔。那是因为眼前只有崩毁的建筑物和半毁的房屋，遮挡视线的建筑物都不复存在了。
其中有一些像是新设的特大工厂。那些都是地热、火力、水力、风力、太阳光等各种发电设施，以及原子能发电所。
日本原本四面环海，海风强烈。而且日本是一个火山国，世界上的火山有将近一成都聚集在这里，因此地热也能利用。这里的地形复杂，地势高低差巨大，所以水力的效果也很强。
2031年的今天，太阳能电池板的能量转换效率也飞跃性地提高，四十一区也设立了托卡马克式核融合炉（注：一种用环状的电流捏缩电浆体的实验装置，研究受控热核反应的装置）进行试验运行。
可以说绝大部分的中央电力都是从外周区输送过来的。然而——
莲太郎望向与损毁的建筑物相比要整洁过头的沥青地面，露出苦涩的表情。
地震等灾害也是如此，发生了这种灾害的时候，最先被修复好的是用于运送物资的道路。其次就是确保可以称作是生命线的心脏水源，然后再以不断充实衣食住为目标。
为何道路被平坦地铺展开来，恢复却完全没有进展呢。这或许是因为政府没有复原外周区的意思吧。
外周区现在的用途有三个。运行风险较高的原子能发电的场地、从区域中央产生的垃圾的垃圾站。最后就是播下被称作MiracleSeed，能够以少面积获取到大量收获的转基因种子，也就是将废都推平用作耕地这三个用途（幸好水泥等物质会发挥降低土壤酸性的作用）。
这三个中的哪一个，都没有顾及到数量众多居住在这里的居民。
映入眼帘的monolith变得相当巨大。放眼望去这里应该是没人存在才对，但莲太郎却不知道从哪里感觉到视线。这恐怕不是他的错觉。
莲太郎紧紧握住伞柄。除了自己正撑着的这把伞，莲太郎还带来了另一把印有天诛少女角色的儿童用伞。
这次的事态比莲太郎所想要来得严重。延珠绝不可能是投靠到木更和堇、或者同学家里这么简单。这么一来，她应该是回到故乡外周区了。
回过神来莲太郎几乎来到了最深处。
莲太郎根据记忆来到一个下水道升降口上，敲了两三次上盖。
过了一会儿盖子发出沉重的声响向上打开，伴随着“有什么事？”这句就口齿不清的声音，一个年幼的少女从里面探出头来。她大概七岁左右，正呆呆地望着莲太郎。她的瞳孔是红色的。
“我正在找人，可以让我进去吗？”
“你是警察吗？我们无意从这里搬出去。所以说呀，所以说呀。”
“你搞错了。我不是警察。”
“那么那么，你是性犯罪者吗？”
“嗯？性犯罪者？不，那也不对……”
“那就请你回去。”
下水道的盖子咣当一声关上了。莲太郎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回过神来，敲打盖子。
“我讨厌纠缠不休的性犯罪者。”
“等等！为什么你只准备了警察和性犯罪者两个选项呀！还有你刚刚为什么断定我就是性犯罪者呀！”
“看见你的尊荣我就觉得是那么回事。”
“这个小鬼……”
“顺带问一下，你有什么事吗？”
莲太郎恼火地放下伞，然后用右手拿出民♂警的许可证，左手把保存在手机里面的延珠画像调了出来。
“我是民♂警。我正在寻找这个孩子。你见到过她吗？”
少女交替比对许可证的画像和照片，然后说：“我不认识她。”
“我还想问一下其他人。你们这有大人吗？”
“那就是长老了。我去叫他，请你在里面等等。”
“啊，好……”
莲太郎虽然被少女那奇怪腔调的日语所压倒，但他还是沿着梯子爬下去，站在下水道里。内部意外地宽敞，而且比想象中还要干净。
然而长年以来沾染上生活污水的恶臭让莲太郎感到头疼，而少女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对莲太郎说了一句“请在这里等待”，便轻快地走到里面去。莲太郎心情复杂地目送她的背影。
下水道里的孩子。在战时失去父母兄弟成为孤儿的孩子们。
莲太郎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在洞内回响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长得不高，顶着一头白发但还没有驼背，佩戴一副眼镜，甚至给人一种知性的印象。他手里拄着一个底部带有橡胶垫的木杖，但要称之为长老他还很年轻。
“我叫里见莲太郎。”
莲太郎将名片递给他。他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你就是刚才那个奇怪的孩子所说的长老？”
“没错，长老是爱称哦，哈哈。我叫松崎。哎，我也吓了一跳。玛利亚告诉我有个右手是警察左手是性犯罪者的人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谜语呢。”
刚才那个女孩似乎叫做玛利亚。看来要让那个孩子明白民♂警和警察之间的区别要花上很大的功夫。
“失礼了，请问你是……”
“啊，我在这里照顾这些孩子。”
莲太郎在心中感到敬佩。他并非流浪汉，恐怕是自发前来这里居住的吧。他的装着打扮确实有些邋遢，但他一露出笑容那柔和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莲太郎总觉得他之前也许做过教师之类的工作。
他用中指把眼睛顶了上去，望向莲太郎的眼睛。
“这里比外面要温暖吧。”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
事实上从进到这里的时候莲太郎就发现了。他本以为下水道只能抵挡风雨，这样看来搞不好冬天也能轻松度过。
“因为发电所排出来的水大多是热水。”
“原来如此。只不过，这样不会很容易生病吗，在这种卫生环境下……”
说出口后，莲太郎觉得可能不太礼貌于是句尾说得含糊不清，但对方却放声大笑。
“也并非如此。反倒是她们得到了gastrea病毒的恩惠，相较于我们这些一般人对这种环境更加有抗性。从前gastrea杀到这里的时候，它们没有把下水道都破坏了，因此这里居住起来非常舒适。”
莲太郎望向被叫做玛利亚的少女所消失不见的下水道深处。
“那孩子果然也是被诅咒的孩子’呀。六十公斤的下水道盖子她轻而易举就抬起来了。”
“你察觉到了吗。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感情。我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和普通人一起生活呀，只不过被人知道她的红眼睛的话可就麻烦了，所以她至少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转动着拐杖愉悦地对莲太郎说明。
莲太郎想到叫做玛利亚的少女。
“被诅咒的孩子”的性别全是女性。原本孕育在母体内的新生命在前七周里都是女性。之后胚胎才决定性别，一部分则被分入男性。Gastrea病毒对决定性别的因子产生了某种影响，因此不会分化成男性。
“松崎先生……你也是被掠夺的世代’吧……”
“和那个无关。Gastrea对人类的侵略，和在胚胎内不幸被其病毒侵害的孩子们不同。她们纯洁的世代’可是受害者呀。”
莲太郎叹了口气。
“如果大家都可以像你这样想的话就好了……我是由衷这么想的。”
“没办法呀。遗留下来的仇恨不会在十来年就消散。因为大家都对gastrea这个单词过敏，他们对体内带菌的孩子在街上大遥大摆感到厌恶反倒是理所当然的。”
莲太郎对这个意想不到的知音感到愉悦，差点就和他畅谈下去了，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请问这孩子有来过这里吗？名字叫延珠，蓝原延珠。”
松崎看了看画像，稍稍表现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摇了摇头。
“非常遗憾，我没见过。”
也罢，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
当然莲太郎不会因此而感到气馁。莲太郎行了一个礼，就在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何对方像是要留住他似地把拐杖伸了过来。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要把三十九区找个遍。因为这里是她的故乡。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看样子，你似乎是同伴落跑了的Promoter。”
莲太郎一下子答不上话，只好移开视线。松崎似乎光靠这些就明白了。
“就算不是这个孩子做搭档也可以呀。”
“什么？”
“照顾这些孩子，自然而然就了解到很多，在民♂警的组合里面性格不合的情况并不少见。解除组合又或者是搭档死亡的话，只要联络IISO与新的Initiator定下契约就可以了。IP排位虽然会暂时大幅下降，但以你这把年纪再次取得成果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应该也并非难事。”
莲太郎静静地呼吸，把眼睛合上。
“我是撇开了Initiator、Promoter这层东西来找延珠的。你是个好人我很感谢你。在此请让我说一句——啥都不知道就不要大放厥词！”
松崎吓得张大眼睛，手上的拐杖也掉了下去。
莲太郎一边后悔自己说的话一边咋了下舌。发生的尽是些让人难以抑制情緒的问题，真是让人为难。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想呵斥你。我要走了，再见。”
松崎怜爱地望着莲太郎离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回过头，向身后的黑暗中说道。
“你也听到了吧。那是个好青年。就这样目送他离去真的好吗，小姑娘。”
4
第二天。
莲太郎哑口无言地挂断了手机的通话。他无力地垂下手腕，暂时没法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莲太郎环视四周，天气延续着昨天的半阴，刚长出绿叶的樱花树仿佛要被强风吹走一般。天空眼看着就要下雨。响彻校园的预备铃让呆在校舍外的莲太郎突然回过神来，但他双脚沉重得完全打不起精神回去教室。
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的中间休息时间，莲太郎想起没向延珠学校的班主任说明延珠请假，于是走到校舍后方打开手机。
而对方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莲太郎的意料。
莲太郎转过头来望向校舍，琢磨是否该马上回教室在那儿踱来踱去，但他马上转过身，再次走向勾田小学。
他就这样走到教员室找延珠的班主任。而班主任也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是的，蓝原同学有来上学。”
莲太郎摸索着自己的记忆，才察觉到书包和一套教科书被人从自家里拿走了。他对此深感懊恼。
昨天那件事之后，莲太郎一直在三十九区搜寻直到日落，但完全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只好失意地拖动脚步回到公寓里。
莲太郎被班主任带到四年三班的教室前。他隔着后侧的推拉门的窗户窥视里面的情况。
延珠在里面。明明是休息时间她却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低下头，却用那双让人感受到强韧意志的瞳孔紧紧地盯着书桌看。她的桌子和周围的桌子之间被拉开了间隔，班上的人都把延珠当成是透明的。
她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莲太郎感到满腔悲愤。
他很想大喊不要这样。然而那一定是延珠以自己的方式做抗争。而自己没有阻止她的权限。
“你要和她见面吗？”
莲太郎很想和她见面，有很多话想要当面问她。
莲太郎紧紧抓住自己的胸膛，从怀里取出了带有盖子的注射器递给教师。里面装有蓝色的药液。
“这是？”
“这是她宿疾要用的药……”
莲太郎摇了摇头。
“不，不能说谎。这是抑制gastrea因子的侵蚀抑制剂。帮我交给她。”
说完，莲太郎背对有话想问的教师，步入狂风之中。
明明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受伤，但延珠从今以后也会继续上学吧。
莲太郎没心情回学校，于是就这样走到堇所在的大学病院。莲太郎发觉，自己这些日子明明有规规矩矩地上学却慢慢地染上了逃学的毛病，不禁露出苦笑。
钻过刻有恶魔雕塑这用來驱逐闲人的标识后走到地下，堇正好从手术室走出来。她把绿色的手术服和口罩摘掉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吊起嘴角对莲太郎“啊”地打了一声招呼。就算是天地异变，这个地下室的女王也会照样呆在这里，露出奇妙的笑容迎接莲太郎吧。
“医生，你刚刚在干啥？”
“闲着没事，所以就忍不住和查理分手了。非常遗憾他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部件。啊，在兴奋至极的同时，想到明天不得不去寻找新的恋人就感到一丝寂寥。”
莲太郎厌恶地望向她刚刚走出来的两面开的门。放置在这个房间各处的芳香剂，主要是用来消除被她称作“厨房”的解剖室弥漫出来的强烈气味。
“这里啥都没有，你就随便坐吧。”
莲太郎站在堆满房间左面的书架前。上面摆满了对电影极度狂热的她收集而来的藏品。她也许是那种不管是什么都往书架里面塞的性格的人，名为《十次元VS十一次元弦理论的对决！！！！》恐怕是有关量子论的书籍旁边放着名为《监禁调教二十四小时~花梨是哥哥的怀孕新娘~》的色情游戏盒子。这真是过分呀。
“医生真是厉害呀……”
“原来你现在才察觉到呀。”
“正因为光凭偏差值来取人让有名的大学都成了怪人窟了。”
“哈哈哈，笨蛋就少在那儿闹别扭了。我之所以是天才，那是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天才哦。真让人怀念。小时候，母亲翻来覆去地把但丁的《神曲地狱篇》当成床前故事放给我听呢。堕落到地狱的人，那叫一个肤浅呀……呵呵。”
“医生的家系从父母那一代开始就缺根筋了吗？”
“信不信我把你活体解剖了。”
“不要，别那样做。”
“啊，对了对了。顺带一说外面那个驱逐闲人的恶魔颜面是堕天使路西法，啊，说他是恶魔王撒旦你更容易理解吧？那和神曲相关。很意外的伏笔不是吗？”
“无谓到极点……”
“那啥，呃，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谈到色情漫画岛上说的是当地的语言，其意思似乎是，只不过你不觉得这表露出一抹真理吗？’这里？”
“别胡扯，才没谈到那种事呢。”
莲太郎十分郁闷。为什么自己周围尽是这种不听别人说话的人呢。
“我是在开玩笑的啦，你真个紧张又急躁的男人呀。被你这种男人思慕，木更真够可怜的。”
“闭、闭嘴！”
“啊对了。刚才你的后援者来了哦。”
莲太郎后颈的毛倒竖起来，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
“她来了吗？”
“嗯，总觉得她不太高兴。她说，你最近都没去学生会办公室找她玩，于是她就去教室找你可你总是不在，她很没趣呀。”
“那是因为我故意开溜不和她见面呀。”
“为什么又这么做？她不是学校的偶像吗？”
“那个嘛，她是有那么点可爱。可那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本性呀。那个女人一旦兴奋起来可是会拿起自动**在学校里面乱射的哦。”
只不过——莲太郎故意让句尾含糊不清。作为一个民♂警为莲太郎无偿提供武器弹药的也是她。
民♂警和武器公司合作可以说是极其自然的趋势。比方说伊熊将监所使用的巨剑，MK-iv直布罗陀也是给予他支援的伊斯卡里公司的产品。支援将监并且把他当成新商品的测试者，让他使用自己公司的产品的话，就可以得到“那位伊熊将监也在使用！”这种宣传效果，因此这类公司热衷于寻找有才华的Initiator和Promoter那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趋势。然而——
“那个人，在我身上哪个部分发现了发展前途呢？”
“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你那张过于苦逼的脸，觉得你可怜吗？”
“那不可能……”
接着莲太郎突然间想到什么耸了耸肩。
“医生，不好意思……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商量的。”
她把挂在椅子上的白长袍披上，然后从配备的咖啡机下面取出两个耐热烧杯，静静地应了一声。
“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往烧杯里注满咖啡，然后把莲太郎那一杯滑过桌面。烧杯莲太郎面前停了下来。
热咖啡一下肚，莲太郎感到心结舒缓开来。莲太郎把被枪击的少女和延珠的离家出走，以及自己去搜寻她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堇用手托着下巴露出了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
莲太郎突然感到不安，揉捏自己的手掌。
“医、医生？”
“嗯？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琢磨今晚该做什么菜。”
“喂，给我等下。”
“从中间开始我就没在听。毕竟你的苦恼太无聊了很没意思。”
“怎、怎么会……”
望了一眼盯着烧杯一动不动的莲太郎，堇就像在为难他一样冷淡地说。
“我说莲太郎同学，人类总有一天是要灭亡的哦。有可能会因为几百万年后地球全体冻结而灭亡，又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被巨大化的太阳吞噬而灭亡。明天一段monolith崩塌了，gastrea从那里蜂拥而进从而导致人类灭亡也说不定。不论是多么精彩的电影还是文豪写成的名作小说，还是宏伟的建筑物在遥远的将来都将毁灭回归于无。你懂吗？从全宇宙来看的话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看到露出聒噪冷笑的堇的脸，莲太郎仿佛感到一阵恶寒。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染上了病态的虚无主义了？
“我说莲太郎同学，说到底我们为什么必须得歼灭gastrea呢？”
莲太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瞬间畏缩了。
“回答不上吗？”
“请等等。那当然是因为gastrea捕食人类，改写遗传信息，是人类的敌人。”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gastrea是妨碍到人类的生物吧？可这难道不是人类过于自傲了吗？人类自以为处在进化的顶点，傲慢地俯视其他生物，可那是因为人类所获得的意识让人类极端自负自己比其他的所有生物都要优越。可你仔细想想，认为我们的意识’正是高等生物的证明这一个观点也不过是我们的意识’而已哦。只要人类还是人类，就没有任何证明其的客观证据。比方说，gastrea又是怎样的呢？它们拥有干涉生物的遗传因子，将其重新设计的神话般能力对吧？难道那就不是凌驾于我们的意识’的能力吗？在日本虽然已经没那么流行了，但在世界上有相当多的宗教团体将gastrea奉若神明。他们认为gastrea是为了净化污秽的地球而出现的神的使者。”
“那，是为什么……”
“因为人类是将资源消耗殆尽，让地球快速衰竭的主因呀。从宇宙飞船地球号的角度出发，gastrea成为地球上的支配者或许能更好地操纵这艘船。有句话叫万物逆旅。其认为这片天地不过是活在其中的生物短暂的旅舍而已。我们人类难道不是把这个旅舍弄得太过肮脏了吗？为下一个世代的地球支配者铺好床再腾让出来才是道理不是吗？”
莲太郎装作喝咖啡，陷入了沉思。
“这和深层生态学家的说法完全一样呀。生态发展过度了人类最终将成为废弃品吧。就算有人肯定gastrea的存在，我也无法赞同。再说了，如果gastrea是神的使者的话，那么被诅咒的孩子’又是什么呢？”
“那正是充当人类和gastrea之间的信使，神的代理人哦。”
回过神来莲太郎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延珠是人类。她是具有一个人格和思想的人类！绝不会越过这个范畴。”
因莲太郎起身的势头而洒落的咖啡，从其中一条支流形成一条小河川从桌子的一角滴落到地面上。堇就像在说正如我所料一样夸张地摊开双手。
“说的没错。你不也明白嘛。”
“啊。”
上当了。察觉到这一点，莲太郎突然感到不好意思，整个人瘫坐到椅子上。没错，她为了说出触怒莲太郎的话，让他主动地表露出对延珠的感情，从刚刚开始就在说那种话呀。莲太郎完全受她摆布。
“我说莲太郎同学。你至少还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可小延珠连那点都不知道。”
“诶？”
“住在外周区的孩子大多是被遗弃的。她们由于在战败后出生，不要说父母的面孔了，她们所知道的只有这个狭小的东京区域。她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大部分的人欺辱，蔑视。她们这第一世代很快也将正式引来思春期。到了那个时候，由于自己的身世，她们必定会因为自己丧失了身份而感到苦恼。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在她身边给予她教导——你们难道不是亲人吗？”
莲太郎微微张开嘴，突然感到背脊一阵恶寒。这个人到底考虑到多长远的东西呀……
“医生，我还是去见眼珠一面。”
堇轻轻地挥挥手，然后再也不看这里一眼了。
走出大学病院之后，手机发出了震动。显示的是不认识的号码。
“喂喂，是里见先生吗？”
光凭声音莲太郎就知道是谁了。
“是，没错。”
“我是蓝原同学的班主任。蓝原同学那件事，变得有些麻烦了……你能马上来学校一趟吗？”
莲太郎气喘吁吁站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升降口的附近聚集了许多人。以争吵的两人为中心，人们围成了圆环状的人墙。
三个女孩子走过莲太郎的身旁。
“咋了，怎么回事？”“你看三班那人。据说那人其实是gastrea病毒的带菌者。”“不是吧，我好像被她碰过。怎么办？”“我从前就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莲太郎感到一股既视感，觉得喘不过起来。他松了松领带然后走到人群里。
从这里听不到争吵的内容，但两个人都在大吼。只不过对话的展开是单方面的。
似乎是少年一吼，周围的人就像助威一样吵嚷，而少女大吼，投来则是死一般冰冷的视线，以及近似于非难的沉默。
莲太郎发现位于人群中心的是蓝原延珠的一瞬间，涌起一阵类似于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使他捂住了嘴巴。
演变成了莲太郎一直在畏惧的事态。莲太郎打起精神靠近延珠，周围传来了让人感到胸闷的吵杂声。
“红色眼睛的家伙真的在我们周围呀，为什么民♂警不将他们驱除呢？”
“真恶心。瞳孔会放出红光吧，这种人。真希望她们别来学校呀。”“别从外周区跑出来呀。”
你以为是谁在维护东京区域的和平呀！莲太郎心头涌起了一股想要马上从人墙中冲出去，将他们全部人揍飞的冲动。只不过，看到他们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放下拳头。
他们的大部分都是凑热闹的，都是一些仅仅因为对方和自己不一样就在人家背后指手画脚的懦夫。然而，其余的人的都脸色铁青，真的在害怕被传染gastrea病毒。他们应该知道，只要有正确的知识，没有从她们那里接受大量输血的话是不会被感染的。
莲太郎在延珠的班级照片上见过正在争吵的那个少年。男孩理了个平头，长着一张活泼的棒球少年的脸，只不过现在脸气得发紫，发出尖锐的声音对延珠步步相逼。
“我的爸爸，在战争中被gastrea吃掉了一只腿之后就一直沉浸在酒精里面，对妈妈拳脚相向！就是因为你们四处杀戮我的家庭才……”
延珠猛地摇头。
“不对，那不是妾身干的。妾身是人类。”
“恶心死了，别装出一副人类的样子。”
“妾身是人类！”
“闭嘴，你个怪物！”
“妾身是人类！”
“你好烦呀！”
莲太郎咬紧牙关低下头。他太心酸了没法看下去。这已经连对话都算不上了，这是单方面的拒绝。
“你就算再怎么为他们服务，他们还是会背叛你的。”
这样一来就正中影胤的下怀。
懊悔让莲太郎眼角发热。
“延珠。”
发现莲太郎的延珠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莲、莲太郎……”
发觉他是延珠的熟人，周围的人墙左右分开，陷入令人厌恶的沉默之中。
莲太郎用力踩在操场的沙地上，慢慢地朝中央走去。声讨延珠的少年畏缩了，摆出架势说道：“什、什么事呀。”
莲太郎从他身边走过，站在延珠的面前，一声不发地紧紧搂住她。莲太郎合上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延珠，我们转学吧。”
延珠的身体在莲太郎的手腕里细微颤抖了一下。延珠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莲太郎制服的肩膀。
“妾身，不想……认输。明明交了这么多朋友。”
“她们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
传来了延珠抽鼻涕的声音。
“妾身，已经无能为力了吗？不能重新来过吗？”
“对啊，已经完了。世界接受你，还需要时间。”
“就算这样妾身和你，还得去战斗吗？”
“对。”
莲太郎用手指内侧拭去她的泪水，把手帕贴在她脸上，让她哭了一会。不一会儿就移开了身体把延珠扶了起来，然后对她露出微笑。
“来，至少退场的时候要挺起胸膛。”
“但是，书包还在教室。”
“那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嗯，嗯。说的也是！”
延珠用袖子擦干眼角，露出了快活的表情。
——这样就可以了，延珠。
就在那个时候，莲太郎的手机发出了震动。莲太郎本想无视，但他看到了显示在副显示屏的名字，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里见同学，已经查到感染源gastrea的潜伏地点了。在三十二区。”
“木更小，不，应该是社长……三十二区，它为什么会躲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说出来吓你一跳。那只gastrea，好像会飞。”
莲太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新握住了手机。
“感染者是被改写成蜘蛛型的吧？那也就是说感染源gastrea应该也是蜘蛛型才对呀。蜘蛛竟然会在天上飞？”
“总而言之你赶紧赶到现场去。其他的民♂警也盯上了感染源gastrea。哼，只不过天童民间警备公司将会是最先到达的哦。我通过GPS掌握到你们的位置。我和很厉害的家伙定下了契约，你们立即去追踪。为了把那个’拉过来，我把下一年的学费都砸进去了。如果被其他人抢走了功劳我就得辍学了！你懂了吗？那就加把劲！”
“啊，喂等等，木更小姐？”
听筒传来了飘荡着虚无感的忙线音。莲太郎叹了口气合上了手机。她所说的“和厉害的家伙定下契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那时，操场传来了混杂着悲鸣的嘈杂声。望向群众所指的方向，莲太郎也发出了呻吟。那很快就充满了视野。旋翼发出的轰鸣终于改过了其他声音，带来的冲击波将操场的沙尘都吹了起来。
莲太郎眯起眼睛抬头仰望，只见上空出现了一架纯白色的机体。机体的中央描绘出一条缠绕在权杖上的蛇。那是医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徽章。
莲太郎心里感到为难。真不愧是大小姐，做个事儿都这么大阵仗。
愕然地抬头仰望的教师嘟哝了一句。
“那是医疗直升机……”
5
直升机飞走没过多久雨势突然变大，窗户外面已是倾盆大雨。
莲太郎心神不宁地托着腮帮子，不安地转动身体一次又一次确认助手席的稳定性。
移动中的直升机内部，遭受到比外面不稳定的天气还要可怕的寂静。
延珠坐在原本应该是患者连带担架搭乘的后部弹起式的门上。由于中间有一道墙壁，因此乘坐在助手席的莲太郎看不到后面延珠的样子。
自己应当和延珠一起坐在后面的。莲太郎一边眺望由于暴雨而涨水的石神井川，一边深深地体会到。那样的话就可以利用去到现场之前的时间，和她再聊一聊。
莲太郎望向木更发送过来的GPS光点。这场雨使得卫星派不上用场，因此这是十分钟前的位置。现在目标从这个地方移动开来的可能性很高。
随着靠近外周区，可以看见像巨大山脉一样横亘在那里的monolith。
莲太郎依然难以相信那就是varanium的团块。那相当于几十万发莲太郎所使用的**子弹的量吧。不，也许还要更多。
“那是什么？”
眼下，驾驶员所指的方向上有一个飞行物体。莲太郎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将额头贴到窗户上。可以看见在上空八十米的位置上有个箭头形的飞行物体。
在空中盘旋的风筝。这是莲太郎最初对它抱有的感想。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白色等腰三角形的物体漂浮在森林的上空。从等腰三角形可以透视到八条细长的腿的影子。
“蜘蛛的降落伞……可恶，是这么回事吗。驾驶员请你追着它。”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那就是感染源gastrea。南美地区存在一种把巢编织成降落伞形，乘风旅行数百公里的蜘蛛。它们基本上是借助风力飞行，所以只要联想起蒲公英的棉毛之类的东西就很好理解了。蜘蛛丝说到底还是聚合物的一种，但那只蜘蛛也按照风筝的要领把丝编织起来……”
说到这里，莲太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新的疑问，于是停止了说明。
那它为什么要编织成等腰三角形呢。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要点。
一道电光突然闪过莲太郎的脑海。
“是这样呀……那不是风筝，是滑翔翼。这样一来一切都想通了。前段呈锐角是为了破风而行产生升力。所以才没有感染源gastrea的目击情报呀。那样的话这可是十分厉害呀。因为拥有这种能力的成年体蜘蛛找遍世界各地也找不到。”
先不说这个，这样一来就明白了它没被城市里面的监视摄像头拍到的原因。外周区域外的监视摄像头是为了从上方观察人类，因此大多数都是朝向下方的。捕捉到在其遥远上空滑翔的gastrea，完全超出了其运用的理念。
恐怕这只gastrea用爪子爬上大楼的墙壁，然后从高耸的屋顶上利用大楼乘风飞扬。真是聪明。
“该、该怎么办？”
“一边降低高度一边跟上速度，然后就这样从上空追踪它。”
突然间，伴随着打穿铁板般粗暴的声响机体横向大幅度摇晃。莲太郎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了玻璃上。
“疼死人了。到底是怎么搞的嘛。”
“后面的门被撬开了。是和你一起的Initiator干的。”
“延珠干的？怎么会，现在是在飞行中吧。她到底是——”
就在此时，莲太郎领会到延珠的意图，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延珠，等等！”
等到他大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延珠从超高空头朝下降落。
看见遵循着重力法则描绘出下降轨道的延珠身影越变越小，莲太郎差点发出悲鸣。
延珠以流星般的速度猛然撞上了gastrea用蜘蛛丝编织而成的滑翔翼上。对gastrea来说这也是来自于正上方的强袭。两者纠缠在一起，gastrea也一并坠落到沿着河川生长的森林中。
“降低高度！快点！”
莲太郎迅速左右张望，他发现设置在腋下的捆绑固定用的塑料绳。他没时间犹豫了。
他把绳子尽可能地拉出来，然后叠成两重一头绑在座位上，拉了几次确认其强度。
踢开舱门的瞬间，一直被厚实的玻璃吸收了的豪雨和横向袭来的强风打在了莲太郎的面庞。或许是由于后部舱门和旁边的舱门都被打开了受到了风的影响，从刚才开始机体就摇摇晃晃。莲太郎垂下了塑料绳却被强风吹走。而且塑料绳的握紧处和抽取环相比要差到极点。救命索和铁环一概没有。
往下一看，过高的高度让他一阵目眩。
驾驶员望了莲太郎一眼便连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我也很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真的。
管他呢，莲太郎一边祈祷，一边让双手双脚紧紧抓住绳索把身体荡到空中。
被雨水打湿的塑料绳远比莲太郎所想的要湿滑。莲太郎本想刹住却停不下来。他用力握住绳索以至于手皮都差点被磨破，总算是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嗖地一阵强风将绳索吹得大幅度摇晃。
当莲太郎心想糟糕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浮空感，莲太郎被抛到了空中。莲太郎陷入恐慌之中挥舞双手，但地面还是一边回旋一边以吓人的速度接近。
——头先落地？——不行。——把姿势调整过来。
莲太郎的脑子以惊人的速度在演算，那转瞬之间，时间的流逝感觉特别迟缓。
就在那仿佛持续到永远的刹那间，莲太郎在空中前空翻顺利地让脚朝下。就在那之后，地面向他袭来。
传导到内脏的震动。身体仿佛被猛烈地挥舞、吹飞似地翻转了四次之后，等莲太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卧倒在泥水之上。
他一边喘气想要取回被榨干的空气，一边把跑到嘴巴里面让人恶心的沙砾吐出来。
由于三半规管受到了损伤以至于视野直打转。直到视野安定下来，莲太郎都没法站起来。
感到意识恢复清晰，莲太郎对在空中不知所措狼狈不堪的直升机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一边担心剧痛中的全身一边站起来。落下高度也许有个二十米吧，人类掉下来必死无疑的高度应该是十五米左右，但为什么还活着就连莲太郎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莲太郎才察觉到着陆的地面因为豪雨而变得泥泞不堪。
延珠呢？对了，延珠。
莲太郎护着右脚站起来，朝沿着河岸的森林深处走去。
倾盆大雨打在脸上，视野因水雾而朦胧。湿润的头发贴在脸上感觉非常难受，而且制服也因吸了水而变重。莲太郎感到身体发冷，用双手摩挲手肘附近。
由高大的常绿树所形成的屏障对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战斗声音。
莲太郎把手撑在树木上登上了遮挡视野的略高的山丘，在他眼下一场战斗正展开着。
一方是一边张开带有毒腺的牙齿威吓，一边巧妙地操纵着八只像细剑一样又长又尖锐的脚冲撞过来的蜘蛛型gastrea。不出莲太郎意料，那具身体为了在天空飞翔减量至极限，除开体色为黑黄斑点模样这一点之外，它的外形与长脚蜘蛛相似。
但延珠呈灼热火焰颜色的瞳孔，看穿了gastrea的所有动作。
延珠穿过灵巧地袭来的突刺，以神速钻到gastrea的躯干附近，然后用内藏了varanium重物的鞋底朝正上方使出了一记如同铁锤般的飞踢。
这一脚不仅命中了gastrea的躯干，还撕裂了肌肉，连同牙齿把下颚踢了个粉碎，把对方打飞至上空十米。Gastrea身体一转，因为自身的重量被砸到了地面上。
飞溅出来的体液甚至弹到了莲太郎的制服上。
本来就像铁丝一样纤细的脚折了三只，体液一个劲地从躯干中流出来。胜负已定。
“莲太郎，打倒了哦！咱俩是第一名！”
眼珠一看到莲太郎，就对他挥舞双手。莲太郎松了口气。
“不要乱来呀。本以为你会自暴自弃，我——”
莲太郎一边走近延珠一边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延珠的表情立马扭曲起来。
“身体受伤了吗？”
“不、不疼！只是稍微崴到左脚了。过上一小时就能痊愈。”
莲太郎敲了一下延珠的头。
“呜，您干什么呢！”
“你这个……笨蛋。这怎么可能没事呢，小屁孩还在那死撑。”
莲太郎侧着脑袋，心存疑惑走近gastrea的尸体。瘫倒在地手脚收缩在一起的gastrea看起来出乎意料地小。
而那个铅制的箱子就如同情报所说，被卷入gastrea的体内黏在躯干的上半部。在图像上看到的时候即使对上比例尺还是拿捏不准，但大小刚好够一个人抱住。
“什么呀，这是……”
铅箱子的把手上扣住一个很长的手铐。那恐怕是因为变成gastrea前的受害者把它拴在自己的手上以防脱手吧。可是受害者的侵蚀率还是突破了临界点。
雨声伴随着阴郁的触感传到莲太郎耳中。
莲太郎把脚踩在gastrea的身体上使劲把箱子连带手铐一起拔出来，接着就这样后退了几步。他的背脊感到一阵颤抖。里面装的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莲太郎想尽早把这个箱子交出去完成这份工作。
莲太郎扭动脖子四处张望。没有人的气息。这时候其他的民♂警也差不多该到达这里了。衣服的纤维刺进皮肤让身体疼得慌。
“嘻嘻，辛苦你了里见同学。”
“诶！”
就在莲太郎转身回头的瞬间，在极近的距离有一张白色面具。细长的五根手指扣住莲太郎的脸，将他摔在泥泞的泥水里。
“啊！”
莲太郎虽然奋力挣扎，但他还是被蛮力拖曳，以令人吃惊的力道抛到了树干上。
无法抵抗的惯性力，与此同时还有背部遭受到沉重冲击。肺部的空气被挤榨出来，莲太郎眼前一黑，几乎失去了意识。
“莲太郎！”
“——延珠，找到你了。”
延珠反射性地滚向一边，紧接着延珠背后的草木全被切成了三段，忽然发出巨响被吹到了后方。
提着具有varanium黑色光泽刀身的两把小太刀，摆出伸展双翼般姿势的小比奈出现在眼前。
莲太郎一边猛烈的咳嗽一边站起来，盯住散发出阴暗气息，按着面具发笑的男人。
“蛭子、影胤！”
“你家社长我见犹怜，做的事却是肮脏不堪呀。不顾体面地到处打听我的后援者呢。他们给我下令，让我赶紧把你们给收拾了。”
莲太郎感到一股恶寒，将铅箱子藏在身后往后退。影胤很败兴。
“你在等其他民♂警的援护吗？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我事先将附近的小角色杀光后才过来的。”
于是乎莲太郎看到影胤酒红色的燕尾服上沾满了飞溅的血，觉得不寒而栗。
他拔出XD开枪。而影胤看穿了这一招。
“没用的。ImaginaryGimmick!”
就在他大喊的同时子弹就像碰撞到透明的墙壁改变弹道飞往别的方向。
雨声又回到了莲太郎的耳朵里。而对方则像在夸示自己依然健在一样从容不迫地张开双臂。
还没完——莲太郎把铅箱子抛到一边，逼近对方的身边，然后牢牢地踏在地面上运力于丹田。
“天童战斗术一型八番——焰火扇’！”
用尽全力的一记直击。然而就在碰到影胤之前与坚固的青白色的防护壁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接着改变方向打空了。
影胤从枪套里掏出改版贝雷塔，打开刺刀刺进莲太郎的肩膀，然后在零距离开了三枪。
“啊……”
剧烈的疼痛使得莲太郎捂住肩膀，一脚踏空。他背部撞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一片岩石。莲太郎已经无路可逃了。
影胤特地慢悠悠地举起手腕，对准莲太郎。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一项技能吧。MaximumPain’（注：最大疼痛）！”
霎时间包围住影胤的斥力领域大幅膨胀，朝莲太郎涌来。
突然间袭来的全身被从旁击打的冲击。莲太郎以惊人的速度被摔倒一块岩石上，血液从头部喷涌而出。身体陷入岩石里面，肌肉被压烂，骨头也发出了将被压坏的可怕声音。他的全身就像被熨斗压住一样。
莲太郎虽然发出了悲鸣，但总算是理解了。莲太郎最初与影胤相遇时，先冲入屋内的警察部队被砸在墙壁上压死。他就是用这一招将他们杀死。
突然间猛烈的压力消失了，莲太郎双膝跪地，咳出鲜血。
“哦，还活着呀……”
莲太郎的视野扭成一团。头很疼，像是要裂开了。
——没想到他会强大到这个份上。
莲太郎和影胤之间单纯的战斗能力差，以及延珠脚部的负伤。莲太郎的大脑冷静而透彻地计算出最合理的战术，然后无力地抬起头。
“逃呀，延珠！”
延珠瞪大眼睛摇头。
“不干！”
见小比奈在延珠的背后摆出突刺的姿势，莲太郎对延珠的脚边开了一枪。延珠反射性地大步向后一跳。
莲太郎用视线对她诉说，让她把其他的民♂警带来。
延珠露出悲痛的表情消失在深处的草丛里。
“爸爸！延珠逃跑了！我想砍了她！我想去追她！”
被人妨碍了决斗的小比奈发起脾气来。
“不行我的女儿。他们与其他民♂警汇合了的话可就麻烦了。把工作完成了吧。”
小比奈恶狠狠地盯住莲太郎。下一个瞬间她才从莲太郎的视野中消失，莲太郎就立马感到腹部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莲太郎的腹部伸出了两根varanium黑色光泽的刀身。
莲太郎花了几秒才明白对方从背后刺穿了自己。
“明明就这么弱小！明明就这么弱小！明明就这么弱小！”
莲太郎一边从嘴里吐出血泡一边用手背将她甩开，然后一边开枪一边逃跑。每开一枪反作用力就会刺激到伤口，让人失去意识的剧痛闪过全身。莲太郎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逃跑，同时不加瞄准乱射一通。
但和他焦虑的思绪相反，他的脚步非常缓慢。他视野朦胧。雨滴从他的全身夺走体温。非常寒冷，快要冰冻住了。
他按住腹部，拨开浓密的树木前进，接着就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地方。
那里是涨水的河川。水流湍急难以游过对岸。站在河流的突出部分，莲太郎缓缓回过头，只见小比奈和影胤都在，而且影胤透过改版贝雷塔的枪口看着莲太郎。
唦——仿佛像噪音一样的雨声拍打耳朵。莲太郎合上眼睛。延珠、木更小姐，对不起了。
“有什么遗言吗，我将死去的友人哟。”
“给我……下地狱。”
“晚安。”
贝雷塔的自动射击在莲太郎的胸部、腹部、腿部都开了小孔。
丢下了**，莲太郎上半身慢慢地失去平衡。逐渐昏暗的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影胤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涨水的河流以惊人的速度将掉进水里的莲太郎冲走。
伴随吵杂的噪音，莲太郎的脸颊被某人粗鲁地拍打。某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莲太郎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天花板的长条形的日光灯一个接一个地掠过眼前，在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身穿白色衣服像是急救人员的人。
自己似乎正别人用担架车送进急救医院里面。
全身冷得僵硬，只有呼吸莫名其妙地紊乱。血液那像铁一样的味道在口中无尽地扩散以至于无法呼吸。或许有血液进入了肺部使得莲太郎辛苦得要死。“不会有事的。”“你马上就会得救。”一边这样大喊一边推动担架车的急救人员口中空洞的话语从莲太郎的左耳进右耳出。
发出巨大的声响撞进手术室最里面后，一名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女性医生近距离盯着莲太郎看。
她的容貌消瘦得只剩下骨头和皮，唯独位于在眼球所在部位凹陷下去的瞳孔炯炯有神。
莲太郎把头扭向一边，望到放置在手术室内的镜子的瞬间，莲太郎差点大喊出来。
莲太郎的右手右脚支离破碎，左眼被挖掉。然而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他的身体缩小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对。对呀，这是以前的我。
女性医生冷冰冰地俯视濒临死亡的莲太郎，将两手上的薄纸摆到快要死的莲太郎的面前。
“啊，你是里见莲太郎对吧。初次见面。然后马上就要永别了。我左手上的是死亡诊断书。再过上个五分钟，我就要在这添上一笔完成手续，而你很快就会被消除户籍。我右手拿着的，是契约书。这一份能够救助你的性命，但你要将除了性命以外的全都交出来。你选吧。用左手指就可以了。”
光是抬起手全身就会感到一阵难以置信的剧痛。手莫名地颤抖，从嘴巴溢出来的血液玷污了担架。身体就像患有疟疾一样发颤。
突然间，天童菊之丞的话语在脑内响起。
“不想死的话就去活下去吧，莲太郎。”
他用异常苍白的手指向其中一张纸。女性医生说了句“好孩子。”然后满意地笑了。接着莲太郎便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