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父亲——「前勇者」星弓耕作。

    母亲——「前公主」星弓志乃。

    长女——「灾魔」星弓彩美。

    次女——「超越」星弓七美。

    长男——「冒渎」星弓轧人。

    三女——「创生」星弓轧奈。

    四女——「祝福」星弓美智乃。

    次男——「破坏」星弓刻人。

    我们一家八口至今到底救了世界几次,我不清楚,也不想一一二细数,那实在太蠢了。

    像是「哎呀,地球差一点就消失了!」或是「总算是制止了太古时代封印在地球上的邪神复活。」亦或是「阻止了邪恶组织想让日本沉人海底的计划……」等等,诸州此类的对话竟然在餐桌上频频出现,哪儿会有这样的家庭呢?

    我想,搞不好将全家人的对话集结成书,会是一套波澜壮阔又愚蠢透顶的英雄谭吧?

    不过,我接下来要述说的故事离英雄谭还差得远,而比较像是故事之间的插曲或是幕后花絮那样的轶闻——

    既没有与怀抱邪恶野心的强敌或组织战斗,那种东西压根就没出现,也丝,毫没有拯救到世界。

    可是,这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故事。

    是我拯救了我自己的故事。

    「嗯——唔……早……」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踩着摇摇晃晃的危险步伐走进起居室。

    完全不像有睡过。连「早安」这句问候语都说得零零落落,头脑不是很灵光,甚至有种现在不是早晨而是晚上的错觉,但窗外射入的那道清新过度的晨光否定了那个想法。

    「早安,轧人!你要现在吃早餐吗?」

    那是老妈轻柔得很适合早晨的嗓音。然而她手上盛的饭却有如小山一般高……那应该是美智乃的分量吧?

    「要……」

    我的回应声听来像失了魂,沉甸甸的身子跌坐进椅子里。先摊着再说……

    「哥早!你到底醒了没?」

    从老妈手上接过小山高的白饭,美智乃笑着说。别一大早就吃那么多呀!

    插图008

    「算是醒了吧……」

    「可是你眼睛没睁开唷!」

    「那八成是妳的错觉。」

    我再度陷入昏沉状态,老妈一一将味噌汤、白饭、盐烧青花鱼端到我面前。

    「早上就要有早上的样子,打起精神来。」

    「哦——!」

    被老妈那么一说,我也只有点头的分。在她动作利落的背上,柔软的金色秀发飘晃着。沐浴在晨光中更显耀眼的身影像极了某处的女神,看似很适合围裙,但又似乎不适合……

    「开动。」

    我呆呆地一边吃着盐烧青花鱼,一边看向对面空着的座位——这一周来,一直都空着的那个座位。

    「小七姊还没回来吗?」

    隔壁彩姊的座位也是空着,但那是司空见惯的光景。横竖她昨夜喝到那么晚,现在大概还在梦周公。我可不想一大早就听到酒气冲天的她老是「头好痛……」的抱怨,也算是得救了。

    「昨天七美打电话回来说周末就回来了。电话里杂音很多,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听懂。」

    老妈语带喟叹地说道。

    「她有没有说现在在哪里?」

    「那个呀,还在外层空间就是了。」

    「到底是哪里?是火星还是……火星她前阵子好像去过了对吧?」

    假如小七姊是到冥王星附近,回来的时间会比从火星回来还久,那我就得救了。我珍贵的清静好时光,唯有在小七姊不在家的条件下才得以成立。

    「我人在离太阳系很远的地方,不过别担心我——她是这么说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是真的不要紧吗?」

    「一定不要紧的,她可是小七姊耶!」

    这时候,她八成正踹着某星球的外星怪兽,开心得大笑吧?担心小七姊真是浪费的极致。

    「不知道她三餐是否正常……」

    老妈担忧的着眼点向来都跟正常人有些微出入。

    「七美姊是在跟什么奋战?啊,妈妈,我还要再一碗。」

    美智乃的饭碗不知何时空了。那可是座小山耶……不,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不用想太多。

    「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记得听小七姊说过,前阵子她去火星时,曾插手协助叫什么银河大联盟的组织之侦察部队的叛变。附带一提,那个武装政变要是没有成功,这一刻地球早就在那个叫什么银河大联盟的支配之下了。

    发生该起事件时,小七姊是这么建议我的:「用光束就太那个了……鼓足干劲、运用直觉就避得掉了。」……我强力祈求用得上小七姊建议的机会永远不会到来。

    「她好像是要跟那个……打着玉石俱焚旗号的宇宙恐怖分子大战。什么神农还是加农炮的……是这样讲的对吧?反正就是那个东西如果射过来,地球就有危险了。因为预定是在今天发射,所以她得赶去阻止。」

    老妈这番话讲得我一脸掩不住惊讶。想不到这个战斗规模会如此大而无当。小七姊,妳就好好加油吧!飞散的火花别波及到我就好。

    「七美姊出马肯定没问题。」

    美智乃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反正确定今天地球不会被轰掉就好了。伯只怕万一发生了小七姊让那个什么加农炮的「呀~抱歉,一不小心就发射出去了。」的事态,那就头大了。

    「哦,这么晚啦?」

    「看时钟,指针已经快走到七点半了——运势单元的时间到了——我每天这段时间必定准时收看新闻节目的晨间运势单元。遥控器哪去了?

    「怎么了吗?」

    「没有,我在找遥控器……啊,找到了、找到了。」

    遥控器就躺在面纸盒上。在我的手一伸过去时——

    「等等!」

    有个语调平静但高亢的声音制止了我。

    「怎么?刻人,你要看电视吗?」

    我现在才觉得刻人从刚才就一语不发,见到我这个老哥也没有道早安,好像怪怪的。而且,他似乎一直盯着电视在看。

    「抱歉,再等一下下就好。」

    刻人眼镜后的眼睛难得瞇了起来,直盯着电视不放。

    「不,不看也没关系啦!不过看你这么认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案件——」

    喀答!

    冷不防响起的那个声音盖住了我的话语。

    「我吃饱了。」

    那是美智乃突然离席发出的声响。话说回来,她很少会有如此粗鲁的动作……

    「咦?妳饭还没吃完啊,美智乃。」

    老妈显得有点惊讶,喊住了她。美智乃却脸色一沉——

    「抱歉……剩下了一点。」

    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二楼去。

    「那孩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看着剩下的半碗饭,老妈担心地说道。这种情形的确是很少见……

    「会不会是在减肥啊?」

    「对喔……」

    再怎么说,她没吃完的那半碗算来也是第二碗(搞不好是第三碗)。高一女生一大早食欲就如此旺盛,也难免我这个做哥哥的会觉得匪夷所思。

    「好,我也吃饱了。」

    食欲不是很旺盛的我,囫图吞枣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走出起居室时,后面传来资深主播以沉痛语调播报的新闻——

    「目前仍然行踪不明——」

    刻人依旧紧盯着电视。

    我每次都在最后时刻惊险到校,但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也照常在上课钟响前钻进校门。

    即便被瞌睡虫绑架仍是拖着沉重的身体来上学的我,称得上是个认真的好学生吧!不过,足下的步伐走向保健室这一点除外。

    「老师——早!」

    喀啦喀啦打开了门,就看到这个房间的主人野村明美老师惊讶的脸庞。那张脸上明显写着「怎么又来了?」的表情,当作没看见。

    「早安,轧人同学!真高兴今天又一早就看到你。」

    语中带刺的问候,我也当作没听见,直直朝铺有白色床单的床铺走去。

    「哟咻!」

    脱掉鞋子,纵身一跃上了床。拉起向来铺得平整的被单盖上,闭上眼睛。好,可以睡了。

    「你不用上课吗?」

    明美老师冷冷的声音传来,真是明知故问。不过她并不是要干扰我睡眠,而是关心我才会那么问,所以我也放心地一脚踩进梦乡,一面回答:

    「我身体不舒服。」

    「你上周也是这么说。」

    「因为我上周也是不舒服。」

    唉~~明美老师叹了一口气。

    「你每个星期二都会来。」

    「我每到星期二就很困。」

    荣登保健室常客王的我,会这样一大早就跑到保健室补眠的日子也只有星期二。每逢星期二我就很困,睡魔特别爱攻击我,而且感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所以我说身体不舒服不纯然是谎言。

    「是有什么课不想上吗?」

    「没有啦……呼哇……真的不是。」

    「既然没有理由,就好好去上课。」

    「请放心,我这人天资聪颖。」

    这可不是开玩笑随便说说,不是我自夸,我的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平常没怎么念书,临时抱佛脚还抱出了这样的好成绩,值得一夸吧!我的记忆力尤其过人,以前还有人说过我一定有两人份的脑容量。所以,像我这样星期二旷课一整天,老师顶多念一念就没事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明美老师似乎是死心了。今天不会再对我说教了吧?

    「这样也不错呀!有一个人躺在这,其它人也比较敢进来。」

    「没有那回事。」

    「我要睡了——」

    不行了,真的好困。脑髓肯定早就睡瘫了。意识一味往深处下沉……

    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是喉咙很干。

    是流汗了吗?身上有些许湿湿黏黏的感觉。好像作了什么讨厌的噩梦,但却记不得梦的内容,也可能只是早餐的盐烧青花鱼太咸了。

    我坐起身,呆望着面向书桌忙于工作的明美老师背影,以及上面的时钟。十一点半。那我睡了三小时左右。

    「呀,你醒了?」

    发现我已经醒来,老师转过身子。嘎——椅子的摩擦声在我刚起床的耳旁嘎吱作响。尽管如此,我的意识还是不甚清楚。

    「……有没有什么喝的?」

    我再不要脸也觉得这要求很过分,然而明美老师嘴上说着真拿你没办法,手上却开始忙着泡茶,真是位温柔的好老师。

    「轧人同学你也要小心一点。」

    在我悠哉悠哉地啜饮老师泡的茶时,不意,老师却说出那样的话。要我小心一点?是要小心什么啊?

    「就是那个呀……离奇失踪事件。昨天竟然是在隔壁那条街发生,我们学校真该考虑一下停课的事……」

    啊,我想到了。那是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连续失踪事件。到目前为止,一个人都没找着。听老师讲,这好像已经是第五个人失踪了。我还真是不知世事啊!

    ——啊!

    我忽然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刻人就是在看这起事件的电视新闻。而且,还是死盯着那则新闻看。

    看样子,刻人和这起事件似乎有关连。

    这起事件和刻人、或者说和我们兄弟姊妹之一牵扯上,总觉得规模似乎小了点,但是浮出台面的往往只是冰山一角。虽然事实上,与我们有所牵扯的小事件也不少。

    「如果不小心一点,说不定连你都会被掳走……不过,掳走轧人同学只会更倒霉就是了。」

    明美老师笑着说道。谢谢妳的鸡婆,不过我既不会被掳走,跟掳人的事更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块。

    因为——这是刻人的案子。命运的白羽毛选中的是刻人,不是我。刻人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才是。恐怕,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暗藏着威胁世界之类的阴谋……总之加油吧,刻人!那是上天托付给我们兄弟……不,毋宁说是硬套在我们身上的愚蠢定位才是。

    「受不了,有够蠢的。」

    「嗯?轧人同学,你刚说什么?」

    「没有。那么,我要继续睡了。晚——安。」

    抢在明美老师发话前,我又再度钻进被单闭上眼睛。

    「你们是我与老妈的孩子,拯救一、两个世界是轻而易举。肯定那个世界也有像我当年那样重要的邂逅等着你们……」

    很久以前,说这番恶心至极的话给我听的是老爸星弓耕作。老妈现在名叫星弓志乃——听起来就像是个老太婆才会有的名字。她的本名其实是希侬-亚达尔罕特,本人更具有圣亚达尔罕特王国大公主的显赫身分。(注:志乃的日文罗马发音「SINO」音近希侬。)

    当然,圣亚达尔罕特王国并不存在于我们目前居住的这个世界,那是异世界的国家。

    老爸被召唤到那个异世界是在他高二时,正好和现在的我同年。当年被召唤到圣亚达尔罕特王国的老爸,被视为传说中来自异世界的救世主,受到莫大的欢迎——因为老爸正是被召唤过去讨伐当时威胁那个世界的魔王的。

    提到魔王这种事情——

    我是觉得将自个儿世界的麻烦事推给异世界的居民实在是有点那个。不知是老爸滥好人滥到底了,还是吃饱太闲没事干,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国王的请求,允诺打倒魔王。老爸啊,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普通高中生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而且马上就被交付讨伐魔王的重责大任,试问他能做什么?光是要将史莱姆之类的虾兵蟹将一个个打倒就很拚了。

    然而,老爸还真的是救世主。他若无其事地说:

    「那时候,我是有两把刷子。」

    才只有两把刷子,哪有办法一被召唤过去就砍倒恶龙啊!

    老妈倒是乐得闪光弹放个不停。

    「耕作哥当时真的好酷!大家都惊慌不已时,一个电光石火,他就打倒了对方。老妈就是因此才对他一见钟情的~~」

    老爸被召唤到异世界的那一夜,魔王麾下的怪物正大举进攻圣亚达尔罕特——为首的是身高足足超过十公尺的恶龙。

    全国上下都陷入恐慌与混乱,唯有尚穿着学生服的老爸独自挡在那头恶龙面前,手上拿着就地捡来的一把剑。

    恶龙伴随着激烈的地鸣逐步逼近,老爸大无畏地挥舞长剑,接着,倾注全力一剑劈下去。

    对于当年勇,老爸仅是轻描淡写带过:

    「在斩杀方面,我是有相当的自信。」

    相当的自信……不止吧?

    那记单纯且豪快的斩击所产生之破坏性冲击波,一击就将恶龙一分为二,这只叫作有相当的自信?

    「——解决了。」

    据说在恶龙身体漂亮地被刦成两半倒下的巨响中,人人都听见了老爸那句平静的话语。

    「就在那一瞬间!老妈我胸口为之一紧,芳心发出了欢呼——」

    老妈的闪光文就暂且搁一边。

    据说后来剩下的魔怪像是小蜘蛛般四散逃逸,在场的人都了解了——这名男子是无庸置疑的救世主,他必定会帮我们打倒魔王!

    天真烂漫又直率——讲难听是不知人间险恶又单纯——的老妈,也就是希侬-亚达尔罕特的芳心,就在那一瞬间被救世主掳定,死缠烂打也要陪他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

    一国公主之所以能在那样危险无比的旅行中与勇者同行,乃是因为老妈是该世界首屈一指的魔法使……彩姊和美智乃也遗传到了老妈的这项天赋。

    老爸确实拥有夸张到极点的惊人战斗力,但他对所谓的喷火、疗伤「魔法」等异世界的技能却是一筹莫展。再说,老爸也认为与其一人孤单旅行,不如有个伙伴(还是位美丽的公主)随行来得起劲。

    就这样,我的父亲星弓耕作,以及母亲希侬-亚达尔罕特,踏上了讨伐魔王的旅途。

    旅途经过我就先略过。和魔王旗下四天王的战役,以及吃了多少苦头才拿到唯一能打倒魔王的武器——传说之剑——诸如此类的故事,孩提时的我听得是很兴奋;长大的我则是听到根本不想听了,连讲都不想讲。

    题外话,那把传说之剑现在就立在父亲书房一角。最早是放在起居室当装饰,后来被彩姊一句毒舌:「太大了,挡路。」给踢到现在的位置,而时常在书房悄悄为昔日好搭档保养的父亲背影,则是令人看了就心酸。

    言归正传,多亏老爸离谱的强悍和老妈的魔法护航,讨伐之旅一路顺利挺进,终于来到了魔王的城堡。然后,与魔王决战之前,老爸居然向老妈求了婚。

    由于老爸平常都没什么表示,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据说老妈感动得泪流满面,点头如捣蒜。这段小插曲,我早就听老妈讲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再没有比听爸妈的「蠢」情往事还要累的事。

    一路爱相随的两人,当然不可能会在此输给魔王。况且,要是输了,就不会有我们兄弟姊妹的存在了。

    顺利打倒魔王的两人,发誓凯旋归国之后就举行婚礼。传说中的救世主以及相扶持的大国公主结为连理,本该是一场备受众人回顺的婚事——

    可是呀可是,偏偏发生了意料外的事情。所谓的坏蛋——包括我本身的经验在内——是一定会使坏到最后的最后关头的。

    我在很久以前,曾经被活埋过一次而且差点死掉。

    那是在我击溃了某个妄想征服世界的脑残组织时——

    「岂、岂有此理……」

    在痛苦得快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组织首领当前,我边打呵欠:「啊——结束了,结束了。」边想着隔天的段考……就因为这一时的大意,濒死的首领从怀中取出一看就知道很可疑的按钮之时,我才会来不及反应。

    喀吱!

    回过神来,我人已经被埋在充满沙土与瓦砾的黑暗空间中。

    别动不动就按下自爆按钮好吗!我的吶喊几乎不成声。勉强从喉头挤出微弱的呻吟。在那时,我的头部大量出血,意识逐渐模糊,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死亡已悄然来到……

    兄弟姊妹之中,我在杀敌方面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但在这种情况下的求生力却是最糟的。没有体力,没有臂力,更不会魔法。

    此时我真的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可是呀可是,很幸运地,刻人和美智乃及时救了我。感谢这对将我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最棒弟妹档,自那起事件以来,我就对临终前的坏蛋不敢掉以轻心了。

    题外话就此打住,言归正传回到老爸和老妈的故事上……魔王临终前的最后一搏并不是自爆,而是使尽最后的力气将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老爸和老妈两人击飞到异世界里去——

    「你们休想回到国内去!」

    魔王的诅咒讽刺地实现了,两人果真没能回到圣亚达尔罕特。然而魔王的垂死挣扎产生了奇妙的结果——两人被击飞过来的异世界,正好是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

    只是,老爸得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大喜过望。因为老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法再回到自己家乡的世界去。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理应会很悲观,但老妈不愧是老爸的妻子、我们兄弟姊妹的母亲。她虽然个性温和,但外柔内刚,不仅没有被那种事情打倒,反倒很积极地适应这个世界。

    据说适应的过程一点也不辛苦……毕竟老妈的身边有老爸相伴。

    当然在那之后两人的爱情更为坚定,也结婚了。是个快乐大结局。不过那是就平常人的观感而言……

    整起事件只要稍微深入思考,就看得到不同的一面。

    魔王临终前的行动暗示了最坏的可能性。再怎样使尽吃奶的力气,前往异世界的大门也不可能说开就开。何况当年要将老爸召唤到异世界,据说也是花费了十年光阴才成功。

    换言之,那个时候魔王当场就能打开我们这个世界的门扉,一定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但是魔王没事干嘛做那种准备?

    理由很明确——魔王意图将支配与破坏的触角伸过来染指我们的世界,却偏偏被老爸与老妈坏了他的好事。如此一来,老爸不只是解救了异世界的危机,还偶然连自己的、这边的世界危机也一并解除。

    纯属偶然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老爸肯定是注定要被召唤,才会被召唤到异世界去;注定能够将对方打倒,所以才会打倒魔王的。不是为了拯救异世界,而是为了解救这边,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危机。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老爸生来就有过人的神力,且好死不死被召唤到异世界当起救世主?会不会太过水到渠成了点?英雄老爸、美人老妈,人设定位鲜明,一看便知。这能单纯用「偶然」两字概括言之吗?

    我不禁心想——

    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神抱着半游戏的心态,将我们当作棋子操控,顺便守护这个世界?「这地方有点危险,派这家伙去守护好了」——类似这样的感觉。完全不去考虑会不会带给当事人与身边的人什么影响。

    事实上,拯救世界危机的角色定位,不就像是受到某种诅咒吗?

    睁开眼睛,不是因为获得了充足的睡眠,也不是被人积极地叫醒……只是有个冰凉的物体触碰我的额头,我才醒来的。

    「……唔、嗯~~」

    「啊,你醒了?」

    朦胧的视界里映照出一位手拿毛巾的女学生身影。略显惊讶的表情,打量似地注视着我的脸。看来之前碰触我额头的就是那条毛巾了。

    「……啊——」

    我慢吞吞坐起身,但意识尚不清楚。睁不太开的眼皮眨了好几次,定睛望向那名女学生。这女的是谁啊?

    「我是看你流了很多汗,才想帮你擦一擦……」

    是我恍神的眨眼眨出了问号吗?她的话语中有察言观色的味道。

    「……啊,我没有生气的意思……谢谢妳的毛巾。」

    「不客气。任何人看到你呻吟成那样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若无其事地说完后,女学生耸耸肩。

    「我呻吟得很厉害吗?」

    「也还好……只是声音大到隔壁床的入睡不着。」

    「不好意思。」

    「没关系。倒是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叫老师来看看?」

    「不、不用不用。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定是这样!」

    我苦笑了一下,那个女生低语:「那就好。」接着就坐在隔壁床,阅读起某本文库本,似乎不打算再和我哈啦下去——这女生个性倒挺干脆。

    怪梦,是吗?

    我的确是又作了梦,毕竟今天是星期二。不过,连在学校也照梦不误还真是怪事,我朝墙上的钟瞄了一眼。两点半。咦?

    「妳不用上课吗?」

    「我跷掉啦!身体不舒服才想说来躺一下,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还痛苦。」

    说话直率的那张脸,的确呈现出就算我想巴结一番也无法说好看的脸色,身子骨也太单薄了些。淡色长发全梳到脑后扎成一束,深邃清亮的眼眸感觉不是很亲切,但就整体而言,还算相当可爱。

    看样子,真正的病西施登场了,我这个常年的睡太郎决定退场。

    「嘿~喔!」

    我掀开盖住半个身子的被单,下了床;女生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我。

    「你不休息了?这样行吗?」

    「嗯?啊,行行行!我今天身体没有不舒服。只是想睡,所以就来睡了。」

    「是吗?不过你最好适可而止喔!被盯上就麻烦了。」

    「我早就被盯上了,没差。啊,对了,那边的书架上有茶叶罐,泡点什么来喝喝,心情也会变好。」

    保健室这地方我可熟得很哩!

    「你对这地方还真熟,常逃课?」

    「可以这么说。我先走了,保重。」

    「等一下!」

    喀啦!我将门拉开到一半时,她出声遏止了我。我转过身,只见那名女生将书本啪答一声合上,看着我。

    「什么事?」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吓了一跳,这女生不像是很爱交朋友的那一型啊!

    「我没见过你。况且逃课若有伴,老师的口头攻击也会减半,帮助不小。反正多记一个名字也没什么损失。」

    我考虑了一下。仔细想想,身为保健室常客王,这位同是保健室常客的女学生没看过我实在说不过去。对了,国中部校舍另有其保健室,然后再加上现在又是五月,对任何入画百都是新学年刚开始不久的时期。这么推算起来——

    「妳是一年级新生?」

    是啊——女生应得爽快,脸上露出「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插图018

    「我是二年级。」

    「啊,难怪我没看过你。」

    原来如此。女生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就只是这样。咦?

    「也对啦,升上高中后,还是会有不认识的人。」

    「呃……」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爽快反应,我不禁搔了搔头皮。女生见状,彷佛看透了我的内心,嘴角微微上扬浅浅一笑:

    「怎么?想说自己是学长,希望我对你用敬语?」

    「没有,又没人规定要那么做。」

    「我很不会用敬语。平平是学生,却因为比我早一年出生就端出学长架子,我也不喜欢。」

    对于她心直口快的直球式措词,我笑了出来。

    「对学长要客气点。」

    「我拒绝。何况我也不会去尊敬一个逃课跑来保健室的学长。」

    说得好,表情冷漠,言词毒辣……这女生有意思,我开始对她产生点兴趣了。

    「我叫星弓轧人,妳呢?」

    「柚岛香奈子。」

    好怪的名字。但我也没有资格批评别人啦!

    「讶仁?好怪的名字。怎么写?」

    「倾轧的轧,人类的人,不是KNIGHT那个骑士喔!(注:轧人的日文念作「KISHITO」,音近日文汉字的「骑士」。)

    「哦,也是啦,你的确也不像是骑士。」

    真没礼貌。

    「HOSHIYUMI……星弓是吗……」

    柚岛若有所思地以手指点着嘴唇,喃喃念着我的姓氏。

    「妳该不会对我的姓氏也有意见吧?」

    「你该不会底下还有个小一岁的妹妹吧?」

    「有啊,她叫作美智乃。」

    美智乃是小我一岁的一年级学生,和柚岛同学年,就算她认识也不足为奇。

    「妳们同班吗?」

    「我们是朋友……哦,原来你就是美智乃的哥哥啊……是哦,原来就是你哦……」

    像在估价似地,柚岛打量起我来,令人感觉怪不舒服的……特别是那个「你啊你的」轻蔑口气。

    「原来妳是美智乃的朋友?真巧。」

    「还好啦,一年级学生大概没人不认识她。」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美智乃和刻人不同,应该不会特别出名才是……

    「她总是戴着奇特的饰品,长得又可爱。有很多男生暗恋她喔!」

    「咦?真的假的?」

    好惊讶。呜唔,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听到这消息,我的心情挺复杂的,身为她的哥哥真不知该不该自豪。

    「你担心吗?」

    柚岛露出坏心的笑容,看着我。

    「……不会。妳们要好好相处喔!」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美智乃朋友多得很。」

    「那是她隐藏得好,她是个很会做表面工夫的人……」

    美智乃从以前脾气就好,朋友也多,更不曾和任何人起过冲突。但我总觉得她做得太过完美了,简直像是隔着一道薄归薄,但又绝对不会破掉的墙在待人接物。搞不好她对我们家的人也是那样……

    是你想太多了吧?

    我本以为她会那么说,但,出乎意料地——

    「啊,没错!或许她就是那样的人。」

    柚岛也爽快地表示赞同。

    离开保健室回教室的途中,我看到了美智乃。她在走廊和一名女学生交谈,应该是她朋友才是。时间正好是下课休息时间——

    「美智乃!」

    听到我的叫唤,美智乃回过头来。及肩的头发飘扬,戴在右手腕的手铐也同时叮铃作响。

    那就是柚岛所谓的「奇特的饰品」——只铐一手的手铐。坦白说,我也觉得那是怪怪的饰品。不是不适合她,只是太作怪。不过呢,美智乃的嗜好本来就很奇妙,佩戴奇特的饰品也许只是她奇特癖好的一角。

    「咦?哥?」

    话虽如此,除了这一点,美智乃倒是相当普通(就外表而言)的女孩子。说她普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奇怪的特征,就算去除兄长的偏心,她的长相也是属于可爱型。应该……不会有什么害虫跟着吧……

    『有很多男生暗恋她喔!』

    真担心……

    「真难得哥会来找我,怎么了?」

    「没有,没事。只是刚好从保健室出来就看到妳。」

    美智乃听到「从保健室出来」这几个字时,眉头蹙了一下,后来大概想说是家常便饭就算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因而松了一口气——只是闲晃过来就挨一顿训,我可吃不消。

    「对了,美智乃,我在保健室遇到妳的朋友。」

    「我朋友?那是不是——」

    「一位姓柚岛的女生。」

    啊,果然是小香——美智乃说道。看来她们确实是朋友。

    「小香没事了吧?虽然她常去保健室,但是她今天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嗯,看她的样子是没事了。」

    「那就好。幸好她不像某人,每次都装病从早上逃课睡一整天。」

    我连忙顾左右而言他,真不可思议,我好像在哪也听过这句话?

    「对了,美智乃,我跟妳说——」

    「不要故意岔开话题。你不用那么做,我也会换话题的……说吧,你想说什么?」

    是什么咧?我还想问妳哩。

    「国中部今天的课都上完了?」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虽然只是将临时想到的说出来,但这倒是个不错的话题。

    「大概吧,刚才看到他们放学了。哥找小刻有事?」

    「也不是有事啦,只是最近刻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回到家的时间也很晚,真不晓得他在干嘛!」

    听了我的话之后,美智乃脸色一暗。可见她对刻人也有相同的观感。

    「我也不晓得……会是在忙什么呢……」

    「那小子应付得来的。他不是常说:『我不要紧的,不用担心。』吗?」

    「嗯……别是做什么危险的事就好。」

    美智乃低下头,握紧了自己的手。这个美智乃向来爱操心,但我总认为事情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说起来不好意思,但我们兄弟姊妹确实是经常与危险为邻。虽然很少听美智乃谈到那方面的事,但她肯定也奋战过一两次。

    「那倒是不至于。我只是在猜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想帮他一下,正准备回家之后找刻人谈谈……」

    「这样啊……」

    「总之,我晚上会找他谈。」

    我尽力挤出开朗的声音说话,美智乃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美智乃是会为弟弟着想的好姊姊,但为什么我上头的两位笨姊姊没有这份温柔的基因呢?

    「你们的弟弟就是国中部那个眼镜书生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默默听着我们对话的美智乃朋友如此问道,但我也不好回答她什么,只好随便敷衍两句。我们兄弟姊妹的事,我们自个儿解决就行了。

    没有找到刻人——

    反正放学后闲着也是闲着,我抱着找得到刻人是我幸,找不到是我命的心情,在站前商店街与小巷子之间穿梭闲晃的当儿,夜幕逐渐降临。

    要是晃到太晚,身上又穿着制服,被巡逻中的警宫挡下来问话就麻烦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以身为认真的好学生自豪(自豪是我自己说的),是该到回家的时间了。

    途中经过一家人烟稀少得让我一直很怀疑它怎么经营得下去的便利商店,店门口聚集了一群古惑仔模样、正在吞云吐雾的四人组,我毫不犹疑直接走过去。

    「嗨!」

    「啊,轧人兄。安——安。」

    他们这几个是我透过刻人认识的。又是染金发又是戴耳环的,看似凶神恶煞,聊过之后才发现他们本性并不坏。

    「你们有没有看到刻人?我在街上晃了好久都没看到他。」

    「今天是没有,昨天倒是有看到。他好像很忙,还问我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怪事?」

    「就是那个呀,最近不是马路之狼和离奇失踪的案件频传,搞得这一带人心惶惶吗?刻人兄又是那样的人,他似乎想试图解决……」

    「哦~原来如此。」

    那样的人,指的就是具有正义感或是很热血那方面的意思吧!

    刻人会赢得这地区的帮派分子尊敬,是有原因的——

    从前从前,这地区的不良少年大致可分为两大帮派,并持续不断地争斗。直到争斗的火花飘到了刻人就读的国中——也就是我就读的高中国中部之际,开启了不幸之门——这是对那两大不良帮派而言!

    刻人因为自己的朋友在并不隶属于任何一边的帮派之下,却惨遭池鱼之殃,以致身受重伤一事而相当忿忿不平。

    平常温和的家伙一日一抓狂,往往很恐怖,刻人就是最佳范例。抓狂的刻人犹如暴走的火车头,以怒气为燃料加速冲刺,全速开往两大帮派其中之一的集散地——位于车站后方歇业的电子游乐场。南无~阿弥陀佛。

    后来辗转听被刻人打伤得花上三周才能完全康复的家伙说,只身闯入那个游乐场的刻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误闯狮笼的愚蠢小白兔……我觉得他形容得挺贴切。

    刻人乍看就像是满街都会有的认真学生——戴着眼镜、身材瘦弱、一百七十一公分的身高也不算特别高,就连笑容也是温和得连虫都杀不死的好好先生牌笑容。

    见到那样的男生阔步走来,小混混们还来不及歪头想:「这小子来干嘛?」脖子就已经被刻人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破坏」——刻人的能力,恰如小七姊的命名,一旦使出真本领,现场就像刮起大风暴般被破坏殆尽。

    该怎么形容刻人的战斗呢……就是很粗犷吧!他不是施展华丽的拳脚功夫,而是将对手抓起来两两相撞,再整个抛摔出去——这就是刻人的战斗方式,以蛮力定江山的破坏风格。拜托你也学学我,华丽地战斗一下嘛!

    在刻人将四只小鸡全抓起来大抛投出去撞墙撞地后,小混混们很快就投降了。我也只能说请节哀顺变。

    接着刻人对鼻青脸肿的帮派头头厉声言明,要他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之后,又乘胜追击,转眼之间将另一个帮派以蛮力制伏。

    就这样,这条街的内斗由一名学生赤手空拳在短短一天之内就镇暴完毕。尽管无法完全化解两大帮派之间的对立,但在刻人经常严加看守之下,目前等于是维持在休战状态。刻人始终保持中立,街上的小混混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不敢造次。

    「这阵子刻人兄好像经常四处趴趴走,你去中央公园看看,搞不好碰得到他。」

    中央公园也是这一带小混混的集散地之一,最近因为马路之狼事件频传,警宫也不时巡逻,他们的日子可说是愈来愈难过了。

    「不,算了。说不定他早就到家了,我也先回去好了。」

    「是吗?说真的,最近这一带治安很差,路上请务必小心。不过呢,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笨到袭击轧人兄才是。」

    「说是这么说啦,我这人的体质倒是和麻烦挺有缘。」

    「哇哈哈哈!这我倒是可以理解。」

    混混四人组咯咯咯笑个不停。吵死了,

    不过我和麻烦倒是真的挺有缘,有缘到我都想哭了。

    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干万要快步走。

    ——这是亘古不变、传唱好几个世代的名言。一点都没错,完完全全就是这样。我反复咀嚼这句话才明白个中道理,发明这句名言的人肯定和我有相同的际遇。

    人烟稀少的地方很危险,对我来说就有如鬼门那般危险。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直到刚刚都还在暗巷徘徊的我,也知道这一带在这个时间点人烟非常稀少。

    不过,为什么这地方会有如真空区一般,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呢?简直就像是特地为我搭建的愚蠢舞台……然后,对面又为什么会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呢?

    啊,「又来了」是吗……

    我朝发出尖叫的方向跑过去。在莫可奈何的悲观想法、以及久久才一次的兴奋感驱使下,我从制服口袋中掏出小刀。那是一把很迷你的小刀,我有这个就万分足够了。

    一到转角,多半预想得到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

    一名女孩背对着我跌坐在地上,她的正前方有三个高大的影子——击袭者与遇袭者——一目了然的构图。

    好了,这回又是什么?是改造人也好,是魔怪也罢,是外星人更好……反正,我都会一一加以击垮。

    「我来打扰啦!」

    我上前叉开双腿挡在黑影前,护住女孩。

    昏暗的街灯下,黑影现出了原形。

    ……鬼?不、不是,是人类……勉强算是。不管是头肩手脚,总之就是身体各部位都肥大得异常的人类。粗壮的手臂差不多有我的身子那样粗,加上足足有三公尺高的块头,大而无当,理性荡然无存的六只眼睛此时正目露精光俯看着我。

    我不喜欢他们俯看的视线,最讨厌被这样狗眼看人低。

    「大肥猪!」

    我吐出这句话,与三名怪人对峙。我举起手中只有怪人指甲差不多大小的小刀,而我持刀的方式也只是以食指和中指随意地将小刀夹起而已。

    「啊,你是……白、白天的——」

    后方传来女孩的声音。我朝她瞥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她。

    「快走。」

    在我如此告知那名女生的同时,怪人发出非人类的吼叫声飞扑过来。

    「——太慢啦!」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身子已经来到那家伙的头上,手上的小刀也已削掉怪人的蓬松乱发,割伤里面的头皮,就这样解决了一怪。

    接下来——

    我在摇晃倒下的那家伙头上一蹬,像子弹一样飞出去,瞄准正拚命找寻着我的第二怪之大肚皮。话虽如此,但我只是想借着擦身而过之际,将之划下个小伤口而已。当我的小刀划过那家伙的侧腹之际——

    就夺走了他的生命。

    我顺势在地面上垂直降落,接着一个箭步又跳了起来,目标当然是第三怪。嘎吱!鞋子摩擦作响。

    最后一怪可能在电光石火间看见了我的身影。不过反正他也已经受伤了,现在才发现也太迟了些。

    这样就解决了。

    我知道在我的后方,怪人们已经东倒西歪。连确认都不用去确认,只是用手帕随便将小刀擦一擦,收进口袋里。

    「干净利落,是吧?」

    「吶……」

    我回头浅浅一笑,向倒地三怪人对面那个傻眼的女生打了个招呼。也难怪她会傻掉啦!要是我的速度慢到一般人也看得清楚,那可就麻烦了。恐怕在她的认知里头,顶多是发现我消失不见的一瞬间,怪人就倒下了。

    我尽量不刺激到她,缓步走向那名女孩。看得出她对整件事的发展很诧异,却不见她有畏惧之色。我想也是,她不像是那么没胆的人……虽然我们仅有白天那一面之缘。

    在那里的,正是我想象中的那张脸。

    该不会是她吧——我一度这么想过。命运的邂逅——这样的说法会不会比较有气氛些?别傻了。

    我呼了口气。我到底做了几次这样的事?救命英雄如我:获救幸运儿如她……我到底要扮演这种似是而非的无聊英雄到何时啊?

    「站得起来吗?」

    我手一伸过去,那名女生就啊嗯一声低语,抓住我的手。她慢慢站了起来,像是要吃了我的脸似地直盯着我瞧。

    「你……」

    完全站起来后,那名女生像是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欲言又止的嘴巴一开一合。想问的问题太多,不知该从何问起吗?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问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问题。但我没回答,反倒问她道:

    「柚岛学妹,妳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世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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