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学生宿舍

    学生宿舍是一栋钢筋混凝土的三层建筑,位于大学园区中比较偏僻的位置。以窗户的数量推测,内部应该有50余个房间。

    虽然外表没有牛津和剑桥的宿舍好看,但是比那些学校的宿舍要新多了。

    「另外一边应该直接就是森林了吧?」

    「看来是这所学校建在山顶的缘故呢,周围几乎都是森林。明年似乎是要造一个高尔夫球场的样子呢。」

    「这里只住着学生吗?」

    「这附近没有人家。我们刚才看过的地图上,只有山下的铁路附近才有小镇。」

    「走读的学生们每天都是徒步从那里爬山上来的吗?」

    「从小镇徒步走上来的话,这段路算是相当的远呢。所以有定期的类似公共马车一样的汽车在两地间往返的样子。学生们也应该都是乘那个上学的吧。不过现在是放假,那个汽车路线似乎也停运了。」

    回答优芙露吉奴的是老人嘶哑的声音。

    刚才被撕下手臂,打烂头颅的老人,现在却四肢健全的站在那里。

    而且身上的衣服是从仓库里找来的干干净净,没有血污的工作服。

    「衣服不一样会不会让人起疑啊?」

    「我会想办法糊弄过去的。」

    「也是,你嘴巴很能说呢。」

    「姑且就当做夸奖收下了。」

    何止是能说,简直是太能说了。

    即便外表没有变化,可是工作和说话的习惯是难以模仿的。更何况是要说日语。

    「小心点啊,阿露玛·V。」

    「请不必担心。请大小姐也按照计划行事。」

    果然,里面就是阿露玛。不过,要不是之前就认识她,还看到她「吃饭」的样子,还真是认不出来呢。

    消化活物的血肉,再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的能力……

    表面是老人的恶魔少女,就那样大大方方地从玄关走进了宿舍。

    因为是深夜,门都上锁了,但是这边有管理员的钥匙。

    目送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玄关的灯光里,优芙露吉奴也开始行动了。

    她绕到了后面的厨房小门,蹲在了花盆后面开始等待。

    虽然只有夏天的虫鸣相伴,但她似乎并不觉得无聊。因为除开周围黑暗的森林与校园,她脑海里出现了屋内如同白昼般明亮的景象。

    从口袋里看出来的视线,不免有点晃动。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有这种用法呢。」

    把眼珠子抠出来让别人带着,就可以看到别处的风景。中间连条线都没有连着就有这种效果,还真是不可思议。

    据阿露玛的说法,这是把视觉信息转化为看不见的波传送过来,在这边的脑子里重新变成画面,就像降神一样。而且距离太远、障碍物太多好像都会影响效果的样子。

    「这个身体用起来意外的方便啊。」

    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像这样把身体一部分分开来过,现在才发现还有这种功能。

    手头没镜子的时候,用来打扮自己好像也会很有趣的样子。

    可是,脑袋还没有习惯处理两个眼球分别看到的不同景象,有点晕乎乎的。优芙露吉奴把还在身上的眼睛给闭上了,才把这个难题给克服。

    在另一边,放在工作服口袋里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正在不断移动。

    玄关旁边,是一个房间,旁边的小牌子上写着「管理员室」,应该是这个三宅老人原来住的地方吧。

    地上铺着东亚特有的叫做榻榻米的东西,上面放着一张也是有着这个国家特色的小矮桌。另外房间里还有电视机和空调这些现代科学的产物。

    「自带厨房和厕所,是只有一室的房子呢。如果是在东京的话,房租大概要7万日元吧。」

    因为对面的声音是传不过来的,所以优芙露吉奴自己给添上了解说。也算是顺便复习一下刚才从图书馆学到的知识。

    视角一转,一面墙壁映入眼帘。墙上挂着看起来是日历的东西,上面还有穿着和服的日本女性的照片。旁边还贴着一张表。

    是宿舍入住表。

    「这里不是很兴旺呢……」

    五十多个房间,登记的入住者却只有三分之二,明明都是双人房,却大部分都只住了一个人。

    「为什么有两种颜色的?」

    入住表不是纸质的,而是用颜料画在旁边的白色板子上的。学生的名字都是写在小纸片上,然后用钉子固定在板上。而这些名字,有的是黑的,有的是红的。

    阿露玛,也就是老人伸出了手,抓起了一片名牌,翻了过来。另一面上也写着同样的名字,但是正面是红的,背面是黑的。

    「我明白啦!这是点名用的东西!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在宿舍,哪些不在了!」

    这样的话,现在这里哪个房间住了那些人也都变得一清二楚了。板子旁边的空白处,还体贴地写着注释:黑-在红-不在。

    以下是在校学生的名单

    鸭志田沙也香(かもしださやか)社会系研究生院一年生101室

    皆川由衣(みながわゆい)文学系二年生111室

    阿部昌弘(あべまさひろ)文学系二年生208室

    须藤裕纪(すどうゆうき)文学系二年生210室

    东浩(あずまひろし)文学部二年生307室

    大概是因为现在正好是暑假的原因吧,大部分的学生都回自己家去了,还留在学校里的人很少。每年都有春夏冬三次假期,这个国家的学生一定都很懒散。

    「而且,女生和男生居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姑且是有规定女生住一楼,男生住二楼的样子,不知道该说是自由奔放呢,还是不知羞耻好。优芙露吉奴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旁边的女生宿舍楼正在改装,只是利用了一下这里的空房间而已。

    视线又移动起来,从管理员室中走了出来。

    通过一楼的走廊,上了三楼。

    是要去307室。从外面看,只有那一个房间亮着灯。

    「……感觉有点……」

    优芙露吉奴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眼中的景象更加剧烈的摇晃,视觉与身体感觉的不同步,让她的头越来越晕。

    优芙露吉奴想,只要把那只眼睛闭上就不晕了吧。可是没有成功。因为装在口袋里的是挖出来的眼珠,上面并没有眼皮可以用来闭眼。

    「这……这弱点还真是没想到呢……」

    优芙露吉奴把头搁在膝盖上,双手无力地下垂。明明肚子上有个大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却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另一边,优芙露吉奴忠诚的(大概吧)女仆阿露玛·V也迈着老人的步伐走在三楼的走廊上。

    驻足于写着307门牌号的门前,伸手取出了钥匙串。

    不,并不需钥匙。

    「东,你还醒着吗?」

    「——来啦。」

    叫了一下门,里面马上传来了答应声。

    「我是三宅,你有时间吗?」

    「管理员老师?」

    房间里的人打开了锁,小心翼翼的从门缝中向外窥视。

    他顶着一头油腻又乱糟糟的头发,嵌在脸上耳朵一双小眼正通过眼镜上方看着这里。

    虽然东洋人普遍体格较小,可是即使考虑到了这一点,作为一个男人,这人还是有点矮了。给人一种用宽度来弥补长度的不足的感觉。

    在他大大的肚子上,有一个女孩子。

    确切的说,是女孩子的画。

    女孩子有一头绿色的头发,一幅女服务生的打扮,头上还戴着猫耳似的东西。

    是日本特色的漫画吗,以脸的比例来说眼睛非常大。

    阿露玛还记得这个女孩。老人嘴角的皱纹变深了。

    他就是在地下仓库,割开优芙露吉奴胸口的盗贼。

    虽然当时有很多障碍物,没有看清来人的脸,但是阿露玛清楚地记得这个绿发女孩的笑容。

    「……原来就是你啊。」

    「你……你在说什么?」

    真是容易看穿的反应,是个胆小的家伙呢。

    「你真的不知道吗?作为管理员,我可是有很多事情得问你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晚,你去了旧校舍的地下仓库,没错吧。」

    「那是……」

    「我们去下面说吧。」

    从知道自己犯错的人手中拿到主导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以稳重又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他的话,一般是不会抗拒的。

    尤其是东浩这种胆小的年轻人,恐怕光时想借口就让他绞尽脑汁了吧。

    丝毫不会去想楼下会有什么等着他,为什么非要到楼下去说不可的缘由。

    「我是跟大家一起去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再说,提议的也是阿部,拿出钥匙的也是……」

    「你是说大家,也就是说这栋楼里住着的学生都是共犯吗?」

    「说是共犯也太那什么了吧……难得伊织给我们提供了信息,我们也想去确认一下传言……」

    「伊织?还有什么传言?」

    「啊嘞,不知道吗?这传言很出名的啊,在那个地下室里的艺术品和古董中,有二战时日军藏起来的金块。伊织是把她对这些都市传说的研究在网上公开的人。」

    原来是被好奇心驱使的,学生们的寻宝游戏啊。

    虽然没有发现金块,却拿走了不得了的宝贝呢。

    「那个……不是去管理员室么?」

    「不,是这边。」

    两人到了一楼,三宅老人并没有向管理员室那边走去,而是朝着后面走了过去。对此,东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千……千万别叫警察nio!」

    「nio?」

    「总……总之,取证调查、猪排饭、收集指纹什么的……放过我吧!第一!只抓我一个也太,太不公平了nio!」

    「我没有叫警察。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有……nio是什么意思?」

    「啊,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用了螺丝子的口癖……」

    「螺丝子?」

    「就是这个猫耳女孩!可以从眼睛里放出钻头。」

    东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的样子,抓着T恤的下摆拉开来显给老人看。

    随着布料被拉开,螺丝子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活人的眼睛里怎么可能会放出钻头呢。」

    「这是噱头啊,这是日式笑话啊!」

    「……最近年轻人的兴趣方向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呢。」

    「兹嘎——!」

    呼喊着奇怪的叫声,年轻人抖动着肥胖的身躯。高举双手,向前抬起右脚,身体向后仰去,然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

    「……?」

    「兹……兹嘎!」

    「……这是某种仪式吗?」

    「不……这个姿势是摔倒的姿势啊。」

    「为什么现在你要摔倒?」

    「这是从昭和时代流传下来的,用来缓和气氛的经典动作啊!」

    这是这个国家文化中约定俗成的一部分吧。就像路上偶遇的两位绅士会互相脱帽行礼一样。

    「再来一次。兹嘎——!」

    「兹嘎——!」

    老人也以不符外观的轻快动作,做了一个和刚才东一样的姿势。满脸皱纹的三宅外形的里面,阿露玛的精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平静下来了吗?」

    「是的……」

    带着因冷淡反应而又开始消沉的东,老人继续向后门走去。突然背后传来了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使老人停下了脚步。

    「啊嘞?东,发生什么事情了——?」

    含糊不清,像小女孩一样的声音,可能是没有睡醒,句尾拉的长长的。

    是一个身穿淡蓝色的睡衣,披着毛线衫的少女,看起来应该是20岁前后的样子。相貌看起来小的不符年龄,浅栗色的发丝,短短的刘海,发际很长。

    「皆……皆川同学。」

    就像喉咙里塞着什么东西,东说话变得结结巴巴的。那满是痘痘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也不知是因为不小心遇到这个女孩紧张了呢,还是只是因为见到女性才紧张。

    皆川这个名字,也在管理员室的入住登记表上。没记错的话,是皆川由衣,大二的学生。红而丰润的嘴唇和大大的眼睛使她显得极具魅力。再加上丰满的身材,饱满的胸部更是引人注意。

    「管理员老师,有什么事吗?天都这么晚了。」

    「一些小事。」

    「皆川同学,你……你怎么也这么晚出来,有什么事吗?」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三宅都没想到该说什么。不过幸好,东帮他问了出来。

    「刚才从旧校舍回来的时候,我把手机忘在休息室了——」

    「那个……皆川同学,皆川同学。」

    可能是不想在管理员面前谈论不经许可就去地下仓库寻宝的事情吧,亦或是因为待会儿就会被盘问这件事情,东不断地在空气中搓着他的两只手。

    即便是看起来性格单纯的皆川由衣,也发觉了自己说话的不妥。

    「啊,是这样呀。东同学被管理员叫走……是被发现了吗?」

    「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我明白了,我也一起去吧。」

    巨乳「蹼泳」的摇晃了一下,由衣把手往腰上一插,站了出来。

    「皆,皆川同学?」

    「你看——那件事情是我们大家一起做的啦,只让东君你一个人挨批,从法律上也是不能接受的!管理员老师,要不把大家都叫起来吧?」

    「没有那个必要,你也回房间去吧。我明天再找你们谈这件事。」

    新冒出来的人可是让这边很困扰啊。

    虽说只有两个人,要优芙露吉奴杀掉是很轻松的。但是那之后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在问出东浩那个的所在之前,皆川由衣只会碍事。虽然想了一下,如果当下就能把事情的原委问清楚的话,也不失是一个好结果,但是时间和状况都不允许她这么做。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人类的老巢。

    更重要的一点,拥有凌驾于人类之上力量的是优芙露吉奴,而不是弱小无力的阿露玛。即便是现在这样用老人的外表欺骗着人类,也如同是羊入虎口一般危险。

    要说服一个发自善意行动的人很难。花了半天口舌,终于让皆川回房间去了。带着东浩走出后门时,已经大大超过了计划时间。

    「为什么特地跑到外面来……?」

    东浩又重复这个已经不知被重复多少次的问题。

    确实,这种要求很不自然,会令他感到不安吧。要不是因为擅自进入地下室的愧疚,再怎么软弱的年轻人都不会如此言听计从吧。

    「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

    被自己的眼睛弄晕的优芙露吉奴坐在花坛中,终于发觉了来人,抬起了病人一样发青的脸。

    「呜……我都死了还要遭这种罪……」

    优芙露吉奴不住的抱怨,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开始摇头。

    「我还没死!我还没死!」

    相较于纠结自己的存在价值,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两个脚步声不断接近,传来了汗味和仓促的呼吸声——被阿露玛带来的那个人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另一边,阿露玛的步伐和气息就像机器一般平稳,就如同她一直以来那样。

    分离出来的右眼中的景象径直走过了走廊,来到了后门前。

    优芙露吉奴轻快地贴上了门边的墙壁。

    老人的手抓住了门把,旋转,推开。

    轻便的铝合金门向外侧打开了。

    「为什么特地跑到外面来……?」

    「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

    在这段对话发生之前,优芙露吉奴就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了。

    「嗒!」

    随着一声如同弯腰打招呼的叫声,门背后的阴影里伸出了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的身体。要控制好力度很难。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

    「请,请不要乱动。不然会碎掉的!」

    「……碎掉就麻烦了啊。」

    「啊啦?」

    优芙露吉奴看了看怀中抱着的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管理员三宅阴沉的脸,也就是阿露玛·V。

    老人的鹰勾鼻子越过肩膀,向她示意边上的另一个人。

    「要抓的不是我,是他。」

    东浩这个时候,选择了错误的行动。

    他本该趁着这两个准备害人的上上个世纪的怪物,不经意再会而相拥时,跑回走廊里面的。

    本该头也不回,全力逃跑的。

    但他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让优芙露吉奴比收衣服还简单的就把他的手给抓住了。

    「抓住啦!」

    「啊……哇呀!哇呀!」

    「你……你好。」

    优芙露吉奴用全力露出了谄笑的表情,东就像向雌性求爱的鸟一样,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像发作一样扭起了身体。看似来似乎是想把手甩出来逃跑的样子,但是力量的差距太大了。他把腰扭来扭去的,还不停的摇头,看起来就像在跳某种奇怪的舞蹈。

    「这,这不可能!……放开我!……那个标本居然!这,这是诅咒啊……!」

    「请冷静一下。」

    阿露玛的声音恢复了少女的嗓音。不,不光是声音。

    「大小姐……请不要放开他。」

    老人痛苦扭曲的脸开始剥落,就像面粉糊无法承受重力开始崩落一样,面容开始扭曲。

    同时身体开始前倾,趴在了地上。

    「阿,阿露玛!」

    「到时间了。身体变形到极限了……无法维持现在的形状。」

    就如同一刻钟前,在图书馆见过的光景一般,老人的肉体开始分崩离析。

    传来如同乐器的弦被拨动的声音。体表正以恐怖的速度振动。

    产生的热量将人类被称为汗液的废物蒸发成蒸汽,传出一股药味。

    改变的方向和在图书馆里的相反,肉体的质量化为热量散发,男人庞大的骨架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

    「……好了。」

    这个步骤大概花了1分钟左右。

    10岁左右的伶俐女孩从地上抬起了头。

    在显得宽大的工作服的领口中,露出了白玉一般的锁骨。

    阿露玛·V用手指理了理沾湿的刘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大小姐,您看是不是已经断了?」

    「诶?」

    被优芙露吉奴抓着的手腕下面,五指低垂,整只手变成了酱紫色,应该已经内出血了。

    「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力就用多了……您,您没事么?」

    「不是没事的样子呢,你看他都已经差不多快失去意识了。」

    优芙露吉奴一看,青年已是满头大汗,翻着白眼,满脸铁青,口吐白沫。中裤湿嗒嗒的,地上已经都湿了。

    「啊啦,这个人……」

    「失禁了呢,这也难怪啊。」

    「这……这种情况下还是非礼勿视比较好吧……?」

    「现在可不是考虑礼仪的时候吧。」

    优芙露吉奴忘我的看着女仆变身的一分钟里,被紧紧抓着手的东浩怕是已经不知发出过多少次悲鸣了吧。

    可以想象,学生们都该被他吵醒了。

    「大小姐,我的东西呢?」

    「恩恩恩……在那里。」

    从砖头堆砌的花坛里拿回挎包的阿露玛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她把瓶子放在东的鼻子底下。

    「那是什么?」

    「制标本用的福尔马林。从地下仓库里拿的。如果没有变质的话,应该能让他醒过来。」

    稍微拧开了一点盖子,气化的药剂刺激着鼻子,让年轻人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时间不多了,所以就长话短问。只要你老实交代,就不会再受皮肉之苦了。」

    「放,放过我……医生,医生在哪里?」

    「从大小姐身体里抢走的东西在哪里?」

    「不知道……救救我」

    「不可能不知道。刚才你看到大小姐,明明喊出了“那个标本”。你会以为她是标本,难道不是因为解开了胸前的缝合线,看到胸膛的缘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确实是偷了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但是不在我这里啊……」

    「那么,在谁手里?」

    「……在鸭志田前辈手里。」

    「研究生鸭志田沙也香。你确定吗?」

    「我没骗你,鸭志田前辈也是个很喜欢灵异方面的人,因为她说想借那块石头一个晚上,所以……那个人也经常去伊织的网站的……」

    「这样啊。」

    如果那个叫做伊织的人是信息来源的话,他或者说是她,肯定知道关于优芙露吉奴的事情。

    百年前在英国失踪的少女的故事,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式流传在这片远东的国土上呢。

    「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有诅咒……这,这,这不可能吧!」

    「诅咒?」

    「那个地下室里存放着一具尸体……如果打开那扇门的话……」

    「就会被诅咒?真是讲不科学。」

    「啊啦,阿露玛,那种说法可是很失礼的呢。印度有句谚语,入乡随俗。再怎么野蛮的迷信也得给予一定的尊重啊。」

    「大小姐才是,你刚才太失礼了,那句话明明是中国的谚语。」

    「人,人家知道的好不好!我是故意说错的!」

    「故意的?大小姐?」

    阿露玛用一种家庭教师看着不好好学习的孩子的眼神,看着满脸通红狡辩着的优芙露吉奴。

    「真是的!从刚才开始就好吵啊!东,是你吧!」

    没有料到的抗议声从极近的地方突然想起。

    差不多同一时间,屋里的灯啪的一下亮了起来,稍微驱散了附近的黑暗。

    就连阿露玛·V也被吓了一跳,她急忙回首,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从一楼窗户里探出头来,穿着睡衣的皆川由衣。

    大意了。她的房间是111室,是离这个后门最近的房间。10分钟之前还在走廊里遇到过,肯定还没有睡着。

    「大小姐!」

    「逃,逃跑对吧?」

    「在这之前,请先把这个人杀了。」

    「诶?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老实交代,就不伤他吗?」

    「没必要遵守那种诺言!」

    「卑鄙的家伙!」

    就算被优芙露吉奴用食指指着鼻子,阿露玛也丝毫不为所动。

    「这不是卑鄙不卑鄙的问题,这叫做计策,弱者需要运用自己的智谋。第一,就这么放他回去,他肯定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的同……大小姐,你已经放手了啊。」

    从恐怖的束缚者手中逃脱的东,已经向开着的门里跑了进去。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勉强保持不摔倒地向前冲去。两条折断的手臂就像灌满羊奶的牧童的袋子一样,在身侧晃来荡去。

    「来人啊……救救我!快叫救护车!」

    「东君?」

    走廊里的一扇门打开了,里面的皆川由衣看到朋友那凄惨的样子,呼吸不由一滞。

    刚才从窗子里向外看的时候,因为亮度的差异,看的不是很清楚。茂盛的植被也阻挡了她的视线。因此,为了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走廊和东相遇了。

    「大小姐,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趁着其他人类还没起来,请快点下手吧。」

    「真是的……知道了啦。」

    优芙露吉奴勉勉强强接受了女仆的要求。

    匆匆看了看四周,从花坛上掰下来一块板砖。

    「虽然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

    以外行的姿势把板砖「诶」的一下,朝走廊里面丢去。

    一阵破空的尖啸。

    传来如同水缸被打破一般的声音,一片黄白之物四散飞溅。

    干净的走廊一角,变得一片血腥。

    「……诶?」

    皆川由衣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上半身的衣服上全是腥臭的液体。

    在身前仅几米的地方,东浩无头的肥胖尸体,摇摆着奇怪的动作,扑倒在地板上。

    把他头盖骨砸的粉碎的板砖,在走廊的另一头,也就是玄关的玻璃上也砸出了一个洞。

    「这……这是……什么呀!!!!」

    由衣擦了擦脸上的东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顾惨叫的由衣,优芙露吉奴飞快的跑开了。右手抱着阿露玛的包,左手抱着阿露玛。

    「大小姐,我不是行李,我自己能走。」

    「我抱着你比较快不是吗?」

    「总觉得有点火大。」

    虽然一幅不高兴的样子,但她并没有挣扎。一幅就像上了年纪的老猫一样的派头。

    优芙露吉奴既没有鞋子也没穿袜子的裸足在小庭院的草地上沙沙的奔跑。

    一个大大的跳跃,又在树枝上借了一下力,跳了足足有三楼那么高。仿佛脚踏星尘,在空中飞过,落在了庭院中间亭子的顶上。

    现在,是凌晨2点多,挂钟的长针指着左下方。

    按这个国家古时的记法,现在应该是丑时三刻了。

    「三头牛的时间(大小姐说的是threecowstime)是什么意思啊?」

    (译著:丑时三刻在日语中是“丑三つ時”,“丑”和“牛”都发“うし→ushi”的音,故大小姐又卖萌了。)

    「请不要做那种奇怪的英语翻译,这是起源中国的,以十二个动物为原型并使用文雅的叫法的计时单位。」

    「就像法兰西共和国用的那种雾月(10月22日-11月20日)、葡月(9月22日-10月21日)之类的文雅叫法吗?」

    高高的天花板传来回声。

    从宿舍飞奔出来的主仆两人又回到了图书馆。

    桌上堆放着小山一样的书,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日本的文化和制度的书籍。

    「为什么不回到那个地下室去呢?」

    「大小姐,您读过布莱姆·斯托克的小说吗?」

    「没看过。」

    「那就用《小红帽》的故事做例子吧。松懈下来的大灰狼睡在床上,结果被猎人切开肚子杀死。人类就是这种不能对他大意的生物。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是吗……」

    优芙露吉奴一手托着腮帮子,随意翻着书页。用来看书的眼睛,已经都装回了眼眶里。视神经也已经都连起来了,所以也不会轱辘一下转到奇怪的方向。

    原本披散的头发也为了不碍着脸,已经梳在了脑袋的两边。

    虽然衣服还是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也没有鞋子,但看起来好看多了。

    阿露玛也换下了工作服,穿回了她的女仆装。

    「现在人类们应该正在混乱。趁此机会我们快点动手吧。」

    「又要做刚才那种事情……?」

    「太危险了。他们今后也应该会对外来的入侵者充满警惕吧。我想,还是最好能把他们引出那栋房子……」

    把学校地图摊开在桌子上,阿露玛不禁沉思低语。

    另一侧,优芙露吉奴俯身在地图上,手指着图书馆的位置。

    「我们是在这里吧?」

    「是的。」

    「然后,这里是宿舍。我们刚才是从操场这里逃过来的对吧?这个写着8-TEn的房子是干什么的?」

    「根据说明,是学校里的超市。大概是模仿连锁便利店7-ELEVEn的牌子吧。还真是充满了乡村气息的创意呢。」

    「为什么店名是数字的呢……啊啊——!」

    优芙露吉奴猛的站了起来,还弄翻了椅子。

    双手猛的一拍可怜的桌子,下面的桌腿应声而断,一桌子书都啪啦啪啦的掉了一地。

    机灵的阿露玛眼疾手快的拿起了地图,抽开身子,丝毫没有受伤。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一脸的不满。

    「有必要把还能用的桌子变成废品吗?大小姐。」

    「我!我能读懂日语了!」

    刚才这栋图书馆里还满是不知所谓的异国象形文字,现在脑海里居然知道相当一部分的发音和含义。

    「您到现在才发觉吗……那两个叫东浩和皆川由衣的人类,还有我一直在说日语啊。」

    也就是说,不光是读写,就连对话也应该没有困难了。已经可以说是掌握了这门语言。

    优芙露吉奴一手摸着脸,露出一脸自我陶醉的表情。

    「难不成,是人家太聪明了?」

    「才不是啊!」

    「……我还以为我变聪明了的说。」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破灭的幻想也一起叹了出来,重归现实的自己。

    这颗脑瓜子用了三百多年了,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而且,这件事她有头绪。

    「是刚才的……那个,吧?」

    「接吻」

    「对……对……就是那个」

    「如您所言。通过黏膜接触,我把我的一部分移植给了大小姐。对我来说,大小姐的身体大都是个未知,所以也是相当冒险的行为。不过信息都好好转移过去了,我也就放心了。」

    阿露玛换了旁边一张桌子,继续研究她的地图。

    优芙露吉奴也把散落在地上的书重新捡了起来,走了过去。

    「8-TEn旁边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是电话。」

    「电话也就是那个通过一条细细的线就能跟远方的人对话的那个东西吧?这个房子,还有那个宿舍里面也都有啊,为什么还要在外面也弄一个?」

    「大概是为了在外出时也能进行联络而设置的公用电话吧。说不定我们能利用一下。」

    稍稍沉思了一会儿,阿露玛快速的把地图折了起来。

    「赶快吧,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赶得上。」

    「去哪里?」

    「回宿舍。」

    如同预想的一般,现在宿舍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乱成一团。

    刚才还是一片漆黑的窗户已经有不少都点亮了灯光,就好像里面有很多人一样。可以听到里面传出发怒的声音和普通的对话声。

    「阿露玛,这边聚集了一大群人啊。」

    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优芙露吉奴就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向阿露玛招手。而阿露玛则弯着腰,在草丛里拖着她的挎包。

    两人就像侦探,或者说变态一样,在玄关附近一扇大窗户边向里面窥探。

    「看起来是个休息室呢,学生们是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也就是说,全都在这里了?」

    「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来记住他们的长相。」

    刚才在图书馆找到了学生名册,虽然在籍学生都有照片资料,但是还是看着真人容易得到想要的信息。

    休息室中央是一张大桌子,两边各一个大沙发,总共五个人坐在沙发上。

    首先,是皆川由衣。

    那个开朗的女孩现在也已经开朗不起来了。穿着一件T恤和毛织裤,是已经把那件染血的睡衣换掉了吧。头发还是湿嗒嗒的,应该是冲洗过了。

    她边上坐着的,应该是须藤裕纪。

    虽然和照片里发型不同,但是从长相上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身高按西方人的水准来看是在平均以下,但是作为东洋人,还算过的去了。一头茶色的头发里有些许红色的发丝,卷成一团。

    这并不是因为睡相不好压坏的,而是烫的。似乎把头发这样处理在这个时代很流行的样子。

    虽说这是一种潮流,可还真是被颜色丰富的头发吓了一跳。黄种人的头发一般都是黑色,最多也就栗色和深棕色。可是杂志之类的媒体上,能看到金发、银发、红发,还有绿发蓝发,各种各样的颜色的头发。

    「威尼斯的财主和贵族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呢……」

    「法国的宫廷贵族男女和娼妇不也用染发粉么。以前还只是一部分特权人士和卖春的女人用来打扮的东西,现在似乎已经成为潮流普及给一般大众了呢。可以想象,染色和褪色用的药剂也应该没有过去那么贵了。」

    「社会还真是越来越发展呢~不过,头发的颜色也是那个人重要的一部分哦~我是不怎么认可这种对受之父母的身体胡乱对待的潮流啦。」

    「这话大小姐您来说可是完全没有说服力呢。」

    在胡乱对待身体这一点上,应该无人能出优芙露吉奴之右吧。遍布脸庞和四肢的伤痕,都在叙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我!我这个情况不一样啊!……而且,而且我这个是父亲亲自动手的,又不是我自己做的,这不能算是不孝吧!」

    「是啊。那些伤疤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流行元素嘛。」

    「……」

    被戳中了痛处,优芙露吉奴「呜咕」的闭上了嘴。

    虽然摆着一副无辜的嘴脸,但内心肯定是在暗自高兴又欺负了主人。

    「就算你这么瞪着我也没有用哦。要瞪的话,请瞪这里。」

    「呜——」

    一窗之隔的屋里正在激烈地争论。

    争论的中心,似乎是坐在须藤裕纪对面的高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相貌端正,就仿佛是哪家的贵公子一般。手脚修长,肌肉匀称,如同古希腊哲学家所描述的完美男性。

    衣着不光能够反映时代的变迁,还是人内心的一种表现形式。在这一点上,他衣着、发型简练,体现了他高雅的趣味和给人以理性的感受。

    「那是阿部昌弘。东浩说他就是那次行动的提议者。」

    「……好优秀的人啊。」

    「大小姐,口水流出来了。」

    「呜诶?……真的?」

    「骗你的。」

    正忙着用手背擦嘴角的优芙露吉奴被这句话冻结了。

    「我跟你说啊,阿露玛·V……其实我不想这么跟你说的,可是你能不能懂点礼貌啊!」

    「大小姐才是,应该有自己年纪的矜持啊。老年妇女还对年轻男子露出那种色色的眼神,真是太不检点了,我看着都为您感到羞耻。」

    「不……不检点……」

    不知该愤怒还是叹气好,不对!首先那个「老年妇女」才是重点!不过优芙露吉奴已经开始混乱,搞不清该从哪里开始反驳阿露玛的话了。与此同时,休息室里也开始混乱起来。

    「你是想说,东被杀是我的责任吗!?」

    「难道不是吗?是你提议的啊,要我们去那个地下室!」

    「告诉我们里面有日军藏起来的金块,以及打开门会受诅咒的,就是东他自己啊!我只是觉得听起来很有趣,想请大家一起去确认一下而已啊!决定要跟去的,不是大家自己决定的吗?!」

    「你是想说这都是大家自作自受吗?!东的死也是他自作自受?!」

    「我只是想说,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来。我又不是负责照顾他的。」

    虽然被须藤裕纪带刺的话责难,但是阿部昌弘的态度还是比较平静。桌子上按人数摆着的纸杯,也只有他面前的在不时地上下运动。

    刚刚受到刺激的皆川由衣完全是一言不发。

    「但是,为什么东君他……」

    「如果说那个落满灰的标本少女活了是真的的话……」

    「是真的!刚才你们也看到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了吧!」

    「那个,由衣。那个录像里面只排到了管理员和东啊。」

    「那是因为这个监控只能拍到这条走廊啊……但是,真的就在外面!眼睛下面有一道疤,看起来像僵尸一样的美少女!」

    作为唯一的杀人现场和凶手的目击者,由衣的证言令优芙露吉奴的脸一阵发烫,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说美少女啊!阿露玛,你听到了吗?她说,美少女~!说的是我~!!」

    「听到了听到了,还有像僵尸一样我也听到了。」

    「没有强调那部分吧!」

    「安静。」

    看起来阿部昌弘并不相信由衣的说辞,这也是当然的吧。

    「僵尸,会动的死人吗。您怎么看呢?鸭志田前辈?」

    「恩……」

    本来在房间里不断发出左右移动的拖鞋声的女性,在听到昌弘的问题后,停下了脚步。

    就如同照片上一样,符合知性气息的容姿,就是这些学生中最年长的鸭志田沙也香。

    明明刚被从床上叫起来,现在身上却已经穿好了体面的纯白衬衫和西装短裙这种正装,刘海也梳理的很整齐,其余的头发也都干净利落的梳在脑后,而且还化了淡妆。

    干净漂亮的脸上挂着一幅眼镜,不断的用手指推眼镜可能是她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吧。

    「依我看,由衣看到的应该就是地下室的尸体没错。」

    「就是说啊!就是说嘛!学姐!不,姐姐大人!」

    「别,别!那个叫法还有快放手!」

    由衣为了表达获得支持的感谢,飞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

    鸭志田沙也香一边努力从由衣的手臂和不断挤过来的两团大肉中挣脱出来,一边继续说道。

    「恐怕,那个尸体有什么超自然的能力。这不是瞎说,根据可靠的消息,西方魔法史上的泰斗休特迪恩男爵用不死之术复活的女儿,被英国的神智学协会,也就是蔷薇十字协会转交给了梅森·罗吉,战时又被纳粹的遗物鉴定局收容,德国战败后马上又被奥德赛机关用潜水艇送到了日本。据记载,似乎是受了香巴拉的西藏大师指点,运入了位于南极的103地点的地下基地,用于进行复活希特勒,重建第四帝国的样子。」

    「……可靠地消息……没错吧?」

    「当然。在南极的新纳粹基地,有新圣堂骑士团的嫡系——纳粹亲卫队的残党,也就是所谓的黑色骑士团。以黑色骑士团为中心,仿照休贝尔伯蕾雅的超古代文明,遵循图雷主义的雅利安民族的超人研究正在进行。这种事情不是常识么?」

    「……」

    不光是刚才还高高兴兴抱着她的由衣,还是昌弘和裕纪,都露出一副胃痛的表情。

    看来鸭志田沙也香就是这么一个人呢。

    「阿露玛,那个人好可怕的样子……」

    「我懂的。她感觉上就像是我们这样的异类一样。」

    虽然当时东说她喜欢灵异……但是似乎不是指灵异那个词本身的意思呢……

    「现在就是她手里拿着那个吧,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必担心她会拿那个做坏事吧。」

    虽然这评价被本人听到会很伤心,但是,比这两个窗外的评价更加严苛的批评就在房间里面。

    「无聊!」

    短小尖锐,就像刀刃一般的感想挥向了沙也香。

    「有什么意见么?真子?」

    「意见?你这都不值得反驳。」

    坐在阿部昌弘身边的理性少女毫不掩盖她心中的轻蔑。当然,她的表情也是如此。

    「那是……」

    阿露玛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低语。这个人不在名册上。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学生。看起来也只有12、13岁,就算考虑东洋人看起来会比较年幼,她最多也就和优芙露吉奴差不多大。

    身穿代替睡衣的运动服,胸口上印着「闺樱」两个大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附近有名的私立中学的名字。

    应该是这里某人的妹妹过来玩了吧。

    而且还是个令人惊叹的美丽少女。发色如同夜空般深邃,肌肤洁白如雪。五官端正,仿佛经过严格计算一般匀称的比例。很符合传统审美的古风美少女就在那里。

    即使身穿质地一般的衣服,头发也只是用一条橡皮筋扎起,没有经过细心地拾掇,也无法掩盖她那纯天然的美丽姿态。

    「你还真是能说呢,虽然姐姐我很好说话,可你这么没有礼貌,我们这些长辈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别跟我说话,傻气会传染的。」

    少女露骨的厌恶口气,一下就让沙也香做作的微笑消失了。

    「你这家伙!不管你是不是欧洲名门后裔还是混血儿什么,日本可没有自由到能接受你这样狂妄的小鬼啊!」

    「当你毫不自制,不顾尊严地在那里大喊大叫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优劣就已经分晓了呢。」

    「……就算是小鸟游老师的妹妹,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

    「刚刚还说自己有身为长辈的责任,结果就是用来自保的一点借口吗?要我接受这种信念薄弱的人叱责,还是算了吧。」

    「我诅咒你啊,小鬼!」

    沙也香右手抓着银质的装饰品——一根赫尔墨斯神杖,直直的指向小鸟游真子。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全身都带满了各种带来幸运的紫金石项链、念珠、不动明王的垂饰、雕有符文的手镯之类的东西。

    「诅咒什么的,根本就不能被科学所验证,不过是表演出来的心理暗示罢了。」

    「那你就试一下吧!尝尝马瑟斯大师在阿森纳图书馆中发现的,禁忌的亚伯梅林的秘术的威力吧!」

    左手抓起挂在裙子腰带上的稻草人,右手拿起一把铁锤,沙也香红润的嘴唇上泛起阴森的笑容。草人上扎着的五寸钉铮铮发亮。

    「那东西怎么看都是纯日式的丑时参拜神社嘛!(每晚丑时在神社后的御神木上,往稻草人身上钉钉子的日本传统诅咒方式。)」

    「闭嘴!小鬼!」

    「那个人总是带着那种东西跑来跑去的吗?……」

    这是潜藏在外头的优芙露吉奴的疑问。

    「学,学姐,学姐。」

    无法坐视事态继续恶化的阿部昌弘插嘴了。

    「别跟她一般见识了。真子只是一个孩子,稍微有点太认真了而已。学姐您就体现一下大人的宽容,好吗?」

    「……既然阿部君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我也不想就在这种事情上使用我的法术呢。」

    「不愧是沙也香学姐。」

    面对昌弘充满魅力的笑容和亲切的口吻,沙也香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耳朵有点发烫。

    真子丝毫没有对青年表示一点感激,撇着头继续她的碎碎念。

    「到头来,原来是像诺斯特拉达姆斯的大预言一样的骗人玩意儿啊。」

    「你这个小鬼!你要是侮辱诺斯特拉达姆斯我可不答应。」

    「他不是已经出错了嘛,说什么1999年人类会灭亡之类的不科学的事情。」

    「那,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充分解读他的四行诗……但是他准确的预言了拿破仑的出现和希特勒的自杀啊!」

    「那只是你们自己把诗句和历史事件联系起来看了不是吗?不过是多重解释这种初级的欺诈手法而已。」

    「…………果然你还是得承受这个诅咒啊!」

    正当她把草人放在地上,高高挥起锤子准备砸下钉子的时候,休息室的拉门开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门口。

    「呀哈哈~我来了。」

    一手抓着着杂乱的头发,头皮屑落了一肩的家伙出现了。继真子之后,又一个让阿露玛感到困扰的人。虽然没有记载学生名册上,但是却能在后面的教职工名单里发现他的照片。

    小鸟游修一郎,这就是这个高个男人的名字。从名字看应该是小鸟游真子的亲人,父亲就太年轻了,所以应该是岁数差的比较多的哥哥吧。

    「因为教师宿舍在山下的车站附近,本以为学校里只有管理员一个教职工的。……他的出现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那两个人,明明是兄妹,却不怎么像啊。」

    和秀丽的妹妹相比,不得不承认哥哥的外表毫无魅力。虽然长得并不难看,但是衬衫上到处都是皱纹,膝盖黑乎乎的裤子,整个人脏兮兮的。

    蓬乱的刘海下的蓝色的双眼,显示着他是混血儿的身份。

    「老师,情况怎么样?」

    「找不到他啊。真不知道这种时候管理员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皆川同学说刚才看到他带着东一起出去了,难不成……」

    须藤裕纪虽然没有清楚的说出来,怕是大家心中都已经有数了吧。

    窗外的主仆两人知道,他们的揣测并没有错。

    「虽然有点废话,我们是不是先报警比较好啊?」

    「他们应该是被这情况弄得不知所措了吧,现在才想到去报警。」

    不过,就算他们现在想去报警也已经不可能了。

    优芙露吉奴的手中,是用来铺设管线用的巨大剪线钳,她早就用那个把这个房子附近的电话线都给剪断了。还顺便把停车场里所有的自行车都弄成了一团团的废铁,挨个把用汽油的两轮车的轮子给捅爆了。另外还去看了教职工的停车场,确认了里面并没有车子。

    「一直在这里盯着也没什么意思,准备工作也都完成了。我们还是先去埋伏起来吧。」

    「恩。不过这样好像暗算别人,我还是有点……」

    「不是好像,就是暗算。」

    大概是因为放假没有什么顾客吧,超市8-TEn并没有营业,卷帘门紧闭。

    整个校庭中,除了星星点点的路灯,也只有公用电话亭和一个大箱子发出光芒,吸引着周围的飞虫。

    箱型的机器正面,有纵向排列的三块大玻璃,侧面一面上面画着颜色鲜艳的罐子,另一面画着香烟的牌子。

    「这个大箱子是什么东西啊?」

    「香烟……还有一个是叫做可口可乐的东西,看名字应该是和可卡因有关的东西吧。」

    「图上面的人好像是在喝那个啊……可卡因是能喝的吗?」

    「肯定不行啊,那种东西明明是麻醉剂。」

    在百年前的英国,可卡因是用于外科手术中的麻醉的。虽然在社会中也有作为提神剂的用途,但是也有不少医生对此发出过警告。

    「上面有金额的记号,还有投币用的口子,应该是无人值守贩卖饮料的机器吧。」

    「恩,这里面丢着好多空的罐子呢。」

    看着正在旁边红色的塑料桶里面翻找的主人的背影,阿露玛的脸僵硬了。

    「大小姐……身为高贵的休特迪恩男爵家的小姐,您居然在翻垃圾桶……还真是适合你呢~」

    「这……那个,就算你夸我……」

    「对不起,因为您的衣服头发全都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真的十分融洽。」

    两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来捡这些准备卖给收废品的罐子的。

    而是在埋伏为了报警而来这里的人类。为此才特地剪断了学生宿舍的电话线。

    「……没人来呢。」

    「恩,没有人来呢。」

    白等了30多分钟。

    优芙露吉奴坐在垃圾桶上,脚后跟敲打着桶子,发出咚咚的声音。

    「说不定是在别的地方打电话了吧。」

    「不可能。这个公共电话离宿舍的距离最近了。畏惧杀人者的人类不可能会选择更远的地方。」

    「那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叫警察?」

    「在日本这个国家,国民有义务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报告警察。即便不是如此,他们自己已经无法处理这件事,肯定挥向警察寻求帮助的。」

    「那还有他们直接跑去警察局的可能性呢?」

    「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破坏了这里的一切交通工具啊。他们还没有那个胆识,在深夜走这种徒步需要半个小时的山路吧。」

    「那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不知道。」

    「就算是你的智慧,现在也已经不行了呢。」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不确定的因素。没有一个计划会是完美的。」

    优芙露吉奴无意中的一句话似乎伤到了阿露玛的自尊。虽然还是往常一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是这次她的嘴角似乎撇得更加用力了。

    优芙露吉奴并没有察觉,而是啪的一下拍了下手。

    「我知道啦!肯定是谁都还没想到要去联系警察啊!」

    「那种乐观的猜测……」

    「我也遇到过啊!比如说,很匆忙的搬家的时候,慌慌张张的,不知不觉就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没错,记得是住在卢佩龙的别墅的时候,高等法院的议长梅尼埃·铎佩德的军队过来屠杀了瓦尔德派5000多人。然后为了不被抓住,父亲就带着我赶紧从别墅里面跑了出来,结果就忘记拿砂糖和蜂蜜的瓶子了。看这里,这就是当时留下的伤疤。」

    「大小姐您区分悠闲和慌张的尺度还真是跟人不一样呢。」

    优芙露吉奴用手捋起刘海,展示着额头上的箭伤。阿露玛稍微怀着一点尊敬看着那个伤口。

    「我们姑且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也对,还要很久才会天亮呢。」

    「既然这么闲,我们就来玩日语接龙游戏吧。にんじゃ(忍者),じゃ,快接。用や也可以。」

    (译注:因为是接龙,所以以下就用以日语为主的方式翻译了,非要用中文的话看都看不懂。)

    「やくざ(黑道)」

    「ざ……ざふとん(坐垫)」

    「这么就这么结束了啊?」(译注:日语中没有ん开头的词,所以在接龙中说出以ん结尾的词就算输了。)

    「啊,刚才那个不算!ザボングル(萨芬格尔)」

    「那个也算是日语吗?……算了,就这样吧。るざい(流放罪)」

    「い……いかめし(乌,乌贼饭)」

    「しざい(死罪)」

    「い……いえ(家)」

    「えんざい(冤罪)」

    「い……い……いたこ(日本东北地方通灵的巫女)」

    「こっかはんぎゃくざい(叛国罪)」

    「い……い……い……いびき(鼾声)」

    「きけんうんてんちしざい(危险驾驶致死伤罪)」

    「い……い……い……い……いどばたかいぎ(妇女在家事之余,闲话家常)」

    「ぎむじょうかしつちししょうざい(工作过失致死伤罪)」

    「呜呜……い……い……你这个系列有完没完啊!」

    「我可以把刑法条文全给你说一遍。」

    之后,两人又是一阵酣战。在阿露玛说出公文伪造罪之后,是一阵金属嘎吱嘎吱的响声拯救了舌头变得越来越不麻利的优芙露吉奴。

    小小的光线穿过浓密的灌木丛,正不断向这边接近。而且,好快。

    「来了!」

    「先别急,这里有蹊跷。」

    声音和光线并不是从宿舍方向过来的,而是从相反的另一边。

    所以就是五感堪比野兽的优芙露吉奴也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们为了埋伏从宿舍方向过来的人,特地躲在了自动贩卖机背后的死角里。可是,却恰好能被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怎,怎么办啊?要过来了!」

    优芙露吉奴死死的抓着刚才在宿舍立下大功的剪线钳,慌慌张张的问她的小女仆。

    「叮铃~」铃声。

    「喂!你们在那里干嘛啊!」

    来人骑着自行车,怪不得速度那么快。

    「你看,我就说过来了吧。」

    「请不要得意的说这话,大小姐。」

    「报警的是你们吗?」

    骑在自行车上面的,是一个带着大盖帽的三十多岁的男性。虽然晚上看的不是很清楚,大致是穿着蓝色的短袖制服,深蓝色中裤的样子。

    优芙露吉奴屏住了呼吸。是警察!

    「阿,阿露玛,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虽然不太可能是在我们切断电话线之前就报的警,那时候大多数人还都在睡觉呢。什么时候报的警?」

    后面这个问题,是问警察的。

    「是三、四十分钟前打过来的。不是你们的朋友打的吗?」

    因为是从山下骑车上来的吧,他满头满脑都流满了汗水。

    「那个时候,宿舍里的电话应该已经用不了了啊……」

    「啊,那个打电话过来的女孩子也提到了,我这里显示的号码也是手机的……你们也是这里的学生吗?看起来真小啊。」

    「手机是什么东西?」

    「就是移动电话啊,看就是这个。你们不会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吧……」

    看着警察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小小机器像贝壳一样打开,阿露玛眯起了眼睛,优芙露吉奴睁大了眼睛。

    看来,她们两个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自然科学进步带来的变化啊。

    「看起来,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有着致命的缺陷呢。大意了啊。」

    「别消沉啊,你的思路还是很好的嘛,恩!」

    「谢谢您的关心。但是,被大小姐您来安慰是我的屈辱。」

    「……你这么说我也感到很屈辱……」

    双目含泪,闹别地盯着阿露玛。

    「我只是开个玩笑。比起那个,快点把他杀掉吧。」

    「但是……这个人是无辜的。」

    「他已经被卷入了。不能就这么让他去宿舍,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回警察局去。」

    「喂,杀什么的,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啊。」

    警官的脸上,充满了身为长辈的责任感。

    「就算是玩笑,这种话也是不能说的啊。……看样子,刚才的电话也是恶作剧啊。我还傻乎乎的爬到山上来,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什么僵尸还是标本的女孩把学生杀掉了这种事情。」

    正在抱怨的男人的表情突然定格了。

    僵尸,标本——能让人联想到这两个词的少女,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火烧一般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她,优芙露吉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轻挥挥手打了下招呼。

    「你,你好~」

    「你好,不对!真的吗?真的是你吗?」

    「姑且应该算是吧。」

    心中说着抱歉,一边露着微笑,一边咔戗一声合起了剪线钳。

    「虽然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拜托你帮忙有点失礼。那个,能请你老老实实的被我杀了吗?」

    「别!别过来!」

    从腰上的枪套中取出的**,对准了优芙露吉奴的脑袋。

    「啊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枪口喷出了一团火焰。伴随着爆竹一样的爆炸声。

    「啊哇哇!」

    「大小姐,这边!」

    根据体操的诀窍,优芙露吉奴把上身弯了下去。第二颗子弹马上向着刚躲过一发子弹的她飞去,优芙露吉奴赶紧朝阿露玛所在的自动贩卖机的后面跑去。

    「被被被被射了!被射了!」

    「射击的时候,马上打出第二枪。这个警官做的很好呢。」

    「我被射了啊!」

    「但是,你既没有妨碍执行公务,也不是拒绝接受询问的嫌疑人,不发出警告就开枪,不得不说他已经渎职了呢。」

    「我被射了啊!你就不能稍微担心我一下吗?」

    看了看泫然欲泣靠过来的优芙露吉奴,阿露玛例行公事般地点了点头。

    「没有担心的必要。你哪儿都没被子弹打中。」

    「打得不是你啊……好可怕的说!」

    「没有害怕的必要吧,就算被打中,您也不会死的。」

    「这也只有没被打到过的人才会那么说。」

    「恩,我确实没有被打中过,以后我也不想被打中。因为会死的。」

    「就算不会死,也是好可怕的!」

    就像保姆照顾吵闹的孩子的一样,阿露玛感叹道。

    「我知道啦,那么我也把自己放到危险的环境里去好了。」

    还没等优芙露吉奴反应过来,阿露玛就从安全的阴影中走了出去,把自己暴露在路灯的灯光和危险之中。

    当然,她先表示了自己没有丝毫的敌意。那个警官正死死的攥着**,等待着目标从掩体后面出来呢。

    「别开枪,我投降。」

    「好,好。别过来啊。就那样,两手高举过头,慢慢的出来。到灯光下面去。不,你先把你身上的包放下。」

    「我知道了。」

    枪口一直指着阿露玛,跟着她从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把自己的包放在了地上,又走到了大路中间。

    刚刚被枪声惊到的虫鸣声现在也开始继续歌唱了。

    「好,站那里别动。趴下。」

    「好的。」

    「还有一个人呢?另一个也出来啊!」

    警察把准星对准了趴在还有白天热气的泊油路上的阿露玛,只把目光投向了自动贩卖机的方向。他现在应该已经察觉自己背对着超市了。

    因为枪口一直跟随着阿露玛,身子也一并转动,现在建筑物的大部分都已经在他的视线外面了。应该是因为遭遇两名暴徒时,想要先将一名制服到地上,再寻找另一个的缘故吧。

    「怎么了!快出来!你的同伙已经被我抓住了!」

    「大小姐,您快出来吧!」

    回应着叫喊声,优芙露吉奴跳了起来。从超市顶上,扑向了毫无防备的警察后背。

    就算警察没有喊话,光时刚才和阿露玛的对话时间,就足够优芙露吉奴以自动贩卖机为踏板,爬上超市屋顶了。

    「——?」

    在这无云的天气看到,突然发现月光从自己头上消失的警察,奇怪的抬起了头。

    「诶!」

    就像奇怪的大鸟一样,飞落的优芙露吉奴用脚后跟狠狠的砸在了警官的头上。

    和软弱无力的叫声相反,右脚如同有力的鞭子一样在夜空里一闪而过。

    那一闪之下,人类的头盖骨就像鸡蛋一般……

    作为蛋清的血液和脑液,作为蛋黄的脑浆,作为蛋黄系带的眼球四处飞散,溅得满地都是。

    恶臭随着地面的热量,一同弥漫在空气中。

    在变成尸体的警官倒下之前,传来「嗙!」的一下,就像是用指甲弹罐子一样巨大尖锐声响。

    在回音消散之前,优芙露吉奴借着踵击的力量,一个前空翻,伸开双手半跪着地了。她理了理弄乱的裙子和头发,问道。

    「你在干嘛?」

    「……我正在反省,下次绝对不会再做这种无谋的事情了。」

    阿露玛就像一只小海豹一样趴在地上,一脸冷静的表情。就在她脑袋边不足十公分的地面上,有一个正在冒烟的弹痕。

    死去的警官射出的最后一颗子弹,虽然没有给阿露玛的肉体带来丝毫伤害,可是却对她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还能站起来吗?没受伤太好了。」

    「就算身体没有受伤,精神上的负担也是很大的。」

    「你明白我刚才的感受了吗?」

    搭着嘿嘿嘿笑着的优芙露吉奴,阿露玛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而是转向旁边。

    「抓紧时间吧。虽然没想到会有警察的介入,不过,这也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也就是日语里面说的,逢凶化吉吧!」

    「就是那样。」

    阿露玛开始检查警官的尸体,从他的胸口上摘下了一个机器。一个塑料盒子,后面弯弯曲曲的线连着口袋里的本体。

    「这是什么……」

    「我知道!这是武器啊!你看~」

    优芙露吉奴的手越过阿露玛的头顶,拿走了那个东西。

    模仿着香港电影里演的那样,双手各抓一头,开始高速的甩动。

    躲开了两块高速飞行的物体,阿露玛露出了衣服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样太危险了,大小姐还请住手。那明显不是正确的使用方式。」

    「是吗?啊,痛!」

    其中一头刚刚从背后划过,准确的砸在了优芙露吉奴的头顶。

    似乎是拍到了上面装着的开关,那东西发出了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的声音。然后,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兹兹……是定时报告吗?请讲。」

    一阵沉默,对面的人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话了。

    「你那边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请回话。」

    「……你,你来嘛。」

    优芙露吉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突然发出声音的小箱子,赶紧把它伸到了阿露玛面前。

    警官来到学生宿舍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没有丝毫的职业风度。

    「救,救命啊!!」

    他身上的衣服一片血红。县警的制服是浅蓝色,所以那一片血红不是一副本来的颜色,也不是这个警察打翻了什么油漆,而是真正的鲜血。

    「警察叔叔!你怎么了!?」

    「我被人袭击了!恐怕,就是那个你们看到过的少女!」

    从宿舍里走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变得紧张起来。

    「看啊,我就说我没看错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受伤了!」

    斥责完皆川由衣,须藤裕纪拿出了一条毛巾。警官一边擦着额头,一边坐到了玄关的地板上。一幅大难不死后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没事,没有什么皮外伤。这些血大都是被溅上的。」

    「请不要害怕,这里姑且还是安全的。」

    阿部昌弘从窗口看了看外面,锁上了门,拍了拍警察的肩膀。仅仅一块玻璃的阻隔,就给了里面的人不少的安全感。

    「沙也香学姐,不好意思,能给倒杯水过来吗?」

    「知道了。真子,快去。」

    「被拜托的是你,自己去啊。」

    「这个小鬼!诅……」

    「如果你有空诅咒的话,不如用魔法变点水出来啊?」

    「要求雨,还得建起做法的高台,很花时间的啊。」

    「还真是没有效率的落后取水方法。」

    在这两人不分场合的斗嘴的时间里,真子的哥哥小鸟游修一郎已经从洗手间倒了一杯水拿了过啦。

    「给你水。」

    「谢谢,你是这大学的老师吗?」

    「恩,我是这里的讲师。……这阵子刚好住在这里。」

    「恩?」

    「像我这样的平时没的用实验室,只好趁着放假来用一用啦。」

    「原来如此。那边那位看起来倒是非常年轻啊。」

    「那是我妹妹。我把她叫来帮我打下手的。虽然她本人表示这是在浪费她的暑假,很不情愿,不过我这里一个人弄不过来,所以就硬是把她拉过来了。」

    怪不得真子一直是一幅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说不定不光是性格如此,还因为自己被哥哥抓了苦力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刚才您说这是溅上的血吧?」

    「是的。和我一起来的一个同事……被那个家伙杀掉了,这是他的血。不敢相信,居然会被赤手空拳的少女……」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受伤?」

    「不,因为她袭击了我的同事,我朝她开枪了。」

    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警官黝黑的脸上。

    「开枪?是用**吗?」

    「恩,虽然打中了,可还是让她跑掉了。」

    「那她还在学校里吗?」

    「恐怕是。外面很危险,还请大家千万不要走出这个房子。」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已经负伤,应该不会再跑来这房子里面了吧。与其限制平民的活动,还是先呼叫增援进行搜索吧。」

    真子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的说道。

    对此,沙也香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小孩子现在该去睡觉了吧。」

    「那种低级的嘲讽完全无法伤到我的自尊心呢。您该再多学学语言的博大精深,好好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话语呢。」

    「呵呵呵,你还是多谢谢我无与伦比的宽容吧。顺便说一句,杀死东的不是人类的女孩,而是躺在那个地下室里的尸体。枪击这种物理伤害应该是没有用的。就算召集再多警察也是没有用的。」

    「我已经用无线电和所里联系过了。县警的搜查班应该会在黎明,最晚也就早上的时候会到。」

    「早上啊……」

    裕纪的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这也怪不得她,朋友被杀害,管理员失踪,电话线被剪断,就连警察都被杀死。

    「大家不用担心,我来守夜。大家就回自己房间,或者是休息室睡觉吧。啊,对了,你们的电话能给我看一下吗?」

    「为什么要看我们的电话?」

    「协助调查,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这边想知道你们和东浩的关系。」

    「这太过分了,警察叔叔!」

    由衣大声喊道,胸前也是一阵颤动。旁边的裕纪和昌弘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是在怀疑我们吗?我们才是被害者啊!」

    「你的同事不也是被莫名其妙的女人杀了吗!?」

    「偷看女孩子的手机内容,比吸毒还要糟糕,绝对不行!」

    「……由衣,你找错重点了。」

    「诶——?可是偷看少女的隐私……」

    「虽然会让你们感到很不愉快,可还是请你们合作。我不会把看到的东西到处乱说的。只要十分钟我就会还给你们。」

    被警察如此强硬的要求,大家也都不好再拒绝。6个手机被交到了警官的手中。其中挂着巨大粉色兔子玩偶的是由衣的手机,挂着类似金刚杵和日轮等诅咒道具的是沙也香的手机。

    「感谢你们的合作。现在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不去检查尸体么?安永巡查?」

    「你说什么?」

    「你的名字啊,安永文尔巡警。」

    真子纤美的手指指着他胸前挂着的名牌。

    碧蓝的双眸如同满月一般,眼角微微上翘,直直的瞪着警察的双眼。视线可以称得上是射出一般的锐利,仿佛有着一股让人迷失的力量。

    本来正朝自己房间走去的学生们,也都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安永是叫我。」

    「那不去看一看吗?那个叫做东的人的尸体?」

    「啊,他的尸体在里面,用摊子盖起来了,我们没有动过他的位置……不过那边实在是很臭。」

    在走廊的深处,靠近后门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一块蓝色防水布盖着的东西。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茶色的斑点,应该是飞溅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吧。

    「我们开着空调,应该不会烂掉。但是再怎么用空气清新剂,还是盖不住血的味道。」

    就算站在这个距离上,修一郎的语气听起来也已经开始变的不舒服了。

    「感谢你们保护好了现场。我不是鉴定科的,虽然不能期待我能得出什么结论,我们过去看一看吧。」

    「那就拜托了。真子,过来。」

    真子被修一郎叫到楼上去了。其他学生也都离开,只在走廊里留下了寂静和腥臭的味道。

    安永巡查走进了管理员室,反锁了门。屋里一片漆黑。

    手机啪啦啪啦掉到了地上,就仿佛极度疲劳一般两手一松。全身开始在黑暗的房间里剧烈的痉挛。

    「那个女孩……」

    黑暗中的低语,是少女的声音。阿露玛·V。

    「大小姐,安静一点。」

    「恩恩,悄悄地——」

    优芙露吉奴丝毫没有淑女风范从管理员室的窗户里爬了进来,光脚落在了榻榻米上。房间里已然一片漆黑。

    「你的包和衣服。」

    「谢谢。顺便在我换衣服的时候,把这些手机全都破坏掉。」

    「弄坏好浪费啊!会招来浪费妖怪的!(日本传说)」

    「那种妖怪是不存在的!只是用来教育小孩子编出来的东西。我相信这个房间里应该也有管理员的手机,请把那个也一并破坏掉。」

    警官的手机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损坏了。这样一来,这所大学里所有的手机就都无法使用了。电话线也全被剪断,就算用电脑也无法联网。所有与外部取得联系的方法都被切断了。

    不,已经死去的动东浩,应该也有这个时代人手一个的手机。

    非法入侵者悄悄地走出了管理员室,开始搜查被防水布盖着的尸体。果然,发现了挂着螺丝子人偶的手机。

    「诶!」

    就像拧毛巾一样,现代信息社会的象征就在优芙露吉奴手中变成了一堆碎片。

    之后,两人放轻脚步,来到了鸭志田沙也香的房间门口。

    东已经交代,就是她手中拿着主仆两人想要找回的东西。女生的房间刚好在一楼,就算有别人过来干涉,也不是马上就能赶过来的。

    「准备好了吗?」

    「恩,恩!」

    虽然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可是一想到要抓人,优芙露吉奴还是难以克制的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开始退缩。

    因为阿露玛的变身时间已经过了,所以不能像东的时候那样,骗她出来或者轻松进入房间。不过,手里还有管理员的钥匙。

    打开门,然后快速地关上,这次行动速度比慎重更加重要。

    「是……是谁?」

    「如您所见,是没心没肺的杀人鬼和她可爱聪慧的从者。请乖乖的不要吵闹。」

    「我反对!那个自我介绍!」

    虽然嘴上立刻就对阿露玛的话表示了不满,优芙露吉奴也没有忘记把沙也香按到桌边的椅子上,堵上她的嘴巴。

    「大小姐你确实已经没有心和肺了嘛。而且也确实杀过人,都是事实啊。」

    「……不说前半句,你后半句就不觉得害臊吗?」

    「完全没有。」

    说完,阿露玛就把她金色的瞳孔投向了把眼睛睁得圆圆的沙也香。

    「我就不费话了。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从东浩那里借来的东西交出来。」

    「阿露玛,这样她说不了话啊。」

    「请松开手,不过,她要是大吵大闹,就马上杀了她。」

    「知道啦——你听到了吗,不要吵哦。」

    不是同情,只是在关心对方的安全。布满伤痕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沙也香拼命地点头,优芙露吉奴把自己冰凉的小手从她嘴上移开。

    沙也香大口的喘着新鲜的空气,还是那副知性的美貌,朱唇泛过一丝冷笑。

    「你们完蛋了。」

    沙也香的右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赫尔墨斯神杖。

    眯起眼睛,双目中划过神秘的光芒。轻启的嘴唇中流出悠长的气息。这是掌握魔法的人所用的呼吸方式。气息驱动着大气中的精灵。

    「这是……以诺语?」

    吟唱着低沉的咒语,沙也香用左手的指尖在空中描绘着反向五芒星的咒印。

    「难,难道是,魔法师!?」

    「不,这不可能。」

    「发觉太晚了呢,虽然能入侵我布下反亡灵结界的这个房间值得称赞……归于冥府吧,汝等亡灵!」

    没有发出任何能表示法术生效的声光效果。但是像只小狗一样躲在侍女背后的优芙露吉奴可是被吓得不轻。

    会被消灭。身体会化为尘土,心灵会随风消逝。颠沛流离的三百年的人生的终结,居然会以如此凄惨的形式迎来。

    既然如此,我也像个女孩子一样任性一下,正大光明地出去……好像不行的样子,悄悄地出去好好玩一玩啊……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新的时代,全新的世界……怪物真的只能是怪物吗……

    「大小姐。」

    「恩?」

    「你在发什么呆啊?」

    「当然是在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把至今发生过的事情……啊啦,我还活着?」

    「您早就死了。不过刚才那下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那个不是魔法吗?」

    「魔法什么的都是迷信。世上不存在什么魔法师。」

    阿露玛一脸不屑的样子,说着否定自己存在的话。

    「就算真的存在,这个女人也只是一个假货而已。」

    「你,你说什么!刚才的以诺魔法只是不小心才失败的,下面我就用正统的魔导书《霍诺里厄斯文书》里记载的魔法把你们灰飞烟灭!」

    「大小姐。」

    「诶!」

    不必由侍女提醒,优芙露吉奴就打上了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可疑精装书的沙也香的手。

    虽然用的手刀很业余,但是那也是如同斧子一般的一击。手腕应声折断,皮开肉绽。沙也香惊恐的睁大了嘴巴。从伤口喷出的红雾覆盖了她的眼镜。书本在地板上谈弹起,落到了双层床的下铺。

    那个响声,引来了未曾预料到的妨碍者。

    「恩恩……真是的!你在干嘛啊!」

    上铺的毛毯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从里面伸出了一颗浅褐色的脑袋。这里本来就是双人房,所以有两张床并不奇怪。但是现在这里应该只住着鸭志田沙也香一个人才对。

    「沙也香学姐,你刚才不是说我可以先睡了嘛,怎么那么吵?」

    T恤胸口上的布料绷得紧紧的,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的人是皆川由衣。

    这个情况超出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的预料,大家都呆了3秒。

    「大小姐,先把那个人类」

    「啊啊啊啊!你就是那个把东杀害的人!」

    「对,对不起!」

    「沙也香前辈,你受伤了吗?你又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对不起,请原谅我!」

    「您道歉是要哪般啊。请快一点,楼上的学生要过来了。」

    皆川由衣睡在这里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房间门口,就是东浩的尸体的缘故吧。那种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不过,现在正处于杀人事件之中,自己的室友正在和闯入的人争执,她居然能一直睡到这个时候,神经还真是迟钝呢。只要给她个枕头,不管什么情况她都能倒头就睡吧。

    跟这种人,就算光是说话都是很危险的。因为自己的节奏会被带走,就像刚才的优芙露吉奴一样。

    「快让开,大小姐。」

    阿露玛从包里拿出了一件宝贝。两手抓着的左轮**,不必说,就是刚才的警官的东西。

    「矮子,你也是同伙吗?」

    「叫我矮,矮子真是太失礼了!」

    阿露玛的脸颊难得的红了起来。

    一瞬间,一条白色的大蛇卷起了颤动的枪身。

    「啊!」

    如此简单,被毛毯卷起的**,消失在床的上铺。

    随着由衣跳下地面,毛毯就像有生命一般飞舞在空中,抽在了发愣的阿露玛脸上。明明是柔软的毛毯,却像铁鞭一样有力。

    侍女就像被吹飞的棍子一样,直直地撞在了门上,没有发出一点叫声,躺在了地上。

    「这是惩罚,下个是你!」

    「诶?诶?阿露玛?」

    完全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混乱中的优芙露吉奴被白色的大蛇袭击,脑袋被狠狠击中。在头顶擦过的白色带子,如同刀刃一般锐利,在空中盘成一团。真的就像蛇一样。

    「东洋的神秘……」

    当然,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突然变得和棍子一样坚硬的白色带子,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地板上。

    布带又化为蛇身一般柔软,冲着优芙露吉奴的脚踝飞去。

    优芙露吉奴像跳绳一样越过布带,右手支着桌子,身体像是体操里的鞍马一样高高的举起。

    趁着优芙露吉奴正处于倒立中,坚持不懈的布带又瞄准她的右手冲了过去。

    但是优芙露吉奴仅用一只手的力量,就把自己的身体高高托起,在天花板上划过一道弧线,越过了皆川由衣的头顶。

    「出色的身体素质——但是!左手反应很迟钝啊!」

    由衣的话伴随着行动。

    随着她敏捷的动作,如同镰刀一般锋利的白蛇从左边向刚刚落地的优芙露吉奴的小腹挥去。

    好不容易用右上挡住了攻击。

    「噼」肉被重重拍打的声音。

    长长出了一口气,优芙露吉奴松了松肩膀。虽然总算是防住了攻击,不过这个人类女人已经看穿了自己身体的弱点。

    虽然身为不死身,但是这幅躯体也仅仅是比较强壮的尸体而已。而且是已经用了三百多年,不断修修补补的老古董。当然,也有状态不好的原因。

    优芙露吉奴的左手曾经被子弹打中过,肩胛骨的修理不是很好,使得她不能随心所欲的使唤自己的左手。

    「接得好,年轻人。」

    「虽,虽然我已经不小了……谢谢……」

    「但是,你还不是接受过两星期远程中国武术教育的我的对手啊!」

    「才两星期!」

    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优芙露吉奴已经在空中了。

    由衣开始动作的时候,布带上传来巨大的力量,把她带飞到了空中。在空中一个转身,背部砸在了床上。结实的双层床居然像泡沫塑料一般,被砸的粉碎。

    在视线之中,到处都是飞舞的木屑碎片。

    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样,这一下砸的优芙露吉奴头晕目眩。由衣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用布带缠住优芙露吉奴的手腕,又一次让她飞向了天空。

    「哇,哇!」

    在撞到天花板之前的瞬间,好不容易找回了平衡,伸出脚。开始在天花板上跑起来,总算是快要跑回地面了。

    可是由衣的捆绑技术十分高超,紧紧缠在优芙露吉奴手上的布带这次又把她甩向了墙壁。

    随着一阵悲鸣,优芙露吉奴本能地采取了行动。

    稳稳的站在墙上,朝着另外一边跳起,接着继续接力朝由衣的背后冲去。

    「太小看我了!」

    「呀!」

    又来了!

    每次由衣做出像舞蹈一般的动作时,无关力气大小和布带的质量,优芙露吉奴就会感到自己的力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

    没有办法,优芙露吉奴只能像风车一样,在房间里被甩来甩去。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接近天花板、墙壁和地板的时候用手脚缓冲一下而已。

    这样一来,又有好几次因为被绑住的右手不能用,左手又来不及,后背撞上了墙壁。

    虽然仅过了一分钟,房间里的六个面上已经全是优芙露吉奴触碰过的痕迹了。有些结构脆弱的地方已经被打出了几个小洞。

    结束这场攻防的,是由衣的低语。

    「沙,沙也香学姐……?」

    像吊桥一样弯曲的布中央,是鸭志田沙也香的身体。

    布条在她的头上绕了一圈,把她的身体直了起来。确切的说,是吊着的状态。

    半睁的眼睛没有交点,淤血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毫无生气。

    应该是被在房间里肆虐的布条不小心找到的吧。

    「不光杀了东君,就连沙也香前辈……你们都不放过!」

    「是,是我的错吗?」

    「那,难道,你是想说是我的错吗?我只是要干掉杀人鬼而已!」

    「我也是光保护自己就已经尽了全了了的说……」

    「这种时候,错的肯定不是人类,而是怪物啊!」

    「……果然,是我的错啊。」

    因为自己是怪物,而且一开始也有杀人的打算,被这么责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优芙露吉奴撕碎了缠住右手的布条。没有由衣的控制,那也只不过是一条薄薄的毯子而已。

    随着从布条中滑下的沙也香的尸体,优芙露吉奴的右手也无力的垂下。

    「啊啦?……恩」

    左手抓着晃晃悠悠的右手,把骨头拧回了原来的位置。可是无济于事,手指还是和原来一样垂向地板。

    「恩……断了啊。」

    「真的断了呢……该怎么办呢……」

    被布条牵着甩来甩去,14岁少女的体重全都落于那一个地方,就算拥有超过常人的结实骨骼,也无法承受如此的打击。

    「手指倒还能动……」

    「真是精巧啊。」

    看着优芙露吉奴像钟摆一样垂着的右手,敲击着看不见的键盘,由衣不由感慨到。

    但是,这可不好办啊。右手不能用,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变得麻烦。自己还打不过这个叫由衣的人类,阿露玛也失去了意识。

    虽然知道被偷走的东西应该在这房间的某个地方,但是环顾四周以后,优芙露吉奴更加困惑了。

    碎裂的墙壁,裂开的地板,倒下的书架,双层床的残骸,曾经是桌子的大宗垃圾,玻璃窗碎了一地,书籍和咒术用具也散落的到处都是。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足以从这么多东西里面找出想要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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