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魔法师之人

    1

    树他们,从那个小巷子快速移动。

    他们一边走,一边对话。

    可能是因为走的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近道吧,又或者是〈协会〉或〈银之骑士团〉的结界起作用了,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不然,不管是克洛艾还是巫女装的镐,都是很惹人注意的吧。

    他们一边走,

    「灵脉……被压制了?」

    听到这话,克洛艾表情一阴。

    〈银之骑士团〉是经历过很多战争的魔法结社。那历史中,也包含有灵脉在战术和战略上的活用。正因为如此,她比谁都要清楚,被敌人压制了灵脉的意义。

    「多半,被发现了。接下来,无法也在一个地方久留了」

    树,轻轻按着右眼。

    伊庭树,有个难以隐藏的特征。

    也就是,妖精眼。通常,是用于看破对方咒力的魔眼,当然其本身也会散发出微量的特殊咒力。

    所以,地方只要沿着这片土地的灵脉,就能找出妖精眼的咒力。

    「这下,就有点棘手了。别说活用地利了,我们都要背土地弄得团团转了」

    说话的镐的侧脸,也微微苍白。

    她作为魔法师,有着相当的知识。据算是她专科神道之外的,粗略的判断也八九不离十。

    但是,这样简单就掌握一个都市的灵脉的魔法,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螺旋之蛇〉。

    〈阿斯托拉尔〉——不,是树久战至今的人,是何等的夸张,她算是有了实感。

    「快点,要跟大家汇合——」

    就在少年,喃喃之时。

    视线上扬。

    也是因为比计划早地移动,眼前马上就是最初的汇合地点了。

    龙莲寺。

    少年察觉到,长着苔藓的正门石梯上,走下来一个没见过的人。

    在盛夏的强烈阳光下,男人深戴着一顶凉爽棉质帽子。穿着的洒脱西装,很合他限售的身子。一步步下石梯的身姿,仿若银幕上的一个场景,吸引着少年的眼球。

    不。

    不对。

    少年离不开视线——是因为视见了其他的东西。

    「……诶?」

    屏住了,呼吸。

    如被雷击了一般,身体颤抖不已。

    对着想要离去的男人,

    「——“站住”」

    少年喊道。

    严肃的语气,不像这个少年的风格。

    对着没有回身,听下脚步的西装男人,树接着问道。

    「你拿着的……是什么?」

    「哎呀,暴露了啊」

    毫无恶意,男人轻飘飘地举起双手。

    在那之后,他回过身来。

    慢慢取下帽子,抵在胸口,男人一脸复杂表情。

    ——相对的。

    树,则是完全僵硬。

    「树少爷?」

    「喂,树?」

    克洛艾和镐各自喊道,但树都无法立刻做出回应。意味着跟着人物的遭遇就有这般的意外,对少年而言无法对其置之不理。

    决定性的。

    致命性的。

    意义重大。

    「难道……说……」

    声音,嘶哑了。

    思维,都停止了。

    应该不会看错。少年还清晰记得。虽说基本上是由叔父叔母养大的,但树是不可能忘记那个人的。

    安缇莉西亚跟树说过——勇花说过,那个人出现了——尽管如此,实际上遇到,树也只得茫然地睁目结舌。

    「难道说……你……」

    「比预料的要早啊。本来我还不想见你的,真是的,意外老是接二连三。这下睡着的时候感觉迟钝了啊」

    男人,挠挠头。

    特典鲜明的头发,乱蓬蓬地晃动着。

    头发下面的薄框眼镜和惹人爱的眼睛,都残留在记忆的碎片中。

    在还不懂事的时候,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感觉就像是摸着那头发一样。当时勇花也应该是不喜欢自己,还记得自己一直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膝盖。

    这只妖精眼,让非常害怕的时候。

    非常想从这只妖精眼看到的,一切神秘和怪异逃离的时候。

    ——『啊啊,害怕吗?又哭了吗?』

    那是,谁的声音呢。

    ——『要是害怕,也没有关系的哦。不过,也许对方也是一样害怕的哦?』

    ——『对方,也是一样?』

    ——『是啊,不管是幽灵还是怪物,也许是在怕你哦。可能像这样打着颤,在房间的角落抱头发着抖。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变好些了呢?』

    那些,是谁对树说的呢。

    一边拍着树的脑袋,一边苦笑的是谁的脸?

    「怎么?一直不作声啊?」

    「…………」

    那轻佻的语气,跟记忆重合了。

    明明一点都不想哭,但那声音却久久回响在心中。执拗地翻搅着少年的胃底,溶化着少年的大脑。

    「“爸、爸”……!?」

    如同撕裂白色喉咙,从伊庭树的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

    听到那话,克洛艾和镐,各自做出的反应都很强烈。

    镐为了保护少年挺身站前,克洛艾上前几步,握住斗篷中藏着的剑柄。

    「嗯?怎么怎么?为什么气氛一下危险了?」

    对着惊讶地歪着脑袋的男人,镐扬起嘴角。

    「树的父亲应该已经死了吧」

    「这种情况下,死去的父亲跑出来,我还没好人到会当做是其本人」

    「啊啊,原来如此。弄虚作假啊。我这倒是没想过」

    伊庭司——看着像伊庭司的男人,拍着脖子后面,想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出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要怎么办。

    然后,果然先开口的,是树。

    「为什么……」

    少年说道。

    「……为什么,爸爸会“拿着红色种子”?」

    「哼」

    司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

    「不是为什么还活着。也不是至今为止都在干什么。跟不是问我是不是真人。——而是我拿着“这东西”的原因啊。还真是变成超乎我想象的出色社长了啊。一句话的质问,也算是完美了。重点就是那个,在这大魔法决斗中,我处于什么样的立场会介入多少是吧?」

    司耸耸肩,继续道。

    「这种年纪就有这种冷静——不,是掌握和冷静的时候采取同样的行为的技术,不知你经历了怎样的修罗场?这种能力,是任何努力和才能都掌握不了的。所处的环境,和想要从那环境中获得些什么的一丝不苟,才是唯一获得那东西的组合吧。就算是我,在十多岁的时候也没这样」

    「……这可不算是回答」

    树竭尽全力,那么说道。

    到底,该做些什么,少年也没有想到。感觉就像一直以来拼命维持着不洒的茶杯吃水线,终于跨越了一样。

    但是,这时候不加把劲,估计会全屏崩溃。

    一直支持自己的人们的努力,估计都会白费。

    所以,他握起拳头。

    把指甲插进手掌,忍耐着。

    「……嗯」

    伊庭树表情有些复杂后,捻起右手。

    其指尖,抓着如闪烁着暗光的水晶一般的种子。

    红色种子。

    「我睡着的时候事态变得很麻烦了啊。还真是让人为难啊。也罢,一定程度上我也想到了,但老实说我醒来的时候,还以为〈阿斯托拉尔〉早没了。记得,在树继承之前,我是让猫屋敷君一直看家来着的?他竟然那么不舍,我真没想到」

    男人一直注视着红色种子,扬起一直眼睛。

    「当然,实际上那个猫屋敷君也不在了,我在的时候的人都不在了。——啊啊,树」

    司,叫道。

    「什么事?」

    「是提问的回答哦。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拿着红色种子吗?所以你看啊,作为好久不见的父亲,我可不能直接说那答案,就先给点提示给你吧」

    司信誓旦旦,立起食指。

    「——你,真的认为,魔法师能真的获得幸福吗?」

    「————!」

    少年,说不出话了。

    这个男人,问什么。

    因为这一点,正是树的目标,也是这次事件中最为留意的情况。

    也可以说是少年的——现在的〈阿斯托拉尔〉的核心。

    “不妙。”

    树知道,膝盖在脱力。树深感到这三个月,又或者最近一年绷紧的精神,在出声崩坏。

    明明只是以父亲的脸来确认自己的信念罢了,却知道自己因此在颤抖。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这么胆怯呢。

    「……真的,认为」

    尽管如此,树还是抬起了头。

    「怎么可能不认为!我遇到的魔法师,谁都可以获得幸福的!魔法师的荣誉,魔法师的伟大,绝不会践踏一般的幸福!」

    尽管如此,树呐喊道。

    把自己心中所想,直接喊出来。如数吐出,心中燃着的火焰之热。

    但是,

    「……“不过,就连不想要的人,也强加那份幸福好吗?”」

    司的一番话,让少年的心脏都冻结了。

    「不对吗?现在了你还会犹豫的理由,我想就是那一点吧。原本就不希望获得像普通人一样幸福的魔法师,数量还是不少的哦」

    司,再次说道。

    他用指尖,把玩着红色种子。

    如宝石和植物融合了一样的顶级咒物,在男人的指尖上打着转。竟然把歪曲了不少魔法师的命运的咒物,如此随意玩弄,也许还是首次吧。

    「我也调查了很多,在我睡了差不多十年的时候,魔法世界发生了些什么。尤其是你继承公司后的这两年,非常引人注意。你作为魔法世界一员而积极“从事”是后半一年的视乎,但那特征从前半一年就凸显出来了吧」

    司,慢慢说道。

    不仅是树,镐和克洛艾也在侧耳倾听。

    明明气氛不算有好,也无法设置什么圈套。现在,现场的主导权完全被伊庭司掌握了。

    仿佛,这就是〈不用魔法的魔法师〉的,魔法。

    「你,无法逼迫其他——无法强人所难」

    伊庭司还是悠哉悠哉地,做出定论。

    「所以,难得有一锤定音的机会却无法实现。特意藏红色种子在灵脉,耍这种把戏。这东西的可能性和用途,甚至是让〈协会〉和〈螺旋之蛇〉闭嘴的方法,你都注意到了的吧。都注意到了,还不采取那种强硬的手段,搞出大魔法决斗的闹剧。——也就是说,这就是你“让不情愿的人也能接受的”,你自己的妥协方案」

    司慢慢地,如软刀子杀人一样,得出结论。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之前谁都没有看透——之前对谁都瞒过去了,树的心被慢慢解剖开来。

    「…………」

    「也什么,坏处」

    司进而说道。

    「这般极端地,顾虑每个人的人格和尊严,反而该说是美德了。因为能认可不幸和幸福双方都具有同样价值,是人类独有的能力。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我就非常自豪。呀当然,我一点力都没有出哦?我也没有照顾过你」

    「那么……爸爸……想干什么……」

    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话。

    少年都已经无法思考,这个男人是不是真正的父亲了。

    但是……他感到了恐惧。

    对。

    被理解——让树很恐惧。

    至今为止,树数次命悬一线。别说自己的小命了,别人的命都拼上了,一直在危险的天平上投放硬币。不惜如此隐藏自己的目的,在短时间内,到达了能够让〈协会〉和〈螺旋之蛇〉互相交涉的地步。

    然而。

    如此轻而易举看穿这个想法的〈不用魔法的魔法师〉——伊庭司比谁都要来得可怕。

    接着,

    「嗯—」

    司发出小孩子般的声音,把食指抵住自己的下巴附近。

    「那么……我的愿望,会不会是你办不到的事情呢?」

    「咦……」

    听到那回答,树发出感慨。

    就在树,刚想要问那句话的意思的时候。

    「……社长!」

    轻轻地,听见一个呐喊声。

    在石阶上——龙莲寺的正门,深红大衣的少年向树喊道。

    是奥尔德宾。

    少年微微皱眉,立刻睁大了眼睛。

    (结界——!?)

    树也终于察觉到了,覆盖龙莲寺的异常情况。

    妖精眼也无法察觉到,是有原因的。

    因为原本,龙莲寺就设有结界。

    只是现在,那个结界本身,性质大为改变。黑羽这种外部的灵体都能被宽容接纳的寺院结界——现在,化作了不会放跑进入里面物体的牢笼。

    奥尔德宾和拉碧丝,都不是普通人。

    尽管没黑羽那么强烈,但每个人的身体里面都有特殊的咒力,所以才会很容易被这种结界所隔离。

    就连竭尽全力的呐喊,也要非常注意听才听得见。

    「别让那家伙——走掉——」

    「那家伙——!?」

    他刚想回身。

    同时。

    从龙莲寺的暗处,窜出另一个人影。

    尽管石阶高约十米,那个人影一跳就跳上来了,随着沉重的蹭的一声落地,如保护司一般挺身阻挡。

    对树而言,那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哦哦,辛苦了」

    对着笑眯眯的司,出现的和尚不高兴地皱起眉,回答道。

    「社长,别惹麻烦,请速速走吧。他们本领也提升了不少。虽然都成功关在结界里面了,但抗不了多久的」

    这么有特点的语气,想模仿都难。(译者注:翻译不佳,未难表现,见谅)

    对。

    是支莲。

    破破烂烂的袈裟,有特点的护臂具,看似意志非常坚定的眉毛,毫无疑问——就是“就职上一代社长〈阿斯托拉尔〉”的,密教课契约社员。

    作为他说的『社长』,不是指树的证据,眼前说笑的脸大点了下头。

    「呀,犯错误了。麻烦你了,支莲君」

    司开玩笑地眨着眼,转过身去。

    「——那么,保重了哦,儿子。这个,我可是认真祈祷的哦?」

    「等下!」

    想追上去的手,被黑光护臂具所拦。

    「支莲大师!」

    「…………」

    和尚,表情非常复杂。

    他叹了一口气,

    「少主,平安就好」

    以阴郁的声音说道。

    「支莲大师!请让我过去!不管爸爸要做什么,都不能让他现在带走那个——!」

    「但是,请亮招」

    「支莲,大师——」

    「亮招!」

    听到那怒吼,树动手了。

    至今为止经历无数次的训练,条件反射地驱使着树的身体。

    对着尽管不完全,但想做出防御的手肘,支莲的拳头嘎地一声招呼了过去。

    因为强烈的冲击而扭曲着脸的树,一脚踏空。

    「支莲大师,为什、么……!」

    「再来!」

    伴随呐喊,支莲打出新的拳头,眼神看向旁边。

    「你这家伙!对树做什么!」

    从树的右边,稿打出攻击。

    「是啊,请别开玩笑!」

    配合时机,克洛艾也从左边拔剑一砍。

    一边是侍奉剑神·经津主神的巫女之一闪,另一边是〈银之骑士团〉直传骑士之剑法。两人都不带一丝犹豫,镐从右上方,克洛艾从左下方,以最难防御的对角线,突然攻击向支莲。

    尽管东西洋各不相同,但配合绝妙的呼吸是自幼习剑之人才能办到的神技。

    但是。

    那么,接下来的结果就是锻炼的差距吧。经历过的修罗场的差距吧。

    右边护臂具滑向镐的刀刃侧面,支莲的身体如陀螺一样旋转。左边的护臂具错过克洛艾的剑,利用其惯性,冲进树的怀中。以少年的身体为盾牌的那一行为,让两位女剑客的手一钝。

    刹那间,支莲的手开始结印。

    「普天诸佛归命——特风天归命!」

    狂乱猛刮起的是,风神(Vayu)的暴风雨。

    不是切割的伤口现象,而是如爆发般的冲击,刮过巫女和女骑士的身体。作为支莲绝没有手下留情的证据,两人只得微微呻吟,都站不起身来。

    「镐小姐!克洛艾小姐!」

    「……让女性受伤并非本意」

    「!」

    对着喃喃道的支莲,树咬紧牙齿,打出里拳(译者注:日本的一种拳法)。

    支莲,也抗住了那一拳。

    在吹气都能感觉的近距离,两人的拳头交错而过。尽管非常相似这两年,就在眼前的龙莲寺树和支莲无数次交手的修行场景,但其本质却完全不同。

    树所打出的钻拳被支莲的手杖挡下,劈拳也被体捌所闪过。

    「支莲大师!」

    「怎么了!两年的修行成果,难道就这个程度吗!」

    听到那斥责,少年的身体开始加速。

    这动作可不是靠才能就能办到的。可以说是少年不休锻炼了两年的拳头,也比刚才镐和克洛艾的差一截。就算猛练,她们的十多年,也不可能是树两年就能追上的。

    尽管如此右眼——妖精眼放出光芒,预判了支莲的动作,以补足他的不成熟。

    「请回答,支莲大师!为什么您,要跟我——」

    「没回答的必要吧。小僧是跟谁一边的应该很明显」

    「爸爸!」

    树呐喊道。

    接下打出的崩拳,支莲的表情动摇了。

    拳头具有非常沉重,骨头都唧唧作响了。教会树这套拳的,也是支莲自己。当时指导树的树,在道破少年没有才能之后,就只教了三招。

    这拳头的重量告诉了他,在那之后,树花费了多少努力。

    「支莲大师也相信,爸爸的方法就是最好的吗!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想干什么,但您认为,那一点没有错吗!」

    「稍微,有点弄错了」

    支莲,微微皱起眉。

    「这个……是小僧等人的责任」

    「责任?」

    「很久以前犯下的错误,——!」

    支莲的袈裟,一个翻飞。

    少年和密教僧之间,突然,插入一个巨大的拳头。

    一瞬间,还以为是魔神或精灵的魔法产物的那个——其实,是人类的拳头。

    「叱啊啊!」

    不减旋转的势头,支莲的右旋上踢,打中捣乱者的脖子。

    尽管如此,对方也就颤抖了一瞬间而已。

    不仅如此,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咆哮声,另一只手强行扭转,下一瞬间,弹飞两人。

    简直,就是鬼。

    不仰视就无法对上目光的那一身高,轻松接近两米。穿着宽松的神职衣服,全身绷紧的肌肉赫然可见。异常粗壮的两只胳膊有普通女人的腰那么粗,反弹支莲踢打的脖颈也如堆积的岩石一样。

    树非常清楚,如鬼一般的巨汗是谁。

    「辰巳……先生」

    「……打扰你们忙事,抱歉了」

    可能是嘴破了吧,辰巳吐出积累的血,说道。

    紫藤辰巳。

    和橘弓鹤一样,是在奈良葛城家的事件中背树搭救过的守护人。

    「弓鹤说被他们跑掉了,所以我想来汇合的,这边有惊人的咒力在运作。我慌慌忙忙跑来,竟然是这番景象」

    巨汗歪着也很粗大的嘴唇,注视着支莲。

    「我认识,你。……记得,你是树的师父吧。是叫支莲是吧。以前,树开心地跟我提过」

    「是吗」

    面对表情纹丝不变接话的支莲,辰巳继续说道。

    「为什么,要和树在这种时候交手?这可不像是在修行?……而且,这两位都倒地了是怎么回事?」

    辰巳指着倒地的镐和克洛艾,握紧拳头。

    少年——不,现在该称作青年了吧的巨汗,像是要守护她们似的,如大树一般踏稳地面。

    那份魄力,不亚于支莲。

    就近距离格斗而言,体型就是才能。近两米的身高,和游刃有余控制那一体格的肌肉力量,就是这般压倒性的优势。葛城家代代相传的神道和古武术,都化作他的血肉融入其中。

    这个巨汗,才是具有超越支莲钻研的可能性的,一位鬼神。

    「看事情和情况……我可是会大发雷霆的哦」

    2

    伊庭司迅速离开龙莲寺,达到深处幽静的小巷子的时候,轻呼一口气。

    「呀,好险好险」

    保持帽子脱掉的样子,他挠着头。

    「虽然知道迷迷糊糊是会见面的,但像这样,一不留心就会想见面了啊。父母心还真是叫人没辙啊。事到如今,自己亲手经历,才是明白了不少」

    司微微苦笑放松表情,那么喃喃道。

    背靠着附件的墙壁,侧脸一脸满足的样子。

    短短几秒的叹气,仿佛包含了好几年的思念一样。

    在那之后,司缓慢地转向小巷子里面。

    「果然是你啊。也对,不被那孩子的妖精眼所察觉而跟踪也就只有你了」

    司喃喃道。

    从那渗透的影子,该怎么举例形容才好呢。存在感比影子本身都要稀薄,仿佛可见又不可见,站立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

    其中,被称作头的男人。

    「……柏原君,不对呢。现在是变回影崎了吧」

    「…………」

    存在感异常稀薄的怪人,没有立刻作答。

    而是从其身后,出现了一个算是他的对立面的人物。

    让人联想道大海的蓝色西装。死看到如狮子鬃毛一般的金发大背头,如胆怯的小孩似的互擦着双手。

    「哎呀,果然脸你也来了啊」

    「……哼」

    对方沉重地呼了口气。

    「果然出现了啊……伊庭司」

    达留斯·利维,喃喃道。

    「果然?姑且是下落不明的设定的哦」

    「你以为能藏成什么样」

    壮汉,威严地问道。

    注视着司的苍蓝瞳孔,如冻结的湖水一样冰冷,缓慢地突出话语。

    「别太小瞧〈协会〉了。太庞大的组织一般是不好变通,但认真收集起信息来,基本上都效果不错。我也听说了你一直弄的小花招……不会老是让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让我害怕啊」

    司说笑地擦着两只胳膊。

    不,也许是认真的。达留斯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敌意,已经达到了让对面的人温度感觉狂乱的领域。

    在盛夏,让人感觉到了严冬的寒冷。

    「影崎会变成这样子,也是因为你吧」

    司微微眯起眼睛,对比看着达留斯和他的随从。

    主人出来后,影崎就一言不发。尽管他们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但男人的表情还是完全看不出什么感情。过于气息淡薄的那具身体,说不定连心脏都不跳了吧。

    ——以前,不是这样的。

    名为影崎的男人,叫另一个名字的男人,归属〈阿斯托拉尔〉的时候。

    「这种时候,该贬低你还是该向你道谢,我迷茫了」

    「随便你。俗人怎么想,都跟我没有一丝关系」

    「原来如此,你是王啊」

    听到达留斯的话,司苦笑了下。

    「所谓的王必须是这样。压倒性而傲慢,完全听不见别人的话——正因为如此,才会跟对谁都公平的神一样。当然了。西洋的魔法师就是从哪找一神教的概念中形成的。不过啊,简而言之树那家伙抵抗的就是那种系统吧」

    「……你想说什么?」

    达留斯,微微皱眉。

    司,轻轻点头。

    「弱肉强食的结果是绝对集权。像你这样厉害的王来统领的世界。那东西是魔法师所选择的系统。所以,如果想要那之外的系统,就只有魔法师以外的人才能办得到了。好像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但那可是非常完美的制止哦。“因为谁都不想扭曲自己的信念嘛”」

    「…………」

    对男人的长篇大论,达留斯作何感想呢。

    达留斯,向前一步。

    「你想说的就这些吗?」

    他踏稳地面。

    高级的皮鞋,践踏着污秽小巷子里滚倒的铝罐。压扁的铝制容器,如挤碎了人类的身体一样,迸发出剩余的液体。

    「如果你拿着红色种子,那我只要回收那即可。大魔法决斗这种无聊活动也就结束了」

    「哼哼」

    司,轻轻歪头。

    「结束,可以吗?」

    「……什么?」

    「哎呀,这个大魔法决斗,要是告吹了就多种意义而言可是很惋惜的哦。再说啊,你在这夺走红色种子,〈螺旋之蛇〉所有人健在,〈阿斯托拉尔〉难得制作的魔法元也无法利用了吧。那样子,〈协会〉和〈螺旋之蛇〉又会开始冲突,不过是变回老样子罢了」

    司笑眯眯地,述说着。

    一如既往,说笑的语气。

    但,达留斯却瞬间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都是事实。

    原本〈协会〉和〈螺旋之蛇〉会定下这个大魔法决斗的提议,就是因为知道这样下去双方难决胜负——最后,会让整个魔法世界都疲惫不堪,陷入难以挽回的泥沼之地。

    伊庭树这个少年所插入的,两大势力的间隙。

    然后。

    跟这个男人说的一样,大魔法决斗告吹,就意味着把战斗拖回泥沼之中。

    「……嗯,我姑且也算是〈阿斯托拉尔〉,严格来说也是归属其的。也就是说,大魔法决斗的前提可没有被破坏。“在我拿着红色种子的期间啊”」

    「所以,要我们放你一马吗?」

    「不不,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又不是小孩子的歪理。你们也不像会放我跑的样子」

    司轻飘飘地挥挥手。

    在那之后,他做出出乎意料的行为。

    司在轻点几下头后,缓慢举起双手。

    「你,你……」

    「——“所以,我被你们抓住也无所谓的哦”」

    保持举起双手投降的姿势,司的表情一如既往,说出那番话。

    就连达留斯,都对那样子睁大的眼睛。

    「……你是,认真的?」

    「嗯?是认真的哦。我又不能用魔法,就算能骗下〈阿斯托拉尔〉的新人,但对你们用同一招就比较难了吧」

    司的解释,比较飘。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能接受了。

    那般捣乱的本人,突然投降,完全不能相信。倒是非常可疑的样子。

    尽管如此,的确无法冒然出手了。

    明显战力占优——对方甚至还示意投降了,但看似是以退为进的一招。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

    「……您,又是那种方法吗?」

    这是,第三个男人开口道。

    一直在达留斯旁边,好像一直扼杀自己思想的影崎,第一次表述了自己的看法。

    「哎呀哎呀」

    司目光看向那边道。

    「我觉得合情合理」

    「必须合情合理吧。不过是把必要条件,顺理串成一线罢了」

    影崎的口气,听着跟平时有点不同。

    非常罕见——他的声音好像好包含有微量的感情。伦敦和京都事件之后,就愈发稀薄的影崎这个男人的人类,只有在伊庭司的面前才会被活性化的样子。

    「……比如说」

    「……比如说,从您那夺走红色种子,还给树少爷这个方法」

    「嘿?」

    「原本不守规矩的就是您。如果有必要维持大魔法决斗这个形式,比起抓住您,还是那样会比较好。把红色种子还给树少爷,再打倒他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搞出那么多解释的。

    听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番话,

    「原来……如此」

    司也眨眼道。

    「的确,也话也有理。你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本身就让我很意外了」

    「…………」

    可能是想到这行为不符合自己的作风吧,影崎再次陷入沉默。

    「……你有什么目的?」

    这次,是达留斯开的口。

    「目的?」

    「被我们抓住也行——你说这话的理由」

    「大家,都老是喜欢关心那种事情啊」

    司微微苦笑,把手落在头上,挠着脑袋。

    「我的目的么那么夸张。〈协会〉比〈螺旋之蛇〉要近,与其胡乱抵抗,还不如归顺你们对双方都比较有利。你们都抓住我了,细节问题问我或怎么再说也行啊」

    「…………」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几秒钟。

    又或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

    仅仅如此,短暂的时间,

    「……好吧」

    达留斯,缓缓点头。

    「我以〈协会〉副代表的身份拘捕你。允许你继续持有红色种子」

    「达留斯大人」

    对影崎发出的声音,达留斯看不都看就制止了。

    「伊庭司。我就中中你的圈套。中了之后再击溃。打得粉碎。在魔法师世界,王就是这样的」

    「客气了」

    伊庭司轻轻挠头,表示出惶恐的态度。

    「那么,我也再给你个许诺。……大魔法决斗期间,如果没有打倒伊庭树,红色种子就归你了。当然,关键时刻我可能会强行收缴,但许诺还是有比没有要好吧?」

    「——不。“我,不允许那种事”」

    「——!」

    司以猛烈的势头,仰望天空。

    在路面的上空,轻飘飘地,出现个新的人影。

    看到那个影子,司的表情才第一次表露不一般的感情。不,不仅是司,连达留斯也太阳穴一跳。只有影崎,,一如既往,如同看路边石头一样把目光飘向那边。

    压倒性的气息。

    如同吸入一切光明的,黑暗之色的气息。

    肌肤,头发,指甲的颜色,还有手上拿着的王锡全都是漆黑色的的灵体少年——让伊庭司强烈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对了,你是……」

    「名字是,尼古雷徳。担任〈协会〉代表」

    少年简短地,表面自己的身份。

    实际上指挥〈协会〉的达留斯的上司——几乎是传说中的,〈协会〉的老大。

    「你拿着的那个,就是红色种子啊」

    黑色少年,以其神秘的眼睛,静静地俯视着伊庭司。

    「……是,的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子的啊”。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那个——〈螺旋之蛇〉想干什么了。也明白了叫〈创世〉的魔法真面目。原来如此,那样倒是不辱〈创世〉之名吧。还有,还想到了其他几种用途」

    一字一句,沁入心脾。

    让人不禁想跪在这肮脏的路面上。

    如果是达留斯·利维是魔法师之王,那尼古雷徳就是神。王权神授。远古时代,赐予王权力的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不。

    司细细体会,绝不是什么夸张的表现——“尼古雷徳就是这样的”。他亲眼确认着,自己率领〈阿斯托拉尔〉的时候没有遇过,世界知名魔法结社首领也基本没有遇过的〈协会〉代表的意义。

    (……果然,啊)

    司细细品味。

    在〈协会〉这个组织中,这个尼古雷徳担任老大的意义。

    「那个红色种子,你要好好保管。我和达留斯会打赢这场战争,堂堂正正地赢取那个奖品。不介意吧?」

    最后的提问,不是对任何一个人的。

    硬要说的话,就是给所有听见的人,神的话语。

    因此。

    没有回答,在场的三人,一起深深点头。

    *

    那一天,奔走布留部市的人还不少。

    十几名魔法师,在这场大魔法决斗之中寻求活路,不管是〈协会〉〈螺旋之蛇〉还是〈阿斯托拉尔〉阵营,都奔驰在这座都市里。

    然后。

    穿着巫女装的年幼少女,也是其中一人。

    葛城美贯。

    少女听下脚步的,是布留部市东边流淌的河川上,一座小石桥。

    如果有人留意少女的行为,也许会注意到她走访的,都是布留部市的主要桥支。

    绕向河滩,手摸桥梁,少女轻轻闭上眼睛。

    一瞬间,她进入高度的精神集中境界。符合她作为巫女的身份,能够接纳万物之灵的状态。也就是周围的咒力缓慢地渗透,化作空壳的美贯的体内。

    少女一边接纳咒力,一边驱使那些咒力。

    仿若,过滤。

    萃取附着在咒力上的各种不纯净之物,通过自己的身体并净化,美贯非常擅长这种工作。这是自古日本的巫女——尤其是住在山里的巫女被托付至今的工作。

    如花儿一般可爱嘴唇,哼着灵句。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在这个国度几经洗练的,祝福的话语。

    祝词。

    那祝词,仿佛融入进了那清澈的水流一般。伴随着祝词,通过美贯全身的咒力,也缓缓和河川的水流形成一致。

    一会儿,周围的灵脉形成一定的流动之后,少女就松了口气地肩头一松。

    膝盖僵硬,直接跪地。

    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

    在盛夏的太阳之下,一直低着头,反复着一口深,一口浅的呼吸。

    「……嗯,没问题」

    如同鼓励自己一样,美贯在巫女装的胸前握起拳头。

    「我,可是现在的〈阿斯托拉尔〉中资格最老的」

    所以,她觉得树才会拜托自己。

    猫屋敷不在的现在,〈阿斯托拉尔〉中自己才是认识树最久的。

    黑羽,拉碧丝,奥尔德宾,自己是他们的前辈。

    所以,自己能加油。

    大家需求自己这一点,给予了少女『力量』。

    对过去,遭受所有人抛弃——只是个替代品的少女而言,这是何等欢喜的事情啊。

    「……但是,不要强撑」

    突然,响起个声音。

    低着头的少女的手,被同样的小手所握住。

    「诶?」

    注视着美贯的人,轻轻歪头,开口道。

    「不是吗,美贯」

    「姐姐!」

    少女,睁大了眼睛。

    打着日式伞为美贯遮阳的,是个如日本人偶一样,身着华丽振袖的少女。

    尽管和美贯长相一样,但给人的印象却截然不同。

    如静谧之夜一样,漆黑的瞳孔。

    葛城香。

    和辰巳一样,在过去的奈良和京都事件中,和〈阿斯托拉尔〉一同行动的葛城家下任当家——而且,也是美贯的亲姐姐。

    「美贯,跑了几个地方了?」

    「我想想……算上这个,是十八个了」

    「喔……比我们还要多嘛」

    香微微吃惊后,露出微笑。

    「我们也算发力了,但不知何时被美贯超越了啊」

    「……因、因为,这个,葛城家的擅长领域!」

    「自信十足啊。是想说因为不是擅长领域,所以自己获胜是理所当然的吗?」

    「诶、诶、诶、诶诶诶?」

    美贯听到捉弄她的话语,胡乱挥舞着手。

    「姐、姐姐!?」

    「好了。你也自信一点嘛」

    香呼了口气,把另一只手,重叠在妹妹的手背上。

    「不管是不是擅长领域,半天就净化了十八个地方的灵穴,我们是办不到的。那是你的能力,也是树殿下的妖精眼,扩展了你的能力吧。这都是葛城家任何一人——弓鹤,还有那个奶奶——办不到的事情」

    香自觉到,声音中混杂了一点点的羞愧之情。

    这个布留部市的灵脉,没有那么难处理。

    倒不如说,对〈阿斯托拉尔〉和其相关者是很有好的。因为对自己而言就是那样,所以对美贯而言就更是如此了吧。

    但是。

    净化灵脉的工作,可不会因此就轻而易举。虽然比不上直接支配灵脉·掌握灵脉的神技,但也是普通魔法师也难以控制的魔法。

    至少,过去的美贯应该是办不到的。

    (……变了,啊)

    香,心想道。

    树掌握那只妖精眼后过了一年。

    继承〈阿斯托拉尔〉后也才过了两年。

    就算有异能相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少年就挖掘出了谁都没有找出的美贯的才能。香心想,那一定是只有妖精眼,才能办到的事情。

    光靠努力,光靠才能,光靠异能是办不到的。

    至今见过不少魔法师,感受过不少魔法师的强大的那个少年,才能首次办到。

    (……如果,我们)

    如果自己有那种能力,也许就不会跟这个妹妹分开了吧。

    她想象着,弓鹤和辰巳也不用悲伤,祖母铃香也不用做出痛苦的抉择,可以过得更幸福。

    少少女在想象后,立刻打消了念头。

    因为,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算难过,就算悲伤,以那段时间为粮,自己等人在这里。

    多半,那是。

    香心想,那是非常悔恨,但也是件非常开心的事。

    「——真是,叫人悔恨啊」

    「姐姐?」

    美贯仰视着,一脸为难的姐姐的脸。

    「没什么」

    香,撇开视线。

    在那之后,她如此小声补充道。

    「……树殿下那边,应该有辰巳去了。时不时,会让人觉得辰巳比起我们更喜欢树殿下似的」

    「那个……」

    在鼓起的白白脸颊上,美贯看见了非常稀罕的东西似的,眼睛圆圆的。

    实际上,也许是第一次。

    少女记忆中的姐姐,总是文静而温柔,如同故事里面的理想之人一样。不单是魔法,言行举止,甚至礼仪礼节,姐姐平时都高于自己。

    所以,像刚才姐姐的样子非常意外——不过,也能接受。

    美贯莫名一个微笑,有些坏心眼地开口道。

    「那个,姐姐在嫉妒?」

    「……呼哇?」

    香的喉咙,发出个奇怪的声音。

    「哈,啊,不!那个,不是那样、样、子,绝无,绝无可能!不,不是。不是的。完全不可能是那样!」

    「嗯呵呵呵」

    美贯,捂住嘴巴笑眯眯的。

    那种有点坏心眼的笑法,倒是跟猫屋敷有几分相似。

    想来,美贯离开葛城家后接触最久的就是猫屋敷了,会相似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呜呜呜……」

    把嘴巴歪成へ字好一会儿,注视着变化了的妹妹,

    「说、说起来,这个灵脉啊」

    少女干咳了下说道。

    「树殿下说过有提过王牌,但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这个根据使用情况,也会变成〈协会〉和〈螺旋之蛇〉的王牌啊。——然则」

    她前置这番话后,继续道。

    「美贯,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

    美贯点点头,这么说道。

    「我们之外,还有魔法师在干涉这个城市的灵脉。」

    「嗯。不知道是〈协会〉还是〈螺旋之蛇〉。所幸,跟我们净化的是不同的川流,但不知道那是不是和树殿下想的一样」

    香闭上一只眼睛,思考着。

    那个少年把对方的计策,看透到什么地步了呢。

    〈螺旋之蛇〉和〈协会〉,逼迫那个少年的思绪到什么地步了呢。又或者谁对谁设置了圈套,谁又被谁瞒天过海了呢。涉及十多人魔法师的棋盘,是香难以看懂的状态。

    就在香烦恼那种事情的时候,

    「没关系」

    美贯斩钉截铁道。

    「……什么?」

    「我,只是相信社长哥哥罢了。相信着社长哥哥,完成社长哥哥托付给我的事情罢了」

    年幼的少女,清晰地说道。

    不,那张侧脸已经不是年幼的小孩子的了。而是和〈阿斯托拉尔〉的众人一起几度跨越生死线,经历修罗场的独当一面的魔法师了。

    「……好坚强啊」

    香,发出感慨的声音。

    因为现在一瞬间,香非常地羡慕美贯。

    自己没有的坚强。

    离开葛城家,在〈阿斯托拉尔〉获得的东西。

    耀眼闪亮,令人羡慕——同时作为姐姐又自豪无比,葛城香闭上了眼睛。

    「明白了」

    她优雅地按住振袖的胸口。

    接着,

    「那么,我们,就去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吧」

    她大声地,宣言道。

    3

    辰巳,和支莲。

    出人意料,两人的对峙并没有进入格斗战。

    被辰巳阻挡的下一瞬间,支莲就向后方一个大跳。

    「——帝释天归命!」

    随着真言,支莲的手结出复杂的印。

    帝释天。

    作为三十三天的老大,在起源婆罗门教被称作因陀罗的武神。

    又或者,雷神。

    支莲的手放出的七个独钴杵每一个都带着强烈的紫电,画出自己的弧线,杀向辰巳。

    「咦——呀——!」

    辰巳一声大喝,扫飞那些独钴杵。

    「————!」

    支莲反射性地捂住耳朵,瞠目结舌。

    (竟然只用发声,就能弹飞帝释天真言!)

    名为雄诘。

    应用了神道的魔法特性——〈禊〉(AbsolutePurification)的迎击术式。以含有咒力的气势凭借天之沼矛印,清除魔性和灾厄的行法。

    但是,这般强烈的雄诘未有先例。

    (这家伙……单论纯粹的精气的量,都能超过所罗门七十二柱了)

    对方的力量,让支莲感觉到背皮在颤抖。

    葛城的鬼。

    葛城的守护者,是这般厉害的角色啊。

    支莲没有跟奈良和京都的事件发生直接关联,只是间接听说过。葛城家和继承人的近身侍者,集所有战斗技巧于一身的守护者的传闻时不时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只靠单纯的咒力竟然会发挥出这般非同凡响的『力量』。

    「你用帝释天的话——我就也来!」

    巨汗呐喊道,这次是他动手了。

    「生魂,足魂,玉留魂,国常立尊!」

    辰巳,一个大拍手。

    “神明鸣响了”。

    辰巳的拍手,化作响雷。

    划破虚空的冲击声直接导致咒力的断层,招来了离子层的断裂——不可见的雷击,反击向支莲。

    「迦楼罗神啊。请赐予我翅膀!」

    须臾间,支莲改变重新结印。

    这次,是迦楼罗神的神通力。

    印度神话的主神毗湿奴(Vishnu)所骑乘的迦楼罗。象征其尊格的结印,给予和尚一时飞翔的『力量』,支莲踏风腾空。

    闪电,只是擦其摇而过。

    支莲可不会比电击还快。

    这是他看破对方的魔法,千钧一发之际逃到其射程外的结果。尽管如此,袈裟的一部分还是被烧焦了,显示出辰巳放出的电击之惊人。支莲若有半秒犹豫,必定全身烤焦了吧。

    接着,支莲变化结印。

    密教的魔法特性是,〈两界曼茶罗(MandaraofWorld)〉。

    从众多佛格·尊格中召唤出最为合适的形状——千变万化的魔法体系。

    但是,

    「普天诸佛归命——」

    新的真言,在中途就停了。

    因为在防备支莲的魔法,加固防御的辰巳面前,少年站上前来。

    「……少主」

    支莲喃喃道,

    「……树」

    辰巳,也叫到自己朋友的名字。

    少女一边正视着两人之间凝缩的强大咒力,一边清晰地说道。

    「我还没有,听到回答」

    树仰望空中的支莲,再次发问。

    「为什么,支莲大师会跟随爸爸?支莲大师没说完的——自己等人的责任又是什么?」

    「…………」

    「请回答我,支莲大师!」

    少年,大声呐喊。

    袈裟的肩头,微微晃动。

    密教僧的脸色,包含非常复杂的感情,表露出他的苦恼一样。

    一会儿,

    「……不」

    和尚摇摇头道。

    「支莲大师」

    「……无需继续拖住你们了。告辞」

    咕地一声,支莲脚不留地。

    下一瞬间,和尚的身影奔驰于空中。

    「支莲大师!」

    在现在的树他们的成员之中,除了被关起来的黑羽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在空中战斗。

    没人能追的上全力撤退的支莲,只得目送和尚渐渐远去的背影。

    树用力握紧拳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不一会,辰巳也帮忙唤醒,克洛艾和镐爬了起来。

    同时,

    「社长!」

    奥尔德宾终于打破龙莲寺的结界,进来了。

    拉碧丝是比较虚弱吧,慢了一些从石阶上走了下来。黑羽使用骚灵现象,一边担心地搀扶着拉碧丝一边一起过来。

    奥尔德宾,一开始就问道。

    「红色种子呢——?」

    「被拿走了」

    树,摇摇头。

    听到那回答,符文魔法师少年脸色唰地一下惨白。

    「那,大魔法决斗……」

    「…………」

    树,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这么说道。

    「——不。继续进行」

    「继续,是吗?」

    黑羽在旁边,眨着眼睛。

    拉碧丝也抬起头,以免听漏少年的话,抿着嘴。

    辰巳和克洛艾,还有镐,都在等树继续说下去,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

    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年缓缓说道。

    「多半……爸爸和支莲大师,不是想要破坏大魔法决斗。如果是想那样,早就会介入了。那么,就应该不会外传夺取了红色种子的事情」

    在这个阶段,树又被骗了。

    少年怎么也料不到,他父亲已经早早向达留斯投降了。

    当然,破坏大魔法决斗并非目的之所在,这个假设本身倒是正确的。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听到克洛艾的问题,树一脸沉稳,开口道。

    「……按原计划进行,和从爸爸那夺回红色种子,同时双管齐下。为此,要改变几个地方,但基本方针是一样的」

    少年说道,用力咬紧臼齿。

    为了确认,自己的内心。

    为了不让自己,因心理负担而放弃。

    为了拼命地压制住,跟本应死掉了的父亲相遇——产生的自己都未曾想到的动摇。

    「树君……」

    「我没事」

    听到黑羽担心的话语,树微笑了个。

    在那之后,

    「……因为我们,要用我们的方法,来保护魔法师」

    他轻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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