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各自的战斗

    1

    大魔法决斗,第一天。

    将近正午的时候,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坐在自己的宅子里。

    这是建在布留部市的别宅。日渐西下,散发欧洲风情的优雅屋顶,和凝聚各种图案的烟囱,也顶着八月耀眼的阳光。

    夏日的阳光。

    早上很闷热,但现在的气温却意外地不错。

    宽广——说是如此,但从威尔士本家来看也就十分之一大的——英国式庭院里,少女拿出白木椅子而坐。

    少女不动的理由,就一个。

    眼前,大型魔法元在扩张。

    正值大魔法决斗,〈阿斯托拉尔〉提供当奖品的,用于作废·活用红色种子的魔法元。

    安缇莉西亚坐在那,为的是保护这个魔法元。

    会专门在这个庭院设置魔法元,她在布留部市购买宅子,也是因为连着灵脉。这是魔法师选择自己居住的土地,所以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对他们而言,灵脉是领地,自己是统治那片领土的王。

    「…………」

    少女一直沉默不语,艳丽的卷发也在夏日下熠熠生辉。就这样好一会儿,少女和宅子和庭院,仿佛化作了一副画卷。

    「——安缇莉西亚小姐,累了吗?」

    突然,响起个声音向她搭话。

    一位身着黑白之色的佳人,一边泡着红茶,一边询问。

    「达芙妮」

    〈盖提亚〉副首领,达芙妮。

    宽广的宅子里,现在就这两人。

    其他的女仆和弟子,被命令撤离了布留部市。

    和〈银之骑士团〉一样,不想被说是对〈阿斯托拉尔〉过度支援。

    就算是〈盖提亚〉和〈银之骑士团〉,〈协会〉若倾尽全力想摧毁他们也是易如反掌。正因为如此,才有必要保持体面,让〈协会〉无法那样做。

    达芙妮对着放在花园桌上的茶杯,新倒入为主人准备的红茶,说道。

    「试着通过几条线路进行了确认,但还没有任何报告说,某个势力打倒了伊庭树。好像有几次小摩擦,但我看今天午前,树少爷还算奔走顺利」

    「……这样子,啊」

    少女的侧脸,笼罩着忧郁。

    「不安吗?」

    达芙妮询问,安缇莉西亚想了一会儿后,答道。

    「说不……就是说谎了啊」

    「是担心,树少爷?」

    「……是的啊」

    安缇莉西亚,坦率点头。

    对那样的少女,达芙妮淡淡一笑。

    「安缇莉西亚小姐,变坚强了啊」

    「什么意思?」

    对着反问的安缇莉西亚,达芙妮轻轻按在自己的头发,回答道。

    「以前都最为重视的,是身为魔法师的荣耀。不过现在我看到的是,一同重视身为魔法师的荣耀和恋爱之心」

    「也许……是这样,的吧」

    安缇莉西亚没有否认,恋爱之心这个词。

    像是包裹在自己心中,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她把双手手指交叉于胸前。吸气深至肺部,嗅花香般地闭上眼睛。

    「重视那个人……让我变强了。我能这样想」

    「是么」

    达芙妮加深了微笑。

    表情,有些羡慕。

    自己一直看着的少女的变化令人怜爱——同时,又非常令人悲伤似的。

    「……安缇莉西亚小姐」

    「父亲大人的事我听说了」

    听到既是管家,又是副首领,最为亲近之人的话语,安缇莉西亚作出回答。

    过去,父亲——欧兹华德·雷·梅扎斯陷入的魔法陷阱。

    所罗门七十二柱。现在的安缇莉西亚知道了,为了跟全部魔神签订契约,父亲所支付的代价和其意义。正因如此,她也知道达芙妮在担心她。

    「……尽管如此,我」

    就在话音未完之时。

    少女的手,嗖地抬起。在她光滑的指尖上落下了一只奇妙的黑色乌鸦。

    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出,这是一柱魔神。

    安缇莉西亚派去监视的魔神,沙克斯(Shax)。

    「这样啊」

    好像是跟指尖的黑鸦对话似的,安缇莉西亚点了几下头之后,把达芙妮泡的红茶送往嘴边。

    达芙妮,没有继续插嘴。

    然后,不一会儿,一个细长的身影投在庭院中。

    「竟然在〈盖提亚〉的地盘上,描绘不是所罗门王的魔法元——还真是有够堕落的啊,公主」

    不速之客,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来,走近安缇莉西亚。

    安缇莉西亚,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好啊。……果然,没搞错啊」

    「好久不见。公主,还有达芙妮」

    把红色帽子放在胸前的人,长着拉丁风的相貌。

    年纪大约二十五。混杂着野性和天真的表情,不亚于银幕上的演员。

    不过,其嘴巴和脸颊被特殊的立体型面具所覆盖。知道那意义的人,想象下他所支付的代价,都会战栗的吧。

    盖拉。

    青年自幼就在〈盖提亚〉,和达芙妮同期接受的入社仪式(Initiation)。

    然后在两年前的某个仪式中,魔法师归顺了〈螺旋之蛇〉,背叛了〈盖提亚〉。

    「从灵脉来搜索,发现这里有奇怪的反应。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了,所以我就来看看」

    男人,呵呵地晃着肩膀。

    安缇莉西亚,没有松开紧张的神经,询问向曾经的部下。

    「你的目的,是这个魔法元?」

    「这个嘛,那也是一个。确保那玩意的话,好像可以方便不少。“看具体情况,就算没红色种子也能排上用场”」

    「有点偏离规则啊」

    安缇莉西亚,轻轻地摇摇头。

    「不过,你是所属〈螺旋之蛇〉的吧?虽然大魔法决斗的参加名单中没有你的名字,但〈螺旋之蛇〉想弃权吗?这可不是有点偏离规则,而是完全脱离规则了的哦」

    「是啊,那一点也不算是问题」

    「不算是问题?」

    安缇莉西亚皱起眉头。

    达芙妮的目光,被吸引向盖拉的对面。

    新的人影,出现在青年的背后。

    「……因为“那个”已经不是独立的魔法师,而是我使魔了」

    「〈基础〉……!」

    两位魔女,叫道那个巨汗的名字——暂时的名字。

    戴着骷髅面具,白色披风的炼金术师。

    和隶属上一代〈阿斯托拉尔〉的自动人偶尤戴克斯是一样的系统。可以说是老款的自动人偶。和尤戴克斯不同,他个体没有名字,所以座的名字直接就变成了他的名字。

    但是,她们最为吃惊的,不是〈螺旋之蛇〉的座出现在这里,而是他所说的——盖拉变成了使魔这句话。

    人是无法说得过去的。

    魔法师也说不过去。

    使魔,就能说得过去了。

    过去,尤戴克斯把拉碧丝当做了使魔。连接咒力线,互相形成支配·被支配的关系。从魔法师的常识来看,那与其说是人类,倒像是当做机器人来使役了。

    也就是说,和猫屋敷的式猫跟安缇莉西亚的魔神,是不会当做人来计算的是一样的。

    〈基础〉对盖拉,做出了同样的行为。

    安缇莉西亚,都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盖拉……!你竟然堕落到这般田地!」

    「我想,机会只有现在了」

    相对的,盖拉露出的表情,是混杂了看破尘世,欲望和羡慕——极其丑陋的样子。

    「当然这是强词夺理玩虚的。〈阿斯托拉尔〉的社长也是玩虚的。事到如今,总不会说这点程度的借口不算数吧?」

    「…………」

    这就是,树所采取的行为,最大的弊端。

    如果自己走到了规则的极限,对方也会走极限。

    就算是把盖拉当使魔的邪道,就算是直接冲着魔法元而来的口实,这次对方不过是把近半年来树对〈协会〉和〈螺旋之蛇〉采取的行为,以牙还牙罢了。

    如果说不认可这,那对方也会回敬以同样的话,天平一碰即斜的大魔法决斗,顷刻间就会崩塌的吧。

    当然,对方也不希望如此。

    只不过,至今都是孤注一掷,“应该能控制住”罢了。

    「……好的」

    安缇莉西亚,也点头了。

    「持有大魔法决斗决定权的不是我,但〈盖提亚〉作为协助者不得不认可」

    「非常感谢」

    盖拉的眼睛,歪成笑意。

    只看那还算是好汉的表情,让安缇莉西亚无法移开目光。

    「……不过,我不准你攻击树和〈协会〉。我所认可的,只有你和〈盖提亚〉战斗的权利」

    「哈哈啊。跟大魔法决斗无关,想当做〈盖提亚〉和〈螺旋之蛇〉的私人恩怨来处理啊?」

    「不行吗?」

    少女洁白的脸颊,划过冷汗。

    盖拉的目的,她觉得是她们自己(盖提亚)。

    那么,作为双方的妥协点,这个交涉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公主也会使用大人的交涉术了啊。——我是没什么意见,主人怎么看?」

    盖拉,撇了一眼〈基础〉的方向。

    于是乎,

    「……好吧。如果能先确保这里的魔法元,我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基础〉也肯定道。

    盖拉轻轻耸肩,捂住面具。

    原本就细的眼睛更加细了,凝视着曾经的主人和同事。掩不住的笑容,从拉丁系青年的全身散发出来似的。

    安缇莉西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那样的青年。

    「莫名地,我就在想你也许会来的吧。不管大魔法决斗怎么样,我作为〈盖提亚〉的首领不跟你做个了断,就说不上称职」

    安缇莉西亚说,自己也在等盖拉。

    为了不会无脸以对伟大的首领父亲,这个对决就无法避免。

    少女的手掌上排列着青铜壶,充斥着里面装着所罗门的魔神们的压倒性咒力。

    要跟〈螺旋之蛇〉的座交手,少女会选择什么样的魔神呢。

    「安缇莉西亚小姐」

    达芙妮,走向前。

    「怎么?」

    「请让我,来当这个——盖拉的对手」

    「……喔?」

    盖拉,扬起一只美型的眉毛。

    「开玩笑吗。你能使用的顶多就所罗门王的护符魔法吧。都不能控制魔神,还想跟我斗。“你不会忘记了,我是什么玩意了吧?”」

    「这一点,我可不会忘记」

    达芙妮的目光,变严肃了。

    「就因为没有忘,我才该当你的对手。你践踏了回忆和友情,甚至背叛了一同发誓要在魔法道路上登峰造极的克莱夫(Clive),我是不会让给其他人来对付你的」

    「哈嗯?你还没忘记克莱夫啊?」

    一瞬间,盖拉的话语唤醒了一张遥远的脸庞。

    克莱夫,罗兰(Clive·Roland)。

    在盖拉花言巧语下,一同叛离了〈盖提亚〉,最后因盖拉的背叛而命丧黄泉的男人。

    达芙妮,和盖拉跟克莱夫以前都是同门弟子。

    从还不成熟的时候起就互相帮助扶持,一起发誓要保护会是首领的安缇莉西亚的日子,是比海市蜃楼还要飘渺的过眼云烟。

    尽管如此。

    达芙妮还清晰记得,三人经常光顾的咖啡店的名字。

    每次搞出麻烦,轮到自己坐庄,那个时候的达芙妮都会这么说。

    ——『那么,我请你们去〈布鲁诺(Bruno)〉喝爱尔兰咖啡』

    「还……」

    达芙妮说道,盖拉催促她似的扬了扬下巴。

    「什么啊」

    「还记得……〈布鲁诺〉的爱尔兰咖啡吗?」

    听到问题,盖拉不禁皱起眉头。

    透过面具,他叹了口气。

    「不巧……味觉这种高级货我早就没了」

    「……是吗」

    语言简短,达芙妮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清楚地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和言外之意。

    「啊」

    盖拉挠挠头道。

    「吝啬的问答不合我的性子。还是让我快点动手吧」

    青年的手,盖在面具上。

    食指一挂,一口气剥开面具。

    下面窥见的嘴巴——“裂开到了两只耳朵的下面”。

    「——出来吧,浩瑞士!统领三十六军团的火焰侯爵!」

    咏唱的同时,眼前出现缠绕火焰的野兽灵体——立刻被吸入那张裂开的嘴巴。

    青年的身体,被深红的火焰所包裹。

    这不是一般的火焰。这是灵体的根源散发出来的业炎。

    盖拉从〈盖提亚〉多走动魔神的名字是浩瑞士(Haures)。也就是掌管灾祸,以土星之保佑,施展暴虐的第六十四位恶灵。算上单体也非常强大的这个魔神,盖拉掌握的禁忌——过去欧兹华德想做而未办到的奇迹,可以说是完成了冰山之一角了。

    也就是,和魔神的一体化。

    吞噬魔神,被魔神侵蚀,把自己变成魔神本身。

    不,比以前还要厉害,盖拉的身体膨胀得很巨大。如生物般蠕动的火焰和现实的身体合二为一,体高将近四米,化作了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什……!」

    面对倒吸一口凉气的达芙妮,

    「——必须的。既然变成了使魔,咒力也可以由我来提供了。虽说是自动人偶,咒力上我可想不输给那边的魔法师」

    〈基础〉,以沉重的声音说道。

    那是盖拉和魔神的咒力,还加上了〈基础〉的咒力了的意思吧。

    「这样子……」

    带着火焰的形状——可还是带着原本的脸型,盖拉的脸笑了。

    「这样子……还能……阻止得了我吗!」

    已经不用咒语了。

    在盖拉的意志下,魔炎席卷世界。

    不是人对世界做功的魔法师的『道理』。既不是人又不是魔神,只是想一下就能扭曲世界的灾难本身的显现。

    「愿那些逼迫我的蒙羞,却不要使我蒙羞;使他们惊惶,却不要使我惊惶(Confundanturquipersequnturmeetnonconfundaregopaveantillietnonpaveamego.)」(译者注:出自《耶利米书》第17章18节前半句)

    达芙妮举起的手上,银色的戒指闪闪发光。

    所罗门的护符魔法。

    月之4的护符。

    由行星的位置关系引出的护佑,是出自邪恶的守护。

    如同在说个人咒力不足的部分就用自己的身体解决,达芙妮的脚猛蹬大地。黑色的裤子如旋风般一闪而过,打散了火焰,庭院中飞舞起大量的蔷薇花瓣。

    「就算这样……」

    像是填补鲜红的火焰和花瓣之间的缝隙一样,达芙妮又喊道。

    「就算这样!我也要阻止你!为了我自己!」

    「主在你的右边,他发怒的日子必打伤列王

    (Dominusadextristuis,confregitindieiraesuaereges.)——」(译者注:出自《亨德尔:天主如是说》)

    铁戒指上刻着的,是火星之4的护符。

    也就是说,这个护佑是『绝对胜利』。把自己的激昂都变成了咒力,达芙妮的身体加速得比疾风还快。

    然后,

    「……那么,我们,也开始好了」

    〈基础〉的手,也伸入自己的披风里。

    〈螺旋之蛇〉的炼金术师,把目光转向了安缇莉西亚。

    来这之前,他就决定好了自己的对手是所罗门的公主了吧。

    「两年前,你输给了尤戴克斯」

    「那又如何?」

    「那么,你就不可能战胜同型号的我。在他被废弃的岁月里,我也被刻印上了魔法的神秘」

    「真是服了你了。竟然还把两年前的输赢当一回事啊?」

    「现在,很不一样」

    「是的!」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i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ll,Lichide,ofApologlaandMinistersof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of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安缇莉西亚,也为了召唤出自己的魔神,而高声咏唱。

    「如何个不一样,你就亲自体会一下吧!」

    少女手握所罗门五芒星,跟姐姐一起喊道。

    「——出来吧!」

    2

    穗波和猫屋敷,被邀往一个寂静的大宅子。

    说是大宅子,但家具都被搬空了,基本上找不到一个能看到过去影子的东西。顶多也就以大厅为中心的设计,灰尘厚厚的走廊,垂吊着的老旧吊顶灯,微微透露着当时的景象。

    短时间经历了高度经济成长期和泡沫经济后的衰退期的布留部市,有很多这样的空白地方。

    在他们面前的,是个超过两米的巨汉。

    他披着白披风,垂着火焰般的红发。哲学家般威严的侧脸,仿佛十多年——不,几百年都没有变了那个表情了似的。

    实际上,也许就是吧。

    因为伊庭司在某个咒物商的手边发掘出这个自动人偶之前,他昏睡了好几百年。

    「……这些,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

    巨汗自动人偶,说完了漫长的故事。

    尤戴克斯·特罗迪。

    他是隶属上一代〈阿斯托拉尔〉的炼金术师,也是古老技术制造出来的自动人偶。隶属〈螺旋之蛇〉的〈基础〉,也是同型号的自动人偶。

    前不久,拦住了想要追踪树的穗波她们的,就是这个炼金术师。

    「这些,就是全部?」

    穗波反问,尤戴克斯轻轻收下巴以示肯定。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

    他叮嘱道。

    「十二年前,上一代〈阿斯托拉尔〉发生的事情。对树的妖精眼进行的处理。解散了的〈阿斯托拉尔〉,和两个月前突然联络我的伊庭司。当然,他个人的目的和动机我就没有听说了」

    没错。

    尤戴克斯,告诉了少女她们过去的事件——上一代〈阿斯托拉尔〉解散的事情,和伊庭司复活了。

    特意带他们来这个宅子,是因为尤戴克斯要说的话跟这个地方密切相关。

    同时,穗波也认为这些情报比目前监视树更为重要,所以他们才会跟来这。不管怎样,从树的妖精眼来看,他们的监视非常可能已经暴露了,也很难想象决斗方式提出者树也这么快被干掉。

    但是,

    「……为什么,突然跟我们说这些?」

    猫屋敷,也问道。

    那是两个魔法师,最大的疑问。暂且不管尤戴克斯·特罗迪能知道伊庭司的情报,没什么理由会让他把这些告诉自己一行吧。

    对面的红发炼金术师,只是一如既往地,

    「理由随便你们想」

    这么说道。

    「不过,我和支莲决定以此目的,跟伊庭司共同行动。我只是觉得,跟你们说明一下的好。这也算是照顾你们了吧」

    「…………」

    猫屋敷和穗波,一同沉默了。

    伊庭司拿着红色种子向〈协会〉投降的情报,在和尤戴克斯对话的途中,两人就得知了。同样收到命令,不让〈螺旋之蛇〉知晓那情况,而继续大魔法决斗。

    也就是说,他所言非虚。

    但是,有难以接受的心坎也是事实。

    穗波试着直言,其中之一。

    「拉碧丝,怎么办?」

    「有必要说吗?」

    听到尤戴克斯的话——

    「当然,有必要!」

    穗波,大声说道。

    「因为拉碧丝她——」

    「拉碧丝她,随她喜欢吧」

    「……诶?」

    一瞬间,反应迟钝了。

    俯视着一脸吃惊的穗波,尤戴克斯再次开口道。

    「那个,已经不是我的使魔了。而是具有独立的意志,独立的自我,选择了把〈阿斯托拉尔〉和命运捆一起的生物。那么,我就没资格说三道四了。……好像,在这个国家,也很重视子离亲而立的吧」

    「啊……」

    如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穗波呆呆地半开着嘴。

    她是深有体会吧。

    变化了的,可不是只有自己。

    连自动人偶都变了,这个事实让她大受打击。

    「那么,尤戴克斯先生,您跟“伊庭社长”——」

    穗波一不留神,差点说出以前的称呼,使出浑身解数才避免了。

    接着,巨汗简短答道。

    「契约是绝对的」

    会变的东西,和不会变的东西。

    对自动人偶的他而言,算是后者吧。

    「我的主人定死了是伊庭司。因此,只要是伊庭司的下命,不管是多毒辣的行为我都会执行。但是,同时的,也意味着我可以自由做没有被命令的事情。现在,我只不过是行使那份自由罢了」

    他言尽于此,转身而去。

    披风的下摆,扬起少量地板上的灰尘。

    「尤戴克斯先生」

    「后会有期。——这大魔法决斗,也许会让我们马上再见面的」

    两人目送着,留下这话而远去的背影。

    留在大厅的穗波她们,在尤戴克斯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面面相对。

    「猫屋敷先生,你怎么看?」

    「是指尤戴克斯刚才的话吗?还是说,伊庭树突然向〈协会〉投降的事?」

    「两者」

    听到穗波的话,猫屋敷闭起眼睛沉思。

    隔了一会儿,

    「……可能,是有关联的吧」

    他给出结论。

    「就算不是这样,我们没有得知关键的地方。知道的只有通过视见〈龙〉,红色种子被移植进了树的眼睛这个事实罢了」

    他说完后,继续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程,通过什么办法,红色种子才扎根进了社长——伊庭树的眼睛里的呢。这一点我们只知道一半。就算听完刚才尤戴克斯先生的话,也是如此」

    「…………」

    穗波,咬紧嘴唇。

    因为,这才是核心。

    尤戴克斯透露的情报,关于那一点是有大发展的。但是,还算不得是完整的答案。只有尤戴克斯看见的范围是真实的,离全部的结论还很远。

    「穗波小姐,还记得些什么吗?」

    「我……」

    少女,捂住脸。

    当时的记忆,非常模糊。

    记得,是刚上小学,还是在上小学前不久。

    ——『你,其实是看得见幽灵吧?』

    ——『不过啊,不过啊,我也真的是魔法师哦!』

    多么天真无邪,关键性的话啊。

    当时的穗波得知那孩子有特别的妖精眼,就想快快那个『力量』,就邀少年去〈幽灵宅子〉。

    一连串事件变成了穗波最大的心灵创伤,决定了其之后的活法。那时树视见的东西,背负的东西,让穗波不再是个普通的魔法师。

    在那里——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还束缚着少女的心。

    追寻着模糊的记忆,只会同时重新揭开少女的心灵伤疤。

    「只要调查这里……也下就能找到那个答案。从〈协会〉来看,那一定也是非常想要的情报吧」

    猫屋敷,环视走廊。

    的确,是有几股咒力凝结了,但还没有达到咒波污染的程度。

    但是,如果尤戴克斯说的是事实,那这个宅子就是穗波邀树的〈幽灵宅子〉。

    全身都在吱吱打颤,大脑也沸腾了似的。

    尽管如此,还是按赖住了。

    「……嗯」

    少女点点头。

    「没问题。不管答案如何,我都能接受」

    她说出自己的决心,勇进不逃。逼迫追赶自己,这次不能逃避。

    「……嘿,蛮有意思的嘛」

    听见那声音,穗波和猫屋敷僵硬住了。

    突然,诞生个之前都没有感觉到的新气息。

    宅子生锈的窗户,开启了。

    「刚才说的话,可以的话也让我听听吧」

    突然探出脸来的枯草色头发的年轻人,让穗波战栗不已。

    「冯!」

    穗波都没空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青年还带来了,另一个魔法师。

    就某种意义而言,比妖精眼魔法师更为恐怖的——有着人类形状的野兽,站在那里。

    猫屋敷,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崔丝丽雅……」

    「啊—啊—,这下跳到了个有趣的地方啊。冯」

    在两位魔法师面前,女吸血鬼咕咕地弄响脖子。

    染黑的不祥嘴唇,确认了穗波和猫屋敷后,非常愉快地扭曲着。

    「只是,单纯地沿着灵脉的流向跳跃的罢了,这是个单纯的偶然来着。当然,说不定……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也许是我的妖精眼导致的结果」

    冯摸摸自己的右眼,微微苦笑。

    「不过,的确还不错。有点急就跳了,拜此所赐,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人。感谢幸运赐福」

    「幸运?」

    穗波反问。

    少女的手,也伸入漆黑的披风。披风里面抓住的,是施展凯尔特魔法的槲寄生。

    一同学习凯尔特魔法的年轻人,轻轻一笑。

    「是很幸运」

    他点头道。

    「遇到你了,还能打听到树君的过去。这都不叫幸运哪要叫什么啊?」

    笑容,非常温柔。

    非常清楚,他是说真的。

    冯·库鲁达。他的思维和思想,果然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正好。遇到了讨厌的家伙,我肚子饿了」

    站在旁边的人,狰狞地表露欲望。

    「在这里……把你们吃掉好了?」

    带着粘稠的口水——崔丝丽雅的下巴张开了。

    *

    正好,是同一时候。

    树他们,在爬长长的楼梯。

    水晶塔。塔的中层部分的楼梯。

    在那之后,少年首先选了排除〈螺旋之蛇〉的魔法元。

    随行的,有奥尔德宾和克洛艾,还有辰巳,共计三人。

    镐被拜托负责跟其他人联系,和紧急处理拉碧丝。拉碧丝没什么严重的外伤,但咒力消耗太猛,差不多要休息半天。

    考虑到有可能设有圈套,坐电梯只到中层部分,后面就爬紧急通道的楼梯。

    「…………」

    树一边爬楼,一边咬嘴唇。

    他知道有牺牲是必须的。

    不过,跟至今为止的事件完全不同。

    这次,不单是被卷入。而且,不单是〈阿斯托拉尔〉,树把相信自己等人的朋友们,都拖进了战场。

    如今树更深深地体会到,同伴因自己的决断而受伤的害怕。

    对着那样的背影,响起个声音。

    「社长」

    是奥尔德宾。

    目光凶恶,他轻歪嘴唇,搓了下树的背皮。

    「不舒服的话,就深呼吸一个。头是这种搓脸色像什么话啊」

    「啊……那个,对不起」

    树微微低头,做出道歉。

    「都说了,别老是道歉」

    「咦,啊,那个,好,好的!」

    对着不禁拘谨起来的树,奥尔德宾叹了口气。

    接着,辰巳也敲了下少年的肩膀,露出一个微笑。

    「我们也是自己喜欢才再这里的。别往心里去」

    「……谢谢」

    跟体型一样可靠的话语,侵透了树的心。

    真的是,很高兴。

    离开葛城家后不久,辰巳追上来的时候,树是非常的开心,和烦恼。让那般受苦的葛城一族,还为自己忙前忙后,让树感到了强烈的罪恶感。

    如同包含了那份感情一样,辰巳用力一握少年的脖子根。

    「还是说……同样的情况,如果是我们遇到了麻烦,你就不会帮忙?」

    「怎么可能!」

    「就是啊」

    对着这句话倒是脱口而答的树,辰巳感慨而苦笑。

    「啊……」

    「树少爷有老为别人着想,自己的事就马虎了事的毛病呢」

    这是旁边的克洛艾,冷冰冰地说道。

    「这,这样子的么」

    「是的,就是。树少爷,请再多了解下自己吧」

    看这情况,貌似克洛艾是非常生气的样子。

    「保险起见,我也先表示下同感」

    奥尔德宾也跟风道。

    好个四面楚歌啊。

    当然,树会被指责到死的事情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整就一个自作自受。这点树还是明白的,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加快爬楼的步伐。

    「……谢谢」

    树再一次,喃喃道。

    *

    没用几分钟,就爬到了最顶层。

    那里是宽广的展望台,对树而言是个难以忘怀的地方。

    冯·库鲁达,和被冯迷惑的穗波。这是那两人和〈阿斯托拉尔〉战斗过的舞台。是树第一次听到〈螺旋之蛇〉这个名字的战场。

    一瞬间,当时的记忆苏醒了。

    第一次见面时,冯的笑容。

    跟〈阿斯托拉尔〉敌对,穗波的现在也在忍着想哭的表情。

    还有,

    ——『你喜欢树是吧!?还是说,只是对往事感到内疚呢!?』

    (……咦?)

    出乎意料的记忆混了进来,让树仓皇失措。

    树用了一会儿工夫,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这只眼睛的记忆。

    靠着红色种子,妖精眼大展拳脚的时候。伊庭树的人格,和伊庭树的视野混在一起,最后记忆模糊了的时候。那只眼睛视见,听见的东西,现在于少年的脑中回放。

    (喜、喜欢是指……唔,啊,哇)

    少年拼命地赶走,不适合当前情况的想法。

    「社长」

    「……唔、嗯」

    听见奥尔德宾的声音,树抬起目光。

    现在,该想的,不是过去。

    跟猜的一样,展望台描绘有魔法元。

    魔法元的周围,站在两位〈螺旋之蛇〉的座。

    「……啊啊……来了啊……」

    在魔法元上,梅尔吉奥雷阴沉地喃喃道,

    「来了啊」

    杰克,挠着头。

    他还是老样子戴着太阳镜,敞开衬衣的胸襟,挂着三重金项链。

    与其说是魔法师,更像是阳光的暴发户白人。

    但是,树他们非常清楚,这个男人也具有跟〈螺旋之蛇〉座的名号相符的实力。

    杰克耸耸宽肩,开口道。

    「果然,来取回灵脉了啊。不然,也无法安心躲下去了呢。还是说,还有其他打算?」

    「杰克……废话……少说」

    「诶诶,机会难得,就不能再聊下天啊?」

    「嘴上那么说……你……一下……还不够聊吧……」

    魔法元上的梅尔吉奥雷一边咳咳地咳嗽,一边插嘴道。

    可能是制作这个魔法元的代价,他看似几分虚弱。

    当然——考虑到他是操作死亡的死灵术士这一点,这也算不得什么不利条件吧。搞错一丁点,就难以把侵蚀自己的死亡阴影变成『力量』了,这就是这个叫梅尔吉奥雷的魔法师。

    树坚定觉悟,迈出步伐。

    「不管怎样,你们用灵脉搜索的是我吧?那么,这不就省了你们的麻烦了吧」

    「…………」

    梅尔吉奥雷,以贴着“浓厚眼圈”的眼睛,看了眼树。

    「那话……倒也不错……不过……并非仅此而已……」

    他不祥地,微笑了下。

    青年怜惜地用指尖画着魔法元,说道。

    「你想要的……是这里的〈龙〉是吧……」

    「——!」

    树,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正确地听懂了,青年说的意思。

    「那是自然……?魔法师嘛……自然知道这里的〈龙〉是特别的……啊啊……为什么红色种子……会新诞生一个呢……现在我可是非常清楚……」

    暗淡,又黯淡。

    飘渺,又昏暗。

    如黑暗本身一样,梅尔吉奥雷笑了。

    「所以……我……想要这里的〈龙〉……不止是我……〈螺旋之蛇〉的所有人都想要这里的〈龙〉……」

    梅尔吉奥雷,陶醉地说道。

    很少对其他人表露憎恨以外感情的他,罕见地发出欢喜的声音。

    「诞生生命果实……化作生命之树的〈龙〉呢……」

    3

    飞艇,一边睥睨着布留部市,一边在空中徘徊。

    在这个大魔法决斗中,比〈螺旋之蛇〉的参加人数要少的〈协会〉,有两次获得外部介入的机会。使用了其中一个机会,可以把飞艇一直停留在布留部市空中。

    豪华的甲板食堂里,如今只有一个怪相的男人坐着。

    放有拿不出手的面包、沙拉、和咖啡,但却没有动过嘴的样子。

    相对的,

    「……出来吧,无所谓的」

    他喃喃道。

    「哎呀,多不好意思啊。很早就暴露了吗?」

    「跟伊庭司一起进甲板的时候就暴露了。达留斯大人也注意到了的样子,没有吱声罢了」

    影崎,无趣地说道。

    于是,从附近的桌子下,冒出一个小动物的影子。

    猫咪灵巧地跳上椅子上面,舔了下自己的前肢后,像是叹气一般地轻轻点头。

    「好可惜。我还很想看看你难得的吃惊表情的」

    背后插着的,人工制造物品一样的翅膀,啪哧啪哧地动着。

    黑泽尔·安布勒。

    那么自称的玩意。

    「只要别有可疑的举动,你在这也无妨。可以随便散步」

    「呼嗯?」

    翼猫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在那之后,它突然说出这话。

    「蛮奇怪的嘛」

    「什么意思?」

    翼猫调皮般地注视着反问的影崎,说道。

    「要是没有你,这个大魔法决斗,应该早就打完了吧。分散战力之举愚蠢之极。〈协会〉和〈螺旋之蛇〉都集合所有人,去杀掉树君就结束了。结果,哪一边会打倒那孩子,哪一边能全灭对方,全得看运气了吧」

    感慨一般,翼猫摇摇头,这么继续道。

    「……没有变成那样子,都是因为你太恐怖了」

    「…………」

    影崎,沉默了。

    翼猫不以为意,继续道。

    「集合在一起,被你这种鬼牌全灭可就受不了了。所以,〈螺旋之蛇〉也就两人顶多四人一组,分散搜索树君,只得搞点小动作」

    这就是,〈螺旋之蛇〉的情况。

    「相对的〈协会〉一方,也只有一次打出鬼牌的机会。树君的搜索和〈螺旋之蛇〉的小动作也必须各自分开应对,一边注意不滞后,一边落入被动。得知伊庭司这个不确定因素后就更是如此了」

    这就是,〈协会〉的情况。

    「〈阿斯托拉尔〉情况也一样。就算是吸取了之前的配合,战斗力也不可能超过〈协会〉或〈螺旋之蛇〉。树只能尽可能地设置圈套,争取时间。算是最吃力的立场了」

    这就是,〈阿斯托拉尔〉的情况。

    三个组织在这个大魔法决斗中,形成三种无法正常战斗的环境。当然,主办者伊庭树也是看准了这个情况的吧,但就算如此,这结构也够畸形,够厉害的了。

    以一个最强魔法师为前提的,战争。

    「…………」

    影崎一直不表露对那分析的感想,而问向翼猫。

    「您,不出面吗?」

    「没办法啊」

    翼猫,轻而易举地做出否定。

    「你懂的吧?魔法师自然是有极限的。就算理论和术式是没有极限的,人的器量也是无可奈何地有极限的。然后,如果我跨越了人类的极限,我就不再是人了。最后,会变成跟你一样的一丘之貉」

    「…………」

    影崎,无法回答。

    目光一直向着窗外。

    他注视着眼前的布留部市——魔法师们的战场。

    「时间前进。谁都无法阻止的。能做的只有加速时间的流失,和让方向稍微对自己有利一点罢了。我说,你想看的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只有翼猫的声音,和引擎声混为一体,回响在飞艇的食堂。

    4

    在飞艇的里面,进行着对话的人还有另外一对。

    甲板里建造有好几个客室。实际上,这是几个月前〈银之骑士团〉和〈阿斯托拉尔〉进行魔法决斗的时候被炸飞的地方,但那些痕迹都被漂亮地修葺过了。

    「——啊啊,好吓人」

    伊庭司一直一屁股坐在那地板上,喃喃道。

    「哎呀,儿子好吓人啊。变化太好吓死爹了。我所知道的树是这么小的爱哭鬼来着。长得太大了,见面的时候心脏都要停跳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心脏吃不消啊」

    他滔滔不绝着俏皮话,摩擦着胸口。

    「喔。你有心脏病的啊」

    「不,我想应该没有,但毕竟睡了九年了嘛。都没时间接受仔细检查,不小心点可不行啊」

    「原来如此。想得蛮周到的嘛」

    「一把年纪了嘛。话说,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听我说这些」

    司,眨着眼睛。

    尼古雷徳。

    达留斯的上司,〈协会〉代表的灵体。

    「别在意。我只是想趁此机会,验证几个问题罢了」

    尼古雷徳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哈哈啊,验证?」

    「你想做的——又或者,以前你做的事情。或者是〈螺旋之蛇〉想做的事情。来到这个城市后,我的身体也感觉到了,也就是说,“那样子”不要紧吗?」

    听见〈协会〉代表的提问,司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挠挠脸颊。

    「……嗯,这个嘛,就那样吧?」

    他有些为难地把眉头歪成八字,却不做退让,淡定地回答提问。

    「不管是〈协会〉,还是〈螺旋之蛇〉,使用红色种子的究极魔法都没什么区别吧。原本狩猎魔女分裂前就是同一个组织。不过啊,竟然提出〈创世〉这么夸张的东西,所以我想这个就没必要对答案了吧」

    「不过,我就是想问」

    尼古雷徳顶了回去。

    「伊庭司,我对你很有兴趣。尽管不是魔法师,你却比谁都要像一个魔法师。我想听这样的你说一说。如何?」

    「哈哈,超越王的神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没办法了」

    司轻轻点头,回答道。

    「——“行星魔法”」

    「……果然,啊」

    那好像是尼古雷徳,也能接受的答案。

    对着深深闭着眼睛的灵体,司耸耸肩。

    「当然,比起把宇宙和次元通通颠覆的〈创世〉这个词,算是明确又不上档次了吧?反正就这一个星球嘛」

    司淡然说出的分量,跟反正这个词一点都不匹配。

    尼古雷徳,继续道。

    「也就是说,你……」

    「是的,我想做的事非常简单」

    司点点头。

    「〈协会〉的尼古雷徳,〈螺旋之蛇〉的塔布菈·萝萨。“我想把在〈阿斯托拉尔〉里做出个,跟你们一样的超越存在”」

    男人,静静地放话道。

    比如,那个。

    如魔法师们永远信奉至今的,〈协会〉的秩序一样。

    如魔法师们现在为之着迷的,〈螺旋之蛇〉的革命一样。

    伊庭司宣称,要制造出他们无法忽视的,第三个象征。

    「那样一来,我家儿子说的——把新概念提供非魔法师就简单了。怎么说第三团(ThirdOrder)的话,对魔法师而言算是神谕了吧」

    「……那就是你的,魔法师获得幸福的方法啊」

    「算是吧」

    对着一脸钦佩说话的尼古雷徳,伊庭司轻轻点头。

    「——完全无法赞同」

    其他人影,进入房间道。

    「哎呀,达留斯」

    壮汉没有理会不高兴皱起眉头的司,进来房间里。

    「啊,啊,啊啊,对,对对,对不起」

    结巴说话进来的,是吉约姆·凯鲁比尼。他非常抱歉似的弯着小圆滚身体,仿佛进入尼古雷徳和司之间很不礼貌一般,战战兢兢地游曳着目光。

    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司一瞬间歪着脑袋,僵硬了。

    「那个——」

    司看着,挂在他胸前的镜子。

    「啊啊,注意到了啊」

    达留斯愉快地,耸耸肩。

    「好想让妖精博士,看一看的。我觉得成品还不错的」

    「我,我我,我制作的,的,的,镜人偶,来来来,的」

    吉约姆,胆怯地缩着脖子。

    那个,也没有进入司的视线内。

    男人胸前吊着的项链镜子上——映照出伊庭树的身影。

    「这个男的是几乎可以称作异能的镜魔法的天才。你的话,看看就能明白这意思了吧?」

    达留斯落落大方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在魔法上,制作出了另一个伊庭树的意思」

    5

    ——各个局面。

    各个人。

    心怀各自的想法。

    发挥着各自的『力量』。

    没有任何正常的借口,没有任何正常的手段。仿佛所有人都自然地知道,任何强大的魔法师,在这场战斗中都要必须平等地流淌出灵魂的鲜血。

    因此。

    吸尽所有的思念和所有的『力量』——只是,只有大魔法决斗,在拼命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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