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即使挡不了英雄 Knight(s).
1
黑夜海鸟站在公寓的屋顶上。
若拥有她的能力，就算不使用地面上的道路也能移动。虽然无法像飞机一样一直在空中飞行，但光是从大楼屋顶移动至其它建筑物屋顶上，也能大幅缩短路程。
她正朝着「工作场所」前进。
「新生」的手下已经追踪到滨面和芙蕾梅亚，并锁定了他们逃进去的废弃大楼位置。
她停在途中的大楼，是为了将意识集中在紧抓手中的手机。
白色大衣只有帽子部分挂在头上，她握住手机。她将塑料海豚玩偶放在脚边，用小脚轻轻地上下踩着玩偶。
「对，没错。将银色十字的『收藏』全拿出来。我看过他的生命迹象，那家伙已经没用了。光是保管那些收藏就等于浪费经费。所以全部拿出来。」
她的通话对象是银色十字的部下，主要负责维修驱动铠甲。
「在自动控制的情况下，行动会变得异常单调，容易产生被对手看穿行动的风险。」
「只要对方没有能击穿装甲的火力就没关系，靠数量取胜吧……更何况，没有用到那东西就结束，就白白浪费掉宝贝了。」
「……Five_Over……」
「这是科学技术不断进步，『尖端科技』基准不断向上提升的大好范本。实在太适合我们『新生』了，听懂了就快把它投入战线。银色十字那家伙也真是的，不用管什么个人嗜好，早派它出去不就好了？」
「可是，那个机型……」
「对哦，只有那个不是完全自律AI啊。驱动铠甲的特性是吧？指定人脑为演算核心，驱动用的计算机以彻底补强的形式包围周边……」
黑夜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
「放弃投入Five_Over，加入战线？」
「正好相反。把濒死的银色十字塞进Five_Over里头，这样就能将他设定为演算核心。反正需要的只有神轻突触的网络。」
极度冷漠的言词。
足以压毁一切反对言论。
「那我确认一下，大部分机体都采用自动控制，塞入银色十字的Five_Over也采用几乎全靠程序行动的形式……毕竟他已经没有意识了。而在自动控制的情况下，该机型的动作将会变得相当单调。另外，也将难以执行输出的微调和复杂的作战行动。也就是说……」
「难以保证芙蕾梅亚·塞维伦的性命？」
黑夜发出一声嗤笑。
「没关系，杀了她也行。高层部已经知道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产生关联，并形成一股势力。那小鬼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算杀掉他们，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利……快解决他们，好专心对付『那群人』。」
她切断手机通话，将手机收到大衣内侧的口袋，接着拿出一根巧克力棒。就是广告中宣传中说一根就能取代早餐的那种。
（接·着，假设这样就能处理掉滨面和芙蕾梅亚，但重点还是一方通行啊。）
她吃着由巧克力、饼干、蜂蜜和生奶油混合而成的点心，如此思考着。
（虽说那家伙的「反射」甚至能反弹核子攻击，但原理不过就是操作能量方向。过去曾经有反过来利用这种性质，在拳头接触身体前收手，使朝着反方向「反射」的拳头，直击一方通行的例子……这些事情因为「黑暗的五月计划」而植入部分思考的我也知道。说明白点，在我脑中已经记录了时机。）
想到这里，黑夜不经意地皱起脸。
「好难吃……应该说太甜了。这已经不是用『大脑随时需要糖分』可以蒙混过去的甜度了。根本是打着健康食品名目，就不注重味道了嘛。」
她如此自言自语，但却没有住口，反而提高了音量。
「虽然我最近总是不走运，不过如果你愿意要不要吃吃看？倒是不管吃东西还是等人，想要的时候却不出现，真的很伤脑筋对吧？」
黑夜海鸟笑着转过头来。
「绢旗最爱？」
听到她的话，绢旗无言地向前。
她的两只小手空空如也，但在战斗时她最能信赖的就是「空手」。纤细的手臂，具有能抬起轿车的「力量」。
「真是的，我正在这一带超奔波搜索滨面的时喉，竟然出现了一个麻烦人物。你好像巳经超知道我来这里的理由啦。」
「虽然时机不太妙，但你能来这里，我很感谢你。正好证明了你们之间强烈的关联。从一方通行和滨面仕上衍生出来，能钓到像你和麦野这样的『道具』成员，成果实在太棒了。你们真是了不起的『大组织』。甚至达到高层因此担心，而决定消灭你们的程度。」
「你想做什么都超是你的自由，我——」
「绢旗啊……」
黑夜轻蔑的声音打断了话才说到一半的绢旗。
「抱歉，不过现在是轮我一个人说到爽的场面。老实说，你没有插嘴的权利。知道吗？权利。这个单字比较难，所以你无法理解吧？」
「『新生』……」
绢旗低语。
「加入新组织就那么开心？」
「我不是说过不希望你开口？不过…就是这样。我并没有特别开心或是怎样啦，只是回到了原有的位置。这里就是我的归属。所以要尽情破坏大开杀戒。」
黑夜并没有特别激动。
但也没有特别拘束。
「虽然如此，『高层』重新编制似乎也是因为迫于情势。毕竟『那群人』开始行动了。对了对了，『那群人』并不是指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他们。『那群人』是来自外侧的威胁……也就是使用『和我们不同的法则』的人，所以控制不了他们。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重新编制的。不过没被召集的你应该无法理解吧？」
「……隔一阵子没见，拿不出什么『成绩』的劣等生，变得真会超信口开河嘛。」
「咦？你在说『黑暗的五月计划』？」
黑夜不怀好意地笑着，以脚跟踢起脚边的塑料海豚玩偶。
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弹起的海豚黏在她背后的白色大衣上。
然后，
「单从攻击性而论，『最接近』的个体就是我。不过因为能力太多的缘故，不小心杀了那群研究人员，导致计划失败。对于那群想制造出乖巧顺从的『狗』的人而言，我或许是劣等生。对吧，优等生绢旗？」
接着，她的语调变得截然不同。
轰！爆炸声响起。
黑夜向左右伸出的手里喷射出长约三公尺的「氮气爆枪」。
看见这场面的绢旗，闭上了双眼。
接着睁开眼睛。
「……除了从手心喷射氮气之外，没有其它才能的超该死混蛋，你以为赢得了我？」
她的口气也变了。
彷佛受到黑夜的引导，隐藏于内心的暴力性也露出了真面目。
她和黑夜不同，并没有引发夸张的物理现象。但是她周围的氮气，的确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下。如果是步枪程度的冲击，能以三百六十度进行全方位防御的「氮气装甲」。
她们的共通点。
「黑暗的五月计划」。
将学园都市最强的等级5超能力者演算方法一部分植入大脑中，提升能力者性能的计划。
依照他人的喜好随意蹂躏一个人人格的计划，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给了这两名少女力量。
但是，这力量虽为同类却不同种。
被当作演算方法理想模范的第一名。根据「切取他精神上的哪个部分，植入哪个部分」，会造成能力的细节产生变化。
一方具有攻击性。
另一方具有防护性。
同样是「操纵空气中的氮气」的等级4大能力者，但黑夜海鸟和绢旗最爱之间的确有区别。
正是因为如此？
或者是在精神被迫变质之前，她们就未曾拥有过彼此疗伤的想法？
成功克服那场如恶梦般实验的两人之间，并没有想透过谈话解决问题，或对于诉诸暴力感到犹豫不决的气氛。
她们只想正面击溃对方。
将妨碍自己目的的人，打到体无完肤为止。
轰隆隆隆隆隆隆！巨响传来。
那是绢旗和黑夜正面冲撞，释放出压缩空气中氮气的攻击之声。
但是论攻击性，黑夜较占优势。
从左右手喷出的氮气之枪，穿过绢旗手臂的缝隙，准确地分别刺入她胸部和腹部的中央。
她的攻击根据彻底的指向性，拥有能贯穿战车的力量。
但是，应该直接命中攻击的绢旗，却只是发出轻征的呻吟，接着笑了出来。
「……要论防护性，我是超一流的。」
「氮气爆枪」被弹到旁边。
同样是被以氮气团块保护的绢旗拳头所弹开。
接着，就是如暴风雨般的连续攻击。
「绢旗！」
一方是长枪，另一方是拳头。光看这场面，有利的明显是黑夜。绢旗的实力虽然坚强，但防护范围只能涵盖拳头周围几公分。相对的，黑夜的长枪却有三公尺。在近身战中，若绢旗的拳头足以发挥出可匹敌格林机枪的结果，那么黑夜的长枪就好比连续发射的小型巡弋飞弹。输出最大成效的攻击没有「贯穿」，而是产生「爆炸」，爆炸连续不停，甚至能将标的物附近的地形变成瓦砾之山。远从设计阶段开始，论攻击性早已无人能敌得过黑夜。
但是——
「你超可怜的。」
绢旗继续释放出能在十秒内将轿车变成破铜烂铁的拳头，并嗤之以鼻地笑了。
「你没在第一次杀死我，从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超决定了。我的防护是三百六十度的，防护无关我本人的意识，会自动展开。如果你超无法贯穿装甲，发动几次攻击都没意义。不管用什么方法，从任何角度突刺，你甚至伤不了我超柔软的眼球……你用大量氮气贯穿目标的那种攻击方法，或许能像撕开湿润的纸一样，轻易撕裂普通钢板，但是和同样使用氮气的我，所制造出来的防护墙超合不来的。」
另一方面。
「即使你的攻击性超优越，但你几乎完全没考虑过防护性。所有力量都超集中在双手上。只要我超攻击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只要一发，你的身体就会承受不住。哪边比较有利根本超不用问……不管我的攻击力是否不如你，我的双手一定会超打中你。」
因为她们彼此都明白，所以更不可能停手。
如果从四面八方遭受各种攻击也不会造成致命伤，就算停手，应该也是安全的。
但为了粉碎眼前的敌人，绢旗最爱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你一点都没变啊，绢旗。」
「难道你就超变了很多？」
「我变了。」
黑夜挥动只有这个部位经过特化的双手，露出嘲笑般的笑容。
「我变了、变了、变了很多哦，绢旗。反之你竟然还停留在那种程度，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明明就有，有很多改变的机会。但你为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你无法跳脱，能力者就必须使用能力战斗这种最根本的基础？」
「……」
「你以为能力者的秘密就只有能力？拥有什么能力？攻击方法有什么特征？有什么弱点？你以为只要知道那些就能分出胜负？这种想法太落伍了。世代不同啦。我再说一遍，绢旗。只要你有心就随时都能改变，就像我一样。」
一瞬间绢旗开始警戒，她怕黑夜会拿出能力以外的武器并用……比如**或炸弹。
那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在某种意义上却又是错的。
结果如下。
黏在白色大衣上的塑料海豚玩偶爆开。
里面伸出了大量的手。
那些手沿着黑夜的身体，一一连接在右上半身。
虽说是手，但尺寸却像婴儿的手一样娇小，就某种意义来说，看起来非常不平衡。但是其中也有长度超过一公尺的手，质感接近塑料之类的石油制品。本来应该很僵硬的假人，若不靠球体关节就能滑顺地移动手脚，或许就是这种感觉。肤色像人，光泽像人工物，坚硬、光滑。完全实现了这些矛盾的项目。
看似扭曲钢管的十几条手臂，彷佛听从黑夜的意思般，同时将小小的手掌对准绢旗。
那些当然不是生物。
同时，绢旗想起来了。
黑夜海鸟是「能自由从掌心发出氮气长枪的能力者」。
轰——！响起一阵到达冲击波领域的爆炸声。
大量的「氮气爆枪」喷射而出，然后全部集中于一点。带着庞大破坏力的透明长枪，将忍不住双手交叉挡住面前的绢旗身体，向后弹出了数公尺。
绢旗确认身上的针织毛衣袖子破裂。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的「氮气装甲」被贯穿了。
「义肢……驱动铠甲……不对，超不对。那是……？」
「绢旗，我告诉你吧。超过一定水平的改造人和驱动铠甲其实是差不多的。反之亦然。」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黑夜蠕动着十几条纤细的手臂。
那些手并不是完全的软管，里面似乎接着好几根短骨。有种像勉强移动因复杂骨折而歪曲的手臂那种厌恶感。
「话虽如此，不过现在尚未确立以加工金属制造人类的方法。结果最后还是得借助生物的力量。细微部分，使用细菌或真细菌（Bacteria）的力量，可以制造出更精巧的零件。就好比不用酵母菌就想做出面包，是很辛苦的啊。」
「人类制作的……补强…超能力…机械……？」
「就在不久之前，出了新的一代。众所皆知的『木原牌』有在研究改造人，而且更为迈进了一个阶段。」
嘲笑声。
这些技术就算确立之后，也不会被一般大众接受的理由，非常清楚明了。
因为太过扭曲。
扭曲到连这座城市腐朽不堪的高层甚至会犹豫的程度，将会造成社会剧烈的变动。
「不过这很值得惊讶吗？很早之前就已经有迹可循。比如脑部受损的一方通行，使用外部网络代理演算能力，还有结标淡希使用低周波治疗器安定精神……没必要拘泥于人体。他们已经做出将让人从体外控制力量的技术了。我则是正好相反，不是从外侧输入。而是在从内输出力量的部分装入人工物质。」
黑夜海鸟是能「从手掌发出氮气之枪」的能力者。
因为人只有双手，所以同时只能产生出两把长枪。
既然如此，只要增加手的数量就行。
加上了十只、二十只手臂后，只要让长枪集中于一点，就能释放出超越往常的破坏力。
「还有。」
骚动不安的气息包围了绢旗。
那是机器产生不了，人类所特有的「气息」。
「想追加多少具身体都办得到。所谓『我』这个东西，并不只限于目前人在此地的『这个』而已哦。」
大楼屋顶的四个角落。
有某种东西爬了出来。那些都是跟连接在黑夜身上的「手」一样的东西，有如蠢动的蛇组成的庞大瀑布。数百、数千。所有机械手臂都是组成黑夜海鸟这个「人体」形状的零件，也都能成为发射「氮气爆枪」的炮台。
「隐藏在海豚中的手是最主要的母手……连接在我身上，也能当作天线来用。平常由程控的附属子手，感应母手发出的讯号，而成为『我的肉体』。至于子手是指的什么，应该不需要我说明吧？」
黑夜发出如同含在口中的笑声，接着说道：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绢旗？」
「……！」
「你的防护性就好比一方通行的『反射』。我的攻击性起因于一方通行的『能量方向控制』。长枪的射程有三公尺，不过我们彼此的能量相互冲撞之后，就能产生更巨大、更长、破坏力更无与伦比的枪，这你知道吧？」
不管有没有胜算，战况都无时无刻在发生变化。
黑夜海鸟立刻出击。
绢旗最爱也没有思考的时间。
数千柄长枪同时发射，导致屋顶上的大气构造明显产生变质。化为扭曲长枪的空气团块，刺向绢旗的腹部。
别说用拳头一击解决，连前进的余力都没有。
长度足以横跨整个屋顶的长枪，将绢旗娇小的身体轰了出去。
砰！一阵有如以手掌拍击榻榻米的巨响迸出。
绢旗身体直接撞上数百公尺外其它大楼的水塔上，大量的水取代爆风四处喷洒。
黑夜想确认遭到破坏的水塔情况，但是——
「啧，不知不觉间，眼睛也变差了……看来这个也『换个新的』比较好。虽然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那种程度应该还勉强活着吧喵？」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黑夜带着大量的「手臂」，为了跳向另一幢建筑物，而走向屋顶边缘。
「绢旗啊，我打算让一方通行和滨面仕上扯上边，然后杀光他们。你以为我会直接去实行计划？」
她的话语中，对绢旗不带一丝一毫感情。
纯粹只是自言自语。
为了自我满足的行为。
「靠我自己的确打不过像麦野那种等级5超能力者，但是利用『道具』，结果就不同了。毕竟格斗技冠军也打不过战斗机。」
银色十字·阿尔法的驱动铠甲。
黑夜海鸟的改造人。
他们正好利用了相反的概念，但是其实达到了完全相同的水平。所以她们才要连手，也知道彼此是因为一致的利害关系而产生「关联」。
「接·着，就趁胜出击吧。本来该由银色十字的收藏品应付滨面，而我去对付一方通行的。」
即使如此，失去了伙伴，她却依然面不改色。
就跟将具有防护性的绢旗最爱横扫出去时一样。
她正是因为如此才存在的坏蛋。
光是毫不动摇这点，就能得到高层的信赖。
「麻烦死了，先全力干掉可以解决的滨面，之后再慢慢处理一方通行吧。」
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比银色十字更麻烦。
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说是非常具有学园都市风格的怪物，踏上追杀之旅。
2
滨面从地下铁隧道工程人员专用出入口回到地上，那里是第十九学区。看来是追踪银色十字时，从第三学区移动到这里来了。
再开发失败的学区。并排矗立的大楼全都带着明显脏污，拉下铁门的店铺非常多。但是另一方面，也有传说是否要藉由重新研究真空管和蒸汽机等「已经被市场放弃的技术」，好开发尖端技术……因为这种想法，而故意孤立一个学区当作古老技术的实验场地。
由小郭在前方带领，滨面、半藏、芙蕾梅亚躲入的藏身处，就是在这样寂寥破败的街区里，随处可见的一幢废弃大楼中。
这里原本应该是百货公司，通风而宽阔的穿堂，还有停止运作的电梯交错其中。商品已经被撤走了，但覆盖着灰尘的假人模特儿却直接丢在那里。
半藏的口气听来有点焦躁。
「出入口太多了……现在全部用路障堵起来，根本是不可能嘛。」
「我本来是看上这里有比较多的地方可以躲啊。」
穿着迷你浴衣的小郭像闹脾气般反驳道。
「先别管那个，假设要在里面固守，具体胜算如何？固守基本上只是拖时问，光靠这么做就能解决是相当罕见的。在拖延时间之后，我们能有怎样的胜算？」
「……一方通行。」
滨面挤出了一句话。
「我们这种人是无计可施的，但如果是那个怪物，不管出现多少驱动铠甲，他都能将它们横扫一空。这么一来，拖延时间就有意义了，也能救得了芙蕾梅亚的性命。虽然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但如果联络得上他，那家伙就会赶来这里。我们也就算了，但那家伙也有必须保护芙蕾梅亚性命的理由。」
「滨面！」
半藏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但是，那家伙，那种怪物……！」
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滨面摇了摇头。
不良集团Skillout对第一名有所忌讳的理由。不能让芙蕾梅亚听见那个怪物和驹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最优先考虑的是芙蕾梅亚的性命。」
「……」
听了这句话之后，半藏陷入沉默，但他似乎无法同意。
芙蕾梅亚不安的视线，轮流看着滨面、半藏和小郭一二人。
小郭代替半藏继续说道：
「滨面。那你有办法跟那个第一名联络上吗？」
「我们看起来像是会交换手机号码的关系吗？」
滨面勉强自己以轻松的语气答道。
「只不过，那家伙似乎有他自己的情报网。他到底是怎么会介入这次事件，我连最初的关键都不知道。恐怕是街上发生了什么大骚动，那家伙自然就掌握到问题所在。我们只要做点『什么』，让这幢废弃大楼变得显眼就行。」
「要去屋顶上烧东西？」
「再多点提示。最好有让看得懂的人能理解的暗号。」
滨面稍微想了一下，接着脱下自己穿着的合身驱动铠甲头盔。
他将头盔交给小郭。
「把这个放在火堆旁边。能调阅卫星画面的人，或者能监听报告的人就能明白……这好歹是最新型的试作款式。」
「收到。」
小郭接过头盔，兴味盎然地抚摸着它，并说道：
「三楼东侧的投币式寄物柜那里放了武器。虽然锁的内部构造全都换过了，但是有滨面的技术，不需要万能钥匙吧？」
「谢啦。还有，很抱歉把你也卷进来。」
「不会，我的斗志都燃烧起来了。不是为钱或名誉，是为了一个小生命，不惜与不为人知的巨大权力对抗，简直就像时代剧里的忍者，害我好期待耶。」
「半藏。」
「我知道啦！反正我跟你一样，不管怎样都得行动。我可不打算默默地等死。」
小郭为了给一方通行传送暗示而走向楼顶，滨面和半藏则去三楼东侧的投币式寄物柜拿武器。芙蕾梅亚虽然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但似乎无法忍受独处，于是追在滨面他们后面跟了上去。
小型的投币式寄物柜大概有两个信箱大，大的则有足够将清扫用具纵向放入的空间。如同小郭所说，锁比外观看来还复杂。但要是多用几根铁丝，也不是打不开。
一个个打开后，里面滚出了不少枪枝。
「……这样哪像忍者啊？」
「其实忍者以前比武士还要常用短筒火绳枪耶。」
但是，这些武器看起来都不像能破坏覆盖厚重装甲保护的驱动铠甲。
「这个如何？」
最大的柜子里，藏着比滨面还长的巨大全自动步枪。半藏像呻吟般念出枪身上头的刻印。
「MetalEaterM5……反战车用的全自动步枪？原本是MX，不过大幅改良了枪床和枪柄，并装上水冷的冷却设备，在那场战争中正式采用。」
与其说是枪，更像是可以直接当做钝器使用的残暴铁块。
「如果用这把枪，确实可能对驱动铠甲造成伤害。但它的后座力可不简单，外行人搞不好一枪就把肩膀给撞断了。」
「总比没有好。」
滨面拿出几本厚度足以与字典匹敌的杂志说道：
「与其单方面被敌人攻击，还不如自己揍自己的脸，还比较不会让人那么不甘心。」
「要那么说也对。」
听着半藏的笑声，滨面将**插进裤带中，他提着半自动步枪背带，扛起MatalEater。以拿得动的枪武装起自己的滨面，向旁边的半藏发问：
「防御怎么办？要设路障吗？」
「出入口数量太多了。再说对方的力量足以破墙而入，现在堆放那些破铜烂铁也只是平白浪费时间。」
半藏摊开小郭交给他的百货公司平面图。
「重要的是，得先找出行进路线里最重要的位置。只要分析出在内部前进时必须通过的地点，就能以枪击阻止对方推进……幸好我们有MetalEater。」
「可是对方能穿墙吧？」
「那是水平移动的时候，不过纵向移动时只能依赖通道。楼梯、手扶梯、电梯通道，地点有限，而且每次能通过的驱动铠甲数量也有限。埋伏在那里狙击，或许就能将他们减少到一定数量。」
原本打算穿过楼层上去和小郭会合的滨面他们，发现了原本是银行的区域。不过那里也只剩沙发和柜台，不可能有一迭迭的钞票，提款机之类的器材也全都撤走了。
不过，撤不走的东西留了下来。
被厚实的墙壁包覆起来的巨大金库。
滨面和半藏面面相觑。
「……你觉得呢？」
「小郭已经搞定电力系统，大金库的紧急电源也在『大箱子』内侧。一旦上锁，就算被切断缆线，只要对方没用我们设定的密码，金库的门也不会打开。」
「不过，」半藏欲言又止地说道：
「只要多花点时间，要靠蛮力打开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而且里面是条死巷。一旦被打开就无处可逃了……我们能做的只剩拖延时间了。这个金库解决不了问题。」
然后，滨面和半藏看着芙蕾梅亚。
把所有人关进金库也解决不了问题，但不能将年幼的她丢在枪战的战场上。敌人最先瞄准的目标一定是芙蕾梅亚。
（糟透了……）
滨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在思考。
（最坏的情况，即使我们全都死在这里，也还有这个大金库。在芙蕾梅亚被拖出金库之前，那个第一名的怪物很可能已经先赶来了。）
因为这种令人厌恶的想象，使滨面的手指忍不住发抖。体内涌出一股难以压抑、隐隐作呕的感觉，但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只要在芙蕾梅亚·塞维伦面前，就该隐藏那样的情绪。
「芙蕾梅亚，你听好。等一下你就躲进金库，那里的门和墙壁都很厚实，所以不管来了什么人都无法轻易打开。只要躲在里面你就安全了，听懂了吗？」
「滨面，你们大概要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准备要去大打出手……你不用担心，只要在金库里等着就好了。你先进去，然后等门再次开门的时候，那一架就打完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保证，一定会保护你。」
「……不要。」
芙蕾梅亚喃喃自语。
她身体严重颤抖，接着伸出双手环抱住滨面的腰。
「我不要！我大概知道你在撒谎！骗人！我都知道，和现在的滨面有一样眼神的人，最后会变成怎样我都知道！」
她开始发起脾气大吼大叫。
但是她这反应的根本原因，却更为沉重。
滨面知道。
「驹场哥哥也没回来！芙兰达姐姐也联络不到！大家那时候的眼神大概都和现在的滨面一样！大家都隐藏着什么，转身背对我，然后就从我的眼前消失！」
消失的人们。
和芙蕾梅亚的过去，有深厚关联的人们。
正因为她总是站在不知真相的立场，所以芙蕾梅亚一直背负着那种阴影活到现在，同时她应该也对此感到畏惧。自己最重要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毫无道理、没有预兆、就在某天突然消失。
「我不要。」
最大的恐惧。
她带刺的态度，是对于现在包围着滨面他们的危险气息，所产生的过敏反应。滨面的演技当然没用，她所背负的伤痛，并非轻微到以那种程度就能蒙混过去的。
「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消失！要是那样我真的受够了！我大概有什么下场都无所谓了！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哪里都别去！」
滨面略陷沉默。
驹场利德。
芙兰达·塞维伦。
他想起了已经消失的他们。而在同时他注意到了。说不定还有不必让芙蕾梅亚哭泣的未来。他也注意到为什么那种美好的未来并未来临，只剩年幼的少女在这里哭喊。
没错。
全都是因为滨面太弱了。
过去的自己……不，即使是现在，滨面还是个最烂的人渣。他根本没厉害到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眼前发生的问题。
而且，驹场和芙兰达对抗的事件，全都与学园都市深不可测的「黑暗」有关。老实说，那早就超越个人力量足以解决的程度。所以即使同样的事重复一万次，他或许也无法画下快乐结局。
但是，滨面就在现场。
驹场利德和芙兰达·塞维伦。他们「消失」的时候，滨面的确就在现场，他也是当事人。
他和直到一切结束也完全不得而知，不可能帮得上忙的芙蕾梅亚不同，滨面具有能改变什么的可能性。即使他弱小、悲惨、没出息，但只要选择其它选项，或许他们都还能活着。
滨面咬紧牙关。
真正伤害芙蕾梅亚、让她害怕胆怯的人，不是银色十字他们。在原因的一端，必定会写着滨面仕上的名字。
而滨面也不可能真正抚平芙蕾梅亚内心的伤痛。知道「结局」的他，早就明白绝不可能发生什么美好的奇迹。
没有最棒、最好、最佳的结果。
但是，他也没有冷酷的心，能明确地归纳出「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结论。
（……驹场利德已经不在了。芙兰达·塞维伦也绝对回不来。对这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人们，一个个消失在我眼前。那是无从改变的事实，也无法挽回。）
寻找。
现在的自己做得到的事。
即使一切结束之后，还是能做到的事。
（……所以，我不会再继续失去他们。我绝不能让芙蕾梅亚·塞维伦不想失去的东西消失。管他是学园都市的「黑暗」还是高层，我不会容许你们再做出让这孩子哭泣的事。不管要与谁为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样。）
颤抖停止了。
管他是逼近的驱动铠甲还是暗部组织，那些人都已经无法让滨面感到害怕。他对能否获胜这种虚幻的计算没兴趣。如果无法获胜，那就去制造出能获胜的条件。难题在意识到那一点的瞬间，就会转变成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依照出题者的想法写出模范解答，就算是歪理也没关系。反正那些题目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能答出来的题目，没必要随之起舞，写上仔细的解法。
「嘿。」
滨面将又长又大的MetalEaterM5靠在墙边，他弯下身子，正对着芙蕾梅亚的视线高度。
「芙蕾梅亚，你听着。你所重视的驹场老大和芙兰达，都是很厉害的人。他们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我想我没办法做到跟他们一样。」
「没有那回事。」
芙蕾梅亚摇头。
「滨面没有对我见死不救啊。大概我每次被掳走的时候，你一定都会来救我。」
「不过，」
滨面一瞬间被她出其不意的话说中内心，但是自己又否定了芙蕾梅亚的评价。
「我只是个配角。并不是那种有资格照着聚光灯，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换做驹场老大或芙兰达他们，我想这种时候他们一定不会在这里犹豫不决，早就已经决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于要如何取舍，至少他们不会为了做选择而困惑。所以，他们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美化。说不定驹场利德和芙兰达其实不是那么果断的人。毕竟驹场利德是名不良少年，而芙兰达出卖了「道具」的伙伴。但他们还是没有迷惘。正因为他们拥有「即使赌命也要贯彻的某种目的」，他们最后才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彻底执行。
滨面做不到。
不管下定什么样的决心，一旦有人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他的决心就会动摇。不管选择了什么，他也总是陷在迷惘与踌躇不决中，而选择之后，一定也会不时烦恼着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他就是这种程度的人。
绝对无法成为英雄的人。
但是，
虽然如此，
「不过，我还在这里。」
接下来，轮到滨面出其不意地说服芙蕾梅亚。
任何人理所当然都会拥有，谁都不可或缺的东西。
为了悼念那些不再能拥有这些事物的人，滨面再次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些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一次。
不是在做戏，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啦。配角唯一的长处，就是不会轻易丧命。就算周围的人纷纷倒下，我也能一直站到最后。」
「真的吗？」
芙蕾梅亚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问道：
「滨面真的不会消失？」
「真的不会。」
「打勾勾。」
说完，芙蕾梅亚真的伸出小指。
滨面在那一瞬间之前，都忘了还有这种方法。
「……对喔。」
滨面也有点害羞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打勾勾。」
交缠的手指分开，芙蕾梅亚被滨面推着肩膀，送进大金库里。直到滨面从外侧将巨大的门关上之前，她一直盯着滨面的眼睛。
滨面完全关紧大门，转动把手锁上门之后，半藏出声向他说道：
「二十根钛合金螺丝，还具有以磁力使门缝真空化的装置。关闭方式为定时方式。关闭后十二小时内，不管任何操作都不会有反应。我们设定的密码也是，在时间到之前都无法输入。」
「……」
「枪战一旦开始，场面将会变得相当混乱。就算第一名的怪物没来，也无法瞒过维护街道治安的警卫。时间拖得越长越难隐蔽行踪，所以我们按照作战，尽量在内部拖延时间……喂，滨面。你到底怎么了？」
「那样不行。」
滨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管是等待救援还是拖延时间，都只会消耗战力。那么做或许的确可以守住最重要的核心，芙蕾梅亚也能获救。但是大金库再次打开时，如果我们变成了尸体，那孩子会再度哭泣的。她会因为本来不需要流的眼泪哭花了脸，那不行。要是那样，根本不能算是我们的胜利。」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
「一定要赢。」
不良少年肩膀扛着MetalEaterM5，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半藏，还有小郭，一个都不能少。一定要将迎面而来的驱动铠甲全部毁掉。在背后操纵驱动铠甲的那群人，也得全部撂倒。芙蕾梅亚已经没必要再跟『黑暗』扯上关系了，她本来就没理由跟他们扯上边。所以，一定要把那孩子送回原来的地方。一定要把她送回没有生命危险，可以理所当然地尽情欢笑的世界。」
「你是认真的吗……」半藏如呻吟般喃喃自语。
然而，滨面并没有责备态度迟疑的友人，他说：
「你没必要勉强跟我上战场。我们之中被视为目标的，恐怕只有我和芙蕾梅亚。你和小郭即使逃走，他们也不会真的去追杀你们。只要我们能残存下来，芙蕾梅亚就会展露笑容。即使如此，那也算是胜利。」
「什么叫逃跑也可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能不能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再说那些话！小女孩的眼泪和约定，根本是一种威胁！」
「你都已经坚持到这一步，所以你的确跟驹场老大一样，早就超越配角的领域啦。」
为了让芙蕾梅亚·塞维伦停止哭泣。
重新确认目的的两名不良少年，扛着反战车步枪准备迎击敌人。
即使当不了英雄。
滨面仕上也一定要守住芙蕾梅亚·塞维伦的笑容。
3
最终防卫的地点在三楼，原银行的大金库。
滨面等人理所当然地在通往金库的路上布下陷阱，埋伏在一旁准备应战。
「机关全部设好了。」
小郭走近人在宽广的穿堂，架着MetalEaterM5的滨面说道：
「因为是有线处理，所以就算他们用电波干扰我们，也没问题。」
「这里是三楼吧。就算大金库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但要是整片地板崩塌，会不会变成『四角箱』掉落地上的情况？」
「出租金库也会保管数据光盘或骨董之类的东西，所以构造应该十分精细。我猜就算三楼整个坍塌，它也会被独立的合金柱支撑住，而悬浮在空中吧？」
「来了。」
就在半藏说出这句话打断两人的对话之后。
轰！随着一声巨响，穿堂下方一楼部分的楼层流入了大量粉尘。
「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墙打破了！」
「滨面，快准备。决定要战斗的人是你吧！」
他们根本没时间慢慢瞄准对方。
粉尘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身影，那是双脚步行的驱动铠甲，右臂前方直接连结一个比本体还巨大的盾牌。由于盾牌过于巨大且厚实，似乎连驱动铠甲也无法举起它。可以看见盾牌下部附有车轮，盾牌中央有有个洞，那里伸出一座跟人类手臂一样粗的炮身。并且，倾斜的炮身已经对准了人在回廊的滨面他们。
持续不断的发射声响。
机关枪贯穿了滨面身旁的地板，然后一口气朝滨面横扫。
「滨面！」
小郭抓住滨面的后颈，强行将他拖离原来所站的地方。紧接着，驱动铠甲像是放弃狙击人体，决定连同回廊将地板整个打碎使之崩塌，又连续开了好几发炮弹追击。滨面、小郭、半藏彷佛被钢筋水泥追赶着，在回廊里奔跑。
（那是什么鬼玩意！果然不是一般的火力！）
一路奔跑并往回廊下方看的滨面，发现小型驱动铠甲正沿着手扶梯往上爬。
「小郭！三号手扶梯！」
「收到。」
小郭响应，接着用拇指按下连接圆形收纳器电缆的一个开关。
转了好几个弯的手扶梯在连接各楼层部分，连续发生爆炸。手扶梯化为废弃物品的瀑布。原本打算从二楼移动到三楼的小型驱动铠甲被瀑布吞没，推倒在一楼。
但驱动铠甲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被破坏掉。
滨面在奔跑中，挥动巨大的反战车步枪。
他将枪口转向楼下瞄准目标，对陷在瓦砾中挣扎的小型驱动铠甲中心扣下扳机。
轰！一声惊人的爆炸声传来。
他右肩传来一阵猛烈的冲击，沉重而巨大的MetalEaterM5枪口朝向正上方。他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是架着枪的滨面身体，直接被后座力吹向后方。这股力量强行扳开手抓住自己后颈的小郭，使她滚出超过两公尺远。
「小……郭……」
别说是肩膀，甚至让人怀疑脖子和腰部情况的剧痛传遍全身。滨面曾经在俄罗斯使用过突击步枪，但这两者简直天差地违。其实这本来应该是设计成以木桩之类的东西，固定于地面射击的枪吧？
他一点也没自信，不知道子弹是否击中了目标。
但是他完全没有因为剧痛而痛得打滚的余力，也没有时间慢慢确认楼下的情况。
因为现在，举着巨大盾牌的机型还在继续扫射。
滨面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躺在地上滚动，以逃离炮弹的扫射和崩塌的回廊。
三个人纵身跳入圆柱的阴影中。
因为是结实的钢筋交会之处，所以才能耐得住炮弹没被贯穿。
「可恶，那是什么啊？」
滨面躲在柱子的阴影中确认楼下的情况。
他发射出去的巨大子弹，的确击中了小型驱动铠甲，但是很奇怪。因为冲击打坏了金属零件，厚实的驾驶座舱门敞开，但是里面却没有驾驶人员。只有无人的内部空间，就这么敞开着。
爆炸声打断了滨面的思考。
原来是旁边的半藏单脚跪地，对小型驱动铠甲发动后续追击。虽然他用的不是自动步枪，但他还是承受着每一发的冲击。
而炮弹逐渐将敞开的驾驶舱门内侧，和内部空间破坏得乱七八糟。这次无人驱动铠甲的行动完全停了下来。
「这些驱动铠甲是用计算机程序控制的。恐怕有人用了银色十字那家伙留下的所有机型。」
喀锵喀锵喀锵！响起了好几声金属敲击地板的声音。
穿堂下面，又出现了五具新的驱动铠甲。
半藏慌忙躲进遮蔽物的阴影中。
「……只怕这柱子也挡不住了。」
「对方没理由停留在那里，因为手扶梯坍塌了。为了爬上来，他们必定得找寻其它路径。好比其它楼梯和电梯——」
滨面话才说到一半，马上就察觉到异变。
正后方。
玻璃窗的另一边。在建筑物之外，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空中，飘着巨大的影子。整体上接近全长五公尺的螳螂。它并不是四条腿站在地上，手握着两把镰刀的造型。而是拥有两把镰刀和两只手臂，并以两只脚直立的外观。从打开装甲中延伸出来的半透明翅膀，以滨面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拍打着，只留下残像。
和鸟类振翅的方式不一样。
追根究底来说，尺寸那么巨大的物体，光靠那么小的翅膀无法腾空飞起。
（……用超音波，连同翅膀范围之外的空气全部一起搅动……？）
它不像蝴蝶或飞蛾如同搧动圆扇一样带动空气，而是随着翅膀的运动，产生有如漩涡的气流。这么做比单纯以翅膀搧动空气，还能得到更大的浮力。恐怕那架螳螂，就是以这个原理进阶发展出来的。
滨面立刻举起MetalEaterM5的枪身。
但那已经是极限了。
在他还来不及扣下扳机之前，巨大的驱动铠甲已经打破窗子，朝着这个楼层发动突击。半藏、小郭，以及滨面各自向左右滚开。
螳螂背部有个巨大的圆筒物，那是用来收纳大量炮弹的东西。而取代镰刀折迭起来的前脚末端有护盖，在两个敞开的护盖中安装了人工物武器。
将三根枪管束在一起，做成能回转的构造。
而且，不需用到火药的力量就能发射。
利用电磁力的原理，发射金属炮弹的武器。
前脚的保护罩侧面写着这几个字。
Gatling_Railgun。
「——！」
滨面心里涌起了一股恐惧感。
滨面没仔细瞄准，就先扣下反战车步枪的扳机。那行动并不是打算破坏那架螳螂。而是想靠着巨大的后座力，让自己的身体朝横向弹开。
这是很可能折断自己手臂的无谋之举。
但即使折断手臂都还算好的。
紧接着，钢铁风暴来袭。
————！连声音都消失了。
螳螂的破坏力，让刚才的枪战就像虚弱无力的武器。
滨面不久之前所站的地方，整条通道都被轰掉了。每道破坏都呈现直径一公尺的圆形。风穴增加到一分钟内超过四千发，不止三楼，攻击一口气贯穿地面，道寸致整幢大楼微微倾斜。
从枪口的尺寸来看，应该分类为「枪」而不是「炮」；但那种破坏力根本不是枪击能达到的程度。
楼下几架伺机发动攻击的驱动铠甲，短短数秒便化为铁屑。
程度差太多了。
它已经超越了界限。
滨面听到了喀哒喀哒的声响。过了一阵子才发现那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睁大眼睛看着螳螂收起羽翼的腹部，上头所刻的英文字母。
FIVE_Over.
Modelcase_“RAILGUN”.
学园都巿中仅有七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第三名正是超电磁炮（RAILGUN）。那大概是以机械重现了那名能力者结构的驱动铠甲。而且还是被认定为「以纯粹工学技术，制作出足以超越基础体才能」的款式。
科学技术时时刻刻在进步，昨天的最新技术很可能到了明天，就不一定能再保持地位和优势。
怪物能在一分钟内，发射数千发光是一发就已经十分可怕的炮弹，这怪物再次显现出科学常识的可怕。
（……第三名。）
在第四名麦野沉利之上。
超越了那个第三名的驱动铠甲。
恐怖的最新型小幅度地摆动头部，将左右各一门的杀人武器扫过周围。
双脚无法动弹。
全身开始发抖，身体僵硬了。
滨面发觉自己的视野骤然变得狭窄。
「快跑，滨面！」
他听见了半藏的叫喊声。他和小郭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滨面看了看四周，用差点陷入混乱的头脑拼命思考。然后——
他的眼神对上了绑在一起的枪身。
紧接着，滨面丢下过份沉重的MetalEaterM5，毫不犹豫地从三楼回廊的扶手跳下。
爆裂声四散。没有打中目标的格林电磁炮子弹，整个粉碎了回廊另一边的地板和墙壁。
滨面勉强吊在二楼回廊的扶手上，连忙爬起身子。
正上方降下了破坏之雨。
头顶上的三楼回廊与脚下的二楼回廊整个被打穿。滨面纵身跳向眼前的唱片行，并滚了一圈，同时回廊整个坍塌向一楼坠落。
（……虽然炮弹的贯穿力相当不得了，但准确度却不是很高。是为了支撑枪身，不受电磁炮炮弹搅动空气所引起的爆风影响，以悬吊系统完整地固定住枪身四周？）
只要不断小幅移动，或许就能躲过它的瞄准。
但是他天真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后方。
滨面因为恐惧而回头，只看到FIVE_Over就伫立在前方。虽然它自己的连续射击造成了整个回廊崩塌，但它却静止在空中。力量来自以超音波振动搅拌空气，形成漩涡的半透明羽翼。
「……哔……叽叽……」
他听到了某种声响。
没有意义的声音。但是滨面的背脊却僵硬了。
「……叽哔……叽叽……唰唰唰唰叽……」
（银色十字……？不，那家伙应该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应该受了必须立刻送医的重伤，为什么还能行动？）
驱动铠甲具有从外侧补强受伤身体的机能。
他就是运用了那种机能回到岗位上？
还是因为第三者判断他「还能使用」，所以勉强将他塞入驱动铠甲中？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银色十字和先前不同，他的声音之中感受不到任何意识。
没时间深入思考。
喀锵——伴随着一声机械音，原本固定在一起的枪身展开，各自展开自由行动。
「啊……」
即使如此，那还是电磁炮。
拥有足以纵向贯穿三、四辆战车的子弹，虽然失去了连续射击功能，但取而代之的，是呈扇形展开的枪口恣意蹂躏着二楼的楼层。
（可恶……！到底是哪门子装填方式啊！）
格林机枪通常是藉由旋转复数枪身，一发发装入子弹，但是格林电磁炮若非装填子弹方式原本就有不同，否则就是可以随不同模式切换装填方式。
滨面突然毫无意义地缩起身子，拼命地想从枪林弹雨下逃走，但前方的地板早已整个坍塌。每边约数十公尺长的大洞。这次，滨面的身体真的随着巨响掉落到一楼。
剧痛贯穿全身，体内的氧气被挤了出来。
「咳……呼……啊？」
大概是肺部没空气了，所以他连惨叫都办不到。
即使如此也还算好的，若不是穿着「龙骑士」用的机车服，他恐怕早就会断手断脚。
粉尘包围四方，使他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滨面在粉碎的建材上拼命爬行。
（怎么办……？）
他没有发现口中渗出了血味。
（只要不解决掉那家伙，就没有时间和其它的驱动铠甲对战。但是要怎么办？我根本没办法用那把巨大的MetalEater一一瞄准那家伙。再说，那把枪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他手里只剩两个有如金属制字典般的弹匣。
再怎么强力的子弹，如果无法发射，就无法展现出破坏力。
正因为威力十足，所以要紧急制造一个枪身也相当困难。若是用了不足以应付其威力的东西代替，只怕枪身爆炸时会将滨面的身体炸个粉碎。
当然，MetalEaterM5以外的**或冲锋步枪，根本不值一提。
（FIVE_Over利用各种感应器扫描着战场。他应该已经掌握住所有看起来能当作武器、能反击的东西，连同隐藏在阴影之后的所有物体了。）
这种状况下，哪有办法逆转？
滨面拼命压抑着差点变成一片空白的脑袋，但是对手并不会好心地等他做出决定。
「……？」
滨面终于浅浅地吐了一口气，他因某个疑问皱起眉头。
FIVE_Over并没有继续追击。
他明明已经无法行动，照现在的情况，应该随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
（搞什么……）
滨面想了一下，终于发现了。
敌人最优先的目标并不是滨面仕上，而是芙蕾梅亚·塞维伦。如此高科技的机械产物，要扫描建筑物里所有人的位置，也并不难。或许不可能扫描至厚实的大金库中，但是只要上头装载着能推测出「建筑物中没有芙蕾梅亚的反应是怎么回事」的AI，要以哪里为目标也就一目了然。
如果遭受到那样的连续射击，就算是大金库的门也会被整个挖开。
「可恶！」
滨面勉强撑起疼痛的身体，拖着自己的肉体往前迈进。
虽然很可能被窃听，但他还是拿出手机联络半藏。
「半藏！MetalEater还能用吗？FIVE_Over……那具格林电磁炮的目标是芙蕾梅亚！不管你要怎么做都得阻止它！」
「反战车步枪还能用，但是想靠它除掉那家伙是很困难的，滨面。」
半藏痛苦地说道。
「那把大到夸张的步枪也不行？」
「如果靠近它应该有用。这把枪子弹的速度和威力有直接关系。初速是最快的，所以距离越近威力越大。问题是要怎么接近它？它如果一直持续那种台风般的连续射击，就算从阴影后面露脸都很危险耶。」
滨面差点想用拳头捶在墙上。
为了保护大家的性命，就必须破坏掉FIVE_Over。但是要破坏FIVE_Over，就得让大家冒着性命危险。
抱着字典般大小的弹匣，滨面思考了一阵。
然后抬起头。
半毁的天花板垂下一条配线电缆。
「……半藏。没必要完全破坏FIVE_Over。你可以阻止它前进吗？」
「那群铠甲是无人的AI机耶。它们并没有担心会遭到破坏的机能。」
「具体上要花多少时间？」
「啧。如果它们有保持作战执行能力的计划，十分钟。但是如果以远距操作切换成『击破优先』，那就玩完了。」
「那样就够了。帮我阻止它，但是尽你所能就好。一旦状况不对，你就依照自己的判断赶快逃走。」
「我帮你阻止它，然后你想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就算用了MetalEaterM5也无法破坏那架电动螳螂。我们这里没有超过MetalEaterM5的火力！」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现有火力想办法。」
目的地终于决定了。
滨面将看向天花板的视线，明确地转向前方。
「要在这里打倒那架FIVE_Over。」
「怎么做？」
「这里是藏身处，所以除了武器以外，应该也有生活必需品，例如床具、食物之类，我想先跟小郭确认。现在还能用电，也就表示这里也有冰箱或家电吧？」
「那又怎样？」
「照明呢？冰箱和电磁炉都有，不会说只有手电筒吧？」
「主要楼层有LED！你要那个干嘛？难道想用灯照得那个怪物睁不开眼吗？」
「没错。」
半藏开玩笑，却得到认真无比的回答，他大吃一惊。
但是滨面接着说道：
「……用家计的好朋友毁掉它吧。」
4
FIVE_Over。
Modelcase_RAILGUN。
拥有这个编制名称的驱动铠甲，飞过遭到毁坏的回廊，缓缓降落在三楼。由于威力过高的格林电磁炮会严重破坏地形，所以这种飞行机能原本是为了让机体本身，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地面而准备的。不管是狭窄复杂的屋内，还是遭到强度可匹敌飓风的强风大肆破坏的室外，它都能像站在透明的地面上一样静止在空中。
AI已经以感应器将整座大楼来回扫描了五次，已经确认无法得到目标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反应。
这幢大楼里感应器扫描不到的地方很少，其中目标能躲藏的地方更少。
最应该优先确认的，是三楼银行的大金库。
无论芙蕾梅亚是否在那里都没关系。
如果不在，也只是少了一个候补地点。只要将所有可隐藏的点搜索过一次，总会遇到目标的。
假设对方受到惊吓，试图从一个点跑向另一个点，她的行动也会被定期的「全体扫描」捕捉到。
也就是说这不是徒劳无功，只要能维持以相同方式持续搜索作业，最后总能抵达目标。
计算机程序特有的「从头开始照顺序毁灭」做法，虽不适合解决以复杂条件堆积起来的敏感事件，但在单纯明快的歼灭战却能立下大功。
FIVE_Over沿着通道在三楼推进。由于唯一值得担心的事项只有「子弹使用过度」，因此AI模式已经设定为尽可能走现在这条路。如果没有这个项目，它现在应该已经「破坏所有墙壁和障碍物」，选择最短的路线前进。
但是，那里出现了妨碍。
更准确的说法是，以数分钟为单位的「全体扫描」中，捕捉到了躲藏在通道角落里的身影。
数量有两个。
其中一个带着反战车用的长射程步枪。
弹出风险判定结果为「击破」的AI，和靠着墙壁隐藏身体的半藏与小郭，几乎是同时开始发动攻击。
虽说如此，半藏并没有勉强自己连续射击。
他从通道死角伸出枪管，进行最低限度的射击后，再次躲进角落。过分靠近墙壁恐怕会是使枪身撞上墙而限制行动，但他完全没出现那种失误。即使以不自然的姿势射击，但MetalEaterM5惊人的后座力也没有弄伤他的身体。
那是看到的人都会惊叹的技术，但是AI并没有那种高度机能。
它只能判断状况。
节省子弹用量、尽可能走现在这条路前进，考虑到这些条件之后——
得到了「二话不说直接打穿墙壁」的结论。
目标似乎也发现到螳螂的镰刀，转向了不自然的方向。
墙壁另一边的影子连忙趴下身子，同时格林电磁炮开始扫射。——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伴着超越声音领域的冲击波，脆弱的遮蔽物整个塌陷。
虽然没有成功使目标无力化，但AI还是继续作业。
没了遮蔽物，要瞄准目标也就简单多了。
因此并无必要变更作业任务。
永远重复着「单调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的AI。FIVE_Over继续前进。它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像人类，能自行思考的最新武器，更像是机能多元发展的飞弹。
最适化所造成的冷酷。
不惜排除变通性、经过特化的思考方式，让人可以看出那些运用FIVE_Over的人内心的理想。
面对企图逃跑的两人组，FIVE_Over则以格林电磁炮回应。
它并没有直接瞄准目标。
它搜寻出目标逃走时可能经过的路线，直接将通道地板和墙壁整个轰掉。由于通道坍塌，使得二人组失去退路。想纯粹靠身体性能躲避格林电磁炮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
下一次扫射就能决定结果。
到达了「单纯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的终点。
螳螂右边的镰刀，准确无比地瞄准目标。
就在此时。
每隔几分钟就反复进行的定期「全体扫描」，捕捉到其它反应。在正后方。数十公尺前方有人。那人双手用力推着有轮子的手推车，接着放开手，让推车滚向这边。以将近自行车的速度逐渐靠近的手推车上，堆栈着两个大小可以环抱起来的瓦楞纸箱。
内装爆炸物的可能性。
进行风险判定的AI，迅速将FIVE_Over反转。在手推车尚未到达它跟前时，格林电磁炮早已将可疑物品炸了。虽然那是纯粹的金属子弹，但「爆炸」却是最适当的形容方式。
瓦楞纸箱里装的是水果。
苹果和橘子之类的圆形水果，将近半数被炸得粉碎，剩下的滚出纸箱散落一地。因为担心是爆炸物，所以故意没瞄准，稍微偏离准星，先将里面的东西打出来。
FIVE_Over继续进行风险判定。
从纸箱中滚出来的水果，每颗都从正中央切成两半，呈半球状，看在人类眼中或许非常不可思议，但那不过只是程序依风险判定所做出的反馈。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奇怪的事」，但风险判定认定为用途不明。
FIVE_Over将炮身从手推车残骸，转向推车过来的人身上。
滨面仕上。
AI直线式的思考，无法判断那瞬间他露出笑容的理由。但是AI掌握了别的事。他双手抱着的东西。AI几乎准确地判断出，那条一百伏特直流家用电源线连接的东西究竟为何。
是个金属块。
将平面照明层层迭迭，由上万颗LED组合而成的一个团块。
更精确地说，那是收集了主要楼层的照明灯具，并从中得到的大量零件。
电磁波照射装置。
将组合铁板成喇叭状，覆盖着整个装置。那形状成功模拟出能让光线强力照往前方的功能。
结果。
然而。
风险判定的结果如下。强力的电磁波会对电子机器造成不良影响，但是数万颗LED，这种程度对于施加过专门对策的FIVE_Over各部分机构而言，并不会造成致命损伤。更何况「以强力电磁炮当作武器」的FIVE_Over本身，原本就是会大量四散磁性和电磁波的机型。
一个个消灭。
AI的判定，终究是「单纯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彻底执行AI下达的指示，才赋予了FIVE_Over这种武器的特性。
正因如此。
FIVE_Over的AI无法判定。
追根究柢而论——
AI无法得知心怀恐惧和盘算的人类，会想正面对抗格林电磁炮这种活像开玩笑的武器，到底是因为怎样的心境才能产生这种想法？
也就是说，对方确信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否则不可能有人会特地站到怪物面前。
FIVE_Over不久前才破坏了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大量从正中剖成两半，呈半球状的水果。然后发生了「奇怪的事」。就在此时，用于反战车步枪MetalEaterM5的巨大子弹，就直向突刺过来。
程序的风险判定错过这次攻击，是因为没有任何因子显示对方有可能开炮。
超过半数的水果虽然被粉碎，但是剩下的仍然散落四处。
当然，FIVE_Over的怀中和躯体下方也有。
而特意插进水果里的东西，是为了让稳定的平面和地板接触「使弹头可以永远朝向上方」而改造过的。
半藏说道。
想要以MetalEaterM5贯穿FIVE_Over，就只能在极近距离下射击。
但是，就算让子弹靠得再近，少了发射装置也没意义。
顺带一提。
提到引爆火药的方法，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点火」
但是方法不止如此。
比如——
强力电磁波能引爆反应过度灵敏的炸药。
比FIVE_Over挥动镰刀的速度还快。比格林电磁炮将滨面的身体，连同建材一起轰成碎片的反应还要迅速。
爆炸声传出。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震动空气的巨大声响，不仅震撼了人在远处的滨面耳朵，也撼动了他的体内。
他们在对切的水果中央塞入子弹，让子弹穿出半球状顶点。自然大部分的子弹都是朝上。
不过近半数的水果都被格林电磁炮破坏，因此子弹也朝着其它方向四处发射。
从FIVE_Over的正下方，朝四面八方发射。
这就像一场巨大的爆炸，破坏的暴风朝四面八方喷洒出去。
「可恶！」
拿着电磁炮照射装置准备攻击的「目标」，连忙趴下身子。
但是他却来不及追击FIVE_Over。
装甲上橘色的火花四散。
风险判定在工作完成之前就中断了，数据也已损坏。
没有枪身来调整火药的爆发力，子弹的威力当然跟着削弱不少，但是距离影响甚巨。接近零射击距离的状况，产生了相应的破坏力。
装甲表面出现巨大裂痕，它仍吱嘎作响地移动双脚试图挣扎，就在此时，天花板突然落下大量建材。因为没击中FIVE_Over的那些子弹，对天花板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伤。
这次，
FIVE_Over终于停了下来。
据说在规格上，超越第三名的驱动铠甲停止了。
在停止之前，AI过度直线性的思考，捕捉到它无法判定的声音。
也就是——
带有感情的人类声音。
「……我所认识的第四名，比你可怕多啦。」
5
绢旗最爱倒挂在办公大楼的屋顶上。
似乎因为钢铁制成的水塔内侧破损，屋顶上形成了一整面广大的水洼。她穿的针织洋装一部分，钩住了水箱的尖锐残骸。
即使是她的「氮气装甲」，也无法让伤害化为无效。她感觉就像腹部受了几拳重击，冲击直达体内，使她完全失去活力。但这已经算好的结果了，如果没有能力保护，她恐怕早已变成绞肉。
（……虽然大楼里的人没上来真是超侥幸，但是这的确跟「高层」有关吧。）
然而事与愿违。
连接屋顶与屋内的电梯门打开了。
出现不是在大楼里工作的上班族，也不是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员。
如果是工作人员，那么他年纪太轻，而且表情也太过凶恶。
「……你是…第一名……？」
那是拄着现代感设计的拐杖，白发红眼的等级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仰望着挂在水塔上的绢旗。
「我的同伴窃听到『新生』正在拼命阻止警卫介入这场骚动。黑夜海鸟，或是银色十字·阿尔法。跟他们其中之一有关吧？」
「你的重点是？」
「那群人的去向。那群叫『新生』的，盯上了一个叫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小鬼。我想在她被杀之前先下手为强。」
「塞维伦……？可恶，那个超爱哭鬼会做出这些跟他格格不入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你知道他们可能去哪里吗？」
「既然你都能窃听『新生』手下的通话内容，不是应该超知道他们的去向？」
「他们大概是根据战略，设定了机密层级，不管做什么都得花钱。如果有关组织的所有通讯，都归类为最高层级的安全措施，那可得花钱如流水了……更重要的是，『新生』似乎并没有完全得到『高层』的支持啊。」
「超原来如此。」
「那你知道吗？」
「应该知道。」
绢旗倒吊着耸了耸肩。
「应该离这里不是很远。」
6
「滨面！」
半藏从通道的对面探出头来。
「喂，成功了！我们真的打倒FIVE_Over了！……欸，照现在这样，我接近你没问题吧？不会再继续爆炸吧？」
「你放心，已经一个不剩地全发射完了。」
滨面丢下收集了大量LED照明才得到的电磁波照射装置，跑过信道，靠近半藏他们。
「动作快！子弹回退剩几发？MetalEaterM5的子弹！」
「你在说什么啊，滨面？电动螳螂已经……」
「你忘了？」
滨面抓住半藏的两边肩膀用力摇晃，说道：
「来到这里的驱动铠甲不只FIVE_Over，虽然有几架卷入刚才的扫射，可是还剩下好几架啊！」
而且全都具备了没有MetalEaterM5的火力，就无法应战的强度。
那些驱动铠甲的性能，的确都比不上FIVE_Over。
但是，如果那些驱动铠甲集中发动攻击，或许它们能成为比一架FIVE_Over更恐怖的战力。
更何况。
不管是怎样的机种、型号，即使只有一架，驱动铠甲也是他们必须全力应对的战力。
半藏慌张地确认子弹数量，说道：
「……还剩七发。但是无法保证可以全部击中，而且根据对方的强度，可能得打好几发。要用这些对付剩下的驱动铠甲太困难了！」
「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能让无人驱动铠甲失去力量的火力。」
这个藏身处里还放了什么？主人小郭应该最清楚。
「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不管打多少发也只会被弹开。」
「怎么办，滨面！你觉得射击跟刚才的陷阱，能确实干掉它们吗？」
「我有个想法。」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从好几个方向同时传来悬吊装置重压的声音。
敌人打算包围他们。
没时间了。
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滨面现在穿在身上的「规格」了？
7
啪喀啪喀啪喀啪喀啪喀！黑夜海鸟听着连续传出的爆炸声响。废弃大楼好几扇窗户喷出粉尘，外墙龟裂，建筑物本身开始微微倾斜。
和绢旗最爱打闹多少害她花了点功夫，但是就这情况看来，银色十字的收藏品似乎已经有效地发挥机能。都已经冲进去几十分钟，应该把内部破坏殆尽了吧？
「……时间差不多了喵？」
她喃喃自语。她脑中想象的画面，是耕种人肉的巨大农作机械。即使人类感到麻烦的重劳动，机械也能全部仔细完成。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生死判定有些不清不楚。为了「得切实确认对方死亡」，干脆就让它们将肉体压成肉酱。
（……现在这时代，吸尘器都不需要人类来操作，为什么那些鸟差事不全部交给机械处理？）
银色十字和黑夜，对「人类」和「机械」的差别其实都分不清楚，但是她却没有发现这件讽刺的事。
虽说如此，如果继续置之不理，人肉可能真的会完全被压成肉酱。趁他们的身体还保持在「肉眼看得出来的程度」，先进去里面确认比较好。
虽然闯入无人机的作战行动中，很可能会因为误射与误判而遭到袭击。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黑夜轻轻抚摸着重新吹好气的备用塑料海豚玩偶，说道：
「……区区的机械玩具，只要我愿意，十秒钟就能让它变成废铁。」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黑夜悠闲的步伐背后，响起了某种不明的声音。
补强她的东西。
改造人。
大量的婴儿小手，如巨大的斗篷跟随其后，彷佛过境的蝗虫靠着数量带给人压迫感般，追随着黑夜海鸟。
那些全都是黑夜能力的发射器，也是她的炮台。
数量成百上千的「发射地点」，不单只能放射出「氮气爆枪」，也是一个能对「一定范围内的气体流动」造成干扰的群体。能产生一把巨大的氮气长枪，反过来也能制造出一个没有氮气的空间，她可以藉此随心所欲地，造成其它氧气或氢气失去平衡，然后引起爆炸。
那种力量，已经不是等级4大能力者的范畴。
而黑夜本身对于那种陈腐的排名也没兴趣。
「……我知道大家都说我做事下手过重，而且敌我不分。这次的情况可能得花很多钱来换那几条人命，到底怎样会让上头大发雷霆？」
年幼的女王为了让战局更加混乱，朝着废弃大楼走近。
此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脸上浮现嘲笑般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如果你要出场，这里应该最适合吧？」
拄着现代化设计的拐杖，白色人影就站在前方。
一方通行。
学园都市的第一名。从正统排名算来，他立于仅有七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顶点。
黑夜不怀好意地笑道：
「不过呢，你比我原本想象中还要谨慎啊。还是经历战争之后，你的人格改变了？竟然为了保留电池的电力，而按兵不动收集情报，我总觉得你那么做，跟我所知的思路好像有点不一样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四处乱跑，然后无意义地消耗力量……不过托你的福，我好像来不及。」
明显的挑衅。
「你想保护的是芙蕾梅亚？还是滨面？不过无论是哪个，我可以『确定』他们已经都死在里面。包括死去的滨面在内，『你们』只是一群叛乱分子。就算杀掉你们所有人，『高层』也不会生气。」
但是一方通行着眼的不是她的话，而是黑夜本身。
「……勉强长期补充不足的力量，最后就是这种下场？」
黑夜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第一名那句咒骂般的低语。
「虽然每次的时机都不是很好，但现在总算凑齐条件啦。」
两个同样拥有强大能力的人。
让黑夜前进，就确定等级0无能力者将会死亡；只要拦住她，他就有生存的可能性。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我放着不管，他们也已经在里面被打成肉酱。哈哈，还是你想画个线看看他是否还保持人形？反正塞进坟墓底下就都一样啊。」
「……好玩吗？」
「啊？」
「一直待在那种地方，就这么好玩？」
那种地方。
坏蛋的领域。
或许某个等级0无能力者，一直都是那样看着自己吧？一方通行心想。
当然，黑夜并没有发现他的想法。
面对一方通行的询问，她的反应很简单。
她的语气变了。
「还用问吗。当然好玩，实在太好玩了！这里是世界的顶点耶。我所追求的全部都在这块极恶之地里！为了杀戮，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我用下巴就能指使的人员，数量也不是开玩笑的，还有这样的改造人。我的肉体，我的生存之道，比学园都市的任何人都与众不同！这怎么可能不好玩啊！」
「……」
黑夜体内植入了一方通行的部分思考，特别是攻击性，都是出自学园都巿高层的低劣趣味安排并实现的，因此她所说出的话，也接近于他和自己的对话。
他对她的厌恶，其实就等于对自己的厌恶。
「难道你因为自己是第一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所以就觉得以力量决胜，你一定不会输？」
她的冷嘲热讽依然继续。
塑料海豚玩偶，开始从内侧变形。
「不行啦。不是那样啦！我身后『这些家伙』的本质，既不是物资也不是破坏力，而是改造人哦！」
黑夜将破裂塑料玩偶中冒出的数十只手臂，接在右半身上。
那是早已超越「以人工物质补强身体行动」的武器团块。
这个生命体不仅罔顾于人体形状，甚至它会将人体这个框架膨胀到什么程度都不得而知。
「虽然你是学园都市的第一名，但你过去也尝过很多次败北滋味。比如木原数多。只要反过来利用你可以『反射』一切攻击的特性，故意将拳头引到眼前，然后就能让『反射』的拳头打向你的身体。」
一方通行明白她想说什么。
黑夜背后，大量的手臂如波浪般蠢动着。
「不过，我的『手臂』是改造人，是机械。是可以透过数字化数值完全控制的人工产物！只要我输入木原数多的参数，不用说，就能直接连上对付你的策略了！」
让他面对过去威胁的东西。
她的语气和思考，都是最适合消灭一方通行的对手。
「那么第一名，你打算怎么办？木原数多的攻击，毕竟只是活人的拳头，换成我的『长枪』，只要一击你就出局了。不想死就使尽全力放马过来吧，然后我会让你身首异处。」
喀嚓喀嚓喀嚓！数千只「手臂」一齐摆好架势。
那些手臂全都能随心所欲产生「氮气爆枪」，并能结合为群体，完全掌控周围的气流。
攻击模式有数十万种。只要将一方通行最棘手的「木原数多的能量方向」输入其中，就能透过绝对的「反射」，确实对他造成伤害。
来自四面八方，一二百六十度的突刺乱舞。
无论他躲到哪里，即使飞向空中也没有安全地带。即使单纯的「氮气爆枪」本身打不中他，但是透过群体控制气流，还是能影响到上空。
不可能防御也不可能闪避。
这么一来，就可以确定一方通行的末路。
然而学园都市第一名的怪物，反应却是——
「……哼。」
他轻轻地嗤之以鼻，接着就像让路般朝旁边移动一步。
那一瞬间，黑夜海鸟无法理解他行动的真正涵义。正因为她体内植入了他一部分的思考模式，所以无法消去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种局面……不，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那个怪物都绝对不可能「退让」。他的行动背后一定有原因，但是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完全想不出任何例子。
抑或是——
那正是继续留在邪恶之路的黑夜，和抛弃这条路的一方通行彼此之间的差异？
「怎么了？为什么……」
正因如此，黑夜才提出疑问。
然而一方通行面不改色地低声说道：
「你搞错了。」
「……？」
「机械武器最大的特征，并非完全以数值就能操控。单纯的武器是不会有思想或主张的。那一切全是由运用武器的人所决定。给废物来用，就只能产生没用的结果；给一个不错的人来用，或许就会出现不错的结果……不过一旦开始『运用武器』，就已经和完全的善相去甚远。」
「你的意思是，我无法操控这种尺寸的改造人？」
「所以，我才会让开。」
一方通行没回答问题，他以漫不在乎又不耐烦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话先跟你说在前头，这不是针对你。」
铿锵！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声响。
废弃大楼的三层窗户飞出了某种物体。落到地面上后又反弹了几次，最后滚到黑夜的脚边的，是被炸得稀烂的银色十字收藏品之一……也就是驱动铠甲。
枪声中断。
而且窗户边露出了看起来很昂贵的……
（FIVE_Over……？）
枪声停止，代表着内部的镇压结束了？
黑夜想着这件事，接着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具装甲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保护驾驶座的前方舱门扭曲，一部分甚至出现缝隙。
简直就像是被人勉强撬开。
她想到它们攻入内部之前，滨面仕上身上的「龙骑士」车服，也是学园都市制造的。这表示它的操作体系和FIVE_Over是相同规格。
这么说来——
（不会吧……？）
当她感到不寒而栗，为时已晚。
黑夜即将「亲身体验」，知道一方通行为何退后的理由。
压倒性的扫射朝着黑夜海鸟而来。
一发炮弹就能超越第三名的电磁炮，以每分钟四千发的气势连续扫射。
电动螳螂左右雨边的格林电磁炮，一开始就将黑一伙背后大量的「手臂」一口气横扫一空。那是召唤死亡的巨大镰刀。光是挥动，就能如同收割麦子般将置入超能力的武器群全数消灭。
炮弹形成的长带，分别从左右两边一口气逼近黑夜。
狭窄的间隔，足堪匹敌断头台的铡刀。
「可……恶，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若是在万全的情况下，就算FIVE_Over正面来袭，黑夜获应该可以靠蛮力取胜，但她来不及出手。仅仅数秒的差距，大量耗损了使她显得特别的「手臂」。
即使如此，面对两条逼近的子弹镰刀，黑夜还是立刻作出了反应。
她动员剩下的数百只「手臂」，产生出大量「氮气爆枪」。透过控制大气所产生的暴风，扭曲子弹的轨道，大量长枪和拥有惊人破坏力的电磁炮子弹激烈冲突，不断产生爆风。她还考虑到气体无法对应，于是直接用大量「手臂」展开在面前，当作挡箭牌。
（行得通。）
在这场攻防战中，黑夜反复思考着反击对策。
全是攻击性的做法。
（消耗大量电力的格林电磁炮，同时也会产生庞大热能。它无法永远连续射击。安全装置必定会停下一段时间冷却，只要看准时机反击，要破坏FIVE_Over也不是很困难……）
「你选错了。」
像是要打断黑夜的思考似地，一方通行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
是她体内植入的思考模式源头。
最擅长运用那种能力的人，所发出的声音。
「要打防守战，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反射』。那种将力量集中到一个小地方的能量方向操作，不适合大范围连击。那东西可是丢弃盾牌，也能用枪阻挡弹雨的怪物。」
「……？」
重点并非攻击性，而是防御性。
不是黑夜海鸟，而是绢旗最爱。
「如果你的能力是强化在攻击方面，那就老实地彻底歼灭它就够了。如果你的能力如此足以令你自傲，那你就该发动快攻让对方停止扫射，才是最快的做法。」
无法贯彻攻击所产生的弊害。
结果使得她的生存之道也产生动摇。
生物本能，面对格林电磁炮这种破坏的化身时，瞬间选择了防御行动。
一方通行以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批评这一连串的行动。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改造人。」
大量的「手臂」粉碎，机械零件爆炸。
黑夜海鸟被碎片之雨击中，倒卧在地。
胜败已然确定。
8
滨面仕上乘坐在FIVE_Over之中，直接走出废弃大楼。他原本可以使用翅膀从空中移动，但他不想使用未知技术。他穿过建筑物走到一楼，老实地从正面出口走出大楼。
走到一方通行面附近的驱动铠甲，正面舱门打开，滨面从里面露出了脸。
「结束了？」
「眼神凶恶的复制人正在收拾他们剩下的党羽。不过，主要的那两人是你打败的，所以结束也只是时间问题。你能用那东西，表示原本的驾驶已经被你拖出来了吧？」
「对啊。现在小郭……那个沉迷忍者的女孩正在帮忙处理伤势。」
一方通行看了看驱动铠甲的内部。
穿着特殊服装的滨面与内部空间之间，接着电缆线。恐怕是先破坏掉FIVE_Over的系统，然后以电缆连接自己这身服装的控制装置，以再度进行对自己有利的演算。
正因为是相同规格，所以才能在这样的紧急时刻，重新启动系统。
「你居然有情报处理的技术？」
「有心尝试和列出具体步骤，你觉得哪边更聪明？顺便告诉你，后者全是机械包办。」
「……如果让一个用电饭锅做出所有菜肴的女人穿上它，她就会将所有家常菜都做出来？」
滨面没理会一方通行的挖苦言辞，将视线移向下方。
黑夜海鸟倒在地上。
她被相当数目的「碎片」刺中，出血量虽然不少，但四肢都还健在。受到那种程度的扫射，但实际上却没有被任何一发子弹直接命中。果然是学园都市制造的高水平能力者，不是一般常识行得通的对手。
「这么一来，『新生』的骚动也告一段落了吧？」
「那个叫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小鬼呢？」
「在大金库里。因为有时限控制，所以还要半天才能打开。」
「……真麻烦耶，用我的力量直接撬开好了。」
「我也得行动了。如果不在警卫来之前先把武器移到别处，说不定会给小郭造成麻烦。」
两人交谈结束后，立刻将注意力从黑夜海鸟身上移到旁边。
眼前是一场灾难。
他们仍然掌握不住自己战斗的对手究竟为何。
改造人。
机械。
因为格林机枪的扫射，那些几乎全成了碎片。但举例来说，机械所需的ABC零件中，只要缺了一个，机械就会停下动作。那样的情况，从「1号手」「2号手」「3号手」中分别取出ABC三个零件接在一起，就能再做出「4号手」了。
也就是说——
即使那些机器都成了废铁，也不一定就能将那些「手臂」无力化。
「……哈。」
他们听见了吐气的声音。
滨面确实看到了，倒卧在地的黑夜向前伸出小小右手的景象。
同时。
勉强互补机能的一百多条「手臂」团块，一起动了起来。
目标不是滨面仕上，也不是一方通行。
是芙蕾梅亚·塞维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传出气体爆炸声。
大量奔流四窜的气体混合，化为一把尺寸数百公尺的巨大长枪。长枪的准星并没有瞄准。芙蕾梅亚所在的金库明明在三楼，但是黑夜的长枪却瞄准地上部分……彷佛瞄准着一楼的高度，角度偏离了不少。
但是那样就够了。
她只要从左向右挥动一下这把出现的长枪，就能使废弃大楼一刀两断。大金库不能保证承受得住大楼完全倒塌的冲击，再者只要她继续挥动长枪，也将轻而易举地撕裂大金库的墙壁。
这就是学园都市制造的力量。
虽然属于科学的范畴，却又颠覆了常识。
「最后的希望去死吧！这就是……这片漆黑的黑暗就是……学园都市的『黑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迸出了巨响。
她挥动长枪。
那一瞬间。
滨面仕上后悔了。他后悔自以为胜负已定，就离开驱动铠甲。他后悔看到黑夜海鸟的模样，就犹豫着是否要给予稚龄少女致命一击。他后悔明明有很多不用杀人就能解决事态的办法，自己却选了最半吊子的状况。他后悔这种选择不是让自己，而是让深信自己的芙蕾梅亚有生命危险。
一方通行愤怒不已。他愤怒自己在决胜前，嘲笑黑夜摇摆不定的生存之道。那些多余的对话，再次唤醒她的本质。在这种局面，已经分出胜负的状况下，还给了她选择「攻击性」的契机，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愤怒。
他们两人都一样。
最后的选择，做得不够彻底。
（……可恶……）
滨面咬紧牙关，打算阻止黑夜，但已经太慢了。更何况就算穿着特殊服装，但没有FIVE_Over的滨面，也无法以自己为护盾挡住她。
（……果然光靠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配角，是当不了英雄的！）
「长枪」为了破坏一切而行动。
滨面无计可施，只能望着前方。
暴风肆虐大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连最后的挣扎都无从容许。暴风的余波吹过他的脸，他不由得闭上双眼。
眼前染上一片绝望的色彩。
他深深感受到先前所做的一切，都被这一击全数否定掉。
芙蕾梅亚·塞维伦没救了。
他选错了胜败的条件。
击败银色十字和黑夜并不算胜利。
保护芙蕾梅亚的性命和笑容，才是真正的胜利，而他竟然搞错了这么简单的事。只能说他因为打败FIVE_Over和黑夜，而高兴到得意忘形。
他以为他能保护她。
确信自己打倒强敌时，他以为芙蕾梅亚已经安全了。
但结果却是……
「可恶————————————————————————————————————！」
滨面吶喊、绝望，但此时他发现了。
的确有挥动长枪的声音。
但没有后续的声响。
他听不见废弃旧大楼倒塌的声音。
（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片奇怪的景象。
「长枪」原本的确存在。全长数百公尺，以不自然的扭曲气体制造出来的暴力团块。长枪蕴含了能铲平整座大楼的力量，那是无庸置疑的。
但是，
实际上，芙蕾梅亚躲藏的大楼却毫发无伤。
大楼还屹立着。
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长枪的破坏。阻挡住黑夜海鸟用尽最后力气释放出来，充满执着的一击。
是一名少年。
说得更精确一点，是少年的右手。
上条当麻。
右手隐含着幻想杀手的少年，挡住了「氮气爆枪」。
结果显而易见。
首先，强大的氮气长枪整个被吹散。看见这结局的黑夜，或许是连最后的「负面希望」都已失去，这次真的陷入昏迷了。
完全的寂静。
除去了危险性的世界。
他轻轻挥动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右手，对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若无其事地说道：
「好久不见。」
黑夜海鸟站在公寓的屋顶上。
若拥有她的能力，就算不使用地面上的道路也能移动。虽然无法像飞机一样一直在空中飞行，但光是从大楼屋顶移动至其它建筑物屋顶上，也能大幅缩短路程。
她正朝着「工作场所」前进。
「新生」的手下已经追踪到滨面和芙蕾梅亚，并锁定了他们逃进去的废弃大楼位置。
她停在途中的大楼，是为了将意识集中在紧抓手中的手机。
白色大衣只有帽子部分挂在头上，她握住手机。她将塑料海豚玩偶放在脚边，用小脚轻轻地上下踩着玩偶。
「对，没错。将银色十字的『收藏』全拿出来。我看过他的生命迹象，那家伙已经没用了。光是保管那些收藏就等于浪费经费。所以全部拿出来。」
她的通话对象是银色十字的部下，主要负责维修驱动铠甲。
「在自动控制的情况下，行动会变得异常单调，容易产生被对手看穿行动的风险。」
「只要对方没有能击穿装甲的火力就没关系，靠数量取胜吧……更何况，没有用到那东西就结束，就白白浪费掉宝贝了。」
「……Five_Over……」
「这是科学技术不断进步，『尖端科技』基准不断向上提升的大好范本。实在太适合我们『新生』了，听懂了就快把它投入战线。银色十字那家伙也真是的，不用管什么个人嗜好，早派它出去不就好了？」
「可是，那个机型……」
「对哦，只有那个不是完全自律AI啊。驱动铠甲的特性是吧？指定人脑为演算核心，驱动用的计算机以彻底补强的形式包围周边……」
黑夜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
「放弃投入Five_Over，加入战线？」
「正好相反。把濒死的银色十字塞进Five_Over里头，这样就能将他设定为演算核心。反正需要的只有神轻突触的网络。」
极度冷漠的言词。
足以压毁一切反对言论。
「那我确认一下，大部分机体都采用自动控制，塞入银色十字的Five_Over也采用几乎全靠程序行动的形式……毕竟他已经没有意识了。而在自动控制的情况下，该机型的动作将会变得相当单调。另外，也将难以执行输出的微调和复杂的作战行动。也就是说……」
「难以保证芙蕾梅亚·塞维伦的性命？」
黑夜发出一声嗤笑。
「没关系，杀了她也行。高层部已经知道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产生关联，并形成一股势力。那小鬼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算杀掉他们，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利……快解决他们，好专心对付『那群人』。」
她切断手机通话，将手机收到大衣内侧的口袋，接着拿出一根巧克力棒。就是广告中宣传中说一根就能取代早餐的那种。
（接·着，假设这样就能处理掉滨面和芙蕾梅亚，但重点还是一方通行啊。）
她吃着由巧克力、饼干、蜂蜜和生奶油混合而成的点心，如此思考着。
（虽说那家伙的「反射」甚至能反弹核子攻击，但原理不过就是操作能量方向。过去曾经有反过来利用这种性质，在拳头接触身体前收手，使朝着反方向「反射」的拳头，直击一方通行的例子……这些事情因为「黑暗的五月计划」而植入部分思考的我也知道。说明白点，在我脑中已经记录了时机。）
想到这里，黑夜不经意地皱起脸。
「好难吃……应该说太甜了。这已经不是用『大脑随时需要糖分』可以蒙混过去的甜度了。根本是打着健康食品名目，就不注重味道了嘛。」
她如此自言自语，但却没有住口，反而提高了音量。
「虽然我最近总是不走运，不过如果你愿意要不要吃吃看？倒是不管吃东西还是等人，想要的时候却不出现，真的很伤脑筋对吧？」
黑夜海鸟笑着转过头来。
「绢旗最爱？」
听到她的话，绢旗无言地向前。
她的两只小手空空如也，但在战斗时她最能信赖的就是「空手」。纤细的手臂，具有能抬起轿车的「力量」。
「真是的，我正在这一带超奔波搜索滨面的时喉，竟然出现了一个麻烦人物。你好像巳经超知道我来这里的理由啦。」
「虽然时机不太妙，但你能来这里，我很感谢你。正好证明了你们之间强烈的关联。从一方通行和滨面仕上衍生出来，能钓到像你和麦野这样的『道具』成员，成果实在太棒了。你们真是了不起的『大组织』。甚至达到高层因此担心，而决定消灭你们的程度。」
「你想做什么都超是你的自由，我——」
「绢旗啊……」
黑夜轻蔑的声音打断了话才说到一半的绢旗。
「抱歉，不过现在是轮我一个人说到爽的场面。老实说，你没有插嘴的权利。知道吗？权利。这个单字比较难，所以你无法理解吧？」
「『新生』……」
绢旗低语。
「加入新组织就那么开心？」
「我不是说过不希望你开口？不过…就是这样。我并没有特别开心或是怎样啦，只是回到了原有的位置。这里就是我的归属。所以要尽情破坏大开杀戒。」
黑夜并没有特别激动。
但也没有特别拘束。
「虽然如此，『高层』重新编制似乎也是因为迫于情势。毕竟『那群人』开始行动了。对了对了，『那群人』并不是指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他们。『那群人』是来自外侧的威胁……也就是使用『和我们不同的法则』的人，所以控制不了他们。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重新编制的。不过没被召集的你应该无法理解吧？」
「……隔一阵子没见，拿不出什么『成绩』的劣等生，变得真会超信口开河嘛。」
「咦？你在说『黑暗的五月计划』？」
黑夜不怀好意地笑着，以脚跟踢起脚边的塑料海豚玩偶。
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弹起的海豚黏在她背后的白色大衣上。
然后，
「单从攻击性而论，『最接近』的个体就是我。不过因为能力太多的缘故，不小心杀了那群研究人员，导致计划失败。对于那群想制造出乖巧顺从的『狗』的人而言，我或许是劣等生。对吧，优等生绢旗？」
接着，她的语调变得截然不同。
轰！爆炸声响起。
黑夜向左右伸出的手里喷射出长约三公尺的「氮气爆枪」。
看见这场面的绢旗，闭上了双眼。
接着睁开眼睛。
「……除了从手心喷射氮气之外，没有其它才能的超该死混蛋，你以为赢得了我？」
她的口气也变了。
彷佛受到黑夜的引导，隐藏于内心的暴力性也露出了真面目。
她和黑夜不同，并没有引发夸张的物理现象。但是她周围的氮气，的确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下。如果是步枪程度的冲击，能以三百六十度进行全方位防御的「氮气装甲」。
她们的共通点。
「黑暗的五月计划」。
将学园都市最强的等级5超能力者演算方法一部分植入大脑中，提升能力者性能的计划。
依照他人的喜好随意蹂躏一个人人格的计划，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给了这两名少女力量。
但是，这力量虽为同类却不同种。
被当作演算方法理想模范的第一名。根据「切取他精神上的哪个部分，植入哪个部分」，会造成能力的细节产生变化。
一方具有攻击性。
另一方具有防护性。
同样是「操纵空气中的氮气」的等级4大能力者，但黑夜海鸟和绢旗最爱之间的确有区别。
正是因为如此？
或者是在精神被迫变质之前，她们就未曾拥有过彼此疗伤的想法？
成功克服那场如恶梦般实验的两人之间，并没有想透过谈话解决问题，或对于诉诸暴力感到犹豫不决的气氛。
她们只想正面击溃对方。
将妨碍自己目的的人，打到体无完肤为止。
轰隆隆隆隆隆隆！巨响传来。
那是绢旗和黑夜正面冲撞，释放出压缩空气中氮气的攻击之声。
但是论攻击性，黑夜较占优势。
从左右手喷出的氮气之枪，穿过绢旗手臂的缝隙，准确地分别刺入她胸部和腹部的中央。
她的攻击根据彻底的指向性，拥有能贯穿战车的力量。
但是，应该直接命中攻击的绢旗，却只是发出轻征的呻吟，接着笑了出来。
「……要论防护性，我是超一流的。」
「氮气爆枪」被弹到旁边。
同样是被以氮气团块保护的绢旗拳头所弹开。
接着，就是如暴风雨般的连续攻击。
「绢旗！」
一方是长枪，另一方是拳头。光看这场面，有利的明显是黑夜。绢旗的实力虽然坚强，但防护范围只能涵盖拳头周围几公分。相对的，黑夜的长枪却有三公尺。在近身战中，若绢旗的拳头足以发挥出可匹敌格林机枪的结果，那么黑夜的长枪就好比连续发射的小型巡弋飞弹。输出最大成效的攻击没有「贯穿」，而是产生「爆炸」，爆炸连续不停，甚至能将标的物附近的地形变成瓦砾之山。远从设计阶段开始，论攻击性早已无人能敌得过黑夜。
但是——
「你超可怜的。」
绢旗继续释放出能在十秒内将轿车变成破铜烂铁的拳头，并嗤之以鼻地笑了。
「你没在第一次杀死我，从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超决定了。我的防护是三百六十度的，防护无关我本人的意识，会自动展开。如果你超无法贯穿装甲，发动几次攻击都没意义。不管用什么方法，从任何角度突刺，你甚至伤不了我超柔软的眼球……你用大量氮气贯穿目标的那种攻击方法，或许能像撕开湿润的纸一样，轻易撕裂普通钢板，但是和同样使用氮气的我，所制造出来的防护墙超合不来的。」
另一方面。
「即使你的攻击性超优越，但你几乎完全没考虑过防护性。所有力量都超集中在双手上。只要我超攻击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只要一发，你的身体就会承受不住。哪边比较有利根本超不用问……不管我的攻击力是否不如你，我的双手一定会超打中你。」
因为她们彼此都明白，所以更不可能停手。
如果从四面八方遭受各种攻击也不会造成致命伤，就算停手，应该也是安全的。
但为了粉碎眼前的敌人，绢旗最爱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你一点都没变啊，绢旗。」
「难道你就超变了很多？」
「我变了。」
黑夜挥动只有这个部位经过特化的双手，露出嘲笑般的笑容。
「我变了、变了、变了很多哦，绢旗。反之你竟然还停留在那种程度，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明明就有，有很多改变的机会。但你为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你无法跳脱，能力者就必须使用能力战斗这种最根本的基础？」
「……」
「你以为能力者的秘密就只有能力？拥有什么能力？攻击方法有什么特征？有什么弱点？你以为只要知道那些就能分出胜负？这种想法太落伍了。世代不同啦。我再说一遍，绢旗。只要你有心就随时都能改变，就像我一样。」
一瞬间绢旗开始警戒，她怕黑夜会拿出能力以外的武器并用……比如**或炸弹。
那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在某种意义上却又是错的。
结果如下。
黏在白色大衣上的塑料海豚玩偶爆开。
里面伸出了大量的手。
那些手沿着黑夜的身体，一一连接在右上半身。
虽说是手，但尺寸却像婴儿的手一样娇小，就某种意义来说，看起来非常不平衡。但是其中也有长度超过一公尺的手，质感接近塑料之类的石油制品。本来应该很僵硬的假人，若不靠球体关节就能滑顺地移动手脚，或许就是这种感觉。肤色像人，光泽像人工物，坚硬、光滑。完全实现了这些矛盾的项目。
看似扭曲钢管的十几条手臂，彷佛听从黑夜的意思般，同时将小小的手掌对准绢旗。
那些当然不是生物。
同时，绢旗想起来了。
黑夜海鸟是「能自由从掌心发出氮气长枪的能力者」。
轰——！响起一阵到达冲击波领域的爆炸声。
大量的「氮气爆枪」喷射而出，然后全部集中于一点。带着庞大破坏力的透明长枪，将忍不住双手交叉挡住面前的绢旗身体，向后弹出了数公尺。
绢旗确认身上的针织毛衣袖子破裂。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的「氮气装甲」被贯穿了。
「义肢……驱动铠甲……不对，超不对。那是……？」
「绢旗，我告诉你吧。超过一定水平的改造人和驱动铠甲其实是差不多的。反之亦然。」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黑夜蠕动着十几条纤细的手臂。
那些手并不是完全的软管，里面似乎接着好几根短骨。有种像勉强移动因复杂骨折而歪曲的手臂那种厌恶感。
「话虽如此，不过现在尚未确立以加工金属制造人类的方法。结果最后还是得借助生物的力量。细微部分，使用细菌或真细菌（Bacteria）的力量，可以制造出更精巧的零件。就好比不用酵母菌就想做出面包，是很辛苦的啊。」
「人类制作的……补强…超能力…机械……？」
「就在不久之前，出了新的一代。众所皆知的『木原牌』有在研究改造人，而且更为迈进了一个阶段。」
嘲笑声。
这些技术就算确立之后，也不会被一般大众接受的理由，非常清楚明了。
因为太过扭曲。
扭曲到连这座城市腐朽不堪的高层甚至会犹豫的程度，将会造成社会剧烈的变动。
「不过这很值得惊讶吗？很早之前就已经有迹可循。比如脑部受损的一方通行，使用外部网络代理演算能力，还有结标淡希使用低周波治疗器安定精神……没必要拘泥于人体。他们已经做出将让人从体外控制力量的技术了。我则是正好相反，不是从外侧输入。而是在从内输出力量的部分装入人工物质。」
黑夜海鸟是能「从手掌发出氮气之枪」的能力者。
因为人只有双手，所以同时只能产生出两把长枪。
既然如此，只要增加手的数量就行。
加上了十只、二十只手臂后，只要让长枪集中于一点，就能释放出超越往常的破坏力。
「还有。」
骚动不安的气息包围了绢旗。
那是机器产生不了，人类所特有的「气息」。
「想追加多少具身体都办得到。所谓『我』这个东西，并不只限于目前人在此地的『这个』而已哦。」
大楼屋顶的四个角落。
有某种东西爬了出来。那些都是跟连接在黑夜身上的「手」一样的东西，有如蠢动的蛇组成的庞大瀑布。数百、数千。所有机械手臂都是组成黑夜海鸟这个「人体」形状的零件，也都能成为发射「氮气爆枪」的炮台。
「隐藏在海豚中的手是最主要的母手……连接在我身上，也能当作天线来用。平常由程控的附属子手，感应母手发出的讯号，而成为『我的肉体』。至于子手是指的什么，应该不需要我说明吧？」
黑夜发出如同含在口中的笑声，接着说道：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绢旗？」
「……！」
「你的防护性就好比一方通行的『反射』。我的攻击性起因于一方通行的『能量方向控制』。长枪的射程有三公尺，不过我们彼此的能量相互冲撞之后，就能产生更巨大、更长、破坏力更无与伦比的枪，这你知道吧？」
不管有没有胜算，战况都无时无刻在发生变化。
黑夜海鸟立刻出击。
绢旗最爱也没有思考的时间。
数千柄长枪同时发射，导致屋顶上的大气构造明显产生变质。化为扭曲长枪的空气团块，刺向绢旗的腹部。
别说用拳头一击解决，连前进的余力都没有。
长度足以横跨整个屋顶的长枪，将绢旗娇小的身体轰了出去。
砰！一阵有如以手掌拍击榻榻米的巨响迸出。
绢旗身体直接撞上数百公尺外其它大楼的水塔上，大量的水取代爆风四处喷洒。
黑夜想确认遭到破坏的水塔情况，但是——
「啧，不知不觉间，眼睛也变差了……看来这个也『换个新的』比较好。虽然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那种程度应该还勉强活着吧喵？」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黑夜带着大量的「手臂」，为了跳向另一幢建筑物，而走向屋顶边缘。
「绢旗啊，我打算让一方通行和滨面仕上扯上边，然后杀光他们。你以为我会直接去实行计划？」
她的话语中，对绢旗不带一丝一毫感情。
纯粹只是自言自语。
为了自我满足的行为。
「靠我自己的确打不过像麦野那种等级5超能力者，但是利用『道具』，结果就不同了。毕竟格斗技冠军也打不过战斗机。」
银色十字·阿尔法的驱动铠甲。
黑夜海鸟的改造人。
他们正好利用了相反的概念，但是其实达到了完全相同的水平。所以她们才要连手，也知道彼此是因为一致的利害关系而产生「关联」。
「接·着，就趁胜出击吧。本来该由银色十字的收藏品应付滨面，而我去对付一方通行的。」
即使如此，失去了伙伴，她却依然面不改色。
就跟将具有防护性的绢旗最爱横扫出去时一样。
她正是因为如此才存在的坏蛋。
光是毫不动摇这点，就能得到高层的信赖。
「麻烦死了，先全力干掉可以解决的滨面，之后再慢慢处理一方通行吧。」
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比银色十字更麻烦。
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说是非常具有学园都市风格的怪物，踏上追杀之旅。
2
滨面从地下铁隧道工程人员专用出入口回到地上，那里是第十九学区。看来是追踪银色十字时，从第三学区移动到这里来了。
再开发失败的学区。并排矗立的大楼全都带着明显脏污，拉下铁门的店铺非常多。但是另一方面，也有传说是否要藉由重新研究真空管和蒸汽机等「已经被市场放弃的技术」，好开发尖端技术……因为这种想法，而故意孤立一个学区当作古老技术的实验场地。
由小郭在前方带领，滨面、半藏、芙蕾梅亚躲入的藏身处，就是在这样寂寥破败的街区里，随处可见的一幢废弃大楼中。
这里原本应该是百货公司，通风而宽阔的穿堂，还有停止运作的电梯交错其中。商品已经被撤走了，但覆盖着灰尘的假人模特儿却直接丢在那里。
半藏的口气听来有点焦躁。
「出入口太多了……现在全部用路障堵起来，根本是不可能嘛。」
「我本来是看上这里有比较多的地方可以躲啊。」
穿着迷你浴衣的小郭像闹脾气般反驳道。
「先别管那个，假设要在里面固守，具体胜算如何？固守基本上只是拖时问，光靠这么做就能解决是相当罕见的。在拖延时间之后，我们能有怎样的胜算？」
「……一方通行。」
滨面挤出了一句话。
「我们这种人是无计可施的，但如果是那个怪物，不管出现多少驱动铠甲，他都能将它们横扫一空。这么一来，拖延时间就有意义了，也能救得了芙蕾梅亚的性命。虽然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但如果联络得上他，那家伙就会赶来这里。我们也就算了，但那家伙也有必须保护芙蕾梅亚性命的理由。」
「滨面！」
半藏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但是，那家伙，那种怪物……！」
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滨面摇了摇头。
不良集团Skillout对第一名有所忌讳的理由。不能让芙蕾梅亚听见那个怪物和驹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最优先考虑的是芙蕾梅亚的性命。」
「……」
听了这句话之后，半藏陷入沉默，但他似乎无法同意。
芙蕾梅亚不安的视线，轮流看着滨面、半藏和小郭一二人。
小郭代替半藏继续说道：
「滨面。那你有办法跟那个第一名联络上吗？」
「我们看起来像是会交换手机号码的关系吗？」
滨面勉强自己以轻松的语气答道。
「只不过，那家伙似乎有他自己的情报网。他到底是怎么会介入这次事件，我连最初的关键都不知道。恐怕是街上发生了什么大骚动，那家伙自然就掌握到问题所在。我们只要做点『什么』，让这幢废弃大楼变得显眼就行。」
「要去屋顶上烧东西？」
「再多点提示。最好有让看得懂的人能理解的暗号。」
滨面稍微想了一下，接着脱下自己穿着的合身驱动铠甲头盔。
他将头盔交给小郭。
「把这个放在火堆旁边。能调阅卫星画面的人，或者能监听报告的人就能明白……这好歹是最新型的试作款式。」
「收到。」
小郭接过头盔，兴味盎然地抚摸着它，并说道：
「三楼东侧的投币式寄物柜那里放了武器。虽然锁的内部构造全都换过了，但是有滨面的技术，不需要万能钥匙吧？」
「谢啦。还有，很抱歉把你也卷进来。」
「不会，我的斗志都燃烧起来了。不是为钱或名誉，是为了一个小生命，不惜与不为人知的巨大权力对抗，简直就像时代剧里的忍者，害我好期待耶。」
「半藏。」
「我知道啦！反正我跟你一样，不管怎样都得行动。我可不打算默默地等死。」
小郭为了给一方通行传送暗示而走向楼顶，滨面和半藏则去三楼东侧的投币式寄物柜拿武器。芙蕾梅亚虽然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但似乎无法忍受独处，于是追在滨面他们后面跟了上去。
小型的投币式寄物柜大概有两个信箱大，大的则有足够将清扫用具纵向放入的空间。如同小郭所说，锁比外观看来还复杂。但要是多用几根铁丝，也不是打不开。
一个个打开后，里面滚出了不少枪枝。
「……这样哪像忍者啊？」
「其实忍者以前比武士还要常用短筒火绳枪耶。」
但是，这些武器看起来都不像能破坏覆盖厚重装甲保护的驱动铠甲。
「这个如何？」
最大的柜子里，藏着比滨面还长的巨大全自动步枪。半藏像呻吟般念出枪身上头的刻印。
「MetalEaterM5……反战车用的全自动步枪？原本是MX，不过大幅改良了枪床和枪柄，并装上水冷的冷却设备，在那场战争中正式采用。」
与其说是枪，更像是可以直接当做钝器使用的残暴铁块。
「如果用这把枪，确实可能对驱动铠甲造成伤害。但它的后座力可不简单，外行人搞不好一枪就把肩膀给撞断了。」
「总比没有好。」
滨面拿出几本厚度足以与字典匹敌的杂志说道：
「与其单方面被敌人攻击，还不如自己揍自己的脸，还比较不会让人那么不甘心。」
「要那么说也对。」
听着半藏的笑声，滨面将**插进裤带中，他提着半自动步枪背带，扛起MatalEater。以拿得动的枪武装起自己的滨面，向旁边的半藏发问：
「防御怎么办？要设路障吗？」
「出入口数量太多了。再说对方的力量足以破墙而入，现在堆放那些破铜烂铁也只是平白浪费时间。」
半藏摊开小郭交给他的百货公司平面图。
「重要的是，得先找出行进路线里最重要的位置。只要分析出在内部前进时必须通过的地点，就能以枪击阻止对方推进……幸好我们有MetalEater。」
「可是对方能穿墙吧？」
「那是水平移动的时候，不过纵向移动时只能依赖通道。楼梯、手扶梯、电梯通道，地点有限，而且每次能通过的驱动铠甲数量也有限。埋伏在那里狙击，或许就能将他们减少到一定数量。」
原本打算穿过楼层上去和小郭会合的滨面他们，发现了原本是银行的区域。不过那里也只剩沙发和柜台，不可能有一迭迭的钞票，提款机之类的器材也全都撤走了。
不过，撤不走的东西留了下来。
被厚实的墙壁包覆起来的巨大金库。
滨面和半藏面面相觑。
「……你觉得呢？」
「小郭已经搞定电力系统，大金库的紧急电源也在『大箱子』内侧。一旦上锁，就算被切断缆线，只要对方没用我们设定的密码，金库的门也不会打开。」
「不过，」半藏欲言又止地说道：
「只要多花点时间，要靠蛮力打开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而且里面是条死巷。一旦被打开就无处可逃了……我们能做的只剩拖延时间了。这个金库解决不了问题。」
然后，滨面和半藏看着芙蕾梅亚。
把所有人关进金库也解决不了问题，但不能将年幼的她丢在枪战的战场上。敌人最先瞄准的目标一定是芙蕾梅亚。
（糟透了……）
滨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在思考。
（最坏的情况，即使我们全都死在这里，也还有这个大金库。在芙蕾梅亚被拖出金库之前，那个第一名的怪物很可能已经先赶来了。）
因为这种令人厌恶的想象，使滨面的手指忍不住发抖。体内涌出一股难以压抑、隐隐作呕的感觉，但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只要在芙蕾梅亚·塞维伦面前，就该隐藏那样的情绪。
「芙蕾梅亚，你听好。等一下你就躲进金库，那里的门和墙壁都很厚实，所以不管来了什么人都无法轻易打开。只要躲在里面你就安全了，听懂了吗？」
「滨面，你们大概要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准备要去大打出手……你不用担心，只要在金库里等着就好了。你先进去，然后等门再次开门的时候，那一架就打完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保证，一定会保护你。」
「……不要。」
芙蕾梅亚喃喃自语。
她身体严重颤抖，接着伸出双手环抱住滨面的腰。
「我不要！我大概知道你在撒谎！骗人！我都知道，和现在的滨面有一样眼神的人，最后会变成怎样我都知道！」
她开始发起脾气大吼大叫。
但是她这反应的根本原因，却更为沉重。
滨面知道。
「驹场哥哥也没回来！芙兰达姐姐也联络不到！大家那时候的眼神大概都和现在的滨面一样！大家都隐藏着什么，转身背对我，然后就从我的眼前消失！」
消失的人们。
和芙蕾梅亚的过去，有深厚关联的人们。
正因为她总是站在不知真相的立场，所以芙蕾梅亚一直背负着那种阴影活到现在，同时她应该也对此感到畏惧。自己最重要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毫无道理、没有预兆、就在某天突然消失。
「我不要。」
最大的恐惧。
她带刺的态度，是对于现在包围着滨面他们的危险气息，所产生的过敏反应。滨面的演技当然没用，她所背负的伤痛，并非轻微到以那种程度就能蒙混过去的。
「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消失！要是那样我真的受够了！我大概有什么下场都无所谓了！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哪里都别去！」
滨面略陷沉默。
驹场利德。
芙兰达·塞维伦。
他想起了已经消失的他们。而在同时他注意到了。说不定还有不必让芙蕾梅亚哭泣的未来。他也注意到为什么那种美好的未来并未来临，只剩年幼的少女在这里哭喊。
没错。
全都是因为滨面太弱了。
过去的自己……不，即使是现在，滨面还是个最烂的人渣。他根本没厉害到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眼前发生的问题。
而且，驹场和芙兰达对抗的事件，全都与学园都市深不可测的「黑暗」有关。老实说，那早就超越个人力量足以解决的程度。所以即使同样的事重复一万次，他或许也无法画下快乐结局。
但是，滨面就在现场。
驹场利德和芙兰达·塞维伦。他们「消失」的时候，滨面的确就在现场，他也是当事人。
他和直到一切结束也完全不得而知，不可能帮得上忙的芙蕾梅亚不同，滨面具有能改变什么的可能性。即使他弱小、悲惨、没出息，但只要选择其它选项，或许他们都还能活着。
滨面咬紧牙关。
真正伤害芙蕾梅亚、让她害怕胆怯的人，不是银色十字他们。在原因的一端，必定会写着滨面仕上的名字。
而滨面也不可能真正抚平芙蕾梅亚内心的伤痛。知道「结局」的他，早就明白绝不可能发生什么美好的奇迹。
没有最棒、最好、最佳的结果。
但是，他也没有冷酷的心，能明确地归纳出「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结论。
（……驹场利德已经不在了。芙兰达·塞维伦也绝对回不来。对这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人们，一个个消失在我眼前。那是无从改变的事实，也无法挽回。）
寻找。
现在的自己做得到的事。
即使一切结束之后，还是能做到的事。
（……所以，我不会再继续失去他们。我绝不能让芙蕾梅亚·塞维伦不想失去的东西消失。管他是学园都市的「黑暗」还是高层，我不会容许你们再做出让这孩子哭泣的事。不管要与谁为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样。）
颤抖停止了。
管他是逼近的驱动铠甲还是暗部组织，那些人都已经无法让滨面感到害怕。他对能否获胜这种虚幻的计算没兴趣。如果无法获胜，那就去制造出能获胜的条件。难题在意识到那一点的瞬间，就会转变成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依照出题者的想法写出模范解答，就算是歪理也没关系。反正那些题目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能答出来的题目，没必要随之起舞，写上仔细的解法。
「嘿。」
滨面将又长又大的MetalEaterM5靠在墙边，他弯下身子，正对着芙蕾梅亚的视线高度。
「芙蕾梅亚，你听着。你所重视的驹场老大和芙兰达，都是很厉害的人。他们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我想我没办法做到跟他们一样。」
「没有那回事。」
芙蕾梅亚摇头。
「滨面没有对我见死不救啊。大概我每次被掳走的时候，你一定都会来救我。」
「不过，」
滨面一瞬间被她出其不意的话说中内心，但是自己又否定了芙蕾梅亚的评价。
「我只是个配角。并不是那种有资格照着聚光灯，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换做驹场老大或芙兰达他们，我想这种时候他们一定不会在这里犹豫不决，早就已经决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于要如何取舍，至少他们不会为了做选择而困惑。所以，他们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美化。说不定驹场利德和芙兰达其实不是那么果断的人。毕竟驹场利德是名不良少年，而芙兰达出卖了「道具」的伙伴。但他们还是没有迷惘。正因为他们拥有「即使赌命也要贯彻的某种目的」，他们最后才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彻底执行。
滨面做不到。
不管下定什么样的决心，一旦有人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他的决心就会动摇。不管选择了什么，他也总是陷在迷惘与踌躇不决中，而选择之后，一定也会不时烦恼着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他就是这种程度的人。
绝对无法成为英雄的人。
但是，
虽然如此，
「不过，我还在这里。」
接下来，轮到滨面出其不意地说服芙蕾梅亚。
任何人理所当然都会拥有，谁都不可或缺的东西。
为了悼念那些不再能拥有这些事物的人，滨面再次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些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一次。
不是在做戏，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啦。配角唯一的长处，就是不会轻易丧命。就算周围的人纷纷倒下，我也能一直站到最后。」
「真的吗？」
芙蕾梅亚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问道：
「滨面真的不会消失？」
「真的不会。」
「打勾勾。」
说完，芙蕾梅亚真的伸出小指。
滨面在那一瞬间之前，都忘了还有这种方法。
「……对喔。」
滨面也有点害羞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打勾勾。」
交缠的手指分开，芙蕾梅亚被滨面推着肩膀，送进大金库里。直到滨面从外侧将巨大的门关上之前，她一直盯着滨面的眼睛。
滨面完全关紧大门，转动把手锁上门之后，半藏出声向他说道：
「二十根钛合金螺丝，还具有以磁力使门缝真空化的装置。关闭方式为定时方式。关闭后十二小时内，不管任何操作都不会有反应。我们设定的密码也是，在时间到之前都无法输入。」
「……」
「枪战一旦开始，场面将会变得相当混乱。就算第一名的怪物没来，也无法瞒过维护街道治安的警卫。时间拖得越长越难隐蔽行踪，所以我们按照作战，尽量在内部拖延时间……喂，滨面。你到底怎么了？」
「那样不行。」
滨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管是等待救援还是拖延时间，都只会消耗战力。那么做或许的确可以守住最重要的核心，芙蕾梅亚也能获救。但是大金库再次打开时，如果我们变成了尸体，那孩子会再度哭泣的。她会因为本来不需要流的眼泪哭花了脸，那不行。要是那样，根本不能算是我们的胜利。」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
「一定要赢。」
不良少年肩膀扛着MetalEaterM5，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半藏，还有小郭，一个都不能少。一定要将迎面而来的驱动铠甲全部毁掉。在背后操纵驱动铠甲的那群人，也得全部撂倒。芙蕾梅亚已经没必要再跟『黑暗』扯上关系了，她本来就没理由跟他们扯上边。所以，一定要把那孩子送回原来的地方。一定要把她送回没有生命危险，可以理所当然地尽情欢笑的世界。」
「你是认真的吗……」半藏如呻吟般喃喃自语。
然而，滨面并没有责备态度迟疑的友人，他说：
「你没必要勉强跟我上战场。我们之中被视为目标的，恐怕只有我和芙蕾梅亚。你和小郭即使逃走，他们也不会真的去追杀你们。只要我们能残存下来，芙蕾梅亚就会展露笑容。即使如此，那也算是胜利。」
「什么叫逃跑也可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能不能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再说那些话！小女孩的眼泪和约定，根本是一种威胁！」
「你都已经坚持到这一步，所以你的确跟驹场老大一样，早就超越配角的领域啦。」
为了让芙蕾梅亚·塞维伦停止哭泣。
重新确认目的的两名不良少年，扛着反战车步枪准备迎击敌人。
即使当不了英雄。
滨面仕上也一定要守住芙蕾梅亚·塞维伦的笑容。
3
最终防卫的地点在三楼，原银行的大金库。
滨面等人理所当然地在通往金库的路上布下陷阱，埋伏在一旁准备应战。
「机关全部设好了。」
小郭走近人在宽广的穿堂，架着MetalEaterM5的滨面说道：
「因为是有线处理，所以就算他们用电波干扰我们，也没问题。」
「这里是三楼吧。就算大金库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但要是整片地板崩塌，会不会变成『四角箱』掉落地上的情况？」
「出租金库也会保管数据光盘或骨董之类的东西，所以构造应该十分精细。我猜就算三楼整个坍塌，它也会被独立的合金柱支撑住，而悬浮在空中吧？」
「来了。」
就在半藏说出这句话打断两人的对话之后。
轰！随着一声巨响，穿堂下方一楼部分的楼层流入了大量粉尘。
「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墙打破了！」
「滨面，快准备。决定要战斗的人是你吧！」
他们根本没时间慢慢瞄准对方。
粉尘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身影，那是双脚步行的驱动铠甲，右臂前方直接连结一个比本体还巨大的盾牌。由于盾牌过于巨大且厚实，似乎连驱动铠甲也无法举起它。可以看见盾牌下部附有车轮，盾牌中央有有个洞，那里伸出一座跟人类手臂一样粗的炮身。并且，倾斜的炮身已经对准了人在回廊的滨面他们。
持续不断的发射声响。
机关枪贯穿了滨面身旁的地板，然后一口气朝滨面横扫。
「滨面！」
小郭抓住滨面的后颈，强行将他拖离原来所站的地方。紧接着，驱动铠甲像是放弃狙击人体，决定连同回廊将地板整个打碎使之崩塌，又连续开了好几发炮弹追击。滨面、小郭、半藏彷佛被钢筋水泥追赶着，在回廊里奔跑。
（那是什么鬼玩意！果然不是一般的火力！）
一路奔跑并往回廊下方看的滨面，发现小型驱动铠甲正沿着手扶梯往上爬。
「小郭！三号手扶梯！」
「收到。」
小郭响应，接着用拇指按下连接圆形收纳器电缆的一个开关。
转了好几个弯的手扶梯在连接各楼层部分，连续发生爆炸。手扶梯化为废弃物品的瀑布。原本打算从二楼移动到三楼的小型驱动铠甲被瀑布吞没，推倒在一楼。
但驱动铠甲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被破坏掉。
滨面在奔跑中，挥动巨大的反战车步枪。
他将枪口转向楼下瞄准目标，对陷在瓦砾中挣扎的小型驱动铠甲中心扣下扳机。
轰！一声惊人的爆炸声传来。
他右肩传来一阵猛烈的冲击，沉重而巨大的MetalEaterM5枪口朝向正上方。他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是架着枪的滨面身体，直接被后座力吹向后方。这股力量强行扳开手抓住自己后颈的小郭，使她滚出超过两公尺远。
「小……郭……」
别说是肩膀，甚至让人怀疑脖子和腰部情况的剧痛传遍全身。滨面曾经在俄罗斯使用过突击步枪，但这两者简直天差地违。其实这本来应该是设计成以木桩之类的东西，固定于地面射击的枪吧？
他一点也没自信，不知道子弹是否击中了目标。
但是他完全没有因为剧痛而痛得打滚的余力，也没有时间慢慢确认楼下的情况。
因为现在，举着巨大盾牌的机型还在继续扫射。
滨面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躺在地上滚动，以逃离炮弹的扫射和崩塌的回廊。
三个人纵身跳入圆柱的阴影中。
因为是结实的钢筋交会之处，所以才能耐得住炮弹没被贯穿。
「可恶，那是什么啊？」
滨面躲在柱子的阴影中确认楼下的情况。
他发射出去的巨大子弹，的确击中了小型驱动铠甲，但是很奇怪。因为冲击打坏了金属零件，厚实的驾驶座舱门敞开，但是里面却没有驾驶人员。只有无人的内部空间，就这么敞开着。
爆炸声打断了滨面的思考。
原来是旁边的半藏单脚跪地，对小型驱动铠甲发动后续追击。虽然他用的不是自动步枪，但他还是承受着每一发的冲击。
而炮弹逐渐将敞开的驾驶舱门内侧，和内部空间破坏得乱七八糟。这次无人驱动铠甲的行动完全停了下来。
「这些驱动铠甲是用计算机程序控制的。恐怕有人用了银色十字那家伙留下的所有机型。」
喀锵喀锵喀锵！响起了好几声金属敲击地板的声音。
穿堂下面，又出现了五具新的驱动铠甲。
半藏慌忙躲进遮蔽物的阴影中。
「……只怕这柱子也挡不住了。」
「对方没理由停留在那里，因为手扶梯坍塌了。为了爬上来，他们必定得找寻其它路径。好比其它楼梯和电梯——」
滨面话才说到一半，马上就察觉到异变。
正后方。
玻璃窗的另一边。在建筑物之外，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空中，飘着巨大的影子。整体上接近全长五公尺的螳螂。它并不是四条腿站在地上，手握着两把镰刀的造型。而是拥有两把镰刀和两只手臂，并以两只脚直立的外观。从打开装甲中延伸出来的半透明翅膀，以滨面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拍打着，只留下残像。
和鸟类振翅的方式不一样。
追根究底来说，尺寸那么巨大的物体，光靠那么小的翅膀无法腾空飞起。
（……用超音波，连同翅膀范围之外的空气全部一起搅动……？）
它不像蝴蝶或飞蛾如同搧动圆扇一样带动空气，而是随着翅膀的运动，产生有如漩涡的气流。这么做比单纯以翅膀搧动空气，还能得到更大的浮力。恐怕那架螳螂，就是以这个原理进阶发展出来的。
滨面立刻举起MetalEaterM5的枪身。
但那已经是极限了。
在他还来不及扣下扳机之前，巨大的驱动铠甲已经打破窗子，朝着这个楼层发动突击。半藏、小郭，以及滨面各自向左右滚开。
螳螂背部有个巨大的圆筒物，那是用来收纳大量炮弹的东西。而取代镰刀折迭起来的前脚末端有护盖，在两个敞开的护盖中安装了人工物武器。
将三根枪管束在一起，做成能回转的构造。
而且，不需用到火药的力量就能发射。
利用电磁力的原理，发射金属炮弹的武器。
前脚的保护罩侧面写着这几个字。
Gatling_Railgun。
「——！」
滨面心里涌起了一股恐惧感。
滨面没仔细瞄准，就先扣下反战车步枪的扳机。那行动并不是打算破坏那架螳螂。而是想靠着巨大的后座力，让自己的身体朝横向弹开。
这是很可能折断自己手臂的无谋之举。
但即使折断手臂都还算好的。
紧接着，钢铁风暴来袭。
————！连声音都消失了。
螳螂的破坏力，让刚才的枪战就像虚弱无力的武器。
滨面不久之前所站的地方，整条通道都被轰掉了。每道破坏都呈现直径一公尺的圆形。风穴增加到一分钟内超过四千发，不止三楼，攻击一口气贯穿地面，道寸致整幢大楼微微倾斜。
从枪口的尺寸来看，应该分类为「枪」而不是「炮」；但那种破坏力根本不是枪击能达到的程度。
楼下几架伺机发动攻击的驱动铠甲，短短数秒便化为铁屑。
程度差太多了。
它已经超越了界限。
滨面听到了喀哒喀哒的声响。过了一阵子才发现那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睁大眼睛看着螳螂收起羽翼的腹部，上头所刻的英文字母。
FIVE_Over.
Modelcase_“RAILGUN”.
学园都巿中仅有七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第三名正是超电磁炮（RAILGUN）。那大概是以机械重现了那名能力者结构的驱动铠甲。而且还是被认定为「以纯粹工学技术，制作出足以超越基础体才能」的款式。
科学技术时时刻刻在进步，昨天的最新技术很可能到了明天，就不一定能再保持地位和优势。
怪物能在一分钟内，发射数千发光是一发就已经十分可怕的炮弹，这怪物再次显现出科学常识的可怕。
（……第三名。）
在第四名麦野沉利之上。
超越了那个第三名的驱动铠甲。
恐怖的最新型小幅度地摆动头部，将左右各一门的杀人武器扫过周围。
双脚无法动弹。
全身开始发抖，身体僵硬了。
滨面发觉自己的视野骤然变得狭窄。
「快跑，滨面！」
他听见了半藏的叫喊声。他和小郭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滨面看了看四周，用差点陷入混乱的头脑拼命思考。然后——
他的眼神对上了绑在一起的枪身。
紧接着，滨面丢下过份沉重的MetalEaterM5，毫不犹豫地从三楼回廊的扶手跳下。
爆裂声四散。没有打中目标的格林电磁炮子弹，整个粉碎了回廊另一边的地板和墙壁。
滨面勉强吊在二楼回廊的扶手上，连忙爬起身子。
正上方降下了破坏之雨。
头顶上的三楼回廊与脚下的二楼回廊整个被打穿。滨面纵身跳向眼前的唱片行，并滚了一圈，同时回廊整个坍塌向一楼坠落。
（……虽然炮弹的贯穿力相当不得了，但准确度却不是很高。是为了支撑枪身，不受电磁炮炮弹搅动空气所引起的爆风影响，以悬吊系统完整地固定住枪身四周？）
只要不断小幅移动，或许就能躲过它的瞄准。
但是他天真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后方。
滨面因为恐惧而回头，只看到FIVE_Over就伫立在前方。虽然它自己的连续射击造成了整个回廊崩塌，但它却静止在空中。力量来自以超音波振动搅拌空气，形成漩涡的半透明羽翼。
「……哔……叽叽……」
他听到了某种声响。
没有意义的声音。但是滨面的背脊却僵硬了。
「……叽哔……叽叽……唰唰唰唰叽……」
（银色十字……？不，那家伙应该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应该受了必须立刻送医的重伤，为什么还能行动？）
驱动铠甲具有从外侧补强受伤身体的机能。
他就是运用了那种机能回到岗位上？
还是因为第三者判断他「还能使用」，所以勉强将他塞入驱动铠甲中？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银色十字和先前不同，他的声音之中感受不到任何意识。
没时间深入思考。
喀锵——伴随着一声机械音，原本固定在一起的枪身展开，各自展开自由行动。
「啊……」
即使如此，那还是电磁炮。
拥有足以纵向贯穿三、四辆战车的子弹，虽然失去了连续射击功能，但取而代之的，是呈扇形展开的枪口恣意蹂躏着二楼的楼层。
（可恶……！到底是哪门子装填方式啊！）
格林机枪通常是藉由旋转复数枪身，一发发装入子弹，但是格林电磁炮若非装填子弹方式原本就有不同，否则就是可以随不同模式切换装填方式。
滨面突然毫无意义地缩起身子，拼命地想从枪林弹雨下逃走，但前方的地板早已整个坍塌。每边约数十公尺长的大洞。这次，滨面的身体真的随着巨响掉落到一楼。
剧痛贯穿全身，体内的氧气被挤了出来。
「咳……呼……啊？」
大概是肺部没空气了，所以他连惨叫都办不到。
即使如此也还算好的，若不是穿着「龙骑士」用的机车服，他恐怕早就会断手断脚。
粉尘包围四方，使他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滨面在粉碎的建材上拼命爬行。
（怎么办……？）
他没有发现口中渗出了血味。
（只要不解决掉那家伙，就没有时间和其它的驱动铠甲对战。但是要怎么办？我根本没办法用那把巨大的MetalEater一一瞄准那家伙。再说，那把枪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他手里只剩两个有如金属制字典般的弹匣。
再怎么强力的子弹，如果无法发射，就无法展现出破坏力。
正因为威力十足，所以要紧急制造一个枪身也相当困难。若是用了不足以应付其威力的东西代替，只怕枪身爆炸时会将滨面的身体炸个粉碎。
当然，MetalEaterM5以外的**或冲锋步枪，根本不值一提。
（FIVE_Over利用各种感应器扫描着战场。他应该已经掌握住所有看起来能当作武器、能反击的东西，连同隐藏在阴影之后的所有物体了。）
这种状况下，哪有办法逆转？
滨面拼命压抑着差点变成一片空白的脑袋，但是对手并不会好心地等他做出决定。
「……？」
滨面终于浅浅地吐了一口气，他因某个疑问皱起眉头。
FIVE_Over并没有继续追击。
他明明已经无法行动，照现在的情况，应该随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
（搞什么……）
滨面想了一下，终于发现了。
敌人最优先的目标并不是滨面仕上，而是芙蕾梅亚·塞维伦。如此高科技的机械产物，要扫描建筑物里所有人的位置，也并不难。或许不可能扫描至厚实的大金库中，但是只要上头装载着能推测出「建筑物中没有芙蕾梅亚的反应是怎么回事」的AI，要以哪里为目标也就一目了然。
如果遭受到那样的连续射击，就算是大金库的门也会被整个挖开。
「可恶！」
滨面勉强撑起疼痛的身体，拖着自己的肉体往前迈进。
虽然很可能被窃听，但他还是拿出手机联络半藏。
「半藏！MetalEater还能用吗？FIVE_Over……那具格林电磁炮的目标是芙蕾梅亚！不管你要怎么做都得阻止它！」
「反战车步枪还能用，但是想靠它除掉那家伙是很困难的，滨面。」
半藏痛苦地说道。
「那把大到夸张的步枪也不行？」
「如果靠近它应该有用。这把枪子弹的速度和威力有直接关系。初速是最快的，所以距离越近威力越大。问题是要怎么接近它？它如果一直持续那种台风般的连续射击，就算从阴影后面露脸都很危险耶。」
滨面差点想用拳头捶在墙上。
为了保护大家的性命，就必须破坏掉FIVE_Over。但是要破坏FIVE_Over，就得让大家冒着性命危险。
抱着字典般大小的弹匣，滨面思考了一阵。
然后抬起头。
半毁的天花板垂下一条配线电缆。
「……半藏。没必要完全破坏FIVE_Over。你可以阻止它前进吗？」
「那群铠甲是无人的AI机耶。它们并没有担心会遭到破坏的机能。」
「具体上要花多少时间？」
「啧。如果它们有保持作战执行能力的计划，十分钟。但是如果以远距操作切换成『击破优先』，那就玩完了。」
「那样就够了。帮我阻止它，但是尽你所能就好。一旦状况不对，你就依照自己的判断赶快逃走。」
「我帮你阻止它，然后你想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就算用了MetalEaterM5也无法破坏那架电动螳螂。我们这里没有超过MetalEaterM5的火力！」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现有火力想办法。」
目的地终于决定了。
滨面将看向天花板的视线，明确地转向前方。
「要在这里打倒那架FIVE_Over。」
「怎么做？」
「这里是藏身处，所以除了武器以外，应该也有生活必需品，例如床具、食物之类，我想先跟小郭确认。现在还能用电，也就表示这里也有冰箱或家电吧？」
「那又怎样？」
「照明呢？冰箱和电磁炉都有，不会说只有手电筒吧？」
「主要楼层有LED！你要那个干嘛？难道想用灯照得那个怪物睁不开眼吗？」
「没错。」
半藏开玩笑，却得到认真无比的回答，他大吃一惊。
但是滨面接着说道：
「……用家计的好朋友毁掉它吧。」
4
FIVE_Over。
Modelcase_RAILGUN。
拥有这个编制名称的驱动铠甲，飞过遭到毁坏的回廊，缓缓降落在三楼。由于威力过高的格林电磁炮会严重破坏地形，所以这种飞行机能原本是为了让机体本身，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地面而准备的。不管是狭窄复杂的屋内，还是遭到强度可匹敌飓风的强风大肆破坏的室外，它都能像站在透明的地面上一样静止在空中。
AI已经以感应器将整座大楼来回扫描了五次，已经确认无法得到目标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反应。
这幢大楼里感应器扫描不到的地方很少，其中目标能躲藏的地方更少。
最应该优先确认的，是三楼银行的大金库。
无论芙蕾梅亚是否在那里都没关系。
如果不在，也只是少了一个候补地点。只要将所有可隐藏的点搜索过一次，总会遇到目标的。
假设对方受到惊吓，试图从一个点跑向另一个点，她的行动也会被定期的「全体扫描」捕捉到。
也就是说这不是徒劳无功，只要能维持以相同方式持续搜索作业，最后总能抵达目标。
计算机程序特有的「从头开始照顺序毁灭」做法，虽不适合解决以复杂条件堆积起来的敏感事件，但在单纯明快的歼灭战却能立下大功。
FIVE_Over沿着通道在三楼推进。由于唯一值得担心的事项只有「子弹使用过度」，因此AI模式已经设定为尽可能走现在这条路。如果没有这个项目，它现在应该已经「破坏所有墙壁和障碍物」，选择最短的路线前进。
但是，那里出现了妨碍。
更准确的说法是，以数分钟为单位的「全体扫描」中，捕捉到了躲藏在通道角落里的身影。
数量有两个。
其中一个带着反战车用的长射程步枪。
弹出风险判定结果为「击破」的AI，和靠着墙壁隐藏身体的半藏与小郭，几乎是同时开始发动攻击。
虽说如此，半藏并没有勉强自己连续射击。
他从通道死角伸出枪管，进行最低限度的射击后，再次躲进角落。过分靠近墙壁恐怕会是使枪身撞上墙而限制行动，但他完全没出现那种失误。即使以不自然的姿势射击，但MetalEaterM5惊人的后座力也没有弄伤他的身体。
那是看到的人都会惊叹的技术，但是AI并没有那种高度机能。
它只能判断状况。
节省子弹用量、尽可能走现在这条路前进，考虑到这些条件之后——
得到了「二话不说直接打穿墙壁」的结论。
目标似乎也发现到螳螂的镰刀，转向了不自然的方向。
墙壁另一边的影子连忙趴下身子，同时格林电磁炮开始扫射。——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伴着超越声音领域的冲击波，脆弱的遮蔽物整个塌陷。
虽然没有成功使目标无力化，但AI还是继续作业。
没了遮蔽物，要瞄准目标也就简单多了。
因此并无必要变更作业任务。
永远重复着「单调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的AI。FIVE_Over继续前进。它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像人类，能自行思考的最新武器，更像是机能多元发展的飞弹。
最适化所造成的冷酷。
不惜排除变通性、经过特化的思考方式，让人可以看出那些运用FIVE_Over的人内心的理想。
面对企图逃跑的两人组，FIVE_Over则以格林电磁炮回应。
它并没有直接瞄准目标。
它搜寻出目标逃走时可能经过的路线，直接将通道地板和墙壁整个轰掉。由于通道坍塌，使得二人组失去退路。想纯粹靠身体性能躲避格林电磁炮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
下一次扫射就能决定结果。
到达了「单纯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的终点。
螳螂右边的镰刀，准确无比地瞄准目标。
就在此时。
每隔几分钟就反复进行的定期「全体扫描」，捕捉到其它反应。在正后方。数十公尺前方有人。那人双手用力推着有轮子的手推车，接着放开手，让推车滚向这边。以将近自行车的速度逐渐靠近的手推车上，堆栈着两个大小可以环抱起来的瓦楞纸箱。
内装爆炸物的可能性。
进行风险判定的AI，迅速将FIVE_Over反转。在手推车尚未到达它跟前时，格林电磁炮早已将可疑物品炸了。虽然那是纯粹的金属子弹，但「爆炸」却是最适当的形容方式。
瓦楞纸箱里装的是水果。
苹果和橘子之类的圆形水果，将近半数被炸得粉碎，剩下的滚出纸箱散落一地。因为担心是爆炸物，所以故意没瞄准，稍微偏离准星，先将里面的东西打出来。
FIVE_Over继续进行风险判定。
从纸箱中滚出来的水果，每颗都从正中央切成两半，呈半球状，看在人类眼中或许非常不可思议，但那不过只是程序依风险判定所做出的反馈。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奇怪的事」，但风险判定认定为用途不明。
FIVE_Over将炮身从手推车残骸，转向推车过来的人身上。
滨面仕上。
AI直线式的思考，无法判断那瞬间他露出笑容的理由。但是AI掌握了别的事。他双手抱着的东西。AI几乎准确地判断出，那条一百伏特直流家用电源线连接的东西究竟为何。
是个金属块。
将平面照明层层迭迭，由上万颗LED组合而成的一个团块。
更精确地说，那是收集了主要楼层的照明灯具，并从中得到的大量零件。
电磁波照射装置。
将组合铁板成喇叭状，覆盖着整个装置。那形状成功模拟出能让光线强力照往前方的功能。
结果。
然而。
风险判定的结果如下。强力的电磁波会对电子机器造成不良影响，但是数万颗LED，这种程度对于施加过专门对策的FIVE_Over各部分机构而言，并不会造成致命损伤。更何况「以强力电磁炮当作武器」的FIVE_Over本身，原本就是会大量四散磁性和电磁波的机型。
一个个消灭。
AI的判定，终究是「单纯行动的结果，总能抵达目标」。彻底执行AI下达的指示，才赋予了FIVE_Over这种武器的特性。
正因如此。
FIVE_Over的AI无法判定。
追根究柢而论——
AI无法得知心怀恐惧和盘算的人类，会想正面对抗格林电磁炮这种活像开玩笑的武器，到底是因为怎样的心境才能产生这种想法？
也就是说，对方确信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否则不可能有人会特地站到怪物面前。
FIVE_Over不久前才破坏了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大量从正中剖成两半，呈半球状的水果。然后发生了「奇怪的事」。就在此时，用于反战车步枪MetalEaterM5的巨大子弹，就直向突刺过来。
程序的风险判定错过这次攻击，是因为没有任何因子显示对方有可能开炮。
超过半数的水果虽然被粉碎，但是剩下的仍然散落四处。
当然，FIVE_Over的怀中和躯体下方也有。
而特意插进水果里的东西，是为了让稳定的平面和地板接触「使弹头可以永远朝向上方」而改造过的。
半藏说道。
想要以MetalEaterM5贯穿FIVE_Over，就只能在极近距离下射击。
但是，就算让子弹靠得再近，少了发射装置也没意义。
顺带一提。
提到引爆火药的方法，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点火」
但是方法不止如此。
比如——
强力电磁波能引爆反应过度灵敏的炸药。
比FIVE_Over挥动镰刀的速度还快。比格林电磁炮将滨面的身体，连同建材一起轰成碎片的反应还要迅速。
爆炸声传出。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震动空气的巨大声响，不仅震撼了人在远处的滨面耳朵，也撼动了他的体内。
他们在对切的水果中央塞入子弹，让子弹穿出半球状顶点。自然大部分的子弹都是朝上。
不过近半数的水果都被格林电磁炮破坏，因此子弹也朝着其它方向四处发射。
从FIVE_Over的正下方，朝四面八方发射。
这就像一场巨大的爆炸，破坏的暴风朝四面八方喷洒出去。
「可恶！」
拿着电磁炮照射装置准备攻击的「目标」，连忙趴下身子。
但是他却来不及追击FIVE_Over。
装甲上橘色的火花四散。
风险判定在工作完成之前就中断了，数据也已损坏。
没有枪身来调整火药的爆发力，子弹的威力当然跟着削弱不少，但是距离影响甚巨。接近零射击距离的状况，产生了相应的破坏力。
装甲表面出现巨大裂痕，它仍吱嘎作响地移动双脚试图挣扎，就在此时，天花板突然落下大量建材。因为没击中FIVE_Over的那些子弹，对天花板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伤。
这次，
FIVE_Over终于停了下来。
据说在规格上，超越第三名的驱动铠甲停止了。
在停止之前，AI过度直线性的思考，捕捉到它无法判定的声音。
也就是——
带有感情的人类声音。
「……我所认识的第四名，比你可怕多啦。」
5
绢旗最爱倒挂在办公大楼的屋顶上。
似乎因为钢铁制成的水塔内侧破损，屋顶上形成了一整面广大的水洼。她穿的针织洋装一部分，钩住了水箱的尖锐残骸。
即使是她的「氮气装甲」，也无法让伤害化为无效。她感觉就像腹部受了几拳重击，冲击直达体内，使她完全失去活力。但这已经算好的结果了，如果没有能力保护，她恐怕早已变成绞肉。
（……虽然大楼里的人没上来真是超侥幸，但是这的确跟「高层」有关吧。）
然而事与愿违。
连接屋顶与屋内的电梯门打开了。
出现不是在大楼里工作的上班族，也不是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员。
如果是工作人员，那么他年纪太轻，而且表情也太过凶恶。
「……你是…第一名……？」
那是拄着现代感设计的拐杖，白发红眼的等级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仰望着挂在水塔上的绢旗。
「我的同伴窃听到『新生』正在拼命阻止警卫介入这场骚动。黑夜海鸟，或是银色十字·阿尔法。跟他们其中之一有关吧？」
「你的重点是？」
「那群人的去向。那群叫『新生』的，盯上了一个叫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小鬼。我想在她被杀之前先下手为强。」
「塞维伦……？可恶，那个超爱哭鬼会做出这些跟他格格不入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你知道他们可能去哪里吗？」
「既然你都能窃听『新生』手下的通话内容，不是应该超知道他们的去向？」
「他们大概是根据战略，设定了机密层级，不管做什么都得花钱。如果有关组织的所有通讯，都归类为最高层级的安全措施，那可得花钱如流水了……更重要的是，『新生』似乎并没有完全得到『高层』的支持啊。」
「超原来如此。」
「那你知道吗？」
「应该知道。」
绢旗倒吊着耸了耸肩。
「应该离这里不是很远。」
6
「滨面！」
半藏从通道的对面探出头来。
「喂，成功了！我们真的打倒FIVE_Over了！……欸，照现在这样，我接近你没问题吧？不会再继续爆炸吧？」
「你放心，已经一个不剩地全发射完了。」
滨面丢下收集了大量LED照明才得到的电磁波照射装置，跑过信道，靠近半藏他们。
「动作快！子弹回退剩几发？MetalEaterM5的子弹！」
「你在说什么啊，滨面？电动螳螂已经……」
「你忘了？」
滨面抓住半藏的两边肩膀用力摇晃，说道：
「来到这里的驱动铠甲不只FIVE_Over，虽然有几架卷入刚才的扫射，可是还剩下好几架啊！」
而且全都具备了没有MetalEaterM5的火力，就无法应战的强度。
那些驱动铠甲的性能，的确都比不上FIVE_Over。
但是，如果那些驱动铠甲集中发动攻击，或许它们能成为比一架FIVE_Over更恐怖的战力。
更何况。
不管是怎样的机种、型号，即使只有一架，驱动铠甲也是他们必须全力应对的战力。
半藏慌张地确认子弹数量，说道：
「……还剩七发。但是无法保证可以全部击中，而且根据对方的强度，可能得打好几发。要用这些对付剩下的驱动铠甲太困难了！」
「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能让无人驱动铠甲失去力量的火力。」
这个藏身处里还放了什么？主人小郭应该最清楚。
「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不管打多少发也只会被弹开。」
「怎么办，滨面！你觉得射击跟刚才的陷阱，能确实干掉它们吗？」
「我有个想法。」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从好几个方向同时传来悬吊装置重压的声音。
敌人打算包围他们。
没时间了。
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滨面现在穿在身上的「规格」了？
7
啪喀啪喀啪喀啪喀啪喀！黑夜海鸟听着连续传出的爆炸声响。废弃大楼好几扇窗户喷出粉尘，外墙龟裂，建筑物本身开始微微倾斜。
和绢旗最爱打闹多少害她花了点功夫，但是就这情况看来，银色十字的收藏品似乎已经有效地发挥机能。都已经冲进去几十分钟，应该把内部破坏殆尽了吧？
「……时间差不多了喵？」
她喃喃自语。她脑中想象的画面，是耕种人肉的巨大农作机械。即使人类感到麻烦的重劳动，机械也能全部仔细完成。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生死判定有些不清不楚。为了「得切实确认对方死亡」，干脆就让它们将肉体压成肉酱。
（……现在这时代，吸尘器都不需要人类来操作，为什么那些鸟差事不全部交给机械处理？）
银色十字和黑夜，对「人类」和「机械」的差别其实都分不清楚，但是她却没有发现这件讽刺的事。
虽说如此，如果继续置之不理，人肉可能真的会完全被压成肉酱。趁他们的身体还保持在「肉眼看得出来的程度」，先进去里面确认比较好。
虽然闯入无人机的作战行动中，很可能会因为误射与误判而遭到袭击。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黑夜轻轻抚摸着重新吹好气的备用塑料海豚玩偶，说道：
「……区区的机械玩具，只要我愿意，十秒钟就能让它变成废铁。」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黑夜悠闲的步伐背后，响起了某种不明的声音。
补强她的东西。
改造人。
大量的婴儿小手，如巨大的斗篷跟随其后，彷佛过境的蝗虫靠着数量带给人压迫感般，追随着黑夜海鸟。
那些全都是黑夜能力的发射器，也是她的炮台。
数量成百上千的「发射地点」，不单只能放射出「氮气爆枪」，也是一个能对「一定范围内的气体流动」造成干扰的群体。能产生一把巨大的氮气长枪，反过来也能制造出一个没有氮气的空间，她可以藉此随心所欲地，造成其它氧气或氢气失去平衡，然后引起爆炸。
那种力量，已经不是等级4大能力者的范畴。
而黑夜本身对于那种陈腐的排名也没兴趣。
「……我知道大家都说我做事下手过重，而且敌我不分。这次的情况可能得花很多钱来换那几条人命，到底怎样会让上头大发雷霆？」
年幼的女王为了让战局更加混乱，朝着废弃大楼走近。
此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脸上浮现嘲笑般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如果你要出场，这里应该最适合吧？」
拄着现代化设计的拐杖，白色人影就站在前方。
一方通行。
学园都市的第一名。从正统排名算来，他立于仅有七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顶点。
黑夜不怀好意地笑道：
「不过呢，你比我原本想象中还要谨慎啊。还是经历战争之后，你的人格改变了？竟然为了保留电池的电力，而按兵不动收集情报，我总觉得你那么做，跟我所知的思路好像有点不一样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四处乱跑，然后无意义地消耗力量……不过托你的福，我好像来不及。」
明显的挑衅。
「你想保护的是芙蕾梅亚？还是滨面？不过无论是哪个，我可以『确定』他们已经都死在里面。包括死去的滨面在内，『你们』只是一群叛乱分子。就算杀掉你们所有人，『高层』也不会生气。」
但是一方通行着眼的不是她的话，而是黑夜本身。
「……勉强长期补充不足的力量，最后就是这种下场？」
黑夜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第一名那句咒骂般的低语。
「虽然每次的时机都不是很好，但现在总算凑齐条件啦。」
两个同样拥有强大能力的人。
让黑夜前进，就确定等级0无能力者将会死亡；只要拦住她，他就有生存的可能性。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我放着不管，他们也已经在里面被打成肉酱。哈哈，还是你想画个线看看他是否还保持人形？反正塞进坟墓底下就都一样啊。」
「……好玩吗？」
「啊？」
「一直待在那种地方，就这么好玩？」
那种地方。
坏蛋的领域。
或许某个等级0无能力者，一直都是那样看着自己吧？一方通行心想。
当然，黑夜并没有发现他的想法。
面对一方通行的询问，她的反应很简单。
她的语气变了。
「还用问吗。当然好玩，实在太好玩了！这里是世界的顶点耶。我所追求的全部都在这块极恶之地里！为了杀戮，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我用下巴就能指使的人员，数量也不是开玩笑的，还有这样的改造人。我的肉体，我的生存之道，比学园都市的任何人都与众不同！这怎么可能不好玩啊！」
「……」
黑夜体内植入了一方通行的部分思考，特别是攻击性，都是出自学园都巿高层的低劣趣味安排并实现的，因此她所说出的话，也接近于他和自己的对话。
他对她的厌恶，其实就等于对自己的厌恶。
「难道你因为自己是第一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所以就觉得以力量决胜，你一定不会输？」
她的冷嘲热讽依然继续。
塑料海豚玩偶，开始从内侧变形。
「不行啦。不是那样啦！我身后『这些家伙』的本质，既不是物资也不是破坏力，而是改造人哦！」
黑夜将破裂塑料玩偶中冒出的数十只手臂，接在右半身上。
那是早已超越「以人工物质补强身体行动」的武器团块。
这个生命体不仅罔顾于人体形状，甚至它会将人体这个框架膨胀到什么程度都不得而知。
「虽然你是学园都市的第一名，但你过去也尝过很多次败北滋味。比如木原数多。只要反过来利用你可以『反射』一切攻击的特性，故意将拳头引到眼前，然后就能让『反射』的拳头打向你的身体。」
一方通行明白她想说什么。
黑夜背后，大量的手臂如波浪般蠢动着。
「不过，我的『手臂』是改造人，是机械。是可以透过数字化数值完全控制的人工产物！只要我输入木原数多的参数，不用说，就能直接连上对付你的策略了！」
让他面对过去威胁的东西。
她的语气和思考，都是最适合消灭一方通行的对手。
「那么第一名，你打算怎么办？木原数多的攻击，毕竟只是活人的拳头，换成我的『长枪』，只要一击你就出局了。不想死就使尽全力放马过来吧，然后我会让你身首异处。」
喀嚓喀嚓喀嚓！数千只「手臂」一齐摆好架势。
那些手臂全都能随心所欲产生「氮气爆枪」，并能结合为群体，完全掌控周围的气流。
攻击模式有数十万种。只要将一方通行最棘手的「木原数多的能量方向」输入其中，就能透过绝对的「反射」，确实对他造成伤害。
来自四面八方，一二百六十度的突刺乱舞。
无论他躲到哪里，即使飞向空中也没有安全地带。即使单纯的「氮气爆枪」本身打不中他，但是透过群体控制气流，还是能影响到上空。
不可能防御也不可能闪避。
这么一来，就可以确定一方通行的末路。
然而学园都市第一名的怪物，反应却是——
「……哼。」
他轻轻地嗤之以鼻，接着就像让路般朝旁边移动一步。
那一瞬间，黑夜海鸟无法理解他行动的真正涵义。正因为她体内植入了他一部分的思考模式，所以无法消去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种局面……不，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那个怪物都绝对不可能「退让」。他的行动背后一定有原因，但是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完全想不出任何例子。
抑或是——
那正是继续留在邪恶之路的黑夜，和抛弃这条路的一方通行彼此之间的差异？
「怎么了？为什么……」
正因如此，黑夜才提出疑问。
然而一方通行面不改色地低声说道：
「你搞错了。」
「……？」
「机械武器最大的特征，并非完全以数值就能操控。单纯的武器是不会有思想或主张的。那一切全是由运用武器的人所决定。给废物来用，就只能产生没用的结果；给一个不错的人来用，或许就会出现不错的结果……不过一旦开始『运用武器』，就已经和完全的善相去甚远。」
「你的意思是，我无法操控这种尺寸的改造人？」
「所以，我才会让开。」
一方通行没回答问题，他以漫不在乎又不耐烦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话先跟你说在前头，这不是针对你。」
铿锵！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声响。
废弃大楼的三层窗户飞出了某种物体。落到地面上后又反弹了几次，最后滚到黑夜的脚边的，是被炸得稀烂的银色十字收藏品之一……也就是驱动铠甲。
枪声中断。
而且窗户边露出了看起来很昂贵的……
（FIVE_Over……？）
枪声停止，代表着内部的镇压结束了？
黑夜想着这件事，接着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具装甲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保护驾驶座的前方舱门扭曲，一部分甚至出现缝隙。
简直就像是被人勉强撬开。
她想到它们攻入内部之前，滨面仕上身上的「龙骑士」车服，也是学园都市制造的。这表示它的操作体系和FIVE_Over是相同规格。
这么说来——
（不会吧……？）
当她感到不寒而栗，为时已晚。
黑夜即将「亲身体验」，知道一方通行为何退后的理由。
压倒性的扫射朝着黑夜海鸟而来。
一发炮弹就能超越第三名的电磁炮，以每分钟四千发的气势连续扫射。
电动螳螂左右雨边的格林电磁炮，一开始就将黑一伙背后大量的「手臂」一口气横扫一空。那是召唤死亡的巨大镰刀。光是挥动，就能如同收割麦子般将置入超能力的武器群全数消灭。
炮弹形成的长带，分别从左右两边一口气逼近黑夜。
狭窄的间隔，足堪匹敌断头台的铡刀。
「可……恶，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若是在万全的情况下，就算FIVE_Over正面来袭，黑夜获应该可以靠蛮力取胜，但她来不及出手。仅仅数秒的差距，大量耗损了使她显得特别的「手臂」。
即使如此，面对两条逼近的子弹镰刀，黑夜还是立刻作出了反应。
她动员剩下的数百只「手臂」，产生出大量「氮气爆枪」。透过控制大气所产生的暴风，扭曲子弹的轨道，大量长枪和拥有惊人破坏力的电磁炮子弹激烈冲突，不断产生爆风。她还考虑到气体无法对应，于是直接用大量「手臂」展开在面前，当作挡箭牌。
（行得通。）
在这场攻防战中，黑夜反复思考着反击对策。
全是攻击性的做法。
（消耗大量电力的格林电磁炮，同时也会产生庞大热能。它无法永远连续射击。安全装置必定会停下一段时间冷却，只要看准时机反击，要破坏FIVE_Over也不是很困难……）
「你选错了。」
像是要打断黑夜的思考似地，一方通行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
是她体内植入的思考模式源头。
最擅长运用那种能力的人，所发出的声音。
「要打防守战，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反射』。那种将力量集中到一个小地方的能量方向操作，不适合大范围连击。那东西可是丢弃盾牌，也能用枪阻挡弹雨的怪物。」
「……？」
重点并非攻击性，而是防御性。
不是黑夜海鸟，而是绢旗最爱。
「如果你的能力是强化在攻击方面，那就老实地彻底歼灭它就够了。如果你的能力如此足以令你自傲，那你就该发动快攻让对方停止扫射，才是最快的做法。」
无法贯彻攻击所产生的弊害。
结果使得她的生存之道也产生动摇。
生物本能，面对格林电磁炮这种破坏的化身时，瞬间选择了防御行动。
一方通行以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批评这一连串的行动。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改造人。」
大量的「手臂」粉碎，机械零件爆炸。
黑夜海鸟被碎片之雨击中，倒卧在地。
胜败已然确定。
8
滨面仕上乘坐在FIVE_Over之中，直接走出废弃大楼。他原本可以使用翅膀从空中移动，但他不想使用未知技术。他穿过建筑物走到一楼，老实地从正面出口走出大楼。
走到一方通行面附近的驱动铠甲，正面舱门打开，滨面从里面露出了脸。
「结束了？」
「眼神凶恶的复制人正在收拾他们剩下的党羽。不过，主要的那两人是你打败的，所以结束也只是时间问题。你能用那东西，表示原本的驾驶已经被你拖出来了吧？」
「对啊。现在小郭……那个沉迷忍者的女孩正在帮忙处理伤势。」
一方通行看了看驱动铠甲的内部。
穿着特殊服装的滨面与内部空间之间，接着电缆线。恐怕是先破坏掉FIVE_Over的系统，然后以电缆连接自己这身服装的控制装置，以再度进行对自己有利的演算。
正因为是相同规格，所以才能在这样的紧急时刻，重新启动系统。
「你居然有情报处理的技术？」
「有心尝试和列出具体步骤，你觉得哪边更聪明？顺便告诉你，后者全是机械包办。」
「……如果让一个用电饭锅做出所有菜肴的女人穿上它，她就会将所有家常菜都做出来？」
滨面没理会一方通行的挖苦言辞，将视线移向下方。
黑夜海鸟倒在地上。
她被相当数目的「碎片」刺中，出血量虽然不少，但四肢都还健在。受到那种程度的扫射，但实际上却没有被任何一发子弹直接命中。果然是学园都市制造的高水平能力者，不是一般常识行得通的对手。
「这么一来，『新生』的骚动也告一段落了吧？」
「那个叫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小鬼呢？」
「在大金库里。因为有时限控制，所以还要半天才能打开。」
「……真麻烦耶，用我的力量直接撬开好了。」
「我也得行动了。如果不在警卫来之前先把武器移到别处，说不定会给小郭造成麻烦。」
两人交谈结束后，立刻将注意力从黑夜海鸟身上移到旁边。
眼前是一场灾难。
他们仍然掌握不住自己战斗的对手究竟为何。
改造人。
机械。
因为格林机枪的扫射，那些几乎全成了碎片。但举例来说，机械所需的ABC零件中，只要缺了一个，机械就会停下动作。那样的情况，从「1号手」「2号手」「3号手」中分别取出ABC三个零件接在一起，就能再做出「4号手」了。
也就是说——
即使那些机器都成了废铁，也不一定就能将那些「手臂」无力化。
「……哈。」
他们听见了吐气的声音。
滨面确实看到了，倒卧在地的黑夜向前伸出小小右手的景象。
同时。
勉强互补机能的一百多条「手臂」团块，一起动了起来。
目标不是滨面仕上，也不是一方通行。
是芙蕾梅亚·塞维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传出气体爆炸声。
大量奔流四窜的气体混合，化为一把尺寸数百公尺的巨大长枪。长枪的准星并没有瞄准。芙蕾梅亚所在的金库明明在三楼，但是黑夜的长枪却瞄准地上部分……彷佛瞄准着一楼的高度，角度偏离了不少。
但是那样就够了。
她只要从左向右挥动一下这把出现的长枪，就能使废弃大楼一刀两断。大金库不能保证承受得住大楼完全倒塌的冲击，再者只要她继续挥动长枪，也将轻而易举地撕裂大金库的墙壁。
这就是学园都市制造的力量。
虽然属于科学的范畴，却又颠覆了常识。
「最后的希望去死吧！这就是……这片漆黑的黑暗就是……学园都市的『黑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迸出了巨响。
她挥动长枪。
那一瞬间。
滨面仕上后悔了。他后悔自以为胜负已定，就离开驱动铠甲。他后悔看到黑夜海鸟的模样，就犹豫着是否要给予稚龄少女致命一击。他后悔明明有很多不用杀人就能解决事态的办法，自己却选了最半吊子的状况。他后悔这种选择不是让自己，而是让深信自己的芙蕾梅亚有生命危险。
一方通行愤怒不已。他愤怒自己在决胜前，嘲笑黑夜摇摆不定的生存之道。那些多余的对话，再次唤醒她的本质。在这种局面，已经分出胜负的状况下，还给了她选择「攻击性」的契机，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愤怒。
他们两人都一样。
最后的选择，做得不够彻底。
（……可恶……）
滨面咬紧牙关，打算阻止黑夜，但已经太慢了。更何况就算穿着特殊服装，但没有FIVE_Over的滨面，也无法以自己为护盾挡住她。
（……果然光靠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配角，是当不了英雄的！）
「长枪」为了破坏一切而行动。
滨面无计可施，只能望着前方。
暴风肆虐大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连最后的挣扎都无从容许。暴风的余波吹过他的脸，他不由得闭上双眼。
眼前染上一片绝望的色彩。
他深深感受到先前所做的一切，都被这一击全数否定掉。
芙蕾梅亚·塞维伦没救了。
他选错了胜败的条件。
击败银色十字和黑夜并不算胜利。
保护芙蕾梅亚的性命和笑容，才是真正的胜利，而他竟然搞错了这么简单的事。只能说他因为打败FIVE_Over和黑夜，而高兴到得意忘形。
他以为他能保护她。
确信自己打倒强敌时，他以为芙蕾梅亚已经安全了。
但结果却是……
「可恶————————————————————————————————————！」
滨面吶喊、绝望，但此时他发现了。
的确有挥动长枪的声音。
但没有后续的声响。
他听不见废弃旧大楼倒塌的声音。
（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片奇怪的景象。
「长枪」原本的确存在。全长数百公尺，以不自然的扭曲气体制造出来的暴力团块。长枪蕴含了能铲平整座大楼的力量，那是无庸置疑的。
但是，
实际上，芙蕾梅亚躲藏的大楼却毫发无伤。
大楼还屹立着。
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长枪的破坏。阻挡住黑夜海鸟用尽最后力气释放出来，充满执着的一击。
是一名少年。
说得更精确一点，是少年的右手。
上条当麻。
右手隐含着幻想杀手的少年，挡住了「氮气爆枪」。
结果显而易见。
首先，强大的氮气长枪整个被吹散。看见这结局的黑夜，或许是连最后的「负面希望」都已失去，这次真的陷入昏迷了。
完全的寂静。
除去了危险性的世界。
他轻轻挥动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右手，对滨面仕上和一方通行若无其事地说道：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