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于四月某晴天的放学后与99%的完美女孩邂逅的那件事

    网译版转自NEET轻文事务所

    图源:blate1991

    总尼特:尼特笔(NEET轻文事务所)

    一片落樱,轻轻地划过我身前。

    我本疾行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视线追寻它的去向。

    不知从何处舞落的花瓣擦过我的鼻尖后,在即将接触地面时,乘着一股强烈的春风再次浮卷而上,翩翩起舞,身形融入在令眼睛的刺痛的青空之中消逝掉。纵然触手可及,我却放过了那转瞬即逝的时机。从空中放开视线后,我再次迈出脚步。

    笔直通向学园正门的道路上,两排樱花树夹道而立,在开学典礼的季节中一齐绽放出一片粉红。

    然而,这些在上个星期已经悄然塞满视线的盛开的樱花,也不过只是初春的点点余韵。美丽的花朵,如同当初的争奇斗艳一般,告别短暂的花期之后开始香消玉殒。绽放于人上的花朵本就不曾有多美丽,落地之后被人潮践踏,染上泥垢,只因原先的高洁变得更加肮脏。话虽如此,樱花的花瓣仿佛要埋没大地一般已然散落各处,想要脚下留情也是不可能的,也毫无意义。

    我足底践踏着樱花的花瓣,快步走向正门。

    春天,新学期、新生活开始的季节——对我而言,不过是升上了高中二年级,许多的状况不过是在沿袭一年级的历程。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一切都像写好的剧本一样按部就班,不希望更差,也不指望更好。换言之,我将独自踏破高中一年级的春夏秋冬,始终贯彻孤高的情结,完美地沿袭下来。然后,我将继续保持现状,将这个理念顺利地贯彻到高三,直至毕业典礼都不会停滞。

    这一年间,我奋战过了。与『人与人之间应当不断产生联系』的社会常识抗争过了。我始终在告诫自己「所谓的友情和恋爱,不过是广告代理商的阴谋」。人独自出生,独自死去,试想一下这些冷酷的事实就会知道。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人是硬派的,是孤高的,这才是作为一个人所该拥有的高端态度。然而,我依旧不得不得直面这所谓的『现实』。

    差不多该承认了。不得不承认了。承认我很失败的这个现实。承认失败之后,依旧一意孤行,做着无用的抵抗。

    到我完全投降之后,谁能将它们馈赠与我呢。

    送我名为朋友、女友、现实的三法器。

    我虽不以学园社会金字塔的顶点为目标,却也曾想得到平凡的高中生活。于是,我失败了。而原因再明白不过。

    因为,我没有加入社团。

    但如果我这么说了的话,

    「社团活动的确是高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不过回家部也能交到朋友哦。能不能别把你的社交能力低下的责任推卸在社团问题上呢?」

    或许会遭人如此当面指摘。应该说,我的脑内已经响起过这样的声音。我不得不说我脑内的这个人根本就一无所知。

    在我所上的这所私立八百万学园里,对社团活动的重视程度是其他高中远远无法企及的。这所学校的社团活动以及委员会活动的实际参加率超过了99.99%,不参加社团活动就是为人有缺憾。推行着这样的校风,我校的社团参加率比手机普及率还要高。

    没错,于是反而言之,在最开始——去年四月的时候,还并不算糟。因为所有人在入学的这一时间点上都是回家部。归属意识的主体自然会落在毕业初中或者高一班级上。我在当时也受到过同班同学一起去社团见习的邀请,也受到过已经加入某个社团的同学让我加入他自己所属社团的邀请。

    不过,我依旧贯彻了回家部的理念。

    就在这段时间里,同学中参加相同社团的人关系变得牢固,即便参加不同社团的人之间,对话的开端也都成为了某些社团活动。小集团化日渐明显,当班上所有人都加入社团的时候,我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

    回想之余,在我脑内的人又说了这样的话

    『99.99%的学生都参加了社团,这种事情明明在入学之后马上就注意到了,可为什么一年级的时候不参加任何社团呢?』

    想来这句话说得十分在理。不对,恐怕对除我之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正确的吧。然而,我之所以没有加入社团,是有难言之隐。

    我曾下定决心,坚决不加入任何社团。

    要问为何,因为我从前是——。

    「高桥君!」

    没错,从前是高桥君。

    啊咧?错了,高桥是我的姓,无论从前抑或现在,永远绝赞高桥中。

    话说,总觉得有人在喊我,是我脑内之人在喊我么?

    「我才没叫啊。再说,我是你的脑内之人,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也是高桥啊」

    这话在理。那么刚才仿佛被人喊道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不是幻听么?真可悲,终于耐不住孤独,开始在自己脑中……」

    闭嘴!要说我脑内产生的声音,你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幻听吧!

    「嘛,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这样的话,你岂不就变得加倍可怜了?」

    「真啰嗦啊,区区脑内之人也妄想伤到我?」

    「请问,高桥君?」

    「啊,刚才脑内的我也听到了吧。是个女孩子的声音,错不了」

    「也对啊。女孩子啊。麻烦了啊。那么脑内会议暂时终止吧」

    「嘛、脑内的我别慌啊」

    「怎么了啊,那可是女孩子哦。你觉得脑内之人的我和女孩子孰轻孰重?」

    「我说,冷静一点啊。Becool。在这一年里明明除了事务性的联系从来没有和女生说过话,又怎么可能在路上突然被女孩子喊到名字呢?」

    「可是,她在喊高桥啊。高桥是我的姓啊」

    「问题就在这里。高桥的确是我的名字,也是日本的第三大姓啊」

    「这么说,难道……」

    「没错。在忍耐住雀跃的心情冷静下来后,作出『怎么?叫我?』之类反应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另一个高桥君就会挥着手向女孩儿跑过去,然后得到两个人类似『久等了?』『高桥君真是的,太慢了啦』『抱歉抱歉。话说,那个露出僵硬微,表情微妙的家伙是谁?你认识么?』『不,完全不认识。搞不懂』『可他在看你这边哦?』『讨厌,好恶心,走吧走吧』的反应,我要怎么办?」

    「好想去死。如果我是魔王,我会毁灭世界,然后连同我自己一并回归于无」

    「魔王……?是高桥君……吧?」

    「我要稍微开个自我内部会议,对不住了——」

    正当我被呼唤自己的声音所牵引,不假思索反射性的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我呆住了。

    强风吹拂,樱花的花瓣犹如纸吹雪一般飞舞起来。

    ◇

    与那个人的四目交汇的那一刻,我不由忘却了呼吸。

    视线的前方,强风拂卷的漫天飞花中,一名少女背倚着樱花树。若以陈腐的修辞方式来形容,我会说,她恍若樱花的化身。

    她身着八百万学园的制服,我却对她没有映像。从她制服胸前发光的校徽形状可以看出,她和我同属二年级。

    稍微过肩的直黑发。一双富有意志的大眼睛,直挺的鼻子,两片樱色薄唇,在娇小的脸庞上呈现出出色的平衡感。

    她既不胖也不瘦,诚然少女风貌的健康身体,穿在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制服中。正是这份单纯更加彰显出素质的优秀。

    这名少女什么都不做,光是站那里就能吸引众人目光,流露出强烈的魅力。话虽如此,可她的魅力并非煽情的那种,而是清爽透底的纯洁感所散发出来的,如天然花香般的少女韵味。

    这样的美少女站在烂漫樱花之下。

    这幅画面,就算当做偶像写真刊载在漫画杂志上,就算作为『学园生活构想图』刊登在学园导览手册上也绝不失色。以同为学生的视点来看,或许就算以大人的视点来看,她都诠释了何为理想中的完美女子高中生。

    拥有如此完美外表的少女,呼唤了自己的名字。不是在漫画、电视剧、或是游戏这类媒体之中,而是在现实之中,而且就在自己眼前,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出现了这种令100个男生有99个会坠入爱河的场景,即便是我的理性也开始恍惚,几乎要接受她的诱惑,坠入恋爱的谷底。不过,在这一年孤独之中所孕育而出的猜疑心和不信任,在恋爱谷底的悬崖边缘拉住了我的脚步。我的直觉告诉我

    她的身上,充满了欺骗。

    ◇

    「二年三班的高桥君……对吧?」

    她不知第几次叫出我的名字,一边盯着我的眼睛,一边说道。

    我的确是高桥。而且二年三班的高桥独我无二。换言之,已经可以确定,她口中的高桥就是我。所以不会变成认错人的最糟糕的场面。只不过,她似乎也并不是十分清楚的我长相,否则,她也不会报出学年班级对我询问了。

    「那个,我是普通科二年七班的佐藤。其实我找高桥君有事相求……请问当下方便么?」

    自称佐藤的少女微微低着头,眼睛微微上扬,用微妙的视线窥探着我的表情。

    被这样的美少女请求乃是男儿的夙愿,无论提出怎样的请求都会欣然接受。

    不过,其中一定有诈。我果然闻到了谎言的味道。总觉得这是演技,非常不自然。这个举止固然可爱,但其中一定有陷阱。

    此时此刻的怀疑,来自我毫无根据的直觉。

    然而在一边警惕,一边观察对方的过程中,我慢慢地揣度出来。

    没错,这难道是……。

    我想起了去年入学时,学生会配发的《欢迎来到八百万学园学园生活心得手册》的『第二十七章当心甜美的诱惑』这一款。

    ☆第二十七章~所谓的桃花季纯属幻想当心甜美的诱惑!之卷~☆

    在之前的章节里已经说明了社团活动的相关事情。这里要说的是,在这所学园里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以及会员会的人,将会被看作比渣渣更低贱的存在。唯独这一点,请铭记在心。

    好了,各位新生一定对接下来要参加哪个社团心潮澎湃了吧。不过,可能有些同学也在瑟瑟发抖,心想要是没有想加入的社团该怎么办呢?心想被当做渣渣更为低贱看待实在伤不起对吧。

    不过没问题!这所学校里拥有各种各样的社团,你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社团活动。社团的前辈们也一定期待着你的入部哦!不过要当心,其中也有非常不得了的社团,专门觊觎着缺乏警惕心的新生哦。

    那种可怕的恶德社团在乍看之下无法和其他社团区分开来。但只要注意以下几点便能够防患于未然。这一章将会举出过去发生过的事例,对识破恶德社团的方法做出解说。

    恶德社团基本会找准对象独自一人的时候进行劝诱。特别是看上去很软弱的男生,将会成为他们的锁定目标。他们会以

    「大家一起来做时尚的弄潮儿,享受快乐与畅爽。不想继续的话也不会勉强。还能减肥哦」

    这种甜美的诱惑对你进行入部劝诱。然后进行这种入部劝诱的人,很大概率上会是美少女。她们的花言巧语会让你的自尊心感到濒临极限的危机,不择手段地将你带到活动室。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桃花季么!SpringhasCOME!」

    在产生这种误区的羔羊蠢态毕露地到达活动室之后,活动的室的大门将会被反锁。

    「哎呀,竟然要开始性福之旅,果然高中和初中的等级就是不一样呢」

    尽管这样的期待会在心里肆意膨胀,但如果真有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的存在的话,手册上就不会有以上这些唠叨,而是「我要入部」了。

    一、短卷毛

    二、肌肉男

    三、短卷毛的肌肉男

    四、米诺塔罗斯(半牛人)

    以上的几种怪物将严阵以待。最糟糕的情况,会全部刷出。

    虽然反杀怪物获取经验值和道具不失为一种手段,但遗憾的是,劝诱部队所盯上的都是等级看起来很低的冒险者并早已决定狩猎场,所以无可奈何,只能放弃无畏的抵抗。这样的人,原本就是因为人生积累的经验值就很低,所以才会成为坑害的目标。顺带一提,由于是强制触发事件,所以战斗中无法逃脱。

    之后你会被强行签上入部申请书,作为恶德社团的末端成员被使唤,被强制推销作为部员定额的高级羽绒被,写有螺旋状片假名签名的海豚绘画,健美用的肌肉锻炼道具等产品。这类五花八门的受害报告屡见不鲜。反正自打进入活动室的那一刻起,横竖都要被全身上下被榨得连肛毛都不剩,所以还请干脆认命吧。

    对付这种恶德社团的劝诱,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做出明确的拒绝。就算进入了被劝诱成功的情况,只要不进活动室也没关系。就算是肌肉男也无法在人如潮涌的路上对正经学生出手。

    另外,万一被对方敲诈了,请果断擦掉泪水火速向风纪委员会通报。这样可以得到风纪委员贴心的安慰。

    关于风纪委员会,请参考手册第三十七章『智障也能懂的风纪委员会规定』。

    我在悄悄合上心中打开的手册。不遵守那本手册的忠告,贯彻回家部的我,如今正在遭受渣渣不如的看待。话虽如此,那本手册果然是正确的。这位美少女是……

    对,毫无疑问。她一定是秘密结社『短&卷』的尖兵。

    「那个,我想说的是」

    「像我这种渣渣不可能被你这样的美少女搭话!」

    我恫吓一声。在最初阶段予以拒绝是最要的。

    名叫佐藤的少女后退一步之后

    「……那个,我……难道被夸奖了?谢谢」

    露出困惑的样子。看来是我的应对出现了错误。

    我干嘛要夸奖对方。而且还贬损了自己。

    「这件事先放在一边。高桥君,可以占用你一点点时间么?」

    她微笑着将节奏拉回到对话中去。但是,我岂会败给区区笑容。

    「我知道你的本来面貌。你是那个吧,你是那什么恶德社团吧?」

    我尽可能表现出厌恶的情绪,顶撞回去。

    「恶德社团?」

    「你准备伺机闯入因新生活松弛下来的心灵缝隙,尽情榨取,但这一套对我是行不通的」

    「榨?」

    「毛和钱之类的,总之无所不榨」

    「放心吧,我不要那种东西。我的握力也没那么强」

    「你是没有那么强,可在你身后蠢蠢欲动的那帮家伙除了握力毫无可取之处,手册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不过请冷静听我说。只用听我说就可以了」

    「只用听?」

    手册上明确的写道,不去活动室就没问题。

    「嘛、只是听听倒也无妨……于是,你想说什么」

    然而,从佐藤口中飞出了话语,完全超乎想象。

    「你是六年前的少年棒球队『三丁目CityBoys』的王牌投手高桥君吧」

    佐藤将此话脱口而出之际,那段荣耀的岁月在脑海中鲜明的浮现出来。

    还有伴随着那份荣耀背后的,挫折的岁月。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一阵春风吹过我与佐藤之间。

    「果然是这样」

    没错。我在上小学的一段时期里,的确曾在少年棒球队『三丁目CityBoys』作为王牌投手并担任第四棒。虽然那段光阴对我来说已是遥远的过去,可实际上却只经历了短短六年的冲刷。说不定当时的球队成员,或者对战对手——知晓我过去的人也在这所学校就读。然而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又提起那种陈年旧事……

    我一边困惑,一边偷看佐藤的表情。仔细一看,她不单单是所谓的美少女。这个人的瞳眸有种难以言喻的澄澈。我真傻,简直愚不可及。能够展露如此澄澈的眼神,怎么可能是恶德社团的部员。她不应该是宗教团体的传教士或是传销组织的劝导员。她的本来面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没错,真相的提示不就在眼前么。

    樱,四月,新生活的季节,为招揽入部而奋斗的学生们。

    从事部员招揽工作的,何止是恶德社团。

    没错,她一定是听闻我过去的荣光,想来将我特招入部的棒球部经纪人。虽然不是恶德社团的伎俩,但女经纪人来进行劝诱,显然比光头男生们更有效果。

    在如此可爱的女经纪人的加油声中追逐白球——这或许的青春应有的形态。然而事实上,这样的景象仅在我在脑中瞬间闪过。

    纵然被再可爱的女经纪人邀请,也无法动摇我坚定的决意。

    我有不能参加社团的苦衷。

    「高桥君曾经是王牌……对吧?」

    佐藤确认一般,又重复了一次。

    「……你说的没错。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无法带你进军甲子园。我是不会加入棒球部的」

    不容分说地撂下这句话后,我转身背向她。

    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被她那澄澈的双眸盯着了,也不会动摇我的决意了。

    我挥开依恋的感情,准备奔向校外的世界,然而

    「等等、高桥君!你是少年足球队『FatherKickers』王牌前锋的高桥君吧」

    我即将猛力蹬起地面的脚,停了下来。

    的确如此。我的确是『FatherKickers』的王牌。

    我缓缓转向佐藤。

    佐藤依旧用那双澄澈的双眼注视着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她还兼任着足球部的经纪人。打算棒球部招揽不成,就转战足球部么。多么精明的人啊。不只是美少女,而且还这么能干,眼睛清澄无比。她的内心想必也十分美丽。

    能够得到如此可爱的经纪人的声援,和值得信赖的队友驰骋在绿茵场上——这或许的确是青春应有的形态。

    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加入足球部。并非我的球技存在任何的瑕疵,而是那一天我发过誓,再也不会接触球类。

    「……我的确也有过那么一段时光。但如今已是陈年旧事了。我无法带你闯入国立竞技场。无法摇动你心中的那张球网」

    「高桥君……」

    佐藤惋惜似的地轻声念着我的名字。

    不行,再与她四目交合下去,我的决意,我决定不再参加任何社团的铁一般的决意就要开始动摇了。

    「等等、高桥君!你是人称猫骗(注1)大师,传说中的天才少年力士高桥君吧!」

    被我撇在身后的佐藤,让我第三次停下脚步。

    为什么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知道。

    我的确对三十三种猫骗驾轻就熟,人称猫骗百式的少年横纲高桥(注2)。原来如此。虽然感觉兼任的有些多,但不仅仅是棒球和足球这类热门球类社团,就连相扑这种令女子敬而远之的社团的经纪人也能出任,反倒令人产生好感。

    ※注1:猫骗是相扑中冲上去时用手袭击对手眼睛的假动作,令对手迟疑。

    注2:横纲为日本相扑运动员最高资格。

    这位心灵美好的少女,并非以物色交际对象为目的,而是纯粹只想为运动男儿加油打气。

    伤害她纯洁的心灵实非本意,但我果然无法答应她。

    「我的确有过那么一段系上兜裆裤的日子。但是,不管猫骗还是其他什么都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以我的体格无法参加高中相扑。所以我无法带你去国技馆……高中相扑的全国大赛是在国技馆举行的吧?总之我已经没有再次系上兜裆裤的……」

    话音未落,佐藤开始插嘴

    「是天才画家还有天才摇滚少年的高桥君吧!」

    竟有这种事。她还在当美术部和轻音学部这些文化系社团的经纪人么?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我并不是讨厌体育系社团,当然文化系社团我也干不来的。那一天我发过誓,已经不会再染指社团活动了。所以……」

    「是用原创落语『不得了的药物副作用导致被包子搭话真可怕』引得观众哄堂大笑的那个天才落语少年高桥君吧!」

    「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啊……。不过,我已经封扇退隐了」

    「还是天才棋士,天才咖喱业者,天才拳击手,天才说唱歌手,超人气博主,翻花绳大师,梦幻折纸师,卡巴迪魔王(注3),冰壶皇帝,钢琴魔法使,传说级铁道爱好者,等候队伍可以排到里约热内卢的占卜师,不喜欢芹菜,处男,性格乖僻扭曲又缺乏交际能力而没有交到朋友和女友却不肯承认还把责任推卸给校风问题以求自己内心安定的可怜虫高桥君吧!」

    ※注3:卡巴迪起源印度,不需要任何器物,类似老鹰捉小鸡的一项运动。

    「……你啊,如果以为押韵就能浑水摸鱼让我全部肯定,那就大错特错了」

    「诶?哪里错了?」

    「尽管终盘部分值得商榷,嘛、我的确是上半部分所形容的那个高桥」

    「好奇怪啊……。情报应该完全正确才对啊……」

    佐藤微微歪起脑袋。

    姑且把后半部分的真伪搁在一旁,我确实在各种领域都是天才。

    不过,从我入学以来,我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也不曾被任何人指出过。然而,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个,是佐藤同学对吧?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踪我?」

    「姑且确认一下,处男那一部分是真的吧?」

    「你爸爸没有教过你,不能用童真的问题来回答别人的提问么!」

    「没有啊。因为我爸爸早就不是处男了……」

    「所谓的爸爸基本都是这样。……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我是普通科二年七班的佐藤」

    「我是普通科二年三班的高桥,请多指教——才怪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过去的?」

    我死死瞪着佐藤。

    仔细一看,她固然可爱,可本以为澄澈的眼眸中光芒明灭起来,更像是被邪恶污染过的感觉。还是不要和她扯上关系为妙。我应该再一次明确表示拒绝。

    「不管你是哪个社团的经纪人,总之我无心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高桥君,真的不会参加任何社团了?」

    「没错」

    「今后也会永远一个人走下去?」

    「……对啊!有问题么!」

    我突然放出怒吼。只见佐藤稍显怯懦,后退一步。虽说对方的目光浑浊,怎料竟会陇上邪恶的气息。

    但叫我再和社团什么的扯上关系,我也只能再次说声抱歉。

    「我已无心参加任何社团。而且你还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那我只能恕不奉陪了——」

    在我打算离开之时。

    佐藤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

    纤细手指的温度,传到了我的手上。

    回过神来,她的脸已经拉近了距离。

    她刚才所露出的邪恶眼神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睛果然清澈无比。

    佐藤只是凝视着我的眼睛,一语不发。

    然而,她眼神的说服力凌驾于言语之上,将感情传达过来。

    她的温暖,慢慢融化了我心中的玄冰。

    我下定决心,做出决意。

    ——我要为爱而生。然后,我不会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次一定要将充实的校园生活握在手中!

    「我……已经决定不再参加什么社团了」

    「……嗯」

    「不过我觉得,如果你需要的话,无论怎样的社团我都能再努力一次。棒球部也好,足球部也好,相扑部也好柔道部也好,铁道研究部也好落语研究部也好咖喱部也好。就算是恶德社团,有短卷毛的肌肉男等着我也好。只要你需要我,不管什么社团我都会参加的!」

    「不,不用的。高桥君不用加入什么社团」

    「诶?」

    「应该说,请你不要加入」

    「诶诶?」

    佐藤紧握我手的双手中注入了力量。

    「不是加入。是创设」

    「创设……创设社团?」

    「没错,创设一个新社团吧。利用高桥君那强大到浪费水准的才能,创造出暗中支配这所学园的社团吧!这件事非你莫属,高桥君!」

    极近距离之下,我已分不清佐藤的眼睛究竟是浑浊还是澄澈。

    ◇

    「我要冰奶咖,高桥君要喝什么?」

    「那……就来份混合咖啡好了」

    「店长,麻烦来一份冰奶咖和混合咖啡」

    佐藤向吧台里面下了单后,留着胡子的店长马上转头微笑

    「一份冰奶咖和混合咖啡是吧,谢谢点餐」

    店长浅浅地回过一礼后,开始进行煮咖啡的作业。

    我和佐藤打算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于是选在这个地方。店里的客人只有我们,可谓是谈话的最佳场所。

    店长似乎为了烘托气氛选了一首舒缓的爵士乐,悠扬的声音充满了店内的空间。没过多久,我们所点的饮品分别送到面前。

    「久等了。这是佐藤小姐点的冰奶咖,然后这边是原创的混合咖啡,请慢用」

    佐藤似乎和店长颇有交情,店长记住了她的名字。

    刚一拿起茶杯,咖啡独特的芳香便直冲鼻腔。

    「别看我这样,对咖啡可是很挑剔的哦」

    说完,将咖啡送入口中瞬间,无法言喻的醇香感觉在口内奔驰起来,伴随着舒爽的热度轻抚着舌头,向喉咙下面滑落。褐色的奔流驰骋而去之后,留下微微的苦味和舒爽的芳香。这份苦味断然不会令人不快,而是让名曰苦的味觉充分得到享受。

    「这个……!真好喝……!不对,是好喝的一塌糊涂!」

    并非巴结奉承,这的确是我迄今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更给我一种「咖啡原来是这样的饮品么?」的感觉,让我眼前一亮。

    好想假借某种东西来表现我当下的这份感动。

    「这咖啡……咖啡……好似巴西广袤大地上的咖啡田!」

    「马屁拍在马蹄子上。高桥君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本店的混合咖啡使用的是哥伦比亚的咖啡豆」

    店长做出多余的补充。

    受伤的我一边低着头,一边啜着咖啡。真好喝。

    「与其喝食堂自动售货机的果汁,还是来这里喝茶好吧」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才怪。是校内的某间社团活动室。

    「竟然还有这样的社团……话说,因为社团的相关情报几乎完全封锁,所以连学校究竟存在多少个社团也完全搞不清楚呢」

    环视屋内,我们当前所坐的木制吧台也好,摆着饱经烟熏的咖啡壶和茶杯的陈物架也好,看上去充满古董韵味的家具也好,全都彰显出这里是一家高档的纯咖啡厅。

    然而,此处毫无疑问是咖啡厅部的活动室。

    「多谢赞誉」

    店长说完这样的话,露出微笑。这位店长也并非社会人士,而是高中生。

    咖啡厅部部长,商业科三年级的来梦礼人前辈。

    上面这些,刚才佐藤已经向我介绍过了。

    「如果方便的话,请不要叫我部长或者前辈,请叫我店长」

    接受过他这样的嘱托,我也称呼他店长。

    可是,这里并非单纯咖啡厅的级别。光就煮咖啡这一点就能看出店长已经达到了职业水准,或许这也反映出这所学校的社团有着非同寻常的高水准。但反过来说,也可能只有咖啡厅部如此厉害。

    「……那个,差不多也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你说让我创建社团是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再最终确认一次,高桥君是天才吧」

    「差不多吧。应该说和你调查的结果一样。不过我是不是天才和创建社团有什么关系」

    佐藤先用奶咖润了润喉咙,然后看向我

    「我在这一年里,一直在寻找能够成为搭档的人」

    搭档。直译过来的就是队友,同伴,配偶。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明白了」

    我懂了,我总算搞清楚了。理解了决定性的含义后,我得出了美妙的结论。

    「换句话说,你想和我进行男女交际的意思吧」

    「不是哦」

    被干脆的否定了。

    「那到底是什么啊。你不是想拉我进社团吧。不会想和我组成搞笑组合吧。话说佐藤同学究竟是哪个社团的人?」

    「我没有加入社团哦」

    「诶……?也就是说,佐藤同学也是回家部么。和我一样比渣渣还要低贱么」

    「不是哦。我是委员会那边的」

    不参加社团活动就是为人有缺憾——虽然八百万学园贯彻的是这样的校风,但也有不参加社团也会受到一笔那对待的情况。那便是参加了比卑贱的弱小社团更加了不起的团体——学生会以及其下属团体的各种委员会的情况。

    「虽然大体上略知一二,但具体情况知之甚少」

    「大致上,位于学生会顶点的是学生会执行部。然后下属有风纪委员会、经管官员会、学园祭实行委员会等。我所隶属的就是这些下属委员会的其中之一,社团管理委员会」

    「社团管理委员会……」

    怎么想都是管理社团活动的委员会。

    「言归正传,为了实现我的野心,我需要你,高桥君」

    「野心?」

    这个词没有『信长的』做枕词还真没单独听过。更何况从同级女生嘴里听到,简直无法想象。

    「只有这一点我想事先声明。我呢,想要参加下一期的学生会长竞选」

    「学生会长——这就是佐藤同学的野心?」

    「对」

    原来如此,佐藤诚如她的外表一样,似乎是那种自我彰显欲与权利意识很强的类型。

    「不过,这个野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能投一票哦?」

    「高桥君太低估自己了。高桥君蕴藏着上百票,不对,是上千票的可能性」

    「是么」

    我故作镇定,然而感动之情却深深震撼了我的内心。要当学生会长的人就是不一样。能够正确理解我这个人的价值。

    「高桥君,你觉得这所学园的特色是什么?」

    要说特色,率先想到的就是那个了。

    「很单纯,是人,学生人数很多」

    私立八百万学园很大。总之就是很大。虽然并没有八百万那么夸张,但程度上会激发起「少子化不是耸人听闻的啊」的感慨。

    「嗯,基本正确。那么,学生人数多了,什么会增加?」

    「你说的什么是指……班级、教室?教师人数?」

    「可是那种事情放在普通的超级高中里不也一样么?我们学校学校的特色是?」

    「特色……」

    我一边思量,视线一边在房间内扫过,此时,我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啊,是社团么」

    「回答正确」

    佐藤开心地竖起大拇指。

    八百万学园的社团活动和中小规模的学校比起来,种类压倒性的丰富。这种事稍微想想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学生人数这一基数的庞大,能够带动社团种类的细分,达到趣味相投的对应程度。哪怕是冷门的兴趣也能成立一个团体。

    比方说,学生总数只有十名学生的学校,要想创设棒球部都很难。因为棒球这项运动至少需要九名成员。

    然后学生总数三百名的学校,首先一定会组成棒球部和足球部,假设三百人中半数是男生,那么从一百五人中聚集九个还偶遇十一个对棒球或是足球感兴趣的人并非难事。另一方面,首先卡巴迪部就不会存在。虽然一个队伍只需要七个人,比棒球队标准更低,可毕竟卡巴迪在日本是冷门运动,三百个人中别说是玩过卡巴迪的人,能找出一个对它感兴趣的人就烧高香了。

    可是在三千人的学校(高中拥有这种规模的学校很少,大学似乎并不少见)就能拥有卡巴迪的赛场。即便三百人中只有一人对此感兴趣,基数为三千的话,也能组成十人的团队,就是这样的道理。

    然后,设施方面也是相同的道理。学校的规模越大,越能借助规模经济的力量,即便是创设需要游泳池、微机室、健身房、武道场、弓道场、隔音室、小剧场、校内菜园、忏悔室、禁闭室、黑暗祭坛等特殊设施的社团,也具备充足的能力。如此一来,需要特殊设施的社团也能够轻松设立了。

    综上所述,八百万学园的社团活动丰富多彩。

    「可是这样的道理,换在其他超级高中也同样受用吧」

    佐藤所说的,八百万学园的特色似乎就是这一点。

    由于学生总数庞大,八百万学园中对创建社团的门槛设置的非常低。就拿大多数学校来说,想要创建社团有义务进行前置工作,首先就是创设同好会。在创设同好会的阶段中,有着最少需要募集五个人这种规模上的指标。创设同好会之后,在获得一定的实绩并得到认可的情况下,才准予升格为社团。

    不过在八百万学园中,一个社团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建立起来。而且一个人就能创立社团。

    因此,且不说创建新社团轻而易举,既存的社团也会轻而易举的四分五裂。所以在学生数以万计的八百万学园中,大大小小的社团加起来约有四百个。

    「就是这么回事」

    「在我远离社团的这段时间里,世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且不说世界如何,这所学园就是这样呢。而且在我入学的那一刻,社团数量已经达到四百了」

    「诶?也就是说,现在的数量又不一样了?」

    「现在能够确认的有近千个呢」

    「短短一年竟然暴增2.5倍……!?」

    虽然不知道原本的四百这个数量对应学生人数是否合适,但在短短一年内暴增2.5倍,怎么看都不正常。

    「都要怪御花畑那个白痴……」

    「花田?」

    「总而言之,虽然现在的社团已经很多了,但这一年间又增加了」

    「佐藤老师,我要提问!」

    「高桥君,请问」

    佐藤用奶咖的吸管向我一指。

    「佐藤同学说要竞选学生会长对吧?为什么谈到社团呢?和社团没有关系吧?」

    「关系大着呢。就算是政治家的选举,每个人也要宣扬自己的政策来树立形象,学生会长选举也不外如是。原则上,每个学生都会依照自己的意愿向候补人选投票,可实际上,获得社团支持率越多的候选人就越容易当选。如果精明的人盯上了学生会长的交椅,一定会注意到这个事实,开始着手准备」

    混着一些自卖自夸,佐藤对我宣讲着八百万学园学生会长选举的基础知识。

    「也就是说,得到有力社团作为靠山,便得到了将选举战推向有利的钥匙」

    「没错。理解真快呢。然后,正是为了方便在暗中从事这项工作,我才在学生会中选择了能够跨越系分,与各种各样社团互相接触的社团活动管理会员会」

    「然后,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后,我首先必须搞定各种各样的社团。我想采取怀柔方针拉拢老奸巨猾的社团成为我的同伴,但有时也难免发生争执。因为对方也期待着自己所支持的人成为学生会长之后能够得到回报,所以对支持对象的选择会很慎重。这种时候就需要以任何社团为对手都能展露锋芒的人才了。然后,这个万能天才,高桥君,非你莫属!」

    「我的确是天才,所以这种事情或许能够做到……!」

    「没错,高桥君一定能做到的!」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总感觉这话题好像建立在我一定会认同的前提下进行的,不过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刚一问完,佐藤的表情僵住了。

    ◇

    「……诶?」

    「所以说,我帮佐藤同学实现野心,对我有什么好处?」

    数秒间——或者已经经过了十秒以上的时间。我们之间的时间好像停住了一般。唯独爵士乐悠扬的旋律仿佛从我们之间跃动、穿过。这个修辞用得真好。

    「高桥君,我不喜欢那种『这么做能得到什么?能给我什么回报?』的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哦。青春的光辉才不是那种东西吧?我觉得应该是那种能够冲破阴霾的感觉哦」

    佐藤目光游移,组织着肤浅的借口。

    「我也讨厌那种一边口口声声宣扬青春啊爱啊热情啊成长啊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却一边认同单方面榨取他人财力和劳动力的思维方式呢」

    「呜」

    时间再次停住,只能听到咖啡壶中液体翻滚的声音。

    我将冷掉的混合咖啡一口喝干。嗯,冷掉也很好喝。下次再来叨扰咖啡厅部吧。

    「那我也该回去了。我想现在应该还赶得上时代剧的重播」

    我搁下茶杯站起身来。

    「不对不对不对,等一下等一下,请等一下」

    佐藤抓住我的袖口将我拉住,无奈,只好又坐下来。

    「话说,佐藤同学以为可以不付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我的协助么?」

    「因为,只要我拜托过的男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那、那么,我做你朋友!好不好!」

    虽然听到她说愿意做我朋友,但总感觉带着一种天神俯视凡尘的视线。

    尽管平心静气的说出这种话,佐藤还是用那湿润的眼睛微微向上看着我。只要看到这张激发保护欲的绝妙表情,马上就能知道她从未被男生拒绝的话并非妄言。可是,我也不会就此妥协。

    于是,我的作战如下。

    其实,让我协助佐藤也可以,反正我回家也没事做。

    应该说,我会毫不迟疑的帮助她。

    原本我就想改变现在孤独的学园生活。

    这个时候,佐藤出现在了我面前。然后让我助她一臂之力。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先把她的性格放在一边,她的长相的确无可挑剔的可爱,就算性格有点那个,想必她也精于社交。和朋友的朋友成为朋友不是不可能。所以通过佐藤的中转,就算我无法回归社会,或许也能回归学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首先必须要让佐藤明白要对我心存感激,必须让她觉得,像我这样的天才并非俯拾即是。

    再稍微施加一些压力,让她提出更好的条件。提升我的价值,在价值提升到极限后再兜售出去。这就是天才高桥的独创的交涉术。

    「高桥君,真的不能帮我么……?」

    「嘛,我也是很忙的呢」

    「这样啊……那就算了。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再见」

    诶?啊咧?

    「店长,麻烦结账」

    「啊」

    「怎么?我答应过要请你喝咖啡,混合咖啡的钱我来出好了」

    佐藤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钱包之后,从里面取出一枚500円硬币放在吧台上。

    「不,不是这样的,不知该说是你太识货了,还是放弃的太早了」

    「可是会给你造成困扰吧?」

    不知方才眼角的泪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佐藤将异常冷漠的视线打在我身上。

    「不,虽然是有些困扰,不过根据条件也不是不能提供协助,我是这样想的」

    「你说过要回家看时代剧重播吧,不看了么?」

    「话是这么说,我也明白佐藤同学遇到了难事,如果再推我一把,说不定就能让我改变心意哦?」

    「算了。我本以为像高桥君这样已经在高中生活的出道战中败下阵来,剩下的两年中也只能在忧郁中煎熬。明明再次孕育出友情和恋爱等美妙宝物的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从天而降,高桥君却不肯伸出自己的手将其抓住,主动拒绝了本将唾手可得的那份温暖,贯彻自己那所谓乖僻的自由主义。我想这样一来,高桥君将会迎来,在五年或者十年之后回眸高中生活的时候,会对着自己房间墙壁不停抱怨『要是那时候不那么固执就好了』『佐藤同学好可爱啊』『我听到了大宇宙的声音……我是被选中的人……!』这样的未来的选项」

    「虽然我不觉得会存在这样的未来」

    「打搅了高桥君孤高的生活方式实在对不起。虽然我连一丁点都无法理解这种生存方式,但高桥君觉得可以我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对吧?那么再见了。虽然觉得这辈子也不会在说上话,但以防万一,我会将有关高桥君的信息从大脑皮层中删除掉,高桥君也忘记我吧。让我们变回完全的陌路人吧」

    佐藤对着店长结完账后,拍了拍裙摆起身离席。

    「啊、不是的不是的,等一等,佐藤同学!」

    我拼命地喊住她,她转过身来。然而,眼神流露出可怕的冰冷。

    「什么事?你是谁?」

    「好快!记忆抹消得好快!」

    「这致郁系的吐槽是怎么回事?在小看我么?这种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且不经大脑的吐槽让我很恼火哦」

    「不是的……对不起……」

    「所以,说说看你是谁?」

    「我叫高桥,是个天才」

    「哼。然后呢?」

    「……如不嫌弃,请和我做朋友」

    「诶……我不要……」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说呢,姑且商量一下好不好?」

    「那么,我做高桥君朋友,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个,因为我是天才,能够发挥各种各样的才能。打个比方,假设有位美少女想要成为这所学园的学生会长,如果这位美少女需要的我才能,或许我能帮她一把」

    「可是没有这样的人哦?哪里有需要高桥君的美少女?这也太巧合了吧」

    「有这样的人,那就是你」

    「……那个,你是高桥君来着?能不能先在那儿坐好?」

    「是。应该说,我已经坐好了」

    我重新在椅子上端正姿势。

    「我是叫你正坐,在地板上」

    「……遵命」

    我椅子上下来,重新在地板上正坐好。我突然向吧台瞟了一眼,只见店长正在擦拭杯子,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看着这边,又马上悄悄挪开视线。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招待之道。

    「高桥君,你得出结论是,可以做我的朋友并协助我咯?」

    「是的,请务必让我尽绵薄之力」

    「那个……什么桥君来着?」

    「我叫高桥」

    「高桥君。你刚才为什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哎呀,怎么说呢,就是……」

    「丑话说在前面,随口应付的话,这次我真要完全删除记忆了。不希望我清空回收站的话就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完全删除的话就麻烦了。我捂着肚子,准备将真心话一五一十地倒出来。

    「那个嘛,是一种战术哦」

    「战术?」

    「也就是说,我不希望被当成被像佐藤同学这样的美少女有呼必应的低贱的男人,如果直接答应,总觉得可能被当成对佐藤同学言听计从的单纯的男人。而且那个女人总是仗着自己可爱就目空一切,这样活着感觉很憋屈,所以很窝火。于是我想到一个方法,这里姑且给点脸色然后拒绝,如果佐藤同学追上来的话,我就能在恰当的时机摆出勉为其难接受条件的姿态。这样一来我和佐藤同学的关系就是我为主,佐藤同学为从,我就能掌控今后发展的主导权了。所以我就想尝试演绎一个,虽然麻烦但无法舍弃秉性温柔的佐藤同学,虽然无奈但仍然提供帮助,即是温柔的花花公子又是体贴的天才少年高桥。没办法,我觉得佐藤同学也很困扰,所以就稍微干了点趁火打劫的勾当」

    我破罐子破摔,将所有想法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亏你想得出这种垃圾一样,即傲慢又丢人的战术来呢,你打算为了你那机会主义的如意算盘,完全错失掉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不起,除了事务性质的内容以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同级生,特别是和女生说过话了,所以稍微点蹬鼻子上脸」

    「也罢。高桥君的意思我明白了。没错呢,男生总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呢」

    「您明察秋毫,在下诚惶诚恐」

    「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高桥君一件事吧。想装酷装冷漠还装体贴是需要天性方面的才能的。没有才能的人即便邯郸学步,也只会让人觉的恶心阴沉被害意识过剩。明白么?」

    「是,我懂了。百分之百掌握了。哇,我理解得真迅速」

    「你这态度很叫人火大啊。太嚣张了」

    「啊,是的,对不起」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虽然现在记忆回来了,可你刚才说过这么做对你自己没有好处吧?你确实说过吧?假设我和高桥君成为朋友,对高桥君没有好处也不太好吧。我可没那么厚脸皮」

    「不,我刚才注意到了,其实对我也很有好处。佐藤同学又温柔,头脑又好,还有人望,我觉得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的话,说不定我也可以做人上人,说不定在做人方面有所成长。人是可以锻炼人的呢」

    「这话真假」

    「什么?」

    「总感觉完全是在说谎呢。我不是叫你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么?」

    不行了,又是那个冰冷的眼神。我拼命勒住肚子,将本意2.0倾吐出来。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从您的面部、颜面、脸庞,感受到了无比的魅力。当然,也包括胸部、细腰、翘臀全部的外观在内。我觉得您非常完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几乎不了解您的性格,而且现在的状况让我对您的人格产生了些微的退缩感,但只要脸长得可爱就没问题。不如说天长得可爱的话人格什么的干脆放柜子里让虫蛀掉算了。所以您的内在根本就无所,我被您外表的魅力所感动了。然后,身为一名高二男生,如果能和可爱的女孩子做朋友便赢得了人生。纵然有一百个男生朋友,也比不上和一位美少女做朋友。实际上只要关系亲密到可以并肩走在一起我就超感恩戴德了。我想拥有优越感,我想赢取,赢取此前我所背离的青春!」

    我已经完全倾吐出来了。倾吐得太厉害都不知道如何收场了。我反倒想早点回家看《霸道大僧正Ⅳ》的重播了。好想早点知道上集预告里谜之浪人的真面目。反正之前说的话太过直接,铁定已经被她讨厌了,铁定要被她说『请自行了断吧』这种话了。

    好了,赶快下达死刑判决吧!

    我以人头即将落地的罪人的心境,抬头看着佐藤。

    不过,佐藤的视线越来越低,就这样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双手握住我的手。

    「高桥君,我被你的真情感动了,我们能够成为朋友呢」

    「哈?这是哪个次元的原理?」

    这个人怎么回事?是不是脑袋有缺陷?刚才的那番对话之后,哪里还有建立友情的余地?就连我自己的自我厌恶计量表都在往上狂飙啊。

    「果然还是不愿意么?」

    「友情美妙绝伦,是青春的光辉」

    「那么往后我们两个一起努力,达成我的野心吧!然后还有偿还咖啡的钱呢!」

    佐藤紧紧握着我的手,露出光芒万丈的笑容。

    于是,我们的结论便是我们紧紧相连的手。

    主导权完全属于佐藤了。

    虽然总感觉哪里搞错了,但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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